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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年代-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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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陈紫笙忽然大声说道:“诸位雅静,冯大人有事宣布!”

刹那间,偌大空场上变得鸦雀无声。

“幸得汉口的英国领事葛福先生出面,万国商会会长盘恩亲入武昌险地斡旋和平,先商汉口,武昌双方停战三日。”冯国璋微笑着说道,像是所有的灯光皆聚集在他英武的身上。

刚刚从武昌赶回来的盘恩正微笑的站在他身边。他与葛福交换个眼神,两个人眼中的兴奋怎么也压抑不住。洋人喜欢张扬的个性使他昂首挺胸,能够左右有五千年文明古国的历史,试问他们能不自豪?

冯国璋绕席仰首,举杯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极是悲天悯人的道:“南北战争持续多少个日月?湖北百姓,中国百姓深受战争的蹂躏,不能在普天之下共享和平美好的生活。今夜汉口与武昌能够签下停战协议,即使只是三日的局部停战协议,也是预示着一个美好未来的开始,也许不久的明天将是南北停战。诸君,让我们举杯共饮!为国民幸福计,为世界和平计,南北若能干戈化为玉帛,在下心里真说不尽的欢喜。”

“为了和平!”人人举杯高声赞贺,气氛更加热烈。

李纯等冯国璋第一军治下的北洋大将都向盘恩、葛福这边走来,殷殷劝酒道贺。盘恩那张白人脸红光满面,举杯拿出老英国府的风度应酬着。

冯国璋也转向盘恩,笑道:“武昌事起,瑞澂弃城逃走,电奏到京,我大清政府更加惴惴。载泽等懵然主剿,以为武昌一隅,大兵一到,指日可平,故二十一日有荫昌剿办之谕。其时空气弥漫,若大祸旦夕即来。庆邸与彰德,平时本不断往还,至是急电询商,项城以为在此潮流转变之下,民心思动,已非一朝,不是单靠兵力所能平定,主张剿抚兼施。我辈即旁敲侧击,据以上陈。摄政王爷只知事机危急,虽说重在用兵,而一面主剿,一面主抚,亦为摄政王爷所愿听,载泽等无能反对。惟困难之点,不在剿抚政策,而在起用袁公。亲贵畏忌袁公,但是北洋六镇,既是袁公多年训练之兵,外人方面,并一致以此次事变,非袁公不能收拾,事势所迫,不得不起用项城矣,故二十三日有袁公督办剿抚事宜之谕。以袁公才略经历,自属过人,其对于时局,言剿改而言抚,言抚进而言和,纯出于袁公之主持,我等只是追随。汉口、汉阳以兵力威胁南方,攻占以后,决定不再进兵,只清理河淮南北一带,以巩固北方……”

冯国璋豪情四溢的说道,左右转动目光,北洋将领皆是热烈赞扬高呼,唯独躲在角落的汉口绅缙们多是沉默寡言。冯国璋把一切都收在眼里,记在心里。

“我们早说过,能拯救中国局势的人非袁莫属。”葛福一笑,高声说道,“武昌乱起,我们便一直期盼袁能出来主持大局,现在总算如愿以偿。我们友邦一定会给予袁最大的支持。”

葛福大声宣布对袁世凯的支持,北洋将领更是一阵欢呼。在这个半殖民半封建社会的中国,洋人毫无疑问对中国内政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从葛福一句话中便可以看出。那些本还对革命存有同情,存有幻想的汉口绅缙更是脸色死灰般的苍白,心也坠入无间地狱。

冯国璋陡地涨红了脸,像是喝高了,心脏急促地跳动着。袁世凯受到洋人如此称赞,推崇,连作为袁世凯心腹爱将的冯国璋也真是非常荣光,毕竟主上荣耀,做奴才的也水涨船高。

“为袁大人!”冯国璋得意的举杯相邀。

众人举杯。

冯国璋又道:“现在事情办下来了,葛福先生之功不可泯。我们为葛福先生,为两国友谊,干杯!”

葛福听完,忙举杯,“盘恩会长出力甚多。”

“一起干杯!”冯国璋笑着举杯道,又对那些还有些拘谨的北洋将领道:“大家不用拘礼了,吃酒痛饮吧!”

