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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年代-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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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活者。
战场沦为非人的地狱,淡红的血色和微末的悲哀缠绕着他们,这个似乎没有尽头的世界,似人非人的世界,是谁的设计使他们暂得偷生。在此眼看战友肢离破碎的尸体,在此眼看北洋军把他们的希望和理想覆灭?这样的活着是幸福者还是哀痛者?
在淡淡的血色中,浓黑的硝烟在夜空翻滚舒卷,遮住了星辰日月,仿佛死去的革命军将士的灵魂在愤怒,在咆哮。苟活者没有悲哀的权力,即使再微弱的渺茫的希望,亦当追寻革命的精神奋勇前行,誓死保卫革命理想。
“全体准备,还活者的上刺刀。”周吾营长在旷野上散开,随着炮火停歇,亦意味着北洋军步兵冲锋将随之而来。
黄百强找来一把步枪,艰难的跑过来,这个班的阵地已经没有活人。也许这将是他经历的最后一个残酷无比的血夜了,黄百强摇了摇头,爆炸的震荡波冲得他脑袋里昏沉沉的,耳中的嗡鸣已经开始慢慢消退。死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给旗人作奴才,还不如不作奴才而死。
李店、杨寨是延铁路的河水冲积而成的小平原地带,完全是一片旷野的开阔地,革命军要想在这样的地形上守住阵地,那只能去依靠着血肉之躯去抵挡敌人的炮火的重火力攻击。也正是因为如此,誓死不退的革命军与北洋军的碰撞,使这里成了血肉磨坊。
从周吾身后的废墟当中,不断的有革命战士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来,前来支援这片阵地。
“听我的命令再开火。”周吾喊道,不知道他又从那里饭出一架马克沁轻机枪,枪口对准了漆黑的前方,目光如狼一样闪着凶狠的幽光。
黄百强趁着北洋军步兵还没有上来的间隙,默默的数了下连同自己和来支援的营部人员,又有百十多号人了,连炊事班的老王也来了。
大悟没有李店这边激烈的战斗场面,林铁长已经接到李想的命令,实行战略撤退。
大队军马护送着老百姓往阳平附近乡镇撤退,在北洋军无差别的炮击下,大悟的老百姓已经被吓傻了,完全只要听由着革命军战士的指挥才能作出行动。
夜色下,一团团的人影往南移动。革命军极力维持,场面还是嘈杂混乱。更多的兵马在北面张开防御,是林铁长派去北面用于阻敌袭扰。
林铁长骑马跑上一处丘陵,回头一望,大悟县城燃着熊熊火焰。林铁长一点凶狠和不愤全写在脸上,没有与北洋军硬碰一仗,心中总是万般不服。与林铁长一同南下的士兵,也不时回头北望。李店、杨寨的战斗大热闹掀天,他们是羡慕不已。
司令部已经发下命令,退出大悟,死守李店。再依托李店以北的山川丘陵有利地形设置防御,保住广水。革命军丁在广水,即可以随时威胁武胜关和大悟,威胁北洋军南下的铁路,陆路。大悟形胜不如广水,李想是早打算放弃的决定。在没有更多的力量铺社更大的网的同时,可以把网缩小一点。而且,在北洋军拿下大悟之前,革命军只要攻击武胜关一个点,而现在却有攻击武胜关和大悟两个点,除此之外还可以攻击两点之间的线。
“为袁大人效死!”北洋军的一个军官抽出腰间指挥刀,向着身后北洋军士兵狂吼,激动的脸上是对袁世凯这位衣食父母的狂热的信仰。
