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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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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面面相觑,却无人响应。

“你们回答的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再回答我一次,都听明白了没?”

“听明白了。”有人稀稀拉拉的回答道,声音高低参差不齐,有气无力。

苏锦挥掌拍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高声喝道:“身为将领,一个个有气无力无精打采,如何能率兵作战,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再有精神萎靡者,情绪抵触者,立刻就地解职,由副将代职。听明白没?”

“听……明……白……了!”众将见苏锦发威,自有一番慑人的气度,不由自主高声响应。

苏锦满意的点头道:“这才像话,为将者要有气势,士兵们才会有信心,岂不闻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你们都有气无力,看在士兵眼中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任敬德,刚才你为何闭口不答?”

任敬德梗着脖子不出声。

苏锦道:“我有言在先,你别怪我,言出则必行,着左路军统领任敬德就地免职,副将浪讹莫吃代左路军统领职务,任将军,退出帐外。”

任敬德变色道:“好你个苏锦小儿,你真敢下手啊,老子是大夏的将军,岂受你宋国小儿支使?”

苏锦冷笑道:“去问你家太后去,这个问题我不想跟你费口舌,你犯上不敬,加罚掌嘴十下。帐外亲卫进帐!”

大帐外王朝马汉带着十几名苏锦的亲卫队呼啦啦涌了进来,两人揪住任敬德,一人将其脖子固定住,马汉伸出蒲扇大的巴掌,吐了口吐沫搓了搓,嘿嘿的笑了两声。

任敬德惊的大叫道:“张相救我,张相,张相!”

张元也有些着急,任敬德是夺位的大功臣,目前正是当红之时,苏锦却要拿他开刀打嘴巴子,这事闹起来岂不难以收拾,于是赶紧叫道:“且慢!”

苏锦歪头看着张元道:“相国大人,怎么了?”

张元拱手道:“苏大人,大战之前,正是齐心协力御敌之时,任将军勇武无敌之将,可否看在老夫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遭,一切从大局着想?”

苏锦道:“饶了他?但他不听号令藐视于我,我接下来如何指挥作战?”

张元忙道:“任将军不是不听你号令,刚才他也回应了大人,只是声音略小大人没听见罢了,老夫担保他定会谨遵军令,再不会有出格之举。”

苏锦道:“你担保么?”

张元看了任敬德的可怜样,忙道:“老夫担保便是。”

苏锦点点头道:“既然张相国出面,我自然要给相国的面子,便准许任敬德待罪立功,官职暂且保留,这十下掌嘴嘛,一下抵五千敌军首级,左路军须得拿五万敌军首级来抵消这十下掌嘴,战后咱们再算总账,多了的我给你请赏,少了继续掌嘴。任将军,你同意不同意?”

任敬德岂敢不同意,差点当众受辱,自己如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这小子打了嘴巴子,会被大伙儿议论一辈子的,今后如何抬起头来。

“同意……同意。”任敬德大叫。

苏锦一笑道:“好,王朝马汉,放开他,你们退出帐外。”

马汉本来铆足了劲要抽嘴巴子,听苏锦饶了任敬德,略有失望,只的啐了一口,将大巴掌陇入袖中,悻悻的出帐去了。

任敬德低头蹩进到一旁,躲在两名将军之后不肯抬头,苏锦微笑看着他,让他无地自容。

“苏大人,敢问你的妙计如何?快说出来让大伙儿听听吧,时间不等人呢。”张元正色道。

苏锦转过头来,收起笑容咳嗽一声道:“稍安勿躁,为何我一直否定诸位提出的计策,便是因为诸位提出的都是硬攻之策,毫无计谋可言,双方集结兵力六十万,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在这样的战斗中完全的硬拼胜算不大,别以为咱们的兵力比敌军多了十多万,你们心知肚明夏军的战力根本不是养精蓄锐已久的辽军的对手,更何况还有八万毫无战场经验的新军,硬拼的结果不堪想象。”