北洋将领一声欢呼,放开声谈笑,放开肚皮吃喝。南下作战以来,苦已经吃够了,革命党人的顽强,即使他们这些北洋精兵强将也应付的头痛,甚至胆寒,真是身心两疲惫。尸山血海的爬过来,还能够站在汉口,是该好好的享受一番。吃好喝好,散了回营之后,再唤属下送几个女人过来宵夜。南方的女人,细皮嫩肉,娇媚动人的像南方的山水一般。

冯国璋含笑绕席踱步,高高在上的看着芸芸众生,陈紫笙和张联芬两个心腹慌忙跟着。走到人群边缘处,喧闹小了一点,他问道:“汉口武昌停战三日,和议也算有了一个苗头。这件事情要立刻拍电给袁大人,拍了没有?”

“盘恩刚刚回来,我就把喜讯报给了袁大人。”张联芬慌忙点头。

陈紫笙媚笑道:“大人立下如此大功,定能坐镇湖广。”

这马屁也不能让陈紫笙一个人拍了,张联芬立刻接道:“在南方,湖广财团与江浙财团并列。听说汉口华商集资修建汉口华商总会大楼,竟有三百万大洋之巨,可见汉口之富裕。今晚我们就要好好压榨压榨汉口商会。”

“还未定的事情,先不要乱说。”冯国璋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是得意的不得了,脸上却越发的严肃。冯国璋不会因为得意而忘形,脑中转着更多的念头,道。“其实停战和议能成,也是多有侥幸的成分。如今汉口我北洋虽处攻势,然就全国形势而言,却是孤军深入,处于匪党四面包围之势。袁大公子致俺一函中曾供认,北洋军四面受敌。而且,北洋军进攻汉阳时,损伤惨重。第十一协官兵伤亡五百零七员。第八协前线目兵仅余一千零九十三名。仅三道桥一战第八协已伤亡百多名,其他协标亦有伤亡,是每战一次即损伤,兵士有减无增,尤为可虑……我们今早处决马荣等人,看其勃勃不屈,码头上还上演人肉炸弹,还以为武昌也看懂当前局势,不会会答应停战和议。本不抱希望,破罐子破摔,干脆收复武昌了事,想不到峰回路转,武昌没有继续抵抗的意志,实在是侥幸。”

其实,北洋军在汉口的大胜并不能挽回满清的瓦解之势。但是北洋军将领都心里清楚,满清瓦解,北洋军却不会瓦解。乱世来临,只要他们握紧手上的枪杆子,就不会瓦解。

“绝不是侥幸!”陈紫笙肯定的说道,他对北洋军的实力非常有自信,“接连的大败,使武昌党人已经丧胆,他们根本没有勇气再与军统大人一战。”

“这就好。他们要真敢起战段,就是找死。”冯国璋笑容满面,他何尝不是自信满满?对他们点点头的说:“即使停战其间,我们也不能放松。北边还有一个李想,即使不成气候,也是一个心腹之患。”

冯国璋言下不胜感慨,有些遗憾。毕竟,南下之前,他是把这位在武昌战事中如彗星般新崛起的将星——李想,作为此行最大的对手,只是这颗彗星陨落的太过快速,至今还未有真正的交过手。

陈紫笙听冯国璋提起李想,不禁一阵感触。李想随着武昌举义崛起,一路而来战绩不可否认的辉煌。胆子更是大到包天,在汉口掉转炮口,顶着北洋军的压力还敢向洋人开战。自庚子年惨败之后,耻辱的《辛丑条约》签订,国人之中已经彻底丧失了与洋人抗争的最后一点勇气。即使孙文等革命巨匠亦是如此,同盟会的对外宗旨充分显示面对洋人的软弱。内外势力的联合,注定李想只能如彗星般陨落。这就是中国当前的政治。北洋军将领,也是中国人,虽说是敌人,但是佩服李想胆大包天的勇气的人大有人在。