“为袁大人效死!”数百名的北洋军士兵齐声应和,声音震慑着夜空。斜挺着卡上刺刀的步枪,缓缓向着那片烟火袅绕的战地扑上去。
这已经是北洋军发起第五次冲锋,革命军的抵抗意志异常顽强。北洋军同样以拼命的冲锋战术亦没有达到出敌不意的效果,进攻常用采取包围方式,在对付这股顽强的革命军身上变得毫无用处。战前冯国璋都已经利用袁世凯早先布下的密探对武胜关周围慎密的侦查过,此次更是利用北洋军德国式训练出的超强战斗力,展开非常强的渗透战术。却在小小的李店、杨寨连连受阻。
大悟县城已经拿下,李店这个却没有能够拿下,冯国璋忍不住在电话大声咆哮,把各级指挥通骂了一遍。所以当此时进攻再次发起之时,北洋军步兵营的各级指挥官便纷纷挥舞着指挥刀,喊着最响亮的口号,亲自带队前压,指挥部队向着革命军的阵地发起了果断之冲锋。
在确定了进攻发起线之后,炮火掩护之前,营管带亲自带来一营人马,已经在左翼率先展开,紧跟着,另一营管带率领的另一营在右翼展开。两翼包抄,还有一营准备中间突进。
北洋军准备了战斗力完整,装备完整,训练有素的四个步兵营和一个炮营,一个骑营。骑营的兵力排在进攻发起线之后,成散兵队形,一字横向展开,等待着攻击的开始。
北洋军无论是在步炮协同的详细安排,还是确定跨越进攻发起线的时间,以及确定这个处于前卫部队控制线的延长线的攻击发起线,他们都组织得算是极其标准,绝对已经得到德国佬的真传。
这一轮炮击因为黑夜的缘故,在精确程度显出稍稍不足。当炮火的轰鸣终于停歇下来的时候,负责中央突破营的管带率先的抽出军刀,高喝着为袁大人效死,带领着自己的中央突进部队,向着李店发起了攻击。
夜幕下,远处的北洋兵的身影已经隐约可见,这些黑色的阴影如鬼魅般的稀稀拉拉的冒出。北洋军进攻的队形拉得非常开,甚至有些稀松,这是为了防止密集队形遭到革命军有限的炮火压制的原因。
“准备了,等清狗靠近了再打。”周吾营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所镇守的阵地正是北洋军寻求中央突破的地方。
趴在已经非常浅的战壕壁上的黄百强默默的将手边的手榴弹的拉索绳拉了出来,就等着北洋兵上来了,躺在身边的步枪刺刀已经上好,刀锋闪过噬血的寒光。
周吾营长的机枪往敌人密集的地方调整,他的副手忙着将弹链挂上,整理妥当。
这架马克沁轻机枪待会发起飙,一定会成为北洋兵的噩梦。不用想也知道,在弹雨的泼洒之下,黄橙橙的花生米将是无所不在的死亡缠绕。
“两百五十米,敌人就快上来了。”已经有经验老道的老兵把距离目测出来,向身后不断的报上经验目测的结果。
先前防线前设置的铁丝网和战壕一起,早就已经被绵密的炮火给炸得稀烂。战壕已经浅得刚刚可以趴下一个人,而那些斜插在土中的阻绝木桩、鹿砦也已经被烧得枯黑,冒着清烟,或者干脆在燃烧。遍布于阵地上的除了大大小小的弹坑便是那早就已经被炸成一截半截的战壕,原先许多设置的固定火力点更是早已经被大口径的炮弹给直接的炸成了弹坑。周吾能够找到一架完整的马克沁轻机枪,还得谢一声佛祖的保佑。
“杀!”狂乱的叫喊声中,成群的北洋兵兵在挥舞着指挥刀的各级军官的弹压下,在不足百米的距离上,向着中国军的阵地发起了最后一段距离上的冲击。
第一百零四章 先声(八)
天上一轮新月宛如江南女子的细眉,景色娇弱不胜之态,泄露的月光也实在是凄惨而又黯淡。北地深秋的夜晚,已经带着微微的寒意。慈宁宫安静的成了冷清孤寂之地,几个守卫的太监缩起脖子一副熊样。
隆裕太后斜坐在软榻上,衣着排场依旧不逊于昔日慈喜老佛爷的雍容华贵,可是神色气度的凄楚再也掩饰不住,鬓角的几丝白发星星,是怎么藏也藏不住。大清帝国的末世气象,已经全写在这个黄脸老婆子的脸上。
