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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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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随即分手,心中说不出的惆怅,眼见姊姊兴高采烈的
站在姊夫身畔,与道贺的群雄应酬,但觉心中伤痛再难忍受,
当即转身,要回自己家去。只走得几步,黄蓉已追到她身边,
携住了她手,柔声道:“襄儿,怎么啦?今天不快活么?”郭
襄道:“不,我快活得很。”说了这句话,随即低头,满眶泪
水,险些便掉了下来,黄蓉如何不明白女儿的心事,却只说
些戏文中的有趣故事,要引她破涕为笑。
两人慢慢回府。黄蓉陪女儿到她自己房里,问道:“襄儿,
你累不累?”郭襄道:“还好,妈,你一夜没睡,该休息了。”
黄蓉拉着她,并肩坐在床边,伸手给她拢了拢头发,说道:
“襄儿,杨过大哥的事,我从来没跟你说过。这回事说来话长,
你若是不累,我便跟你说说。”郭襄精神一振,道:“妈,你
说罢。”
黄蓉道:“这事须得打从他祖父说起。”于是将如何郭啸
天与杨铁心当年在临安牛家村结义、郭杨两家指腹为婚,如
何杨康认贼作父、卖国求荣、终至死于非命,如何杨过幼时
寄居桃花岛,如何郭芙斩断他的手臂,如何他和小龙女在绝
情谷分手等情,一一说了。
郭襄只听得惊心动魄,紧紧抓住了母亲的手,小手掌心
中全是汗水。她怎料想得到这个自己心中藏之、何日忘之的
“大哥哥”,与自己家里竟有这深的渊源,更料不到他那只手
臂竟是为姊姊斩断,而他妻子小龙女所以离去,也是因中了
姊姊误发的毒针所起。她只道杨过只是她邂逅相逢的一位少
年侠士,只因他倜傥英俊、神采飞扬,这才使她芳心可可,难
以自遣,却原来这中间恩恩怨怨,竟然牵缠及于三代。待得
母亲说完,她已是如醉如痴,心中一片混乱。
黄蓉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初时我还会错了意,还道他
和你结识,实蓄歹念。唉,说到诚信知人,我实是远远不及
你爹。你杨大哥今晚干这三件大事,别说他绝无邪念,纵是
不安好心,咱们受惠非浅,也是感激不尽。”郭襄奇道:“妈,
杨大哥怎会不安好心?他有甚么邪念?”黄蓉道:“我起初想
错了,只道他深恨咱们郭家,因此要在你身上复仇。”郭襄摇
头道:“那怎么会?”他若要杀我出气,那真是易如反掌,风
陵渡边,他只须出一根手指便戳死了我,费甚么事?”黄蓉道:
“你是小孩子,不懂的。他如要叫你受苦,要咱们伤心烦恼,
自有比杀人更恶毒十倍的法儿。唉,那不必说了,我此刻也
知道他不会。可是我心中挂着一件事,好生不安。”
郭襄道:“妈,你担心甚么?我瞧杨大哥对从前的事也已
不放在心上。他不久便要和杨大嫂相会,那时心里一快活,甚
么事都一笔勾销了。”黄蓉叹道:“我担心不安的,便是怕他
见不着小龙女。”
郭襄瞿然而惊,道:“甚么?那怎么会?杨大哥亲口跟我
说,杨大嫂因为身受重伤,得蒙南海神尼救去医治,约好了
十六年后相会,他夫妻俩情深爱重,互相等了这么久,怎能
见不着?”黄蓉眉头深皱,“嗯”了一声。郭襄又道:“杨大哥
说,杨大嫂在断肠崖下以剑刻字,说道:‘十六年后,在此重
会,夫妻情深,勿失信约。’又说‘珍重千万,务求相聚’,难
道刻的字是假的么?”黄蓉道:“这刻字是千真万确,半点不
假,可是我便担心小龙女对杨过相爱太深,因而杨过终于再
也见她不着。”
郭襄不明母亲言中之意,怔怔的望着她。黄蓉道:“十六
年前,你杨大哥夫妻都受了重伤,你杨大哥尚有药可治,小
龙女却毒入膏肓。你杨大哥眼见爱妻难愈,他也不想活了,纵
有仙丹妙药,他也不肯服食。”她说到这里,声音更转柔和,
叹道:“唉,有些事情,你年纪还小,这时候是不会懂的。”
郭襄怔怔的出神,过了片刻,抬头道:“妈,倘若我是杨
大嫂,我便假装身子好了,让他服食丹药治病。”
黄蓉一呆,没料到女儿虽然幼小,竟也能这般为人着想,
说道:“不错,我只担心小龙女当时便是如此,才离杨过而去。
她谆谆叮嘱,说夫妻情深,勿失信约,又说珍重千万,务求
相聚。当时我瞧着‘珍重千万’四个字,便猜想小龙女突然
影踪不见,是为了要你杨大哥安安静静的等她十六年。唉,她
想这长长的十六年过去,你杨大哥对旧情也该淡了,纵然心
里难过,也会爱惜自己身体,不会再图自尽了。”
郭襄道:“那么,那南海神尼呢?”黄蓉道:“那南海神尼,
却是我的杜撰了。世上压根儿就没这一个人。”郭襄大吃一惊,
颤声道:“没……没有南海神尼?”