陈紫笙心中一动,想起一事,道:“我大军进汉口随携的药品即已告竭;弹药,尤其是炮弹已所剩无几,汉阳兵工厂的工人技师早已经逃窜一空,短时间内我们自己想要生产都不可能。食物也是一样,士兵们为了充饥,已经把汉口能吃的东西全部都吃光了。汉口被大火烧了一半,只有刻意避开的租界完好无损,可是我们不可能去骚扰租界,所以搜罗不到多少军资可以补充。我奉大人命,多次派出不少人马联络孝感,摧要军资。段军统大人的回复是:李想最近在北边变得相当活跃,不断袭扰我北洋的补给线。段大人设在京汉铁路的兵站都被破了好几处,大段的铁路遭破坏。通过车马驿道运输军资,变得更加困难。说是北洋军去后方运送物资掸药,李想袭扰的厉害,情况极不如意。我已经加重语气催促,可回答要么是‘第二军正为一心解决补给而努力’,要么是‘后方武胜关——孝感铁路大道受李想强有力部队的威胁,第二军主力正致力于扫清侧翼和后背的敌人’。我们现第一军全军集中在汉口,而面临的问题实在棘手。如果异变突起,我第一军全军几万人马在汉口第一线上拿什么吃,拿什么打?……”

冯国璋突然哈哈大笑,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看得陈紫笙与张联芬心底发寒。他语气平静,又带着恨声说道:“李想没有汉口作为根基,也就是一个响马流寇而已,不足为虑。这只不过是段祺瑞这个老匹夫,危言耸听,找借口扯我的后腿。我们共事了半辈子,暗地里斗了半辈子,他肠子里的这点弯弯绕,我还不清楚?”

冯国璋自然很清楚,他这支中国领先时代的现代化装备的作战部队若失去了弹药、给养的补充,那将意味着什么?但他如今还是相信,这是段祺瑞的危言耸听,看他立下如此大功而眼红,变着法儿的扯他的后腿呢!

陈紫笙与张联芬也没有什么吃惊,北洋军内部复杂的厉害关系,他们心里都有数。只是冯国璋这哈哈大笑,顷刻之间,这个有些阴暗的角落里便成了众目睽睽的地方。

冯国璋遥遥的向众人举杯,而这玻璃杯其中如鲜血艳丽的红酒,是最享有盛誉的,当数“天下第一园”,欧罗巴,法兰西,罗曼丽·康帝LaRomanee—Conti葡萄园出品的经典。

罗曼丽·康帝酒庄是当今世上最古老的葡萄园区之一。行家对罗曼丽·康帝葡萄酒的称赞集中于具有多层次气味的变化、高雅与一股神秘的品质上。其园主奥伯特曾形容它是:带有即凋谢玫瑰花的香味,使人留连住返,可以算是诸仙飞返天际时“遗留于人间的东西”。这样的名酒,即使是欧罗巴也是有价无市。冯国璋当然贡献不出来,这是老英国府的绅士盘恩的私藏品。喝这样的酒,用洋人的话说,如果谁有一杯在手,轻品一口,恐怕都会有一种帝王的感觉油然而生。冯国璋品尝一口,口感缠绵醇厚,却是有其独到之处。只是,这香味太过脂粉气。还是更喜欢茅台沉酿,世易时移,香醇不改。

张联芬望着神思乱飞的冯国璋,皱眉请教,道:“既然军统大人已经了解当前情况,应对之策略定是胸有成竹?”

冯国璋八字眉略微一沉,又舒展开来,笑嘻嘻的说道:“医药和弹药没有,可以找汉口洋人卖,洋人对此热衷的很。钱和粮没有,可以找汉口商绅要,他们有的是钱粮。要知道他们之中,有人资助过匪党,更有人子女参加了匪党。这些人落下这些把柄,如今落在我手上,就只有破财免灾了。”

冯国璋摆明了请汉口绅缙来赴的就是鸿门宴。

“找他们筹饷?!”张联芬心底大吃一惊,头涨得老大。陈紫笙也在暗自皱眉头,汉口的民怨正是沸沸扬扬的时候,这只会激发更大的民怨。虽然武昌在北洋军枪炮威胁之下,签订暂时的停战和议,但是这股民怨如潮,一味的强权武力欺压,遏抑愈深者,其膨胀力亦愈大。停战,人心思安,民怨就会慢慢平息。但这个敏感的时刻,少有刺激,只怕民怨又起。民怨如潮,如长江大河一泻千里,一旦爆发,便成溃决。汉口北洋第一军身当其冲,不知还能否挽此狂澜?

