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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十二亭-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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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天香冷冷地道:“卓海池,你的消息好快,咱们不过才走一天,你就能这么快跟下来,真是难为你了!不过,今日你既送上门来,慕容山庄的账,咱们也该算一算了吧?”却又向四周看了看道:“咦,天冥宫那些怪物呢?”
卓海池阴笑道:“没有他们,老夫照样也能收拾掉你们,你看着吧!”说着右手一抬,数十个黑衣人立即每人亮出一枝神臂弓,弯弓搭箭,对准了众人。
神臂弓是弓箭中最强的一种,其功力比强弓硬驽强了不知几倍,箭头为精钢所制,可以洞金裂石,挨上一箭只怕就要没命,更何况是几十枝?何天香,薛沉香,赫天南与几名武功高的侍卫还可抵挡几支,但田寿和田尺儿却又如何受得起?别说挨上一支,就是擦上个边,只怕也得丢掉半条命。
何天香不由骇然,眼见众黑衣人已将弓拉满,箭泛寒光,不由背心一发凉,连忙叫道:“护轿!”
嗤嗤嗤!弓弦声响不绝入耳,几十支洞金箭飞蝗般呼啸飞至。
锵——何天香拔剑护住正面,当当当!绿华飞溅,洞金箭在何天香面前一根根地折断,落在马下,但何天香却一步一步后退。
轿后是一团白光,左边是一团乌光,右边则是一团乌七八糟的刀剑声响,八名待卫在那儿咬牙挡剑。
长箭一根根的在轿前折断,但乌黑圈却越来越小,箭力也越来越足!
啊!有人中箭倒地。啊!又有人惨叫!
卟!一支沾满侍卫鲜血的长箭贯进田尺儿的轿子,擦着田尺儿的鼻尖停下,“啊——?!”田尺儿看着腥红的箭头,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晕倒在轿子里。
“尺儿——!!”赫天南大叫一声,拔开轿帘,见田尺儿晕倒在轿子里,以为她已惨遭不测,不由心神俱碎,就觉左腿一麻已中了一箭。
“尺儿——!!!”赫天南恸叫一声,突然转过身子,竟一把拔出那支洞金箭,大吼一声,双手执掌便向前冲来。
何天香,薛沉香听得赫天南惨叫,心中不由大震,以为田尺儿已真的惨遭不测,两人同时大喝一声,剑华突盛,将眼前的长箭尽数铰的粉碎,同时向前冲来。
剑势如虹,威不可拦;鞭影如山,开天劈地!众黑衣人眼见三人冲来,身法竟是奇快至极,心中不由一慌,箭速为之一慢,箭网立即被生生撕破一条大口子。
三个人立即像猛虎下山一般直冲了进来,生死关头,谁也不敢手下留情,立即,惨叫声,刀剑鸣声响成一片,何天香长剑连挥,三招不到,对方已倒下两人;赫天南却杀红了眼,两招不到,已将对方三人从头到脚砸成一堆,只见他在人堆里横冲直撞,紫金鞭所到之处,黑衣人非死即伤,两天来的愤恨,田尺儿惨死的悲恸,已足令他疯狂,连何天香和薛沉香都不由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众黑衣人原也骠悍,但见了赫天南这等样子,竟一哄而散。
“顶住!给我顶住!”卓海池气急败坏地叫道,他的“血蝠帮”已在慕容山庄一战中几乎全军覆灭,但他不敢相信相府号称最精锐的黑衣卫队在三个人的冲击面前竟这么快便垮了!
但没用,箭阵已破,黑衣人死伤过半,斗志全无,一窝蜂似的往后跑,卓海池再喝也喝不住。
“卓海池,该你了!”卓海池回头,何天香已站在面前。、“来就来老夫还怕了你不成?!”卓海池色厉内荏地挥剑扑了上来。
何天香出剑,剑势如虹,闪电般地攻出七七四十九剑。
当当当当当……
剑影如虹,皓气四塞,火星四溅,卓海池连接四十剑,只觉剑重如山,连绵不断,压力竟此在慕容山庄初接何天香长剑时大了几倍,不由大骇,知道已远不是对手,连忙身形一偏,提了那柄已成锯齿形的长剑便跑:“何天香,今天算便宜了你,咱们后会有期!”
