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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短命白月光后,和反派HE了-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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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无忧的大眼睛里飞快地溢出了泪水:“韩少陵那么喜欢的人,怎么会是这样……他明明说,最喜欢温柔善良的女子……”
“谁要他喜欢了。”桑远远挥了挥手中的刀,“走开。”
梦无忧掩着嘴,无限震惊。
“这里,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是女孩子,为什么不能相互照应?你为什么偏要和这么多男的混在一起?”
这些肌肉虬结的士兵给了她巨大的压力,她好似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白兔,迫不及待要和另一只小白兔抱团取暖。
此言一出,方才与桑远远并肩战斗过的人顿时面露不屑。
一个壮汉咧出染了血的牙,鄙夷道:“冥魔可不会管你身前是不是多出两团肉啊小姑娘!”
梦无忧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不断往后退去。
桑远远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这样的战场上,哪里还有什么性别之分!大兵的话虽然粗鄙,却是话糙理不糙。有那矫揉造作的功夫,不如多杀几头冥魔来得实在!
木灵蕴修复了酸痛的肌肉,她很快便休息好了,拎着那把不衬手的刀,又重新杀回了第一战线。
虽然修为低微,但她从前苦练过舞蹈和武术,身形特别灵活,个子又小,最适合给大兵们查缺补漏。
有她辅助的地方,压力能够减轻不少,再加上她是木系修行者,全力施为的时候,身边会自然地聚来一些木灵蕴,这些灵蕴饱含生机,对于战场上干渴疲累的士兵来说,舒适程度不亚于扑到沙漠旅者脸上的一阵阵细雨。
桑远远不知不觉变成了战线上最受欢迎的小将。
韩少陵越来越频繁地把目光投向她。
怎么会有……这样迷人的女子?情人眼中出西施,此刻的韩少陵,看桑远远哪里都可爱至极。
梦无忧察觉到情郎的目光,心中更加疼痛如绞。她叫住了一个韩州士兵,向对方讨要兵器。
她……她也可以的!
士兵不情不愿地把手中的长剑递给了她。
“啊!好重!”
长剑铛啷坠地。
士兵见她连剑都拿不了,便没功夫和她磨叽,当即捡回重剑冲杀上前。
梦无忧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好没用!我怎么那么没用!为什么那么简单的事情我都做不到……呜呜呜……谁来教教我应该怎么办……”
她的哭声吸引了一只伏在黑铁防御架下方的冥魔。它悄悄潜向她,猝然探出长舌,卷住了她的脚踝!
“啊啊啊啊啊!”梦无忧的尖叫撕心裂肺。
倒刺扎入皮肉,附近的士兵赶紧回身替她斩断冥魔的舌,不料身后却有另一头冥魔探出长舌,勾住了士兵的脖颈。
倒刺扎入血管和气道,士兵双目暴凸,绝望地张大了嘴巴,口中鲜血暴涌。
魔舌被斩断,士兵也倒下了。
梦无忧呆楞了一会儿,扑到了士兵仍在抽搐的身体上,不住地摇晃他。
“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求求你们,快来人,救救他,救救他呀!”
她倒是没顾上自己仍在流血的脚踝。
桑远远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幕。
她离梦无忧更远了一点。
像这种被天道眷顾的亲闺女,对于旁人来说,就是个大灾星——对她友善,必定要受她拖累;想弄死她,那更惨,看看历史上数不尽的炮灰们的下场就知道了。
最好就是离得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
她手中的刀卷了刃,正想淘换一把,忽见幽无命像一只大黑蝴蝶般翩然掠来,将一柄略小巧的剑递给她。
“不许死,”他威胁道,“你若敢死,灭桑州时,我第一个打头阵。”
“不许灭桑州!”桑远远喘着粗气,双手拄在膝盖上,抬眼瞪他。
幽无命愉快地笑了:“如果你不死的话。”
“一言为定!”桑远远接过剑,拍开他的手,回身跑向战场。
他立在原地,唇角浮起了自己不曾发现的笑容。
“幽无命!”韩少陵的喊声远远传来,“你要输了!”