众将虽没说话,心里却以为然,但话说回来,如此严寒,实在熬不下去了,再不打兵马冻死的越来越多,也不是个办法。

苏锦继续道:“这么多天来我一直想筹划出一个胜算较大的计策,这一场大雪下来,恰好给了这个契机。”

张元睁大眼睛道:“愿闻其详。”众将也都支棱着耳朵想听听苏锦的高见。

苏锦缓缓道:“我们遇到的困境,辽军也同样遇到,这几日辽军营中也同样抬出大批冻僵的士兵和马匹,可见他们的遭遇跟我们相类;大雪一下来,他们的补给也成问题,我们在谋划进攻,他们也一定在谋划速战之策,大家都明白谁先攻击谁吃亏,如果一定要硬拼,何不等他们熬不住主动进攻呢?”

张元喜道:“是啊,他们的日子绝不比我们好过,好歹我们还在国境之内,物资还可经可敦城运送而至,虽然数量越来越少。”

苏锦道:“如今最大的敌人是严寒,要想熬得过他们,须得有足够的取暖之物,或许可以动用火油取暖,我大宋捐助的八千桶火油起码可以顶个五六天时间。”

“对啊,火油可以取暖,只要苏大人点头便可,但是苏大人,你一直看那些火油跟宝贝一样,你会舍得拿出来?”

苏锦笑道:“当然舍不得,火油的提炼耗费巨大,拿来生火是暴殄天物了,我也就是这么一说,火油我是绝对不允许你们用来生火的。”

众人齐翻白眼,说了半天白费口舌,绕来绕去还是没办法。

苏锦看在眼里,笑道:“等候敌军主动进攻自然可以胜算增加,但还是硬拼的蠢办法,所以我只是剖析一番,却只会将其列为备用,真正的办法是如何诱骗辽人入我嗀中,即便付出代价,也要保证必胜。”

众人再次惊讶道:“原来真正的计策还没说出来呢,大人快说,别掉我们胃口了。”

第929章 驱狼吞虎(十八)

“办法嘛,很简单,我想请张相国修书一封给辽人,告诉他们,咱们这场仗不用打了。”苏锦微笑道。

“什么?我们没听错吧,不打了?”众人满头的黑线,不知道苏锦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苏大人,你可莫要说笑,还是赶紧将如何与敌交战的策略说出来的好,不要卖关子了。”张元略有不悦,这苏锦似乎有些当军务大事儿戏了。

“张相,我所说的便是对敌之策啊,请你写下书信,命人送往辽军大营,便说:夏辽大军敌视荒野之上,风寒侵袭,情形日益窘迫,双方均有大量兵马冻毙,照此发展下去,不战亦有巨损;加之新年将至,大雪严寒,将士思归,大夏君臣思虑再三,均以为不可再拖延,遂投书贵帮定二策备选,其一,久拖不决非长久之计,建议双方即日开战,一决输赢;其二,双方退兵罢战,各自回军休整躲避严寒,明年春暖花开之日,再一决雌雄,免受士兵战马冻毙饿死之苦。”

张元惊愕道:“苏大人,你当真打算退兵罢战?”

苏锦笑道:“你且按照我的意思即刻写信,罢不罢战,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还要辽人的配合才成。”

……

中午时分,辽军大营阵前瞭望的士兵发现了风雪中几名敌军的身影,立刻吹号警戒;前沿士兵立刻凝神戒备,将结了冰碴子的强弓拉开搭箭,高声叫道:“来者何人,再不停步便乱箭射死。”

对面三人连忙高声叫喊:“莫要放箭,我等是奉我家主帅之命前来送书信的。”