“你还想走?”何天香怒道,正要追赶,却见赫天南已打散了黑衣人,正惨呼着“尺儿…尺儿…”提着浴血的长鞭直疯虎般地向着田尺儿的轿子撞去,当下也不敢再追赶,连忙跃了回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打开轿子,却见田寿发髻上插着一支长箭缩在轿子一角,田尺儿也只是被吓晕了过去并无大碍,这才都松了一口气,再检点人数,众人脸上却沉重起来,十二名待卫四名轿夫死伤十三名,血流满地,一片狼籍。
“忠义冢!”一座孤坟,十个死人,何天香的脸色更现铁青。
“何大哥……”身后,田尺儿怯怯地道。
“这才仅仅是个开始!”何天香却对着田尺儿阴沉沉地道,然后径直拉了自己的马向前行去。不错!没有田尺儿硬跟着来,他们中的有些人也就不必来,更不会死在这荒郊野外,以鲜血来添重这本就无法阻止的悲哀。赫天南又想冲出,却被田寿拉住,薛沉香也不好说什么,替田寿牵来一匹马。
田寿上马,田尺儿也只有擦去眼角的泪痕,默默地跨上父亲的轿子,一行人终于踏着些许的悲哀与无奈,又走上了行程。
马上头,何天香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孤独与冷酷………
远处的山头上,李凝雪正一袭黑衣,一匹白马,紧紧目送着一行人渐渐远去,轻轻地自语道:“雁荡何天香……”
已是启程后的第四天,正遇上一场暴雨,道路上尽是泥泞,众人行动不便,只得留在一座破庙中躲雨。
何天香在大堂中央点燃一堆火,让众人绕火而坐,自己却捡了一件破神幔坐在大堂门口,独对着门外。
雨很大,风也很急,整个天空中阴霾霾的,几乎不能视物。狂风将雨柱肆虐地扭曲着,疯狂地撞击着这座濒危的古庙,雨点激散,溅进堂内,随风吹在何天香身上脸上,一片冰凉。
何天香却似无觉于这冰凉的雨滴,只是默默地盘膝静坐在那里,因为心底的苦涩与阴沉又岂是几颗雨点儿所能比拟的?一年已经过去,魔尊到底是什么东西,纵是查遍天下也找不出他的影子,伯父又死了,却又留下了那不知归途的何天弃,可自己的武功就是比天冥老怪都是那样的远远不及,人生啊1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的没有逻辑?!何天香在心底呼喊,抬起头,迎向那飞扑的雨粒,让他们将那满腔的愤热打湿。
突然,一只手轻轻伸了过来,握住了何天香凉凉的手,那只手里充满了温暖与柔意。
何天香回头,薛沉香。
“在想什么呢?”薛沉香笑问道,在何天香身边坐了下来。
“我爹,我娘。”何天香轻叹道。
薛沉香又笑了,声音轻和的朦胧:“何公子,人要向前看,过去的毕竟过去了,徒思无益!毕竟,你所拥有的并不仅仅是你爹,你娘;现在你也并不只是为了他们而活着,不是吗?”
何天香静静地拉着她的手,看着她大海似的眸子,只觉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渐渐地将那块冰冻融化,化作一眼温泉,流遍全身;外面风依旧大,雨依旧猛,但何天香身上已不再觉的寒冷。
“谢谢你,薛楼主,你教了我好多人生的道理!”何天香道。
“其实人生就是这样,只要去想了,去做了,又何必一定要在乎什么结果呢?”薛沉香轻笑道。
突然,后殿传来赫天南与田尺儿激烈的争吵声,但风大雨猛,听不出两人在争执些什么。突然啪的一声脆响,一切的喧闹都归于停止,只留下风雨之声。
沉静、沉静,还是沉静!刚刚一会儿,突然蹬蹬蹬一阵声响,赫天南双目喷火,左腮上印着清晰的五个指印,倒提着十八节打虎紫金鞭冲了出来,几步跨到何天香面前,嘶哑着嗓子对何天香叫道:“姓何的,你有没有胆子跟我出去走一趟?!”