黄蓉叹道:“那日在绝情谷中,断肠崖前,我见了杨过这
般凄苦模样,心有不忍,只得捏造了一个南海神尼来安慰他,
好教他平平安安的等过这一十六年。我说南海神尼住在大智
岛,实则世上就没这一个岛。我又说南海神尼教过你外公的
掌法,好令他更加坚信不疑。杨过这孩儿聪明绝顶,我若非
说得活龙活现,他怎能相信?他若是不信,小龙女这番苦心,
也就没有着落了。”
郭襄道:“你说杨大嫂已经死了么?这一十六年的信约全
是骗他的么?”黄蓉忙道:“不,不!说不定小龙女仍在人世,
到了相约之日,她果真来和杨过相聚,那自是谢天谢地。她
是古墓派的唯一传人,古墓派的创派祖师林朝英学问渊博,内
功外功俱臻化境,倘若遗下神奇功夫,令小龙女得保不死,也
是在情理之中。”
郭襄心下稍宽,道:“是啊!我也这么想,杨大嫂是这样
的好人,杨大哥又这般爱她,她不会就这么死的。倘若杨大
哥到了约会之期见她不着,岂不是要发狂么?”
黄蓉道:“今日你外公到来,我便想向他提一句,请他老
人家相助圆这个南海神尼的谎儿,可是一直不得其便。”郭襄
也担起忧来,说道:“这会儿杨大哥正和外公在一起,他立时
会问起南海神尼之事。外公不知前因后果,不免泄漏了机关,
那可怎生是好?”黄蓉道:“倘若小尤女真能和他相聚,自是
上上大吉,甚么都好。要是到了约期他见不着小龙女,此人
一发性儿,不知要闹出多大乱子来。他会深恨我撒诳骗他,令
他苦等了一十六年。”郭襄道:“妈,那你不用担心,你全是
为了他。你是一片好心,救了他的性命。”
黄蓉道:“不说郭杨两家三世相交,便是过儿自己,他曾
数次相救你爹爹、妈妈、姊姊和你,今日又为襄阳立了这等
大功,虽说咱们于他小有恩惠,但实不足以相报其万一。唉,
过儿一生孤苦,他活到三十多岁,真正快活的日子实在没有
几天。”
郭襄黯然低首,心想:“大哥哥倘若不能和杨大嫂相会,
只怕他真的要发狂呢。”黄蓉又道:“你杨大哥是个至性至情
之人,只因自幼遭际不幸,性子不免有点孤僻,行事往往出
人意表。”郭襄淡淡一笑,道:“他和外公,和我,都是邪派。”
黄蓉正色道:“不错,他是好人,可是有点邪气。要是小龙女
不幸已经逝世,你可千万别再跟他见面了。”
郭襄没料到母亲竟会这般说,忙问:“为甚么?为甚么不
能再见杨大哥?”黄蓉握住她手,说道:“要是他和小龙女终
于相会,你要跟他们一起去游玩,便一起去,爱到他们家里
去作客,便去好了,就是随他们到天涯海角,我也放心。但
若他会不到小龙女,襄儿,你不知你杨大哥的为人,他发起
狂来,甚么事都做得出。”郭襄颤声道:“妈,他如见不到杨
大嫂,伤心悲痛,咱们该得好好劝他才是。”黄蓉缓缓摇头,
说道:“他是不听人劝的。”
郭襄顿了一顿,问道:“妈,隔了一十六年,你说他伤心