幽无命垂着头,阴阴地笑了起来。
为了给她寻一把适合的兵器,他当真是耽搁了不少功夫。
长眸一斜,眼风飘向韩少陵,尽是睥睨。
“那我开始认真咯。”
……
夜幕降临了。
长矛挑起一盏盏冷焰灯,照得城墙上一片惨白。
虽然冷焰会将四周的冥魔引来更多,但是摸着黑作战伤亡会更加惊人。
两害相权取其轻,反正守着关隘,能够扑杀到近前的冥魔也就是那么多。只要不让它们翻越黑铁防御架,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真正的危机,在‘回潮’时。
占领了内长城的叛逆并没有阻拦冥魔,他保存着实力,一心要置韩少陵、幽无命于死地。
冥魔的前浪已翻越了内长城,冲入内陆。虽然它们迟早会被彻底消灭,但在此之前,必定要给内陆生灵带来滔天浩劫。
此事,已无可转圜。
子时来临。
悬在冥渊之上的银月渐渐变成了赤月。
‘尾啸’结束,‘回潮’开始了。
内外长城之间的缓冲带上,冥魔纷纷掉转了头,扑向冥渊。
桑远远虽然无法看清长城全貌,但骤然激增的压力,却是让她明白了眼下的状况。
原本只是临渊那一边压力巨大,而此刻,两面城墙同时响彻了咆哮声,冥魔遮天蔽日,这天与地之间,仿佛清气已然不存,只余邪魔外道!
虽有幽无命、韩少陵率着顶尖强者四处补漏,但仍有两处黑铁防御架被生生挤断,冥魔寻到空隙,发疯般向着漏口狂涌。
形势极度危险!冥魔只要冲进来,就全完了。
幽无命眸中闪烁着暗芒。
片刻凝滞之后,他与韩少陵齐齐开口。
“放兽。”
城墙之上有数万云间兽。
它们有利爪和獠牙,亦有强健的体魄。
令它们冲出城墙,迎着冥魔涌潮扑杀出去,便能大大缓解城墙的压力。
云间兽与骑手朝夕相伴,感情亲如兄弟。
军令一下,无数士兵登时泪流满面。
看着这一幕,桑远远的心脏也揪了起来。
视线转动,她震惊地发现,短命亦是跟在了兽群之后,预备跳出缺口。
“幽无命!”她忍不住跑到了他的身边,“短命也要去吗?!”
他唇角挑起,黑眸中全无笑意。
“它也是云间兽,凭什么特殊。”
桑远远不禁掩住了口。
它很特殊啊,它跑得那么快,它那么通人性,它……
可是面对着周遭一双双满是悲痛决别的眼睛,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亦知道说出来也无用。
短命纵身一跃,跳下了城墙。
“回来,要回来……”她用力地眨着眼睛,不让泪水掉下来。
幽无命垂目观察着她的表情,眸中闪烁起谁也不懂的暗芒。
云间兽与冥魔巨浪裹在了一起,向着冥渊奔腾而去。
众人目不忍视,垂着头,七手八脚重新建好了防线,闷头抿唇,疯狂地击杀面前的魔物。
云间兽的牺牲换来了近一个时辰的安宁。
很快,防线再度处处告急!
守军个个精疲力尽,全线崩溃,近在眼前!
第20章 轻易不喜欢
桑远远知道,书中的结局即将上演。
只不知这一役后,身边的人能活下来几个?
幽无命在书中已是重伤,若是还要分神护着自己,恐怕……
心头只觉一阵阵冰凉。
短暂的异时空之旅,便要这么结束了么?