薛沉香刚要开口,却见何天香轻轻一摇头,只好不开口;何天香缓缓站了起来,看着赫天南轻笑道:“如果你认为必要的话。”
“好!咱们走!”赫天南一步跨出门外。
“照顾好他们!”何天香嘱咐过薛沉香,也一步跨出门外。
“何公子——”薛沉香忙叫道。
“放心吧!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何天香回头朝薛沉香一笑,消失在雨雾中。
一阵狂风吹来,将雨柱打成一团白雾,弥散开来,白雾散尽,现出两个对峙着的人影,赫天南手持打虎鞭,双目圆瞪,随时准备拼命。
何天香却提销魂剑,平静地看着赫天南:“你就是为了这个要和我决斗吗?”
“不错!就是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赫天南暴叫道。
“赫天南,我看错你了,你不是个男人!”何天香可惜地道。
赫天南一愣:“我怎么不是个男人?”
“你若真是个男人,那就真真正正做出个男人的样子来看!”何天香沉声说完,扭头就走,风雨一卷,他的人已不见。
“你若真是个男人,那就真真正正做出个男人的样子来看!”一句话似醍醐灌顶般击在赫天南的脑门上,赫天南只觉脑袋轰的一声巨响,双腿一软,已跪倒在雨泥里。
第二天,雨停之后,众人重新上路,赫天南不再守在轿旁,却和何天香并骑齐行,二人一路上称兄道弟,说说笑笑,说不出的亲密。骤然如此,不但田尺儿的眼珠子几乎瞪出来了,就连薛沉香也大呼奇哉怪也,唯有田寿大是满意,不停地笑嘻嘻地摸着胡子。
耳听得两人爽朗的笑声不断传来,薛沉香再也忍无可忍,策马跑到两人前面指着两人问道:“你们……你们……”
“因为我们是男人!哈哈哈……”何天香笑道,打马疾行。
“对!因为我们是男人!”赫天南也笑道,打马跟上。
“男人?”薛沉香不由百思不解。
田尺儿的轿子过来,田尺儿掀天窗帘问道:“薛姐姐,他们刚才在笑什么?”
“他们说,他们是男人!”薛沉香道。
“男人?”田尺儿也不由一阵迷惑。
“哈哈哈……”前面又是一阵大笑,田尺儿抬头看去,却是赫天南在笑,却总也不见他回头来看自己,心中竟不由又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时烦闷,不由伸手摔下窗帘,嘀咕道:“这家伙在捣什么鬼?”
“不错!因为他们是男人,真正的男人!”田寿笑咪咪地点头道。
清风渡口,何天香拴上马匹,走进渡口边的小木屋里轻松的笑道:“清风渡口一过便到新宁地界,再走半天的路程,咱们就可以到达长宁了。”
“但今晚也是最危险的一晚,咱们必须加倍小心!”薛沉香又续道,众人点头。
夜半,月上中天,天地间一片馨静,盘坐在门口的何天香突然双目一睁,猛地回身扑到田尺儿和田寿身上,就听得卓海池一声长笑:“何天香,你死吧!”四周拥出无数的黑衣骑兵,每人一张神臂弓。
立时,乱虹飞逝,无数的洞金箭带着夺目的烧扑向木屋,将小木屋扎的剌猬一样,浓烟四起,拴在门口的马匹甚至来不及呻吟一声业已倒下。
“哈哈哈……”卓海池得意地大笑着向身边一匹白马上的一个黑衣女子行礼:“小姐果然神机妙算,总算不虚此行!”正是李凝雪。
“跟我爹做对的人都得死!”李凝雪道。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屋木四散,火片乱窜,众骑兵立时一阵骚乱;火光中,何天香抱着田尺儿,薛沉香提着田寿,赫天南左手抚腿,右手拴鞭威风凛凛地走了出来,而剩下的人全死了,身上插满了乱箭。
火光中,何天香狠狠地盯着卓海池,这个人只要出现,那么带来的就一定只能是血与火!
看着何天香的眼光,卓海池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李凝雪心中也不由一寒。
“杀!”无影血蝠卓海池突然嘶叫一声,立时,数百名黑衣骑士一半长枪一半长刀向五人冲来。
“走!”何天香突然把田尺儿抛给赫天南,飞身而起,砰砰!将两名黑衣人踹下马。赫天南,薛沉香立即提着两人上马急问道:“那你呢?”
