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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区再去陇西。这般徒劳耗费,东南路的援军甚至比起更远处九原的援军还要迟缓入陇西。陇西有长城勾连,九原的长城军团还能通过直道驰道迅速开拔,可蜀道难行,蜀中兵马难以济事。扶苏手下徒劳断了一臂,陇西之事,真是难以解开了。
周校抬头看向北方,不知另一路援军,上官牟那又是如何个情况。
固原,北路军营地。
刀光森冷,营地寂静。篝火燃着营帐边通明一片。上官牟召集众将议事,正是此时。
在三关口外一次大捷使得上官牟在北方军团中声势大涨,成为蒙恬手下第一悍将。此次唯一能为冀县危局解开的便是此刻急行七日到达固原的上官牟所部。
上官牟而今身为副将,是蒙恬手下第一亲信,北方军团声势直逼王离等寥寥两三人。此番被紧急从三关口外调集两部兵马,其中大半都是步卒,骑军也不过一个曲,一千五百骑罢了。车兵则是一个都没带,虽说陇西到河套的地区有秦驰道中的西方道通联,可车兵对道路要求极高,在急行军中容易损坏,战车又造价高昂,故而并未带上。
而骑军只有一千五百骑同样是限于后勤。粮草转运艰难,大军移动时粮草耗费更是倍于以往。军马食用颇巨,一匹马所需要的草料,豆料配给的食物足够两到四名士兵所需要的食物。而高强度的行军同样对战马要求极高,在没有高桥鞍出世的今天,骑士驾战马进行高强度行进后果基本上都是大腿内侧被一层层磨破。人的事情还容易克服,而此时没有马蹄铁出世的今天战马奔行极容易将腿脚崴掉,而战马马蹄一旦损坏,一匹难得的战马便宣告失去军用价值,只能养好以后做走马,或者驽马。
此番上官牟军议便是讨论能否继续强行军到达冀县。
上官牟扫视一眼帐内诸将,开口道:“前日,冀县的求援已经到了大军营内。想必,冀县战情尔等已经知晓了。冀县情形危急,各部,能否如期到达陇西?”
上官牟刚一说完,负责的军需官岑丹立马便起身反对了:“上官将军。属下有言要说。”
上官牟扫了一眼这个身材肥硕,满脑肥肠的岑丹,心中对这出身治粟内史的军需官不甚喜欢,可看在其韩尝门下,又不算太贪婪,也便忍下。可头一个反对的便是此人,想了想。心中一跳,盯着岑丹细小的眼珠子,道:“岑军侯但有所想,直言无妨。”
说着,上官牟的眼眸却徒然锐利了起来。
说来也怪,原本只知往军需粮米,金银里伸爪子的岑丹此刻却浑然不畏惧上官牟锐利的目光。红光满面的岑丹此刻精神烁烁,对不甚了解的军务也侃侃而谈起来:“下官既然身为朝廷命官,食朝廷禄米,自当尽忠职事。而今,七日来奔行四百里。已然人马疲敝,士卒唉声载道。请将军体恤士卒,修养士卒于固原。”
岑丹说完,也不等上官牟回话,笑呵呵坐下,浑然不顾上官牟帐下亲信噬人的目光。
从车兵校尉被调到步卒校尉的墨枫一听此言,原本文华有静气人,顿时爆发了。白皙的脸上勃然怒颜,双颊化作血红一片,道:“而今陇西深陷贼寇毒手,百姓离乱,不堪战乱之苦。日夜北望,期王师克敌,怎能如此畏手畏脚,裹足于固原?”
墨枫本身就是冀县人,出身于冀县平民之家。而且年幼多受而今县尉程匡安相助。眼下恩主被贼寇砲石击杀在城头之上,以性命忠国事,身负重恩,父母妻子俱在冀县的墨枫怎能坐视不理?