穿着旗人瓶底鞋,像是踩高撬的几个女官默然侍立,不敢出一点儿声响。身上锦绣旗袍是如此的华丽,但是不是百年之后,把叉开到腰上,露出白花花的大腿的喷血情趣旗袍。这几个女官身穿的旗袍,曲线一点也不突出,叉也开的不高,底下还穿这条裤子。
老婆子的脸色难看得要有多黑就要多黑,这几天她的心情非常不好,连乾隆爷留下的汝窑都被心情不爽的老婆子打碎了一个。侍候的人都格外小心,生怕一不注意给自己带来无端的祸事。塞到井里面,或者一条白领,那是妃嫔主子才有的VIP待遇,她们这些奴才的死法有非常多的花样,反正就是死无全尸。她们这些奴才的一条渐命,在这个主子太后老婆子的眼中,还不如一个汝窑,就是一颗东珠也比这些奴才精贵。
似这样相持良久,静得使人气息,一个个都把呼吸憋得微弱,太后老主子才微微地做了一个动作,女官们马上会意,悉悉地退下了。又从鬼门关出来了,个个心中惊喜,又极力的压制不露于表面。宫廷便是这样,主子们的性子永远都是喜怒无常,奴才们的小命永远是朝不保夕。奴才们永远是步步惊心,奴才的性命就像地上的小草。
这出了慈宁宫,低头行走的宫女太监也会闲聊两句,一个太监便叹道:“主子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就在那里站着,也吓的我一身冷汗直流。”
右手边的太监道:“这才显本事,要是在这个时候你伺候得主子舒心了,那主子的赏赐还不是泼天也似的来了,或者还能像李连英,张德海一样的威风一把。”
这个太监说道这两个名字,立刻警觉的住嘴,在宫里提到这两个人的名字,无端会招来祸事。不过在宫里做奴才,也就是这点盼头。外头革命风起云涌,为争人权,为争民权,为争国家主权。他们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些革命党人是疯子。几千年来,中国人都是这样过来的,那些革命党人想要改变,不是疯子又是什么?奴才们永远就是奴才,革命党人的干事情他们可不敢跟着干,只是想想都觉得害怕。
“都是革命闹的,害的主子不好伺候了。”沉默顷刻,那个太监又忍不住开口。紫禁城的生活极度无聊,只有用八卦来打发时间。
两个太监走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更低,低低声音带着莫名的兴奋,“我听外头侍卫说,那个汪精卫拿着南洋香烟包装锡纸包着两个‘鸭蛋’,妄想在金水桥炸死摄政王爷,疯子,真的是疯子!都说汪精卫长得锦毛鼠白玉堂似的人物,学那荆轲刺秦王,学那五鼠闹东京。京城里闹腾可欢了,外头的那些个王爷,躲在宅院不敢出门。”
“可不是,宫里的太监宫女都传开了,革命敌党人个个都是七侠五义,梁山绿林,匪头孙文长得绿眉毛,红眼睛,带着这帮穷凶极恶的匪徒打闹天下。湖北新竟崛起的革命党人李想,更是不得了,杀人不眨眼,从不留俘虏,湖北已经被他屠过好几便了,都他每天要清蒸一个婴孩吃。他武功了得,战场上如杀人魔王一样闹狠,瑞澄座下的四大天王便是被他吸干脑髓而死。”这个太监说道这里,忍不住打一个寒颤。京城里的老百姓受七侠五义的影响之深,与四书五经同等。市井之间关于革命党人的传说特多,基本上都是革命党人的恐惧。哪家小儿夜哭,或者不好管教,只要说一句革命党人来也,保证能治住。
威峨森严的宫殿里,听不到外间的流言蜚语,却也止不住老婆子对革命党人的惧怕。如今只坐着老婆子一个人,四外更是可怕的静。樵楼的鼓声又响了,已是三更时候。平日小皇帝睡得早,太后也有早睡的习惯,可是今天夜里,她好象在等什么似的,一直坐着。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对她这个老婆子来说简直是五雷轰顶!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没有灯罩的银烛,烛焰跳动,印入她瞳孔的深处。