“别管我,保护大人要紧,快走!”何天香又起身,将一名骑兵连人带刀踢出丈许落在他的马背上,却又夹手夺过一枝长枪,顺手一摆,对方三人已倒在马下,“冲!”何天香在前面大吼道,唰唰,又将两人搠翻下去。薛沉香也催马向前冲,一剑带飞两个人的脑袋,赫天南则干脆举起长鞭将对方一名骑兵的马头打烂,五人一冲而过。
黑衣骑兵虽多,身手也不弱,但又如何能与这三名武林高手相比?只见何天香催动马匹,长枪到处,或挑或扫,黑衣骑兵纷纷落马,几人无人之境,李凝雪与卓海池频频调动兵马围堵,但何天香身手之快,令人瞠目结舌,竟已如破竹般杀出一条血路,引导四人突出重围。
“力猛而速耗,你这么冲击我的马队,又能会坚持多久?”眼见三人已冲出包围,李凝雪并不慌张,只是带了马队紧紧咬住五人。
五人虽冲出重围,但三匹马上坐了五人,马力明显不济,眼见身后火光将近,火把下神臂弓的弓弦已张,何天香突然一扭马头向后冲去,叫道:“你们先走,按原定的计划行事!”
薛沉香与赫天南对望一眼,又看了看身后无数的火光,只得一咬牙,拼命的催动坐骑向前跑。
蹄声如雷,当!当!何天香用大枪砸飞两支洞金箭,红缨起处,一枪将两名骑兵扫落下马,又搠翻一个,这才返身朝另一方向奔去。黑暗中不辨方向,也看不清对方有几人,黑衣骑兵立即一窝蜂似的追了下去,火把逐渐排成一条长龙。
何天香功力深厚,目力惊人,边跑边观察,见后面有人追得太紧放了单,便猛地一勒马匹,回头突然出枪!
啪!那人冲得正紧,何天香又是向下出枪,那枪竟给他顶弯了。
何天香只得圈马回来,一个海底捞月,捡起他的枪,顺手把他的神臂弓和箭筒也搞了下来,抬头一看,后面火光已然很近,何天香抹一把汗,信手搭箭,嗡-嗡-嗡-啪啪啪!最前头的几支火把立即应声而灭,后面的火把一见,立现犹豫,徘徊不前。
何天香吐了一口气,调头拍马前行,不料刚走没多远,却见后面火光又一条长龙似的追了过来。
“真是贼心不死!”何天香不由暗骂道,扭身引弓,又将前几匹马射倒,待再射时,却发现已没箭枝了,正想去折了,却突觉坐下一软,那马竟口吐白抹一下子向地下跪去。
“真倒霉,屋漏偏逢连阴雨!”何天香借了那马一顿之势,人已向前飞了出去,照旧喀咔一声将那弓折断,提了长枪便跑——现在天已放亮,再走不脱,只怕再就永远也走不脱了,更何况自己已在突围时为争取时间而损耗了大量的功力。
可没跑多久,就听身后马蹄雷动,何天香知道这次是再也走不脱了,干脆立定了身子,转身冷冷地盯着众黑衣骑士。
群马策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何天香包围了个水泄不通,数十支洞金箭的箭尖对准了他的脑袋,森冷的箭尖映着幽暗的火光显得格外的冷锐。
一支火把下,李凝雪一推马头来到前面,上上下下打量了何天香一眼:“你就是那个何天香吗?”
何天香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不屑地别过头。
李凝雪见何天香不理自己,不由觉得大失脸面,怒道:“何天香,你难道真的不怕死吗?”
何天香却对着众黑衣骑士大声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生当有为,死又何惧?!我知道,你们都是李让民的走狗,来吧,今天有谁要取何某性命,在下恭请指教!”说着,大枪向四周一指。
众人见他正气磅礴的样子,竟不由一齐勒马倒退了几步,面上均现骇然之色。
卓海池不由怒道:“废物!一群废物!跑什么?他就一个人,又受了伤,能有多大能耐?”