若是害死了幽无命,倒是替这个世间省去了不少灾难,也算是没有白走一遭。
她自嘲地想着。
隐约间,仿佛哪里响起了低沉的风雷之声。
雷声碾动着黑铁,轰隆声渐近。
“这是……”
只见内长城之上,一道火龙蜿蜒而来,速度奇快,桑字大旗迎风招展。
桑州王,到了!
原来,桑州王领着兵,直接从内长城上奔袭而来,省却了不少弯路,竟是足足将行程缩短了半日!
洪钟般的狮吼声穿越宽阔的缓冲地带,回荡在内外长城之间。
“桑成明已叛,尔等是要助纣为虐,还是速速归降?!”
“还不速速归降?!”
“速速归降!”
城门开了,精气神十足的虎狼之师,自城门涌出,铁蹄踏过回涌的冥魔浪潮,毫不留情地将它们撕扯成万千碎块!
此刻冥魔在回撤,便如同追打丧家之犬一般。
桑州军很快就越过了缓冲地带,一桶桶火油被运了过来,浇向那些囤积在外长城之下、疯狂往城墙上扑涌的冥魔,将它们烧得‘吱吱’乱叫,滚作一团。
万弩齐发,扑到半空的冥魔纷纷中箭坠落。
城墙之上压力骤减!
但众人的脸色并没有变得好看。
谁也不知道这支桑州军是不是来收割他们的。对方弹药充足,兵强马壮,而己方,个个疲惫不堪,撑到了极限……
脸色最差的当属韩少陵。
截杀之事既已败露,他与桑州,可谓是撕破了大半的脸面。他无法想象此刻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桑州王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情。
幽无命像一道鬼影一般,贴住了桑远远,在她耳旁轻轻吐着气。
“小桑果,你要离开我了么?”
桑远远回眸看他。
只见那对黑眸中,毫不掩饰地溢满了杀气。
“我不可能放你活着离开。”他笑了笑,血污之中,他的脸显得异常的白。
不知是不是错觉,桑远远竟然觉得他的笑容有些脆弱,像是血雨之中一触即折的小花蕾。
“我怎会离开你。”她弯起眼睛笑道,“说好了等你打完胜仗,我再带你回桑州见父母的。”
“真的?我不信。”他冰冷的手慢慢扶上她的后颈。
“我受伤了,”他说,“若桑成荫要抢,我不可能把你活着带走。”
他的黑眸变得十分空洞,手掌渐渐用力。
桑远远猛地抓住他的衣裳,上上下下地看他:“走什么,我哪都不去!你哪里伤了,快让我看看要不要紧?!”
他身体一僵,半晌,松开了手,怪异地盯着她。
看了一会儿,他笑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小桑果,你爹若是知道你这样赖着我,恐怕要气得吐血三升吧!”
桑远远:“……”还不是为了在你这个疯子的魔爪下保住小命?
“算了,”他抓住她的肩膀,“我信你。”
他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不要让我失望,否则你一定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桑远远略羞涩地笑了笑。
幽无命被她给笑懵了,一对黑得发亮的眼珠子缓缓转动起来,好像在回忆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半晌,他很不自然地干咳一声,抓着她准备走下城墙。
此刻,桑军正将一桶桶点燃的火油架在沉重的黑铁矮板车上,推向左右。只见那万钧火龙轰隆隆地碾过,荡开了一条近百丈的宽阔通道,冥魔一时无法逾越。
一个大胡子的健壮男人骑着一匹赤红色的云间兽,立在城门之下。
桑远远:“……”这人是桑州王吧?
其实,真要和桑州的‘亲人’接触,她是有些退缩的。
对着灵姑等人,她可以用失忆搪塞过去,可是要代替原身去和她的家人相处……桑远远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韩少陵!”大胡子男人一张口,便发出了雄狮般的咆哮,“把我女儿好生交出来!否则你也不必下来了!”
韩少陵立在墙边,朗声回道:“桑州王,我与夫人只是闹了点小误会,她不告而别,你非但不劝,还攻我居临关!此事我还未同你计较,你今日反倒问我要人?桑州王,这样恶人先告状,可不是君子所为!”