之下,会不会再图自尽呢?”黄蓉沉吟半晌,道:“许多人的
心思我都猜得到,可是你杨大哥,他从小我就不明白他心中
在打甚么主意,正因为我猜他不透,是以不许你再跟他相见,
除非他和小龙女同来,那自是又当别论。”郭襄呆呆出神,并
不接口。
黄蓉道:“襄儿,妈这全是为你好,你如不听妈的话,将
来后悔可来不及了。”她见女儿秀眉紧蹙,眼现红晕,柔声道:
“襄儿,我再说一回事你听,那是你杨大哥之父杨康的作为。”
于是又将杨铁心如何收穆念慈为义女,如何比武招亲而遇到
杨康,如何杨康作恶多端,而穆念慈始终对他一往情深、生
下杨过、终于伤心而死等情一一说了,最后道:“穆念慈姊姊
品貌双全,实是一位难得的好女子,只因误用了真情,落得
这般下场。”
郭襄道:“妈,她是没有法子啊。她既欢喜了杨叔叔,杨
叔叔便有千般不是,她也要欢喜到底。”
黄蓉凝视着女儿的小脸,心想:“她小小年纪,怎地懂得
这般多?”眼见她神情困顿,眼皮软垂,于是拉开棉被,帮她
除去鞋袜外衣,叫她睡下,给她盖上了被,道:“快合上眼睛,
妈看你睡着了再去。”郭襄依言合眼,一夜没睡,也真的倦了,
过不多时,便即鼻息细细,沉沉入梦。
黄蓉望着女儿俏丽的脸庞,心想:“三个儿女之中,我定
要为你操心最多。你们三姊弟中,到底我最怜惜哪一个,可
也真的说不上来呢。”当下自行回房安睡。
傍晚时分,武氏兄弟派了快马回报,说道南阳的大军粮
草果然一焚而尽,火药爆炸,炸死了不少蒙古兵将,余火兀
自未熄,蒙古前军退兵百里,暂且按兵不动。襄阳城中得到
这个确讯,满城狂喜,“神雕大侠”四个字挂在口上说个不停。
有的更加油添酱,将杨过说得犹似三头六臂一般,讲到他怎
地歼灭新野、邓州两路敌兵,怎地火烧南阳,口沫横飞,有
声有色,似一切全是他亲眼目睹,谁也没他知道得明白详尽。
当晚郭靖夫妇应安抚使吕文德之邀,到署中商议军情,直
到深夜方回。次日清晨,耶律齐、郭芙、郭破虏依例到后堂
向父母请安,等了良久,不见郭襄到来。黄蓉担心起来,命
丫鬟到二小姐房中瞧瞧,是不是她身子不适。过了一会,那
丫鬟和郭襄的贴身使女小棒头同来回报,说道:“二小姐昨晚
没回房安睡。”
黄蓉吃了一惊,忙问:“怎地昨晚不来禀报?”小棒头道:
“昨夜夫人回来得晚了,婢子不敢前来惊扰,只道二小姐过一
会儿就能回房,哪知道等到这时还没见到。”
黄蓉微一沉吟,即到女儿房中察看,只见她随身衣服和
兵刃、银两等一件也没携带,正自奇怪,忽见女儿枕底露出
白纸一角。黄蓉情知不妙,暗暗叫苦,抽出一看,只见纸上
写道:
“爹爹妈妈尊鉴:女儿去劝杨大哥千万不要自寻短见,劝
得他听了之后,女儿即归。女襄叩上。”
黄蓉呆在当地,做声不得,心道:“这女孩儿恁地天真!
杨过是何等样人,这世上除了小龙女之外,他还能听谁的劝?