一番话让原本平和的话却让激动的墨枫说得是血气翻涌,杀气逼人。
岑丹却无视怒气翻腾的墨枫,仍旧笑呵呵的模样,只不过眼光瞥见墨枫之时多了一份暗恨的目光。
上官牟心中的阴霾顿时重了起来,一军之中掌管军需所用本当是主将亲信之人。身为三十万大军主帅蒙恬的帐下第一亲信,上官牟的权势自然不小。可这等军需要职却突然被从京中空降下来一人担任。初见之时,上官牟就怀疑党~争波及到了军务之中。不过岑丹连续三月的安稳暂且打消了上官牟的怀疑。
却不想,此刻这等重要的时刻,竟让岑丹一击中了腹心!上官牟心中大恨,目视左右,正要索性让心腹之人带头一起请战,一定乾坤。
却不想,此时一名军需吏目递上一卷账册道:“上官将军,北地郡粮米匮乏,难以供足南下所需粮米。”
岑丹佯装大怒,喝道:“放肆,北地郡竟敢如此欺压。”此言说完,转眼却对官牟道:“将军,粮米军需不足,这行军,得需暂缓呐!”
上官牟双手支住桌案,直欲将案上令箭尽数泼到岑丹脸上。
岑丹暗笑的目光下,上官牟牙齿咬的嘎吱作响,却不得不道:“好!”
第八十九章:陇西一枚钉
陇西,冀县。
攻城七日,冀县城墙已然残破的不成样子。不过城内守军顽强至极,几番轮流交战,反复抢夺,旋即又被城内守军抢回,加紧修补。城墙修修补补,补丁一片,看上去如同整个城墙生了癞子一般,丑陋不堪。
可就是这么一堵丑陋不堪的城墙硬是将鱼阳古三万大军挡在冀县城外七日不得动弹。若是被坚城强兵挡住,鱼家叛军也不会有所埋怨不满。可被一个多年不修兵甲的县城挡住,被一个幸进小人萧何领着区区不过四千人吗挡住。这让叛军上上下下都是难以接受。
第一天鱼朝领军攻城以旁支子弟为核心的族军折了将近三分之一人马,若不是核心没有折掉,整个军队已然被打残了。要知道,在古代就算一等的强军,战场之上折损率若是到了三分之一这程度十有八九就要哗变溃散了。好在是攻城部队,这才让鱼朝领着嫡系堪堪稳定了手下人马,不过也是死活不肯上阵了。
第一天的攻城便是这般草草收场,这让鱼家很是没面子。手下没实力,表现这般差劲,也怪不得人将鱼家的印象划低一等。
于是,才有第二天鱼楠以一曲军侯之职领着倍于己部的人马再次强攻西门。此时冀县西门的护城河,陷阱,拒马都已经被拆除。攻城部队奔行而去就能直接攻城。
此战,拨出的人马鱼家子弟不多,除了鱼楠手下一千五百余人外,都是陇西其余豪族世家的私军部曲。鱼家扎根陇西百年,姻亲关系盘根纠错,利益牵扯、纠葛难以理清,下了决心叛秦的鱼家软硬兼施裹胁而上,这些原本就挣脱不开的陇西豪族也只有如失了贞洁的节妇一般一条道走到黑了。
鱼家拢共将潜力积蓄尽数翻出,凑出的人马放在明面上的不超过一万五,期间三分之一留在了狄道城陇西西部驻守。一万人带到了冀县战场弹压住其余豪族拼凑起来多达两万余人的兵马。这些旗帜混乱,指挥不一的兵马虽说共同聚集在鱼阳古帐下,但能否让鱼家如臂指使,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猜到。
或许鱼家第一天就不该为了立威而去让鱼家子弟攻坚。毕竟,谁也想不到冀县小城竟然会这般坚守下去。如同一枚铁钉一般将他们钉在陇西西部而不得脱笼而出。
第二次组织攻城所处的条件已经比起上次好了许多,兵力更是达到八千人。以四千人主攻西门,其余四千人分散三门辅攻。
军械器具,人马声势都较上次多了不少,这让八千参与攻城的叛军士兵多了几分信心。