“呵呵呵呵……”桑成荫笑了,“我昨日才与女儿联络过,她就在这里!我不问你要人问谁要!难道问幽无命要么!”
幽无命下墙的脚步忽地一顿,脸上露出一点心虚的表情,嘀嘀咕咕地说道:“千万别找我。”
韩少陵见桑成荫语气笃定,不禁也有些纳闷——难不成,失去联系的韩十五其实并没有出事,而是把桑远远给带到这里了?
环视一圈,他的心重重往下沉。韩十五并未归队,在这样的战场上,莫要说韩十五,就算是自己,也绝对没有能力单枪匹马保住一个女人。
所以,桑远远已经出事了?!她若出事,该如何应付桑成荫?!
正是心惊时,战甲忽然被人轻轻扯了下。
他偏头一看,看见梦无忧睁着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悄声对他说道:“我可以假扮桑王女,先帮助大伙脱身。”
她的眼睛里尽是哀求。
她想尽可能地有用一点。
韩少陵目光闪了几闪。终于闭了闭目,咬牙道:“好。”
他除去了梦无忧脸上的易容物,将她拉到了城墙边上。月色如血,城墙上冷火灯笼的盈盈白光只能勉强照明。在这样的环境下,梦无忧那张脸,足以以假乱真。
韩少陵放声道:“桑州王,我知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为免再闹出什么误会,一切等到平定魔祸之后再议,如何!”
“好!”桑州王声若洪钟,“清理道路,护送友军回城!”
“是!”
世人皆知桑州王并不是出尔反尔的阴险小人。
韩少陵重重一挥手,被困的将士陆续撤离了城墙,顺着桑州军开辟出的通道,返回内长城。
桑州军制造的火道,就像是海啸之中摇摆不定的逃生之桥。在这汹涌巨浪之中,韩、幽二军向着内长城蜿蜒而去。他们失去了云间兽,个个疲惫狼狈。
雄纠纠的桑州军替他们开道,一个个精神抖擞,像是在押送俘虏一样。
韩少陵立在城头,心中难免升腾起阵阵屈辱。
幽无命倒是早已高高兴兴携桑远远下了墙,正要往外走,被桑远远一把抓住了衣袖。
“你听,什么声音?”她紧张兮兮地问。
幽无命侧耳倾听片刻,摇了摇头:“没什么声音。”
“我怎么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挠外面的门。会不会是短命?”她眨着眼,一脸期待。
幽无命垂头看她。
城门下没什么光线,一片黑暗中,仿佛有两潭清澈的泉水,冲着他晃一下,再晃一下。
“不是。”他的嗓音有些干哑,“它们都下去了。”
这个下去,自然指的不是城墙,而是冥渊。
数万头云间兽,与冥魔裹在一起,直直坠下了冥渊,绝无生还的道理。
幽无命看到眼前的泉水重重一晃,女子发出了压抑的抽泣声。
“这么容易动感情吗?”他轻轻掐起她的下巴,“喜欢我,也是那么轻易?”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一潭死水:“轻易喜欢,轻易不喜欢。”
桑远远正要开口,忽然心中又有感应,她急急摇了摇头:“不对,我真的感觉到了。”
她抓住了他的手,双眼放着光:“我觉得它就在那里,看一看好吗?”
幽无命轻轻挣脱,将手负到身后,冷冷地笑了声:“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开门。太危险了。”
“只开小门,开一点点!”
他笑得胸腔乱颤:“小桑果,你是真的疯了。好吧,若它不在外面,我就把你丢出去!”
他扔下她,大步走向最近的一扇铁门:“开门!”
无人敢提出异议。
黑铁小门一扇接一扇被打开。
幽无命负着手,直直向外走去。
桑远远小跑着追在他的身后。她心中的念头一起来,就像摁那水缸中的葫芦瓢似的,怎么摁也摁不下去。
万一,万一呢?