袁世凯半推半就地接受了钦差大臣的职务后,却迟迟不来京陛见。授了袁世凯总理大臣的职位,他还谦逊得要命,竟然凑辞不受。如今内阁议会就是议的这件事,议到三更也还没有出结果。
湖北的军事虽然听她的心腹太监张德海说,好象袁世凯到了信阳之后,有了一点儿眉目,拿下个什么关,打通了湖北的门户。但是其他各省又纷纷传来不稳的消息,这省也独立,那省也独立,势头再这样下去,大清江山便要土崩瓦解。
滇西腾越革命,文武官员逃的逃,降的降,就是没有抵抗的。山西太原独立,巡抚陆钟琦与其子被杀。山西独立的第二天,九月初九,云南同盟会又起事,蔡锷被推为大都督,现正向四川进军。今天白天,摄政王来到宫中递话,派赴湖北的海军一直不对民军作战,游戈几天之后,竟在昨天下驶九江,也宣布起独立来!上海,贵州,安徽,江苏,广西,广东都有紧急奏报,也保不住哪一天出事。
这一段时间以来,奕匡和拉桐等人,天天唱着要袁世凯出来维持全局,摄政王死都不干,但看今天白天他的口气,好象也不那么硬了。今天下午他就要召集内阁会议,讨论奕匡等人的要求,也就是袁世凯的要求,并请太后派人列席这次会议,以便向她秉报。她派了张德海去,可他现在还没有回来。三更天了,怎么也该议出个章程了。
老婆子正头痛的犹疑间,甬道上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的头痛了一下猛的。张德海幽灵似的跪到了太后的脚跟前,还是一如既往的恭顺,整个人都伏在冰冷的地上。
隆裕看着脚下的奴才,声音有点儿颤斗的问道,“张德海,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张德海抬起来的是一张媚顺的脸,阴柔的笑意,发出太监特有的阴柔嗓音:“庆王爷们逼得狠,摄政王才表示出来。”
老婆子闭上了眼睛,心不由得猛跳了一下。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继续的问:“他就这样,交权了?”
“这也是没得法子的事!庆王爷说:再不给袁世凯委以军政全权,他是不会实心出来办事的。再拖几天恐怕北京也保不定要出问题了!徐世昌也说:东郊民巷那边的洋人也是一致表示,非袁莫属。摄政王爷也收到洋人的照会,匪党要是不快的扑灭,洋人就要组成联军打过来。庆王爷又说,如果再犹豫不决,大家只好玉石俱焚。他也不用上朝来了。惹怒了洋人,庚子年的事会再重演。”张德海捡着严重的话吓唬老婆子,还偷眼看老婆子的脸色。
隆裕老婆子脸色苍白,从未觉得此刻的宫殿里是冰冷无依。大清江山传承道手上,竟魄落到如此境地。此刻他的心真是矛盾得很,本来还包着一线希望,希望摄政王爷能够坚持先前的顽固,顶住朝堂的压力,看来是难了。“那摄政王又是怎么说的?”
张德海赶紧回道:“摄政王日夜操劳国事,这几天的精神也很不济,会议久开不下,他也很灰心。忧恐惶急之下,摄政王爷已经同意发四道‘上谕’,表示要释放‘国事犯’,真正施行‘宪政’,并落实组织‘责任内阁’。摄政王爷还说,如果袁世凯还不肯回京主持大局,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从明天起,他也不再理事了。那四道‘上谕’,叫我回来请太后最后定夺。”
老婆子几乎哭出声来,这个摄政王爷连这点担当也没有,还要让她一个老婆子来最后定夺,她懂个屁啊,出来包金的指甲比乡下老婆子的长,见识一点也不比乡下老婆子长。“张德海,大家都丢下我们孤儿寡妇不管。你看袁世凯这回肯出来吗?出来撑得住吗?靠得住吗?”
极度无奈的老婆子,只有问脚下的太监,这末世景象也在紫禁城里,谁有逆天的手段?