但攻城一起,四千人蚁附攻城,云梯如同藤蔓一般爬满城墙,撞车,捧场,愤温车齐齐出场。箭雨,投石机覆盖西城。
攻城一起烈度就逐渐迅速加大,死伤迅即增加。城墙之上守城意志依旧顽强,但城下攻城士卒相比昨日的鱼家嫡系却要失色不少。
这些陇西豪族本就是在西域经商中闯出来的豪商,千里商路,且不说游牧民族的劫掠,就是马匪密布的塞外之地也让商人缺乏安全感。如此,但凡出塞外经商的豪商手下都有护卫队。这些人常年厮杀,刀口舔血,战斗意志也要较一般士卒顽强许多。
塞外规模最大的护卫队当然是陇西鱼家的,这些精骑护卫就在鱼新锋手下,轻易不出。其余,便是诸多豪族聚拢出来的八千兵马。
除去一千是鱼家本阵之军,其余三千都是零零散散由数个豪族拼凑出的兵马。这些兵马就是豪族从护卫队中直接拉出来的精锐。
此番,豪族也有展现肌肉,争取更多话语权的心思。这般,当然要派出手中强力人马。
不过结果并不如陇西豪族所想。三千拼凑出的精锐于攻城并不擅长,商路多是平地、沙漠,莽原,戈壁。没有攻城一说。马匪也不会据城而守,当然是突袭偷袭,抢掠如风《小说下载|wRsHu。CoM》。就是游牧民族的劫掠也不会事先让你筑了城池再打。如此这般,这些护卫队本身多是骑兵出身。就算是步卒,也断没有去训练攻城的说法。
攻城不熟稔是其一,这些自持精锐勇武的豪族精锐指挥零乱则是其二,三千人攻城乱糟糟成了一团乱麻。指挥不统一,不能协调互助,给足了守军各个击破的时间和精力。而最后一条,便是这些人对守军的两方面极端心里,第一方面自持勇武,杀人见血不知数,根本就没将守军看上眼。对攻城之事的不熟悉让三千人很大程度上轻视守军,攻城战一起,攻城战术上的渣渣使得守军尽可能达到了最大杀伤。强攻进行了三天,到了最后连鱼楠手下的鱼家人马都不能逃脱,四千人轮番攻城,却仍旧奈何不了西城这一段已经被打得残破不堪的城墙。
这时,另一方面的极端心里出现了。原本的自持被打得头破血流,狂傲成了心虚后怕,士气的低落如同传染病一般传遍了豪族私兵的阵营之中。原本就指挥混乱的豪族私兵在此刻对基层控制薄弱到了极点,没有迅速有效改善的手段,使得士气的低落到最后演变成了攻城的怯弱。到了第四天,攻城被迫中断。
时间已经进行到了冀县攻城的第六天。六天的攻城使得攻城一方伤亡惨重,直接战死者有千人之众,而重伤轻伤无数,失去战斗力的多达五千余。
六天的高强度攻城虽说让城中储蓄的收成物资消耗迅速,但对鱼家为主的叛军而言,用一千条性命和五千个轻重伤的包袱来换取城中消耗一半的物资实在太过城中。
鱼家不乏治理庶务的人才,积蓄数代精华的军械被从武陵之中陆续搬出充实了冀县的攻城仓库。因为有武陵的三代积蓄,鱼家才敢于守军拼消耗。但六千失去战斗力的损失对叛军而言依旧沉重。
众将官在巢车之上眺望冀县残破的城墙,默然不语。陇西与内史相接,直接能够威胁到秦朝的都城。秦国建国八百年,少有被围在都城的情况。更何况自商君变法,秦强天下已有百年,有天下诸国联手伐秦的情况,却被阻于函谷而不得入内。秦屯兵百万于关中得以窥天下而取之,而再也没有谁能在如此近距离威胁到秦都。
若是被一介乱臣叛将威胁到关中,对于咸阳城内的任何人而言都是难以言喻的震动。正是如此,鱼家才要打破冀县这颗钉子。出陇西入内史,震撼天下,掀起六国遗族复国的大潮。到时候,天下大乱,秦朝两拳张开,腹心中空,鱼阳古倒要看看龙座之上那个威仪天下的君主如何处理这一摊子乱麻!