那么艰难都活了下来的短命,跑得比任何一头云间兽都要快的短命。很像她,无论什么境况,都要努力活下去,而且做到最好的她。
最后一扇小铁门被向内拉开。
冥魔虽在回涌,但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魔挤魔,见到此地开了个缺口,又闻到了活人的血气,立刻掉头扑杀过来。
幽无命摁住了桑远远的肩,俯在她的耳畔,亲切地问道:“看清楚了吗?”
除了冥魔,什么也没有。
地面堆积了厚厚的冥魔尸身,足有半人高,举目望去,除了汹涌赤潮之外,什么也没有。
哪有什么云间兽。任何生物在这里,都会被撕成碎片。
桑远远难掩失落。
正要退后,忽然听到‘噌噌噌’的声音。
很像是爪子挠门。
这一回,幽无命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瞪着眼睛,往下望去。
便看见不远处的冥魔尸堆下,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它染成了赤色,正在扒拉黑铁大门。
幽无命:“……”
“短命?”桑远远小心地唤了一声。
一个脑袋拱了出来。
又一个脑袋拱了出来。
还有一个脑袋拱了出来。
云间兽一头接一头,从尸山底下钻了出来,打着响鼻跳进小门。
领头的那只特别得意,冲着幽无命放了一串很长很长的屁。
第21章 只说三个字
幽无命瞪着这一群云间兽,表情精彩至极。
死里逃生的云间兽竟有上千头,都是平日喜欢围着短命打转,跟着它学习奔跑技术的那些。今日它们跟着短命,高速甩开追咬自己的冥魔之后,趁乱钻进了满地尸身底下,四肢伏地,一路爬了回来。
桑远远和幽无命像是牧羊人一样,赶着这一群染得黑红黑红的云间兽,追上了大部队的脚步。
幽无命不让她与桑州王相认,他紧紧攥着她的手,她只好目不斜视,与桑州王错身而过。
眼见,就要顺顺利利返回内长城。
谁也没有料到,变故竟在此刻发生了。
立在城墙上假扮桑远远的梦无忧,忽然扯着嗓子大喊道:“父王!杀了幽无命!否则,我立刻从这里跳下去!”
她当真就爬到了墙垛子上。
这位天生的正义使者,心心念念,仍想替苍生铲除幽无命这个大祸害。
韩少陵眸光微微一闪,旋即,摆出一副作壁上观的态度。
若是真能在这里除掉幽无命……那他得想想怎么从桑成荫手上分一杯羹。
年轻女子扯着嗓子尖叫的声音听起来都差不多,此刻局势那么乱,桑成荫又是个无脑护崽的性子,保不齐真能叫他把事给办成了。
韩少陵神色冷肃,眸底暗光闪烁。
一听这话,桑州王阴沉沉的视线,立刻投向了幽无命的后背。
他缓缓抬起手,只见无数强弓劲弩拉到满弦,指向百丈外的幽无命。
近处的幽军急急围拢,将主君护在正中。
桑远远不必回头也能感应到那沉重的杀气。
“玉简!”她急急抬起手。
与灵姑分开的时候,她的身上带了两枚传讯玉简,共浴之后它们落到了幽无命的手上。昨日向桑州王求救时用去一枚,他身上还有另一枚。
“不给。”幽无命懒懒道,“我这会儿不想杀你。”
周遭已有桑军围上来,眼看战斗一触即发,桑远远心中焦灼,道,“我不会告诉父王我和你在一起。”
“我信吗?”他眯起眼睛,神情淡淡。
“我只说三个字,就三个字。”桑远远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一双水汪汪绵软软的大眼睛凝视着他。
幽无命的表情渐渐僵硬了。
他像个木偶一样,取出玉简,塞进她的手心。
桑远远顾不得和他客气,急急捏了玉简。
桑州王正要挥手下令攻击,忽然动作一顿,猛地垂下脑袋,小心翼翼地从腰间取出莹莹放光的玉简。
小小的玉简落在他粗糙的大掌里,显出几分滑稽。
他慢慢拧过头,望向城墙。
城墙之上,那个和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正在挥着双臂,大叫大嚷。
她不是。
桑州王眸色一暗。
他们家小桑果,绝对不会做出这副丑态。
这个女人,是那个梦无忧。
他微微眯起了猛虎之眼,视线落在掌中的玉简上。玉简闪了闪,一个清晰镇定的声音飘了出来——
“让她跳。”
桑州王抚着那蓬巨大的胡须,呵呵大笑起来。
“收兵!”