何天香却冷笑道:“卓海池,每次都是你跑的快,但愿你这次不要再跑了!”何天香单手挺枪向前逼来。
“射死他!快射死他!”卓海池大骇,连忙飞退。
嗡——嗡——嗡到处都是弓弦在急颤,无数的洞金箭射出,但何天香竟在箭出之前已跃起,大枪一轮,十几名箭手的脑壳已被锋利的枪尖划破,众人一片哗然。
“上!上!快杀了他!”卓海池在后面大叫道,十几名血蝠帮的残余高手立即扑上,许多黑衣骑士也蜂拥而上。
李凝雪突然叫道:“卓帮主,留下活口,我要问他口供!”
卓海池心中暗道:“留他活口?算了吧!今天不乘此机会弄死他,说不定他哪天就要了老夫的命!”说着也扑了上来。
一时间,场中刀光剑影翻飞不断。
突然,卟的一声响,一个黑衣人摔出丈许,胸口上一个大洞,翻了几翻,再也不动。
吧!又是一个,接着又是一个,李凝雪脸色一变,突然抽剑纵身跳进战圈叫道:“何天香你别狂!”
但就在同时,只听何天香一声长啸,一柄长枪竟化作万千条,人影乱飞,十几个黑衣人一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四周摔去,一缕缕血溅散飞,场外立即一阵大乱。
“八方夜雨会中州”好威猛的一招“八方夜雨会中州!”
何天香单手持枪,枪尖浴血,直指苍天眼光中一片冷酷的灭寂。
卓海池肩夹中枪,呆立在那儿,似不敢相信方才那一击的凌厉;李凝雪长剑坳断,一脸恐惧,方才刺出那一枪的简直不是人,长枪透过三柄剑,两柄刀,打断自己的长剑,直奔胸口,然后她便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一见就令人难以忘怀的眼睛,那眼睛在自己魂飞魄散时闪过一丝怜悯,枪便撤回了。
鲜血顺着枪柄汩汩流下,将何天香的手湿得透红,何天香却毫无知觉,单手持枪遥遥指定了卓海池,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沙沙……脚步缓慢的移动声,听起来居然有如此恐怖的魔力?他没有看谁,他只在盯着卓海池,但所有的人都已感到了他那犀利的无坚不摧的杀气,立在卓海池身边的黑衣人开始潮水般的退开。
卓海池的身子在发抖,所有的黑衣骑士都觉得身子在发抖,场中一片可怕的静寂,死亡的静寂,数百个人的灵魂竟在一个人面前崩溃!因为生命的主宰已不是他们,而是何天香!
突然,卓海池狂叫一声,跳起身子便躲到一群黑衣人后去抢马匹——居然承受不了这种压力,想一个人跑掉!
呼!何天香突然出枪,卟!长枪贯穿两名黑衣骑士的前胸,透过卓海池的后背,又从他的前胸透出!
没有惨叫,没有痛呼,卓海池只是双目暴突,死死的盯着胸口冒出的枪尖——死不瞑目!所有的黑衣人也都双目暴突,紧紧地盯着那支冒血的枪尖,就似那枪尖刚刚从自己的胸口冒出来一样,有的人突然流泪,有的有突然呕吐;朝阳初上,大地间一片红辉,但原野上却是一片腥风恶臭,凄冷苍凉。
得得,急促的马蹄声唤醒了噩梦中的黑衣骑士,众人回头一看,却见不知何时何天香已骑了一匹枣红马绝尘而去,李凝雪却骑了一匹白马在后面穷追不舍,众人这才如梦方醒,连忙上马追赶,但为时已晚,距离愈拉愈大。
一夜激战,遍体伤痕,何天香只觉浑身散了架般,无力地伏在马背上,任由马匹驰骋,他明知有人跟在身后,但他已无能为力,方才的一击已用尽了他残存的功力;马匹在飞驰,眼前却灰朦朦的一片,不断地勾化出婷儿、沉香、郭强、伴风等人的容颜,“难道我快要死了吗?”何天香轻轻地问自己,但没有人回答他,只有身上不断流下的鲜血,点点滴滴,染红了清晨刚刚接受了雨露的嫩草鲜花地。
李凝雪骑的是宝驹,但也跑出了十几里地后方渐渐追近何天香,大叫道:“何天香,你这个恶贼,你给我停下!”