辽军士兵疑惑的对视,极目细看,但见风雪中三名夏国骑兵现出身形,果然没有武器,空着双手,身上连盔甲都没有,只带着头盔。

“送的哪门子信?莫不是使诈?”辽军士兵喝道。

“兄弟,风雪交加严寒刺骨,我们也想在帐篷中烤火,若无军务谁愿意来喝西北风,千万别射箭,确实有信件传递。”当中一名夏兵高高举起双手,手中一份黄色信封的信笺随风摆动。

辽军士卒不敢怠慢,赶紧往上禀报,前军将领一声令下,数十骑窜出大营,不一会便裹挟着三名赤手空拳的夏军士兵回归营寨,那信笺自然也被拿下来,立即被送往后方六七里地的中军大帐。

耶律宗真的大帐内燃起了好几盆炭火,即便如此还是寒冷刺骨,众将本都在各自营房躲避风雪,却被耶律宗真召集至大帐内议事,众人来齐之后,耶律宗真拿起案上的书信道:“夏人来了封信笺,给咱们两条建议,一是即刻交战,以免风雪严寒让士兵战马冻死饿毙,二是建议双方暂时罢兵回撤,待天气转暖再决一雌雄,诸位爱卿觉得此事可有蹊跷?”

群臣纷纷将信件传看一番,顿时议论纷纷起来,张俭道:“看来夏人的遭遇跟我们差不多,他们也是打熬不住了,老臣以为,借机撤兵实为上策,只是不知道夏人可有什么阴谋。”

野利重元满不在乎的道:“凭什么他夏人说战就战说撤就撤?我大军千里迢迢来此,还不如与之死战,看这架势,夏人已经军心涣散,正好趁此机会一举击溃之。”

耶律宗真皱眉道:“他们固然军心涣散,我军又好到哪里去?上万士兵手足冻伤,战马也冻毙不少,每日清晨刀都拔不出鞘来,又无取暖御寒之物,还谈什么一举击溃敌军?如今风雪阻塞,补给已经相当的困难,大批粮草物资被阻在贺兰之东的小散关,朕着实的忧虑。”

耶律重元鼓着眼不说话了,萧惠上前奏道:“启奏陛下,即便是撤军也要防止有诈,或许是夏人故意以此来试探我军大营的情况,一旦得知我大军日渐困顿,或有不轨之图,所以请皇上回信之时万不可教夏人得知我大营具体情形,可以含糊应对,视情形而定,教敌军摸不着底细为好。”

耶律宗真道:“你说该如何回答?”

萧惠想了想道:“皇上只说我大辽军中物资充沛,耗下去也自无妨,不同意撤兵之议,待风雪渐停,双方决战沙场便可,以此来判断敌军的反应。”

张俭笑道:“萧大王好办法,夏人定觉迷雾重重,他们若有诡计,定然会露出马脚,如果他们决定撤兵,我军再从容后撤,在气势上也不输于对方。”

耶律宗真点头道:“也罢,朕便这么回复。”

耶律重元低低的嘀咕了一句:“自欺欺人。”

张俭正色道:“皇太弟殿下,这可不是自欺欺人,这是兵不厌诈之举,敌军若是试探虚实,得知我军如今的局面,岂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在如此恶劣严寒的天气下作战,我军战力虽强,也不能保证全胜,和夏人大不必以死相搏,否则将来拿什么对付宋人?”

耶律重元咬牙骂道:“这一切都是宋猪造成的,将来定要和宋人说个公道。”

张俭拍拍他的肩膀道:“是啊,但眼下的事还是先解决的好,这么耗下去,不用交战,这几十万人马也要交待在这里了。”

……

夏军大营中,苏锦拿着辽兴宗的回信正高声的诵读:“……我大辽铁骑早已摩拳以待,军中粮草充裕柴薪备足士气高昂,大辽铁骑乃无敌于天下之军,对垒不战乃是念及两国故交;如今贵军提出之两条建议,颇有胁迫之意,我大辽将士一致决定选择第一条,待风雪稍停,择日开战※※※朕本不欲与夏国为生死之敌,但贵国对我大辽却痛恨颇深,贵国大军聚集,颇有生死相搏之势……我煌煌大辽又何曾怯战过?”