可,就是想不到啊。鱼阳古心若刀绞,看着冀县残破的城墙却如同自己的心脏也被刀绞一般血雨淋淋,伤创万千。冀县虽说城小,却是陇西大军要必须突破的要点。陇西到咸阳中有两座重要意义的城池,一是冀县也就是今天的天水,还有便是凤翔。突破了冀县,攻下凤翔,窥得咸阳,天下能被鱼阳古狠狠搅动起来。不然,只到凤翔,影响不出秦陇之地,只到冀县,影响连陇西都出不去!这叫鱼阳古如何不很啊!
望楼之上的鱼阳古双手捏拳,忽然左手按剑道:“四日,以八千数倍城敌之兵,强攻四日一点进展都无。你们倒是说说,这是何等缘故!”
参与攻城的五名将佐面色一白,齐齐拜下:“请丞相恕罪。”
鱼阳古脸色铁青:“来人,将鱼楠这身将服扒了,发到前营去,明日攻城,给我丢到第一线去!”
鱼楠面无血色,颓丧到底,任由左右将鱼楠头上发髻播散,又将一身上好的甲胄剥去,换成了一件普通甲衣。
一旁的鱼朝面色不忍,眼中异色频闪。却被鱼阳古一脚斜睨,顿时不敢妄动。
其余几个豪族子弟的军侯一见鱼楠被扒了将服,沦为一个一线小兵。面上幸灾乐祸之时也是一阵慌乱。
顿时拜首叩头道:“请丞相留小人一命,小人愿身先士卒,领亲卫攻城!”
“请丞相再给一次机会,小人定攻下西门。”
“请丞相宽宥……”
鱼阳古手中佩剑拔出,猛然扎在地上,对几人道:“此四人,乔茂,成习,王秀,贸修。畏敌怯战,罪不当赦。悬头颅于营门,其职由副手立!”
啊……
四人惊恐地看着鱼阳古身边亲卫猛然按住四人,四声惊恐的尖叫被突然卡断,只余下四个血琳琳的头颅悬挂在营门之上。
“明日攻城,胆敢再有畏敌怯战者,便都是这般下场!”鱼阳古冷冷将此言丢下,便转身离去。
冀县。
城墙之上冷眼看着的萧何拍拍身旁县令孔千淳的肩膀,道:“走吧。贼军已经整肃完了内部。借助我们的手,替他自己扫平了内部的矛盾。鱼阳古不亏是一时人杰啊。”
孔千淳面色因为长期工作缺乏休息显得十分疲惫苍白,此刻听了,皱着的眉间更是浓的化不开的愁。
第九十章:冀县已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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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县。
比起城外损失惨重的叛军而言,冀县城上的守军也不好受。第一次六千人的攻城守军还不觉得如何,毕竟兵法云:十则围之,只有十倍的兵力才适合选择围攻。除去围三缺一惯例下东门的进攻虚弱,其他三门守军都自持能顶得住。但第二次八千人轮番攻城就让守军开始难受起来了。强度加大后,本地守城士卒迫于乡土不敢懈怠,庆倪手下的士卒更是强军意志坚强,坚决反击。可意志再如何坚强也不能让一个人多当做一个人用。庆倪只有两千步卒,县兵只有一千余训练懈怠的本地驻军。这还是冀县地理重要的缘故才有的,比起西南山区的西县不过百余人的刀弓手维持治安,冀县能有千余士卒守护已然不易了。算上堪堪有些战力的民夫,整个冀县只有不到五千人的战力。其中还要留下三分之一作为后备队轮换,能在城墙之上守备的士卒平摊到每一方向城墙上的不过千余。