但何天香此时已处于半昏迷状态,又哪里能够听到。
连叫三声,李凝雪见何天香依旧伏在马背上毫无反应,不由咬牙抽出神臂弓照准何天香的后背射来,暗骂道:“你杀了我那么多人,去死吧!”
不料,何天香的马匹正上斜坡,那箭嗖的一声正射在何天香的大腿上,扑嗵一声,何天香身子一翻,摔下马来,摔在地上一动不动,枣红马骤失主人,不由住了蹄,在旁边喘着粗气,来来回回兜着圈子。
李凝雪不由一愣,也下了马,小心翼翼地先靠近何天香,却见他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
李凝雪抽出长剑架在何天香脖子上叫道:“何天香,你给我起来!”
连叫了几声,何天香还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难道死了?”李凝雪自语道,收了剑,伸出两个指头一试何天香的鼻息,却还有气息;再一探额头,只觉似接上了一只烧红的铁锅,忍不住“啊”了一声,站起身来恨恨道:“何天香哪何天香,你也有今天?!”说着长剑用力插下。
突然,李凝雪的长剑停滞在半空,两滴清泪,顺着何天香的脸颊轻轻滑下。
他在哭!他为什么要哭?他又在为谁而哭?
李凝雪突然放下长剑,轻轻地把何天香搭在马背上一手牵着自己的白马,一手牵着枣红马缓缓地向前行去。
一个山洞,篝火熊熊……
昏迷中,何天香只觉腿上一阵剧痛,忍不住睁开了眼,却见是要凝雪正将自己腿上的洞金箭拔出。
“你不是很男子汉吗?”李凝雪握着洞金箭冷笑道。
“你为什么不杀我?”何天香咬牙问道,冷汗因剧痛而缀满额头。
“一刀杀了你,岂不太便宜你了?”李凝雪看着何天香腿上流出的鲜血,解恨地道:“更何况,我还要问你的口供呢!”
“什么口供?”何天香问道。
“田寿那老不死的到哪里去了?”
“哈哈哈……”何天香仰天笑道:“田大人到哪里去了,你该去问他才是,问我怎么知道?”
“别跟本姑娘装蒜了,你们分手的时候,不是说过‘按计划行事’吗?”李凝雪大怒。
“我确实说了,可我就是不告诉你!”何天香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朝着李凝雪笑道。
“信不信我杀了你?!”李凝雪不由把提起何天香的衣领怒道。
“我好像并不是第一个死在你手里的人!”何天香的脸上突然现出鄙夷的神色,直视着李凝雪的眼睛。
李凝雪的目光在何天香的直视下逐渐退缩,猛的放了何天香的衣襟背过身子问道:“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本姑娘照给!”
何天香轻轻一笑:“很多!”
“多少?你开个价码!”李凝雪叫道。
“你出不起!”何天香冷笑。
“什么?你说我出不起?笑话!堂堂相府虽说不比北王府强多少,但也绝不会差多少!”李凝雪怒道。
“他们给我的是一颗心!”何天香道。
“一颗心?”李凝雪吃惊的转过身子,盯着何天香。
“不错!一颗仁忍和爱的心,一颗关心天下黎民百姓的心!”何天香轻轻地笑着说,眸子中突然充满了崇敬与幸福的神光,这神光与熊熊的火光映在一处,将他的整个身体包起,凝融成一团红黄色的光晕,形成一种说不出的柔和之美。
李凝雪一愣,静静地凝视着何天香的脸,竟似也被这美丽所感染。
“婷儿,对不起,我要先走了,你们自己多保重……”何天香轻轻地说着,眼睛却开始虚弱的合上,但脸上洋溢的却依旧还是那片温暖祥和的光,在这笑容里,仿佛还有一丝悲苦的无奈与几许怅惘的寂寥。
李凝雪不由惊叫一声:“糟!我忘了给他止血!”连忙从怀中取了一个黑瓷瓶,倒出一些药粉敷在何天香腿上,待去扯何天香的衣襟时,却见他身上的衣服为干血所滞,早已找不出一块好布料,干脆扯下自己的一个裙角替他包扎了起来,又去寻找其他的伤口。
当一切都清理完之后,李凝雪便轻轻坐在旁边又打量起何天香来,不由又回忆起他手执长枪跃马啸在黑衣骑兵中冲突往返的情景,那是何等的气势;当他手执长枪单枪面对众人挑战时,那又是何等的威风?然后,她便又想起了那双眼,那双眼……?怜悯的眼,直视的眼,幸福的眼………李凝雪突然向何天香的眼睛看去,现在这双眼睛正柔和的闭着,可里面,又深藏了多少的爱恨缠绵?