本来陈紫笙与张联芬还怂恿冯国璋今晚对汉口绅缙敲打敲打,便于今后总督湖广,更好的在他们身上刮油水。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冯国璋要从他们身上筹军资补给,这可是一笔巨款。汉口城毁一半,许多汉口绅缙的家业也身手牵连,或被波及,如此一来,搞不好会逼得一些人倾家荡产,逼得一些人在此投靠匪党。

冯国璋自然知道他们的顾忌,冷笑一声,说道:“我首当匪党锋镝之冲,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哼!这个恶人我不当,难道还让袁公当?段祺瑞不就是想我当这个恶人,难后他来当好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未央(三)

刘园在寒冷的冬夜依旧温暖如春,灯火辉煌,楼台歌舞不休,席面酒肉不断,但就在这一堵红墙之隔的外头,却是人间的地狱,汉口民众的伤心绝望,梦想破灭之所。在断壁残垣之间苟延残喘的人们,身处没有任何遮挡的寒冷冬夜,怀着一颗被北洋军破碎的理想,不敢再去想像明天又将是怎样的地狱生活?

刘园里,正当北洋大将,洋大人们饮酒谈笑正欢时,忽听葛福扯着怪异的中国话腔调,带着不加掩饰的兴奋,高声喊道:“四大天后到啦!”

立时,大家纷纷往水榭台子遥遥张望,黑鸦鸦地一大片人簇齐了脑袋瓜子,就为一睹四大天后的风采。连一肚子鬼谋的冯国璋也一脸期盼的张望,抛开刚刚的精心算计,只想全心全意的欣赏早已名震名流的四位电影皇后。要不是他打下汉口,兵威正盛,掌握一城百万生民的生死,要想请来她们四位同台,还真是可遇不可求。四大天后即使在京城,也是东郊民巷,王府候门的座上宾,是梅兰芳,程砚秋一样的天皇巨星……当然,再如何的尊贵也只是个伶人戏子。

水榭台子上的乐队班子忽地弦管并奏,悠扬的乐韵清音,缓缓的绕梁回荡,荡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当四位佳丽同时出现在水榭的戏台,从她们身上散发的光环,像是梦中仙子随身散播的仙气,使在水一方的楼台化为仙境中如梦似幻的琼楼玉宇,夜色美丽的虚无缥缈。整个宴会上,不论男女,目光都不能从这颠倒众生的美人身上稍稍离开,只怕一眨眼,这美丽就会如幻象般消失。

冯国璋就这样瞧着,似乎忘记今夜宴会的目的。愁眉苦脸的汉口绅缙忘记了烦恼,完全沉醉在美丽的音乐盛宴。

音乐缓缓流淌,四人随之载歌载舞起来。她们的衣饰华美而古典。群裾掀起魏晋风流,衣袂带过隋唐潇洒。

两位东方美人,朦胧里美的神秘。水仙清雅如仙,玉脸素颜,依旧眉目如画,漆黑的长发飘逸如风。贞子天生丽质,总爱低眉含笑,温柔纯净得令人心醉。

只听她们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古风古韵的曲调舒缓,从她们的唱腔透出一种放任,慵懒而暗透凄迷阴柔的味儿,却又哀而不伤。别有一番无人能及的清绮情味,声腔技巧均没半点可供挑剔的瑕疵,配合美人幽幽的动人表情,谁能不为之动容。