张德海还不知道吃袁世凯多少银子,这个身体不全却会察颜观色,只爱银子不爱美女的太监头儿,早就在等这个进言的机会了再忽悠一回老婆子。他把头低进了裤档,一脸极度认真地想了一会,还是那么阴柔,那么平静地说道:“袁世凯要的条件已经全部答应,他肯定会出山。他在镇压拳乱的时候就显出好本事,北洋军也都是他小站练兵多年带出来的,现在可战之兵,也都是他的老部下统带;洋人们已经不止一次的都推荐他,那肯定是有些办法。至于袁世凯是否可信,但宗氏之中,没有人啦!其实当年那样对他,也没有个事实,他在家养晦这么多年,也没有听到有什么超出规矩的事,何况庆王爷都这样信他,庆王爷自然首先会为大清着想。”
隆裕老婆子在无路可走的时候,再如何虚无缥缈的前途也只好相信。但是那个庆王爷,实在是一点也不靠谱,连她老婆子都看着是糊涂的紧。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道:“摄政王爷就没有其他的话?”
“摄政王爷临走时说是说了一句……”张德海抬眼看一眼老婆子,“说明天要来与太后商量,准备带着皇上北狩,这京城是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了。”
第一百零五章 先声(九)
天灰蒙蒙的,似乎是由李店飘过来的硝烟遮住着片天空。
“黄冈清军巡防营兵变,李西屏到了刚好可以接收残局。”曾高边走边说,与李想并肩而行。两旁都是低矮的茅房土墙,这里是德安府所在,广水县治地,一个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小村落。此地距离与北洋军大战僵持的前线李店非常接近,李想极其大胆的把司令部移到此处。
“这样李西屏省下许多麻烦,段祺瑞不好应付啊。”李想突然感叹一句,“尝道冯国璋的厉害,我是自然也不敢小瞧与他齐名的段祺瑞。在大悟一战,被冯国璋夺取先声,使我们应付的如此吃力。无论是谋略和军队战斗力,冯国璋都具有显著的优势。在大规模的阵地战中现阶段我们是肯定打不过北洋军,装备可以用财力弥补,战斗力却只有用时间来训练,我们的战斗力实在不及北洋军,战场上敌人也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但是明知不敌北洋军,我们却不能一味的逃跑,为了使北洋军表明我们革命军抵抗到底的决心,像李店这样小规模惨烈的战役,以后还会有很多,必要使北洋军尝道痛的滋味。”
一列军队迈着整齐的不伐从他们身边走过,曾高、李想两人在边说边走,满是忧心。街上的老百姓几乎没有看到,这个时代,老百姓最害怕的既是打仗,无关乎正义与邪恶。
曾高见李想注意力转移到两边紧闭的门窗,和路上绝迹的行人,眉头轻皱,他苦笑的说道:“湖北是个饱受战祸之苦的地方,太平天国时期,十多年来都是两方争夺主战场,对湖北老百姓的摧残不可畏不深。革命军队的入驻,使得家家户户都闭紧了门窗,家里的老婆子忙着给闺女媳妇绑贞节腰带,往脸上涂锅地黑。无论我们如何宣传革命军队的纪律是如何的严明,是如何的正义之师,也不能使打消他们的担忧,总摆出不可掉以轻心样子。小村的老人有自己的见识,还说起说起当年我家太爷率领的湘军,那可是堂堂勤王之师,还不是禽兽一样到处乱搞。”
曾高提起自家太爷,嘴角苦笑的意味更浓。当年的曾国藩正是以此激起湘军的兽性,从而爆发出超越太平军的战斗力。只是这样的战斗力,是为曾高不齿。
李想拍拍他的肩膀,体会到他此刻难言的想法,道:“所以湘军只能依附腐朽的满清朝庭而成势,无法成为一只改变中国命运的强军。”