“难道,真是我错了?”看着何天香依旧祥和的笑脸,李凝雪有史以来第一次扪心自问。
篝火依熊熊,似在回答着她的问题,但是对与否,无人知。
突然,昏迷中的何天香又叫道:“婷儿,婷儿——”
“婷儿,又是那个婷儿!”李凝雪突然无由的一阵烦气,却把手往何天香额上一探,不由大吃了一惊,心道:“糟了,他还在发着高烧,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得赶快带他离开这里找个大夫看一看!”
不料,何天香的双手突然抬了起来,握住她的小手迷迷糊糊地叫道:“婷儿,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李凝雪大惊,连忙抽手叫道:“放手!你快放手!”但何天香手劲奇大,她愈是往外挣,何天香抓的愈是紧,叫道:“婷儿,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来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李凝雪突然无名火起,脱口叫道:“你那个婷儿已经死了!”
“不,不!你不会死的,你说过,就是要死,我们也会死在一块儿的,你忘了吗?”何天香迷迷糊糊急切地叫道。
李凝雪猛的一呆,停止了挣扎,轻轻地地俯下身来,静静地看着她,眼光中同样充满了怜悯。
“你知道的,我是多么的喜欢你们,我爹娘早已死去,在这世上,除了师父,师兄,我最亲最近的就是你们了,我真的舍不得你们……我愿为你们生,为你们死……”何天香在高烧中断断续续地呓语。
明知他说的是胡话,但早已有人热泪满眶,容憔心悴了。晚风中,有人在轻泣。
过了许久,红日渐西,李凝雪方幽幽地出现在洞口,脸上泪流未干,形容看来有些憔悴。突然长草所掩的洞口不远处有人问道:“邹堂主,还没有何公子的消息吗?”却是薛沉香的声音。
李凝雪不由吃了一惊:“姓薛的好本事,居然这么快便找到这里来了。”连忙蹲下身子拨开重重茅草向外看去。
却见周围都是清一色的白衣女子,薛沉香黄衫飘飘坐在马上,脸上一片焦灼。
就听那邹堂主道:“禀楼主,咱们此处人手极为有限,是否要请丐帮和慕容山庄于此处的分舵帮忙?”
薛沉香略一沉思点点头:“只要是为了何公子,他们断无不帮之理。对了,他们的马匹就在附近,他们是走不了多远的,给我细细的搜;另外,通知其他分舵,留意一下田姑娘和赫公子的踪迹。”说完打马而去,却不知自己要找的人竟在咫尺之间。
邹堂主一挥手,一群人立即散了开来,四处细细查找,有两个人竟渐渐向洞口走来。
“可恶!”李凝雪心中不由暗暗骂道:“这样找下去,迟早会给她们挖出来,倒还不如趁丐帮和慕容山庄的人来之前遛之大吉!”
于是,小心的遛回洞内,却见何天香依然昏睡不醒,当下也不管他身上污移不堪,把他背在背上,猫了腰悄悄跨出洞口,专捡人缝里走,七迂八回居然让她闯了出来。
离天星楼的人一远,李凝雪的心便放下来了,心中暗自庆幸道:“今天真是大意,听哥哥说那个薛沉香是个极难惹的人物,幸好没落在她手里,否则我可真惨了。”
然而,她很快便知道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了,因为背上的何天香已经越来越重,到后来,竟直如一座小山压在背上。
一边艰难的挪动着步子,李凝雪一边咬牙切齿的大骂:“怎得这些臭男人都这么重?真是要命!”一不留神,脚碰在一块石头上,一阵左摇右晃之后,李凝雪再也抵不住大地深情的诱惑,一声尖叫,砰!的一声和何天香一起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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