另两位西方美人,合而形成另一种毫不逊色于她两人的特异风姿。西方洋马那特有的修长匀称惹火的身段,任何男人只要看一眼她们凹凸有致的背影,肾上腺激素也要狂涨两格。此刻,她们压抑着内心的本能,能使男人鼻孔喷血的热情,演绎东方柔美含蓄的舞蹈。任何一个举止都是那么的仪态万千,每一个神情似乎更是暧昧,惹人遐想连连。洋美人天生就会放电的冰蓝双瞳,更动人了。眼波随意流转抛飞,风情万种的四处勾魂摄魄。丰润的性感红唇如玫瑰般的火红而又热情,配合着唇角略带暧昧暗示的盈盈浅笑,在场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挡得住。

只听她们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所有人沉浸别离的凄清歌声里,心潮起伏,内心积郁如潮。面对如此绝色,一群下半身动物们竟无法分出多余的心思去品味台上的秀色可餐。她们那婉转诱人的嗓音,透过不同的唱功腔调,低回处的伤情别离的感怀,彷如澎湃的海潮般把所有人心灵的大地全淹至没顶。离别的歌声,被她们诠释的淋漓尽致。

一曲既终。

许多人还沉醉在缠绵凄切,充满感伤悲切的情调之中。或想起折柳送别,或想起摆酒饯行,或想起写诗相送,其间有亲朋充满了殷殷的叮嘱,又或者有情人深深款款一个眼神。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词浅而意境深远,在场北洋将领征戎日久,触动心灵,骨肉亲人离别之念,不可抑制。锋镝之前,生死难料,想到再会难期,悲酸之态,再也难掩。而洋大人们离国万里,这与故国家人一别更是多年,故国家园之思也袭上心头。

隔了好半晌后,全场才发出如雷掌声,不自觉地纷致颂赞欢辞。

王世充仰首望天,把盈眶的眼泪倒流回去。良久,才从离别的伤感场景回过神。

此时四大天后签约公司的老板刘歆生正领着她们步入宴会,一一介绍给众人。众男土像是闻到花香的蜜蜂似的,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心思全集中到她身上,纷纷追逐着她们的群裾。她们轻巧的周旋在这群男人之间,却可以令他们敢露出一点色迷迷的样子。洋大人们像是突然被老英国府的绅士阴魂附体,北洋将领这些粗鲁莽汉突然散发出一股书生君子们的穷酸味。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冯国璋鬼使神差的凑进水仙,忍不住赞叹道。他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词语来形容,只能说出这句陈词滥调。美丽尤物站在伸手可及的眼前,冯国璋也不由心跳加速。

水仙修长的双腿站直,两手平措,纤细白皙的十指相扣至傲立的左凶器前,右手压左手,右脚微微后撤,非常优雅的屈膝,无限温柔的低头。给冯国璋行了一个大大的万福礼,直看得冯国璋目眩神迷。再抬头,美目滴溜溜的在冯国璋脸上打了个转,却很是认真的看了一眼他套在身上醒目的皇马褂,冯国璋不自觉的把胸口一挺再挺,骄傲的像是一头发情的公鸡。

水仙娇笑道:“爵爷万福!匪党入汉口以来,把小女子吓得夜夜不敢安睡,幸好爵爷终大展神威,把匪党杀的片甲不留。”

她不但口齿伶俐,嘴角生风,且深懂阿谀奉承,讨人欢喜之道,捧赞得冯国璋亲切而不着痕迹,不愧是红遍大江南北,中西内外的天后巨星。

水仙幽香袭人,冯国璋在近处观之,品味她的清雅芬芳,更觉她像朵华丽盛放的牡丹。而最动人是她如回风舞雪的身姿,还有嗲到人软骨头的甜美声线,抑扬顿挫如吟咏的语调,至乎眉梢眼角微微透露的细致风情,都有种醉人的风骚,使人意乱神迷的沉醉。

冯国璋迷糊的也分不清她话中的真情假意,只是随口应道:“早知小姐受困于汉口,我当早日南下以解汉口之兵祸。也能早一日听到小姐如天籁般美妙的歌声了。”

旁边的张联芬连连点头附和,道:“小姐此曲一出,必将成为新时代的《阳关三叠》。”

“过誉了。”水仙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男人好色,鲜有见到她而不神魂颠倒的,即使北洋大将冯国璋也不例外。或许只有那个人是例外……

在生死之间滚爬半辈子,神经异常警觉的冯国璋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登时清醒过来,连带记起今夜宴会的主要目的,却不动声色,继续装作迷醉美人色,看似随意的问道:“不知小姐此曲是出自何人手笔?”