能如头日攻城那样聚集千余民夫,半数预备队来猛击来袭之敌的情况再也没有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下,攻防战打得实际上就是攻防两方的韧性,守城的意志,物资的充沛,人力的丰裕。
第一点和第二点,叛军不如守军,叛军既为叛军,大义上就站不住脚,能打得勇猛无畏的只有鱼家嫡系那些把自己死死绑在鱼家战车上的核心人马。普通士卒是不会有那个觉悟和一个注定要失败的叛军势力死心跟随的。相反,守城士卒则不会如此。守城的士卒本就是乡土人士,保家卫国本是应有之义,更何况秦人好战,从不怯战。眼下太平没了战功,能获取战功本就是欢喜的事情。只不过此次外敌换成了内贼罢了。而且又是在家门口遇贼于门外,自当奋勇杀之,何惧之有?反观叛军,本就是一郡人士,乡土之音闻于耳内,心中的坚定便要减去三分。
这些,都是萧何孔千淳等军官将佐反复跟士卒们灌输的东西。如此,才能在六日之中坚守下来,尽管城墙数度沦落敌手可仍旧在随后军官带队,身先士卒的情况下夺了回来。
但是,并非说冀县就坚不可摧,能够坚守一月之久。冀县城小,仓储不丰。在第三点第四点上都完败于叛军。城外能够随时从陇西郡城狄道获取物资,陇西为边郡,边墙之外就是月氏人的游牧区,时常战乱。虽说此时秦强,征伐天下,可小规模战斗不绝于耳。这样的情况下,秦国在陇西布置的军备并不小。而狄道身为郡城的积蓄同样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但此时这些储蓄都到了叛军手中。萧何孔千淳自然是不知道鱼家武陵藏有兵甲粮米的事情,但狄道的武库存量依旧是令两人揪心的东西。冀县虽说也有一些存量,可根本就比不上狄道这等大城。若不是萧何一来就从凤翔讨到一批守城物资,只怕此刻冀县的守城物资已经要用光了。到时候,城墙之上的争夺直接陷入白刃战,没有足够物资防守的守城士卒只能选择用长枪铜剑和敌人捉对厮杀。可萧何从凤翔讨到的守城物资也不多,毕竟凤翔虽是大城,可陇西一叛,凤翔就要直接面对敌军兵锋。再加上咸阳内胡亥一干人作祟,凤翔能挤出一些东西已经不易。
这样下来,攻守两方比拼消耗,绝对不是冀县可以拼得起的事情。至于人力,冀县小城不过五千余户,城中人口全部拉上来也不过三千丁壮。再多,就城内秩序就要完全大乱了。
萧何走在萧条的大街上,对孔千淳道:“县君,这些沿着城墙边缘的民居都拆去吧。敌军一来,投石机又是不休,民居迟早就尽数毁去。就是此刻,已然难以住人。请县君好生与民众分辨,战后,郡府愿一力赔偿。”
听得萧何所言,孔千淳摇头苦笑道:“何须萧大夫这般客气,尽管吩咐便是。孔某也是读过一些兵书的,岂不知眼下孰轻孰重?请大夫放心,在下一定与县民分辨清楚。”
下意识孔千淳说完想要和副手县尉程匡安的那边看去,却只看到一片空白。神色一震黯然,战争就是这般残酷啊。
萧何看着满目疮痍的县城,不知是何感想。经历过三关口外的大战,萧何已经迅速成熟了起来。心中格局也不再限于区区一隅之地,当然知晓冀县的重要。陇西西部叛乱,扶苏却一早便将庆倪这支精锐调到西县隐藏,想来也是一早就预料到鱼家有不轨之心的。却不想,狄道城那边根本就没用上这支军队。好在眼下冀县有了这支强军,不然,区区县城如何挡得住数万敌军?