曾高恍然陷入沉思,惊讶于湘军最后命运的结局,在背后存在的深沉原因竟被李想一语道破。他意兴道:“湘军也好,淮军也好,现在的北洋军也好,这些都无法成为改变中国命运的强军,这些都是国家利益和个人私利相结合的军队。”
李想心里一突,走路的步伐也有些走调,自己的革命军好像有这种转变的危险趋势。唯一不同的是,李想现在脑袋还没有权力毒害,一直把国家利益放在个人私利之上,此次放弃汉口掉兵北上,正是如此。但是李想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想法,自己忍下多大的痛才割下汉口,亦道现在为止也没有彻底的放弃汉口的打算,还怀着一肚皮的坏心眼,准备给汉口扇扇妖风。权力这个大危险妖魔,比鸦片害人更是无声无息,说不定那天就把他给吞噬,整个国家都将成为他的私人财产。
李想已经不敢想下去,突然转移话题道:“黄冈为黄州府治所在,是个很早就受到革命影响的城市,日知会员吴贡三判刑后就被关押在那里。”李想对湖北还是下过一番苦工,记得一些人事。
曾高点头道:“黄冈驻防营兵群起向府县衙门索要欠饷,烧毁标统衙门。知县和地方绅士迫于无奈,已经无法控制这个失控的局面,便把吴贡三迎接出狱,要他全权处理。武昌军政府得到报告,立即派人前往招抚,成立鄂东军政支部。清知府、知县、标统等逃避,黄州府属各县纷纷反正。麻城县议会议长屈开埏召集四乡议员,准备宣布反正。屈是自立军首领,当议员们按期集会时,县令在地方劣绅煽动下,命巡防营包围议场,要杀死屈开埏,还好屈开埏事败逃亡。除麻城外,鄂城、蕲春、蕲水、大冶、黄石港、阳新、广济、武穴等县的反正大多是顺利的。李西屏进黄州,不会有多大的阻力,黄州现在只有他的枪杆子硬。”
李想一摸头上的绷带,作一个头痛状,道:“段祺瑞就有李西屏头痛,我们还是商量如何对付冯国璋这个大麻烦。”
曾高一笑道:“如今天下局势是一天一个变化,各省起义风起云涌。别的身份也关系不到我们的战场,但是有一个身份却肯定袁世凯大乱阵脚。”
李想抬眼看曾高笑得神秘又范贱,一看便知是想考他。能使袁世凯阵脚大乱,这样重要的省份,李想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想到了。“山西阎锡山!”
山西起义,切断了北洋军的补给线,袁世凯又将拿什么和湖北革命军战。
曾高叹道:“真是什么也瞒不住你,天下局势好像都在掌握之中。山西起义后,祸生肘腋,清廷大惊,忙派人在保定的第六镇统制吴禄贞率军入山西去镇压。”
吴禄贞的名字实在太熟悉,在孝感就反复讨论过他。李想奇道:“吴禄贞是革命党人,清廷真浑了头,先派头抚慰滦州病变,现又派他镇压山西革命。我怎么总觉得不对劲?”
曾高笑道:“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吴禄贞确实是就是革命党人的好同志,他刚到石家庄,就派人与山西方面联系。吴禄贞与阎锡山二人在娘子关见面,成立燕晋联军,准备会合吴禄贞的好友、第二镇统制张绍曾和第二混成协协统蓝天蔚,一起夹击北京。”
李想连连摇头,“你说过,吴禄贞和黄兴,宋教仁都是张之洞送去东洋留学生,革命党人之间号称楚天三杰,如此相当当的人物,清廷不可能不听到一点风声。当初拒绝他南下镇压湖北革命,之后又把他调离第六镇去抚慰滦州兵变,现在又驱使他去镇压山西革命。古怪得很,我是越想越不对劲。”
李想说的不对劲,是指他学的百年后历史教科书,辛亥这段历史,对吴禄贞这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的存在,并没有对这段历史造成影响。
曾高就不明白了,“还有什么不妥?”