水仙轻垂螓首,只见长长的眼睫毛扑闪烁动,显然有些犹豫了。乌黑美丽的长发如瀑侧落下纤瘦的肩头,显露出如天鹅般优美的修长粉项,她只是稍稍的犹豫,即已柔声答道:“爵爷请勿见怪,此词曲实乃党人李想所创。”

“李想?”冯国璋小小的惊讶一回,很快又欣然道:“李想连诗词歌赋也有如此出类拔萃的造诣,我是越来越好奇,想见识一下本尊。只是如此人物,之前为何就名声不现?”

旁边一些北洋将领与洋人领事,也都好奇的竖起耳朵张听这边动静,此时大多数人都惊讶的聚拢过来,与冯国璋存有同样的疑问。

这时陈紫笙为了表现识见,赢得与水仙共讨风月的机会,又想拍一记冯国璋的马屁,趁机说道:“李想行为不捡,生有反骨,偶有诗文,多是大逆不道之言。他在文风极盛的楚地文坛也是小有名气,但是如《离别》清幽的佳作,不似他以前的风格。大人身居庙堂之高,李想这些大逆不道的胡言乱语的文章,自然不需要了解。”

水仙心中有万般不屑,但漂亮脸上的笑容更是温暖如春的抚媚,道:“陈大人评价的最是中肯。李想本是匪党,诗文更多是大逆不道,大人无须费解伤神。”

“李想的诗文是什么样的风格?”冯国璋沉吟着,他被勾起了好奇心,他们越是遮掩,他越是想知道。

陈紫笙因受水仙出声赞同,正得意的心猿意马,立刻掩旗熄鼓。低头思索,在李想不多的诗文中挑选,既要不是太过大逆不道,又要能够代表他的个性的词句,片刻后回道:“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冯国璋眼中射出精光神色,他自然陈紫笙有什么顾忌,但是两句诗,已经足够道出李想的个性。他低声道:“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做冯国璋的对手。我以前是小看他了。”

汉口绅缙们偎集在一个角落里,刻意的避开属于北洋的热闹,或许熟悉的人抱成团,才能稍稍感觉到一丝心安。这个世界,从来缺少聪明人。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也该知道冯国璋是什么货色?今晚又是什么样的一场盛宴?他们就是今晚冯国璋的一道美味大餐。直至现在,他们心中总算有一丝后悔。后悔的想着,如果李想在汉口,情况绝不至于恶劣到今天这一步。

刘歆生和铁龚奇夹杂在其中,新华财团与刘氏集团的固定资产大部分在汉口,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和议既然拉开,他们也干脆大方的来赴鸿门宴。

铁龚奇也放得开心思,或者跟着李想混久了,胆子也历练出来了,反而放开心思的欣赏起四大天后的表演。他还是第一次看四大天后同台表演,又是如此阴柔的歌曲,完美无暇的释放女子的优美,他被这光景惊得呆住了。曲终之后,肥胖的胡萝卜大手拍着刘歆生的肩膀,抖得自己身上的肥肉反到一颤一颤。他大声称赞,说道:“好啊,真是美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也不过如此。你们看看,冯国璋,北洋大头兵,洋人们,一个个千方百计,使出万般花样,像打了鸡血似的,追逐她们的裙裾,就为博美人一笑。”

刘歆生依旧一袭月白色长袍,在此显得更是潇洒而又不失儒雅。无论身处何地,总是如此不群、不凡。他不紧不慢的看一眼热闹处,一晃肩膀,避开铁龚奇还拍不停的胡萝卜大手,一笑道:“还是李帅的词曲作的好,她们就是照着唱而已。”

身处北洋虎口的汉口绅缙都徨徨不安,反而是铁龚奇与刘歆生,两个天下皆知的李想钱袋子,今晚铁定是冯国璋第一口大餐的他们,还在此心无挂碍的大谈风月。他们的这份从容不迫,如一剂强心镇定剂,汉口绅缙不安的心思稍稍的开始平负。