大营中众将惊愕无比,辽人看来决心坚定,根本就没想着撤兵,苏锦一厢情愿的想摆脱眼前的局面,抛出什么退兵之议,显得十分的幼稚可笑,这回被人家一巴掌扇了回来,可算是颜面尽失。

苏锦读完耶律宗真的回信,放声大笑;可惜一众将官不会凑趣,也无人来问一句:将军因何发笑?

苏锦笑罢,伸手将辽兴宗的信掷于案上,看着议论纷纷的众将道:“辽人吹牛倒是有一套,还粮草充裕柴薪备足,送信的三名兄弟回来说,辽军的军帐冷的像是冰窖,炭火灰烬都已经是残灰冷灶,也不知断了多少天的炭火了,辽人的盔甲里边单薄的很,不像我们的士兵起码还有棉麻衬里,可见他们糟的罪比我们更加的大,居然还打肿脸充胖子;也罢,我便重锤敲他们一下,要他的牛皮不攻自破。”

苏锦穿戴整齐,出了大帐,低声嘱咐王朝马汉几句,然后命人将三名辽军送信的士卒叫进大帐;那三名士卒脸上乌青了几块,却是冻坏了面庞,进了大帐中在众将的注视下显得局促不安。

苏锦笑道:“三位辛苦了,冒着大风雪来回送信颇不容易,我的回信还要麻烦三位带回贵军大营交予你们的皇上。”

三人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苏锦笑道:“另外我还有些礼物也麻烦三位带回去给贵国皇帝,天气严寒,送什么都不如送取暖之物的好,我预备了狼皮大氅一件,外加我营中生暖取火之物三桶,请代为转交贵国皇帝,便说礼轻情意重,虽然大战不可避免,但礼物还是要手下,略表敬意。”

三人连忙答应,苏锦高声叫道:“来人,带三位兄弟去取暖用饭,将礼物给他们带上,护送他们出营。”

王朝马汉进帐领了三人出去,出了大帐左拐右拐经过几十座营帐,三人东张西望,隐隐见这些帐篷中有明亮的火光透出,经过帐幕门前还能闻到酒肉的香气,三人馋的直咽口水。

王朝看在眼里,回身笑道:“这些家伙们天天如此,喝酒吃肉全无顾忌,也是上边体恤严寒天气的艰苦,这不,前日从可敦城运了大批的牛羊酒肉过来,大冷的天气,喝些酒也能御寒。”

三人暗自心惊,夏军过的这般的逍遥自在,对比一下自家营盘,每日就这冰雪啃着干粮,简直是生活在地狱之中,心中满不是滋味。

王朝马汉带着三人走进一个空帐篷,里边一张桌案上一锅肉炖的正滚,旁边还有一壶酒,马汉招呼道:“三位兄弟请入座,好生的吃喝,稍后将军送了书信过来,你们带了礼物便可离去了。”

三人早已垂涎欲滴,也不客气,坐下大吃大喝起来,一名士兵对旁边一只火盆中窜起的蓝色火苗起了浓厚的兴趣,看这火盆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汪清水,火焰却烧的热烘,整座帐篷被这一盆火便烘的温暖如春,不由惊奇地问道:“两位将军,这是何物?似水之物也能烧么?”

王朝惊讶地道:“三位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这是火油啊,咱们大军中生火取暖全靠这玩意了,这戈壁滩上草木都没有,这么冷的天如何熬过去?难道你们的营中不生火盆?”