要是他肯听旁人的言语,那也不是杨过了。”有心要即行出去
寻女儿回来,但南北两路蒙古大军虎视襄阳,眼前攻势虽然
顿挫,但随时能再挥兵进攻,这时候如何能为儿女之私,轻
身涉足江湖?当下和郭靖商议之后,写了四通恳切的书信,分
交八名能干得力的丐帮弟子,分四路出去寻找郭襄,命她即
行归家。
郭襄那日听了母亲详述往事之后,虽即睡去,但恶梦连
连,一会儿见杨过挥剑自杀,将另一条手臂也斩断了,一会
儿又见他自千丈高崖上跃将下来,跌得血肉模糊。做了几个
恶梦之后,满身冷汗的醒来,坐在床上细细思量:“大哥哥给
了我三枚金针,答允给我做到三件事。眼下金针还剩一枚,正
好持此相求,要他依我,千万不能自尽。他是豪侠之士,言
出必践,我这便找他去。”于是留了一封短简,当即出城。
可是杨过和黄药师携手同行,此刻到了何处,实是毫无
头绪。郭襄行出三十余里,腹中饥饿起来,要想寻一家饭店
打尖。但襄阳城郊百姓为了逃避敌军,早已十室十空,别说
饭店,连有人的人家也找不到一家。郭襄从未独自出过门,想
不到道上有这等难处,坐在路旁一块石上,双手支颐,暗暗
无愁。
坐了一会,心想:“没有饭店,寻些野果充饥便了。”纵
目四顾,身周数里之内连果树也没一棵。正没做理会处,忽
听得马蹄声响,一乘马自东而西奔来。驰到近处,只见马上
坐着个极高极瘦的年老僧人,身披黄袍。马匹奔驰极快,转
眼便过去了,奔出数丈,那老僧忽地圈转马头,回到郭襄身
前停住,问道:“小姑娘,你是谁?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郭襄见他目光如电,心中微微一凛,但随即想到在黑龙
潭前所遇到的一灯大师,暗想:“那一灯大师如此慈祥,这老
和尚想必也是好人。”答道:“我姓郭,要去找一个人。”那老
僧道:“你去找谁?”郭襄侧过了头微微一笑,道:“老和尚多
管闲事,我不跟你说。”那老僧道:“你要找的人是怎生模样,
或许我曾在道上见到,便可指点途径。”郭襄一想不错,便道:
“我找的那人最好认不过,是个没有右臂的青年男子。他或许
是和一只大雕在一块儿,也或许只有他独自一人。”
那老僧正是金轮法王,听她所说之人正是杨过,心中一
惊,脸上却现喜色,道:“啊,你要找的人姓杨名过,是不是?”
郭襄大喜,道:“是啊,你识得他?”法王笑道:“我怎不识得?
他是我的小朋友。我识得他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
郭襄俏脸上一阵红晕,笑问:“大和尚,你叫甚么法名啊?”
法王道:“我叫珠穆朗玛。”珠穆朗玛是西藏境内一座高山之
名,此峰之高,天下第一,法王随口说出来,隐有武功高绝、
无人可及之意。
郭襄笑道:“甚么珍珠,木马,叽哩咕噜的,名字这么长。”
金轮法王道:“叫珠穆朗玛。”郭襄道:“好,是珠穆朗玛大师。
你知道我大哥哥在哪儿么?”法王道:“你大哥哥?”郭襄道:
“杨过啊?”法王道:“啊,你叫杨过作大哥哥,你说姓郭啊?”
郭襄脸上又是微微一红,道:“我们是世交,他从小住在我家
里的。”
法王心念一动,道:“我有个方外之交,与老僧相知极深。
此人武艺高强,名满天下,也是姓郭,单名一个靖字,不知
姑娘识得他么?”郭襄一怔,心想:“我偷偷出来,他既是爹
爹的朋友,说不定硬要押我回去,还是不说的好。”说道:
“你说郭大侠么?他是我本家长辈。大和尚是瞧他去么?”