围城开始,攻城兵事一起。各种物资就发现变得奇缺起来,好在陇西东部是陇西李家影响的地域。这片地头的豪族也清楚,为了不给鱼家给裹胁上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守城之中发挥作用。于是,物资征调,人员调配还算及时顺利。
可随着攻城的高强度持续六日,城中用掉的物资就令萧何惊心无比。守城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的,首要便是士气和物资。士气且不说,充足的很。物资之中,头要是粮食。冀县位置重要,身处河滨之地,土地肥沃,存量也算丰富。再加上凤翔来的物资,奉养四千人规模的军队一个月并不成问题。可守城之具却是缺乏。
守城之具首推远距离杀伤性武器。远程攻击武器,便是强弓硬弩,所用弓矢羽箭;巨弩石砲,所用长枪巨石。弓矢弩箭,四样东西中,弓冀县不过千余张,箭矢不过十万支。弩具七百,弩箭两万。这些多是最易消耗的东西。除此外,还有萧何从凤翔带来的巨弩,搭设城墙之上,弩箭大若长枪,一击之下穿人而过三人不止。这种巨弩十分珍贵,萧何仗着品秩强从凤翔带走五具已是让凤翔怨恨。而石砲则不过区区二十余架。【石砲就是投石机……】
城中工匠不多,长弓硬弩、巨弩石砲又不是天兵神器,每次使用都有损坏。高强度的攻城在六日之后所有远程用具告废一半,统统回去修理则需要一月之期。更何况,很多珍贵零部件都不是冀县可以制造的。比如巨弩石砲,此时冀县能用的床弩只有两具,石砲则只余下十架。这还是拆了零件互补修好又连忙搬到城墙之上的。
除外,城上对敌军攻城部队进行的箭雨压制每日所用都十分巨大,甚至攻城惨烈之时箭雨不敢停歇。这样的话,弓矢耗费还在其次,强弓硬弩能否在射出高强度使用以后堪用还是个问题。毕竟,就算秦朝弓弩甲天下,在频繁使用后弓弦弩机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而城中物资奇缺,弓弦所用的牛筋兽角,弩机所需要的精密零件城中能够及时补上的并不多,很快就会消耗一空。而更要命的是城中并不能出产这些东西,牛筋兽角且不说,冀县也没有高明匠师生产弩机部件的。
这样情况下,攻城一次,城中积累下来的庞大损耗就能将萧何孔千淳的头发愁白尽了。其余,弓矢弩箭同样缺乏,使用量巨大,而城中能够生产的却十分缺乏。由于秦对私斗的禁止,民间甚少拥有武器。如此,城中根本没有炼制武器的作坊,就算将寻常工匠集合起来进行军工生产也难以补下使用的大缺口。这样的话,就更不用说巨弩和石砲!
城中远程武器的威力逐渐下降,对城外兵力投送的压制自然越来越小。更多的敌军士卒登上城头,开始蚁附攻城。撅城墙,装城门。将攻城拖入最惨烈的时段。
此时,守城士卒能用的守城用具便是檑木,巨石,火油,金汁。檑木和巨石顾名思义便是又重又沉的横木,这样的木头横着一个扔出去,云梯上攀爬的士卒就算有通天之能也难以躲避开。被砸中掉下去,被檑木压上不死也要重伤。当是守城一大利器!而巨石就更不用说了,对着云梯上的敌军士卒一个石头扔下去,功用与檑木一般。而火油并非是燃烧所用的火油,实则是烧的滚烫的油汤。俗话说上刀山下油锅,刀山未必多酷。油锅却绝对要人命。油汤滚热,一颇下去,杀伤面大,所需要的技术含量又不大,完全可以让民夫协助。从而空出更多的专业士卒参与防守。而金汁便是烧汤的粪水,一泼下去,人被烫伤,粪水感染后更是必死无疑。这些都是技术含量低,而且十分奏效的防守手段。
不过檑木在守城第五日的时候已经被限量使用,巨石早已用光。油汤和金汁因为柴禾的短缺停止使用。防守的几个重要手段被一一限制,或者被迫取消。
时节入冬了,天启渐冷。西北寒风凛冽,人在城中背风处还好,厚重衣服穿上狠狠裹上几层倒也不虞什么。不过城头之上,寒风凛冽,稍稍站一会,整个人都会被冻得手脚僵硬。必须进屋子暖一会,若是运气好,配额的柴禾多了些烤个火,更是难得的惬意。到了十二月天,城中的为了取暖和士卒争夺烧火柴禾的事情发生得越来越多。萧何若是不恤民,强抢民众所积物资,到也能再次足够起来,可民心民意必然失去大半。这是萧何知晓得清清楚楚的。
萧何心中焦虑,面上却仍旧要做出从容镇定的样子。高级官员中,县尉程匡安以身殉国。萧何不惜己身,可想破头皮仍旧想不出怎么再多出守城器物。今日看到城墙周边被投石机轰击破败的民居,终于开始对民夫动手了。
“若是攻城到了危急时刻,城中的厚大的青石板也可以拆掉!”萧何对身旁的将佐道:“不知援军何时才能到冀县!”后一句,萧何是在心中默念的,对于京师的援军停步凤翔的消息,萧何已经先行压下了。冀县的未来,萧何一肩挑着,有些沉重了。目光西望,萧何不知看着什么。
【向更俗学习,将战争写好!】
第九十一章:奔波为粮米
陇西,地下迷城。
扶苏检查了两名巡卒的鼻息,确认已死后,便走到月芷身边,顺着月芷的视线看过去。竟然是一张上好羊皮制作的地图!