“生……自然生火盆,不过……”那士兵还没说完,便被身边另一名士兵捣了一肘,忙改口道:“我们也用火油,我也就是随口一问,随口一问而已。”

王朝哈哈大笑道:“感情这位兄弟是考我们来者,这等司空见惯之物有什么好聊的,三位快些用饭,天色已黑,两军之间还有数里之遥,天一黑路上难行,还有笨重的礼物要带上,可别误事了。”

三人赶紧埋头吃喝,半个时辰之后,三人醉醺醺的打着饱嗝出了帐篷,他们的马匹早已有人牵来,礼物已经打包悬于马匹侧边,却是三个大大的木桶,里边咣当当的水声乱响;在王朝等人的护送下,将三人送出大营。

第930章 驱狼吞虎(十八)

三名辽国信使打着酒嗝醉意盎然的站在大帐中,带来的礼物摆在大帐中间,三个大木桶的封口已经打开,里边火油的刺鼻气味充斥帐幕。

耶律宗真读着夏国的回信,夏人口气倒也温和,对自己前番挑衅之语表示遗憾,但也没有恶言相向。

“……既然贵国不欲退兵,我大夏不得不与你们一决雌雄,风雪过后,我大夏铁骑将发动进攻,届时鹿死谁手便可知晓;我等听闻贵军生火燃料匮乏,将士营帐数日无火,天气如此极寒,即便贵军勇武,无柴薪取暖亦难捱严冬之苦;本来雪中送炭乃人之美德,我大夏仁义之邦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的将士冻死,可谁教你我是敌对之国呢?虽有相助之心,却无相助之由,权且让贵军信使带回三桶火油为礼,狐裘大氅一件,乃是供皇帝陛下取暖所用,敬请笑纳;望皇帝陛下保重身体,吃饱住暖,万万要等到你我大军决一雌雄的那一日,可千万别冻坏了。”

耶律宗真心如大石落水,直沉下谷底,放下信笺,走到火油桶旁边,命人舀出数勺置于铜盆之内,打起火来点起,但见淡蓝色火焰腾起,整座营帐瞬间暖和起来。

营帐虽暖和了,心却更冷了。

“皇上,这确实是上好的火油,此物贵重无比,提炼甚难,夏人会拿此物作为燃料取暖?臣不信。”张俭摇头道。

耶律宗真看着三名醉醺醺的信使喝道:“你们可曾注意到夏人营帐中的情形?夏人吃的什么?取暖用的什么?”

一名信使打了个酒嗝,摇头晃脑的道:“小的们岂能不注意这些,夏人前几日确实受严寒煎熬,也死了不少人马;但我等探听到的消息是,他们从可敦城运来燃料和大量牛羊肉,我等在夏人营帐中走动之时正是晚饭时间,路过几十座营帐,里边都是火锅酒肉香气扑鼻,烧的也全是这种火油火盆,根本就不冷,他们的日子过的比咱们舒服多了。”

耶律宗真喝道:“休得胡言乱语,他们哪来的酒肉可吃?夏人连粮草都供应不上,谈什么酒肉?”

三人赶紧跪下道:“我等亲眼所见,据实禀报而已,可不敢胡乱捏造。”

张俭道:“皇上,也许是夏人做戏给他们看的,用来欺骗我大辽;不过老臣以为,真真假假殊难分辨,若是假的倒也罢了,但若是真的,我军跟他们这样耗下去便要大大的吃亏了,这里是夏国境内,他们背靠可敦城,举全国之力,确实有可能全力供应大军的粮草燃料,不像我军补给线需通过贺兰山口,风雪弥漫之际便无法运达了。”

耶律宗真皱眉不语,脸上的神情极为的纠结,他明白,如果对方衣食取暖无虞,跟他们耗下去便是自寻死路,他们甚至都无需进攻,只需要等着自己的大军饿死冻毙,军心涣散之后便不攻自破了。

“皇兄,臣弟就不明白,夏人哪来的火油?咱们跟夏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也从未听说夏国何处能出火油的消息,据臣弟来看,定然是夏人虚张声势,想吓唬我们退兵。”耶律重元上前大声道。

耶律宗真眉头一动,走上前来围着三只大木桶转圈查看,看到桶腹外侧有巴掌大的一块方形火签印记,忽然问道:“‘苏记宝山火油谷’是何处?夏国有这个地方么?”