法王人既精明,又是久历世务,郭襄这么神色稍异,他
如何瞧不出来?当即叹道:“我和郭大侠乃是过命的交情,已
有二十余年不见,日前在北方听到噩耗,说郭大侠已经逝世,
老僧心痛如绞,因此兼程赶来,要到他灵前去一拜。唉,大
英雄不幸短命,真是苍天无眼了。”说到这里,泪水滚滚而下,
衣襟尽湿。他内功深湛,全身肌肉呼吸皆能控纵自如,区区
泪水,自是说来便来。
郭襄见他哭得悲切,虽然明知父亲不死,但父女关心,不
由得心中也自酸苦,眼眶一红,说道:“大和尚,你不用伤心,
郭大侠没有死。”法王摇头道:“你别瞎说!他确是死了。小
女孩儿怎知道大人的事?”郭襄道:“我正自襄阳出来,怎不
知道?刚刚昨天我便见过郭大侠。”
法王此时再无怀疑,仰天大笑,说道:“啊,你便是郭大
侠的小姐。”突然又摇头道:“不对,不对,郭大侠的小姐名
叫郭芙,我也识得,她今年总有三十五岁出头了,哪像你这
般小?”郭襄经不起他这么一激,道:“那是我大姊姊。她叫
郭芙,我叫郭襄。”
法王心中大喜,暗想:“今日当真是天降之喜,这福气自
己撞将过来。”说道:“如此说来,郭大侠真是没死了。”郭襄
见他喜形于色,还道他真是为父亲健在而喜欢,觉得此人良
心真好,说道:“自然没有死!我爹爹倘若死了,我哭也哭死
了。”法王喜道:“好,好,好!我信你了。郭二姑娘,如此
我便不到襄阳去了。相烦你告知令尊郭大侠和令堂黄帮主,便
说故人珠穆朗玛敬候安好。”他料知郭襄定要问他杨过之事,
于是以退为进,双手一合十,牵过马来,便要上鞍。
郭襄道:“喂喂,大和尚,你这个人怎么如此不讲理啊?”
法王道:“我怎地不讲理了?”郭襄道:“我跟你说了我爹爹的
消息,你却没跟我说杨过的消息,他到底在哪里?”法王道:
“啊,昨天在南阳之北的山谷之中,老僧曾和杨过小友纵谈半
日,他正在该处练剑,此刻十九未走,你去找他便了。”郭襄
秀眉微蹙,道:“这许多山谷,到哪里去找他?请你说得明白
些。”法王沉吟半晌,便道:“好罢!我本要北上,就带你去
见他便了。”郭襄大喜,道:“如此多谢你啦。”
法王牵过马来,道:“小姑娘骑马,老僧步行。”郭襄道:
“这个何以克当?”法王笑道:“这马四条腿,未必快得过老僧
的两条腿。”
郭襄正欲上马,忽道:“啊哟,大和尚,我肚子饿啦,你
带着吃的没有?”法王从背囊中取出一包干粮。郭襄吃了两个
面饼,上马便行。
法王大袖飘飘,随在马侧。郭襄想起他那句话:“这马四
条腿,未必快得过老僧的两条腿”,一提马缰,笑道:“大和
尚,我在前面等你。”话声未毕,那马四蹄翻飞,已发足向前
疾驰。
这马脚力甚健,郭襄但觉耳畔风生,眼前树过,晃眼便
奔出了里许。她回头笑道:“大和尚,你追得上我么?”说话
甫毕,微微一惊,原来竟尔不见了金轮法王的踪影。忽听得
那和尚的声音从前面树林中传出:“郭姑娘,我这坐骑跑不快,
你得加上几鞭。”郭襄大奇:“怎地他又在前面?”纵马抢上,
只见法王在身前十余丈处大步而行。郭襄挥鞭抽马,那马奔
得更加快了,然而和法王始终相距十余丈,几乎要迫近数尺
也有所不能。这时两人已走上襄阳城北大路,一望平野,那
马四只铁蹄溅得黄土飞扬,看法王时,却是脚下尘沙不起,宛
似御风而行一般。
郭襄好生佩服,心想:“他若非身具这等武功,也不配和
爹爹结成知交。”由钦生敬,叫道:“大和尚,你是长辈,还
是你来骑马罢,我慢慢跟着便是。”法王回头笑道:“咱们何
须在道上多费时光?早些找到你大哥哥不好么?”这时郭襄胯
下的坐骑渐感乏力,奔跑已无先前之速,反而与法王越离越
远了。
便在此时,只听得北边又有马蹄声响,两乘马迎面驰来。
法王道:“咱们把这两匹马截下来,三匹马掉换着骑,还可赶
得快些。”过不多时,两乘马已奔到近前,法王双手一张,说
道:“下来走走罢!”