弓箭手齐齐将兵器背回后背。
桑州军不再理会仍留在城墙上的韩少陵,他们动作利落地摆出了行军阵,如潮水一般向内长城退去。
韩少陵:“……”
好一个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幸而此刻冥魔已退得差不多了,在亲兵的拱卫下,他抓着一脸茫然的梦无忧,在留下无数具尸身之后,狼狈地撤回了内长城。
耗时足有半个时辰,亲卫损失了近三分之一。
韩少陵眼睛都绿了。
好容易回到内长城,却见桑州王像是一尊凶神恶煞的怒金刚,双臂环在身前,坐在城门正中一张黑木大椅上,挡住了去路。
在他身后,弓箭手一字排开,弓弦满上,灵蕴莹莹放光。
“你很好。韩少陵,你很好。”浓密的大胡须中,露出一张假笑的嘴,“弄这么个赝品,取代我的宝贝女儿。年轻人很有想法啊。”
韩少陵头皮发麻。
“桑州王,”他深吸一口气,道,“事关夫人声誉,有些话,我们私底下谈会更好。”
桑州王笑得乱抖,一身战甲‘铮铮’作响,道:“我呸!我桑氏王女,行得正,坐得端!倒是你韩少陵,窝藏三邪,心思歹毒,今日还想挑唆本王对幽州友人动手,你咋这么能呢?”
韩少陵猛地垂下头,道:“桑州王既知道此女是三邪,当知我的无奈和困顿。”
此刻他只能示弱。
“夫人大婚之日出了事,我心如刀绞,日日借酒浇愁。”韩少陵的声音低低地飘出来。
此言一出,桑成荫立刻感同身受。他死死盯着韩少陵,奈何这个男人垂着头,看不见表情。
“岳父也看见了,此女酷肖夫人,小婿一时意乱情迷,铸成大错,如今后悔也无用,只能尽力弥补。”
桑成荫抚须大笑,环视左右:“瞧瞧,韩州王也成怂包了,都开始打亲情牌了啊?”
韩少陵猛地抬起头,眸中射出两道凛冽寒光:“但是,夫人不听我的解释,不顾我的为难,擅自离开韩都,在此之前,还与幽无命闹出流言令我颜面尽失!此事,是否岳父教女不严之过!”
男人多妻受律法保护,而女人,即便被人单方面觊觎也是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
桑成荫嘴角一扯:“果然人与禽兽说不通道理!既然如此,我与你也无话好说!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可。”韩少陵不假思索。
桑成荫微笑着偏了偏头:“那就劳烦韩州王先签了这份和离书。”
身旁走出一个师爷打扮的中年男子,将一纸绢帛递到韩少陵面前。
一式两份,都安排好了。
这半个时辰,桑成荫悠悠哉哉坐在这里,一边看着韩少陵与冥魔拼杀,一边给他备下了种种‘惊喜’。
这字一签,主动权便全在桑州手中。
对面着一排蓄满灵蕴的箭手,韩少陵只能紧抿双唇,在这份无限美化桑远远和丑化自己的和离书上签下了大名。
有和离书在手,桑州便可以让天都强召他入京和离。
韩少陵心中作何感想不得而知,但脸上却始终波澜不惊,唇角甚至挂着一点客套的笑意。
桑成荫眯着虎目,定定地望着他。
韩少陵不比幽无命,他动不得。
云境十八州,关系错综复杂。论起亲戚关系,韩少陵其实还是自家夫人的侄儿子。
而韩少陵镇守的韩州乃是冥魔攻势最猛烈的五州之一,若是主君出了事,境内势力重新洗牌需要时间,韩州防线恐怕难保。
内陆可没有什么黑铁长城来阻拦魔祸。若是一州沦陷,那距离全境覆没也只是时日问题。
况且,桑成明叛变一事,桑州方面可脱不了干系,这件事天都将如何处理,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韩州方面损失多重。若是动了韩少陵,桑州恐怕承受不起天都的雷霆之怒!