李想神情凝重,道:“不要小看袁世凯,说他是蛤蟆精,一点也不假,我看吴禄贞和阎锡山很难事成。我们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还是小心应付冯国璋,近期他肯定会有连续的大动作。”
李想和曾高说话间已经走到一座大宅门前,两人多高的院墙刷得粉白,此刻却被革命写下许多标语。诸如:革命军是人民子弟兵、为人民服务、打倒满清政府、打倒帝国主义、三五减租。
冯国璋和他的参谋长张联芬一大清早,便骑马视察了第一军的各线阵地,慰问昨夜血战的将士。他们疲倦地回到新设与大悟的司令部,马弁为他们脱下戎装,弄来了一桌上好的酒菜。
冯国璋很累,在杨寨的视察使他心情沉重。他无味的嚼着嘴脸的佳肴,山珍海味在犹如嚼腊,一脸无情无趣的样子。杨寨是打下来了,北洋军付出的牺牲却远远的大于杨寨的重要程度。李店依旧在革命军的手上,革命党人极其顽强的守着那块地盘。大悟县城,革命党人几乎没有作像样的抵抗便放弃,却在这两个不起眼的小镇拼命抵抗,是何居心?冯国璋一时想不通。
张联芬问:“总统官大人,今天在杨寨阵地上,好多官佐都在问何时进攻李店的事。昨夜没有打下李店,兄弟们都憋着一口气。总统官大人,我们何时进攻李店?”
冯国璋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他,继续细嚼慢咽。无法李想的意图,便无法做出针对性的军事布局,坐在大悟县城里,心底反而莫名的不安。
冯国璋早在进攻大悟之前,他和参谋长通霄不眠,一起制定了两路进攻的计划:一路由第四镇王遇甲部从正面直攻大悟;一路由第六镇李纯部进杨寨,占领李店,控制整个铁路线,司机进攻广水。根据多年作战的经验,他自信清军炮火远胜民军,阵地进攻战优势炮火必帮大忙,在大悟一战,也证明了他这个推测;再者北洋军以久练之师,对民军初建之旅,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而在杨寨、李店外围战场一战,也却是看出革命军迎战显出有些稚嫩,但是革命军誓死反抗的决心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在李店白刃战中,那些北洋老兵都谈起色变。盘据在李店的李想革命军已经成为冯国璋眼中刺,恨不能拔之而后快。
冯国璋沉默半响才道:“湖北革命军李想最具实力,武昌黎元洪,黄兴等,完全可以不与理会。只要能扑灭李想,湖北革命军将成不了气候。但是袁大人有命,不要与李想纠缠,拿下阳夏才是正事。”
冯国璋一时也糊涂了,在信阳安扎行营的袁世凯说那些阳夏是为夺革命之气,可是现在,革命军的主力已经被李想抽离阳夏,要夺革命军之气只有打败李想,现在为何又只死认阳夏不放。冯国璋立功心切,也是想要与最近名声鹊起的李想一争高下,再次发电要求准他先打李想,并陈述革命军之气实系李想一身。这时候袁世凯对他的催电干脆更是不予回答。他有些茫然了。他和袁世凯多年相交,知道他用兵向来凶狠,当年山东巡抚任上,杀拳民如割草一样。同样是平叛剿匪,这一次何以如此迟延?这中间难道有什么蹊跷吗?
吃完了饭,靠在虎皮椅上,他有气无力地对参谋长说:“今天到杨寨,看到铁路对岸敌人根本没有增加什么防守,敌人昨夜一战也是筋疲力尽,援军也无法及时补上。这个机会失了,就太可惜了。”
“唉!”张联芬叹息一声,他猜得到总统官这时心头在想什么,也不好说什么。
第一百零六章 先声(十)
信阳的天空也是灰蒙蒙的,好像就要变天的样子,整个中华大地的天就要变的样子。后花园的两柱枣数简直落尽了叶子,枯枝条伸向阴沉诡异的天空。
袁世凯难得的好心情来这个被他霸占的宅子后花园散步,身后跟着的是号称鬼谷帝王术的传人——杨度。杨度拖着油光水滑的辫子,白色的长衫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潇洒不羁。袁世凯更是不得了,龙行虎步的走在前头,似乎一举一动便可掀起天下风雨。
脚底踩着枯叶,发出沙沙响声。脚边长满枯萎的野草,唯一的颜色是那极细的野菊花,细碎的花瓣在秋风中瑟瑟,却已经顽强的活着。这李园信阳也是小有名气,但是比起养寿园,就差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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