两马受惊,齐声长嘶,都人立起来。马上乘客术甚精,身
随鞍起,并没落马,一人怒喝:“甚么人?要讨死么?”刷的
一声,马鞭从半空抽将下来。郭襄喜叫:“大头鬼,长须鬼,
别动手,是自己人!”马上乘客王是西山一窟鬼中的长须鬼和
大头鬼。
这时法王左手回带,已抓住了大头鬼的马鞭,往空一夺。
不料大头鬼人虽矮小,却是天生神力,那马鞭又是极牢韧的
牛皮所制,法王这一夺实有数百斤的大力,但马鞭居然不断,
也没将大头鬼拉得鞭子脱手。法王叫道:“好小子!”手劲暗
加,呼的一声,终于将大头鬼拉下马来。
大头鬼大怒。撒手松鞭,便欲扑上跟法王放对。长须鬼
叫道:“三弟且慢!”说道:“郭二小姐,你怎地和金轮法王在
一起了?”当日金轮法王和杨过等同入绝情谷,长须鬼樊一翁
见过他一面,因此识得。
郭襄笑道:“你认错人啦,他叫珠穆朗玛大师,是爹爹的
好朋友。金轮法王却是爹爹的对头,这不是牛头不对马嘴么?”
樊一翁问道:“你在哪里遇见这和尚的?”郭襄道:“我刚碰着
他。这位大和尚说道我爹爹不在了,你说好笑不好笑?他要
带我去见大哥哥呢。”大头鬼道:“二小姐快过来,这和尚不
是好人。”郭襄将信将疑,道:“他骗我吗?”大头鬼道:“神
雕侠在南边,怎地他带你往北?”
金轮法王微微一笑,道:“两个矮子瞎说八道。”身形略
晃,倏忽间欺近二鬼身侧,双掌齐下,径向二鬼天灵盖拍落。
这十余年来,法王在蒙古苦练“龙象般若功”,那是密宗
中至高无上的护法神功。
那“龙象般若功”共分十三层,第一层功夫十分浅易,纵
是下愚之人,只要得到传授,一二年中即能练就。第二层比
第一层加深一倍,需时三四年。第三层又比第二层加深一倍,
需时七八年。如此成倍递增,越是往后,越难进展。待到第
五层后,欲再练深一层,往往便须三十年以上的苦功。密宗
一门,高僧奇士历代辈出,但这一十三层“龙象般若功”却
从未有一人练到十层以上。这功夫循序渐进,本来绝无不能
练成之理,若有人得享数千岁高龄,最终必臻第十三层境界,
只是人寿有限,密宗中的高僧修士欲在天年终了之前练到第
七层、第八层,便非得躁进不可,这一来,往往陷入了欲速
不达的大危境。北宋年间,藏边曾有一位高僧练到了第九层,
继续勇猛精进,待练到第十层时,心魔骤起,无法自制,终
于狂舞七日七夜,自绝经脉而死。
那金轮法王实是个不世出的奇才,潜修苦学,进境奇速,
竟尔冲破第九层难关,此时已到第十层的境界,当真是震古
铄今,虽不能说后无来者,却确已前无古人。据那“龙象般
若经”言道,此时每一掌击出,均具十龙十象的大力,他自
知再求进境,此生已属无望,但既已自信天下无敌手,即令
练到第十一层,也已多余。当年他败在杨过和小龙女剑下,引
为生平奇耻大辱,此时功力既已倍增,趁着蒙古皇帝御驾亲
征,便扈驾南来,要双掌击败杨龙夫妇,以雪当年之耻。
这时他双掌齐出,倏袭二鬼,大头鬼举臂一格,喀的一
响,手臂立即折断,脑门跟着中掌,连哼也没哼一声,当即
毙命。樊一翁功力远为深厚,眼见敌人这一击甚是厉害,使
一招“托天势”,双手举起撑持,立觉有千斤重力压在背上,
眼前一黑,扑地便倒。
郭襄大惊,喝道:“这两个是我朋友,你怎敢出手伤人?”