扶苏左右看了一眼,确定不会有人追过来。匆匆看了一眼,收入怀中。将一大堆干草推倒尸体旁边,掩盖血迹。又在干草堆中挖出一个小坑用来埋尸。
在两个巡卒身上仔细摸索,倒也搜出了一些金银,半两铜钱。除此外,还有两块标识身份的铜牌子。又将两个巡卒的外衣拔下,武器和两块识别身份的铜牌拿出。对月芷道:“换上巡卒的衣服,你换那个矮胖子,我换高瘦的。”
月芷点点头,强忍着不适将外衣罩上,若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些什么。只不过离得近了,熟悉那矮胖巡卒的人一看便能分辨出。
毁尸灭迹之后,扶苏蹲下将那颗被盒子中暴雨一般牛毛细针打下来的夜明珠放置手中,倒不是贪图这点钱财,而是要借着夜明珠的光芒在暗道之中行走。
走了许久,约莫三百余步。扶苏勤习武艺,身为男子体力悠长许多,不觉有何不适。可月芷就吃不消了,本就是女儿家,且这么久下来也未休息过几回,体力上继不上。扶苏见此,也没勉强,看着周边已是粮仓深处,不该有巡卒察觉,便停下来休息。
整个地下粮仓都是一堆堆粮米草料堆积而成的,这设计原本并没有专业用作储存粮食。一堆堆下来,中间间隔无数。而整个地下粮仓又是极大,空间也是极大,扶苏倒也不虞没有藏身之处。
月芷一路走来,这时停下来休息,脑子得了空闲,便开始思考当下的情况。刚才打开盒子的震动引来了两名巡卒,扶苏迫不得已偷袭杀了两人。杀得倒是痛快,还得了一副伪装的皮。可痛快是痛快,等会就要有麻烦来了。月芷对扶苏道:“杀了两名巡卒,这两名巡卒消失一日两日尚且不会引起旁人的疑心。可若是时间一久肯定会有人注意的。到时候,排查起来,情势就不妙了。”
扶苏听了,点点头,解释道:“刚才那两名巡卒,看他们对话,有一人还是一名小头目。杀了的确是麻烦,短时间还好,也不打紧,不会有人怀疑到这里。再者,如那矮胖小头目而言,他们都是探家外出,回来了也并未报备,也能多托一些时间,就算失踪三五天也不会有人注意。不过若是长久了,巡卒家人疑心,和武陵这边一联系,事情就稍显麻烦了。”
月芷听得扶苏说得风轻云淡,并没有将此时放在心上,心想扶苏应该有了防备。既然扶苏有了主意,月芷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扶苏说得平淡,可心中却没有轻佻的意思。眼下扶苏身边既没有三百护卫,身上也没有如施小陌那般绝顶的武功。甚至折了一臂的情况下,都要靠偷袭才能杀两个守卒。想要保住自己和月芷的小命,扶苏的谨慎要重上很多。
好在这两个巡卒三五天内不会有人疑心,再说,就算有人疑心了,难道会因为两名巡卒的消失而大索武陵?除非这两巡卒都是鱼家中的重要人物,不然根本不可能这般。唯一让扶苏担心的就是五天内,有人发现自己藏身处的那些血迹,以及消失的那枚夜明珠。
杀人在其次,扶苏又不是没杀过人。只不过月芷却有些受不了,血肉淋漓的场景在自己眼前闪现,一条生命就此逝去。这感觉让月芷心中有些难受,甚至一想到那血腥的场景便欲呕吐。扶苏看着,也没办法,人总是要成长的,月芷既然以后要执掌墨门,见得血腥还要倍于眼下见的。早些成长,总是好的。
两人休息了会,月芷此刻感觉已经好了许多。面色虽说有些苍白,可精神头却是不错
有了精神,这才对扶苏道:“公子,刚才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你可知晓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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