赵恭因儿子赵又诚的关系,自侍与刘歆生他们的关系不一般,也赶过来凑趣说:“刘公说得一点不假。此曲情意绵绵,真切动人。就是唐代大诗人王维在世时,把《阳关三叠》的古曲再传唱于世,包含神情的惜别留恋之情,也只能诠释到如此的地步。”

此曲有着无穷的感染力,即使是在徨徨不安当中,也各自皆被勾起别样的离别愁绪,赵恭的话正好切中他们的内心,小圈子场面一下又变得沉默。赵太爷或许是想起离家许久的儿子赵又诚,有或许是想起夫家遭兵祸,刚刚逃回家避,难得一乱世团聚的赵又语,正在说着,心中也是无限的伤怀。

他抬眼想去眼角的一滴泪,突然看见人群里一个无比孤单寂寥的身影,比着冬天清冷漆黑的夜空还有落落不欢。夜幕下,满园的繁华热闹不关他们的事,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的离别比他更伤怀。那个人背着手踽踽地,漫无目的随意移动着双脚,向前走着,嘴里好像还在念叨着什么。阴影像是伴随他左右,不离不弃。大红照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竟然也变得黯淡漠化。待离得近了,大家才看清,原来竟是被北洋扒皮而死的马荣的父亲马嵩,马太爷!

“马太爷!”刘歆生叫了一声,马嵩晚年得子,年岁比他长得多,也当得起他的这声叫唤,“您在和谁说话呢?”

马太爷猛地从《离别》词中愁绪一惊而醒,抬起老花眼,连忙走近几步,才认出了刘歆生等人,老友赵恭也在,他一边不忘拱手行礼,一边张嘴,话却像是在喉咙里堵住了,半响才道:“唉!我心里头太闷了……”

他开口就是一声叹息,像是找到倾听的对象,忙不停的吐出浓浓化不开的愁绪。男人习惯把悲酸藏在心底,但也有藏不住崩溃的时候。

赵太爷没有立刻说话,他正在自信打量老友。马荣的死对于老友的打击太深了,那个精神翼翼的老头像是丢了魂,一夜之间苍老的他都不认识了。马太爷的脸色显出病态的青中透黄,前襟后摆凌乱了也不加整理,额前、嘴角都是刀刻似的一道道的皱纹,像是一尊失神的雕像一样,一动也不动。此刻两人对面站着,赵恭才看到,这位老友眼中丢失的神采,是对生命失去了留恋。赵恭的心里不禁一紧,他,他哀莫大于心死。

马太爷却似乎对面前老友细微的打量毫无觉察,他继续说道:“刘爷刚才问我在和谁说话,不瞒刘爷,我这是在和我荣儿说话呀!”

当场许多人哗然的退后一步,下意识的想离他远一点。看马太爷的架势,多半是受马荣惨死的刺激,得了臆症。小小的搔动,甚至引起冯国璋的侧目。

“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赵太爷心里紧的阵阵发疼,却还是上前安抚着老友。想自己的儿子也是在革命军里,看如今革命危如累卵的形势,也许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今天马太爷的样子。

马太爷却不顾事态的发展,继续自说自话,“有很多人,有很多事,我到死也不明白。瓜分之祸,迫在眉睫,有人坐而论道口似悬河粉饰太平,其实一点实事也不肯做,依旧做着天朝上国的美梦,可又偏偏能够安座庙堂之上,死死握着我中华早已不纲破败的朝政,不断出卖着我中华主权,换取洋人施舍的那短暂的安逸,不顾民众是死是活,不顾国家的危亡,继续过着那醉生梦死,朱门酒肉臭的奢华生活。有些人,抛头颅,洒热血,期挽国家于危亡,挽民族于天倾,却是处处遇到掣肘,处处碰上坎坷,就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反而被逼入这山穷水尽的地步。有些人一心一意地想为国家,为民族,挽起着丢失的尊严,走在救国救民的道路上,也讨不到一点好处,反倒要遭人无情的镇压,他们使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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