至于幽州……
女儿既然不在韩少陵身边,那就一定和幽无命在一起。桑州王轻轻垂下眼皮,眸色逐渐深沉。
而此刻,韩少陵眸中亦是有暗潮翻涌。他手里关于桑远远最后的消息,便是她被韩十五带走了。
桑成荫说,昨日与她联络过,她就在这里。
昨日,‘涌潮’尚未到来。经历这一日一夜的剧变,那个女人,必定十死无生。
所以一切都无所谓。只要把桑成荫糊弄过去,不要让他趁火打劫割去什么利益,便是最好的结果……
韩少陵心中甚至有几分好笑——这种时候,不谈利益,却逼他签什么和离书,桑州的人,果然是有勇无谋,感情用事。
感情用事的桑州王道:“暂且这样。今日之事,倒是给我敲了个警钟。韩州王,你的边线防御,实在是太过敷衍,一个叛逆,率着区区三万人,便能险些铸成大错。我看那居临关,还是交给老夫替你来守着吧!”
“也不是多大的事,你每年给居临关拨多少军饷,照份拨过来便可。”桑州王脸上浮起笑纹。
韩少陵:“……”
桑州王挥了挥手,一纸协议又推到了韩少陵面前,正是将居临关一带割给桑州的签文。
此刻别无选择,韩少陵只能干脆利落地签下了递过来的文书。心中盘算着如何好好参桑成荫一本,叫他连本带利还回来。
桑州王叹息:“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耳聋目盲,什么事都做不好。帝君大约会令我退位让贤罢。哎!罢了罢了,也是时候回家养老啦。”
韩少陵:“……”可以,很可以。一个老不中用退位让贤,就特么金蝉脱壳了。桑世子继位,和他桑成荫在位又有什么区别!
有,还是有区别的。比如桑成荫犯的错,通通算不到新王的头上。
韩少陵深吸两口气,正要带人离开,便见那桑成荫再一次抬起了满是厚茧的大手:“贤侄,劳烦再将这份陈情书给签了。”
韩少陵接到手中一看,几欲吐血。
上面端端正正写着,因韩少陵失职,导致边境被逆贼桑成明轻易突破,桑州王力挽狂澜,救韩州军于水火危难之中,功大于过,望帝君明鉴。
落款处给他留好了空白,待他签上大名、盖下王印。
韩少陵:“……”
……
城门下发生的事情桑远远一概不知,她被幽无命带回了幽军的临时驻地。
幽无命见她愁眉不展,便笑了:“你怕桑成荫那个老家伙吃亏?”
桑远远点点头:“此事毕竟因桑州而起,父亲难脱干系。”
幽无命笑得身体前后乱晃:“少替别人瞎操心了小桑果!这个世间,最傻的就只有你一个!”
桑远远很不服气:“我哪里傻了?”
幽无命眯起了形状漂亮的眼睛,唇角慢慢浮起一缕坏入骨髓的笑。
薄唇微启,略哑的声音沉沉落下:“喜欢我,还不够傻么。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啊小桑果……”
桑远远偏头看他。
那黑眸中灼灼的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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