樊一翁喷了两口鲜血,猛地纵起,抱住了法王两腿,叫
道:“姑娘快逃。”法王左手抓住他背心,要将他提起摔出,但
樊一翁舍命回护郭襄,双手便如铁圈般牢牢握住了敌人双腿。
法王虽然力大,却拉他不脱。郭襄又惊又怒,此时自己知道
法王不怀好意,可是不愿舍樊一翁而独自逃命。双手在腰间
一插,凛然道:“恶和尚,你恁地歹毒?快放了长须鬼,姑娘
随你去便是。”樊一翁叫道:“姑娘快逃,别管……”下面一
个“我”字没说出口,就此气绝。
法王提起樊一翁的尸身往道旁一掷,狞笑道:“你若要逃,
何不上马?”郭襄一生从未恨过任何人,当日鲁有脚死在霍都
手下,但她未曾目睹霍都下手,只是心中悲痛,却没憎恨仇
人,这时见法王如此毒辣残忍,不由得恨到极处,对他怒目
冷视,竟无半点惧色。法王道:“小姑娘,你怎地不怕我?”郭
襄道:“我怕你甚么?你要杀我,快动手好啦!”法王大拇指
一翘,赞道:“好,将门虎女,不愧乃父。”
郭襄向着法王狠狠的望了一眼,想要埋葬两位朋友,苦
无锄头铁铲之属,微一沉吟,提起两人尸身,放在樊一翁的
坐骑背上,翻过踏蹬皮索,将尸身绑住了,在马臀上踢了一
脚,说道:“马儿,马儿,你送主人回家去罢。”那马吃痛,疾
驰而去。
那晚杨过和黄药师并肩离了襄阳,展开轻功,向南疾趋,
倏忽间奔出数十里之遥,卯末辰初,已到宜城。两人来到一
家酒楼,点了酒菜,共叙契阔。黄药师说起程英、陆无双姊
妹十余年来隐居故乡嘉兴,以傻姑为伴。他曾想携同两人出
来行走江湖散心,两姊妹总是不愿。杨过黯然长叹,颇感内
疚。
两人喝了几杯,杨过说道:“黄岛主,这十多年来,晚辈
到处探访你老人家的所在,想请问你一件事,直到今日,方
始如愿。”黄药师笑道:“我随意所之,行踪不定,要找我确
是不易。但不知老弟要问我何事。”杨过正要回答,忽听得楼
梯上脚步声响,上来三人。
黄杨二人听那脚步之声,知道上楼的三人武功甚强,大
非庸手,一瞥之下,杨过识得当先一人乃是潇湘子,第二人
面目黝黑,并不相识,第三人却是尹克西。这时潇湘子和尹
克西也已见到杨过,两人愕然止步,互相使个眼色,便欲下
楼。
杨过轩眉笑道:“故人久违,今日有幸相逢,何以匆匆便
去?”尹克西拱了拱手,陪笑道:“杨大侠别来无恙?”潇湘子
深恨终南山上折臂之辱,这十余年来虽然功力大进,自知终
非敌手。当下再也不向杨过多瞧一眼,径自走向楼梯。
那黑脸汉子也是忽必烈帐下有名武士,这次与尹潇二人
来到宜城打探消息。眼见潇湘子满脸怒色,当即大声道:“潇
湘兄且请留步,既有恶客阻了清兴,待小弟赶走他便是。”没
着伸出大手便往杨过肩头抓来,要提起他摔下楼去。
杨过见他手掌心紫气隐隐,知道此人练的是毒砂掌中的
一门,心念微动:“我何不借此三人,向黄老前辈探问南海神
尼之事?”眼见他手掌将及自己肩头,反手一搭,拍的一声,
清清脆脆的打了他个耳光。黄药师暗吃一惊:“这一掌打得好
快!”就只这么一掌,已瞧出杨过自创武功,已卓然而成大家。
只听得拍拍连响,潇湘子左右双颊也均中掌。杨过念着尹克
西举止有礼,便饶过了他。
黄药师笑道:“杨老弟,你新创的这路掌法可高明得紧啊,
老夫意欲一睹全豹,以饱眼福。”杨过道:“正要向前辈请教。”
当下身形晃动,将那路“黯然销魂掌法”施展开来,长袖飘
动,左掌飞扬,忽而一招“拖泥带水”,忽而一招“神不守
舍”,将潇湘子、尹克西和黑脸汉子一起裹在掌风之中。那三
人犹如身陷洪涛巨浪,跌跌撞撞,随着杨过的掌风转动,别
说挣扎,竟连站定脚步也是不能,到了全然身不由主的境地。
黄药师举杯干酒,叹道:“古人以《汉书》下酒,老夫今日以
小兄弟的掌法下酒,豪情远追古人矣。”
杨过叫道:“老前辈请指点一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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