“苏记宝山火油谷?”众将一愣,沉默了小半晌,忽然间有人惊叫道:“皇上,臣知道这火油从何而来了,臣去年冬天出使宋国,见宋都汴梁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冬日都在烧一种饼状石炭,臣问了问,得知这是一种叫苏记宝山煤饼的石炭,臣当时有心打听了一下,这苏记商号便是宋国的西北四路路使苏锦,您瞧,这火签上的字号都有苏记宝山字样,肯定是一家所出,看来是这火油是从宋国而来。”

群臣俱惊,这番话不啻于当头一棒,打得众人头晕眼花,火油这等极为重要的战略物资,宋人是绝不可能与夏人做交易的,都是官府控制的物资,走私也不可能;但夏国大军中既然有宋国的火油,那只能说明一点,夏国的战略物资粮草燃料都是宋国在暗中供给,这油桶上的火签便暴露了事情的真相。

“皇上呵……”张俭声音有些发抖了:“苏锦便是宋国镇北大将军,也是原先约定与我大辽配合南北夹击的宋军统帅,宋人背信弃义,暗中与夏人勾结,现如今连火油这等重要物资都供应给夏国,这很明显是驱狼吞虎之计啊,这是要以粮草物资为代价,驱使夏人和我大辽决一死战,斗个两败俱伤啊;这也不难解释为何夏军酒肉充足火油都拿来做燃料了,幸而他们不懂火油的妙用,用来取暖确实暴殄天物,但即便如此,我们也决不能与之消耗下去。”

一名信使摇摇晃晃的喷出一股酒气道:“是啊,小的们看见宋人士兵个个穿着皮毛内衫,吃喝的都是酒肉,当真羡慕不已,这要是打起来,咱们如何能打的过?”

耶律宗真猛地一拍桌案,喝道:“将这三个狗东西拉出去砍了,命你们送信,本该不亢不卑,夏人几杯黄汤便灌得你们迷迷糊糊,还透露我大军营中情形为夏军所知,此乃细作之行,来人呐,砍下三人首级,吊在旗杆上示众。”

三名送信士兵吓得酒意顿时清醒,齐齐下跪哀嚎求饶,耶律宗真不理不睬,喝令侍卫拉出大帐,三刀砍下,顿时了账。

耶律宗真怒气未消,兀自气鼓鼓地喝道:“如今该怎么办?前番你们要朕假意拒绝试探反应,如今弄巧成拙,夏军已经决定与我决一死战,宋人暗中支持物资,夏军粮草燃料充沛,熬又熬不下去,看来只能拼死一战了?”

张俭道:“皇上莫恼,如今既然得悉宋人去狼吞虎的企图,咱们这场仗那是绝对不能打了,否则必然是两败俱伤上了宋人的当;如今上上之策是赶紧撤兵,趁着风雪未停之际连夜拔寨退回贺兰山以北,只要有一夜的时间,我们最少可以退兵四十里之外,到时候就算夏人知悉,也追赶不及了。”

“张大人,此乃险招啊,大军一旦撤推,便如排山倒海之势,夏军若趁机奔袭,很难再组织起反击之势,危险啊。”萧惠微微摇头道。

“老臣何尝不知其中凶险之处,但老臣对此有把握,因为夏人前番送信便提出各自退兵之举,老臣分析他们定然也洞悉宋人诡计,他们也不愿将主力损失殆尽,只是不便明言罢了;如果他们发觉之后仓促追击,且不论风雪之夜不利追击,就算是他们追上来,咱们拼死力战之下,岂能讨的好去?故而老臣认为他们即便知道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虚张声势,绝不会来拼命,双方不动刀兵全身而退不仅是我大辽的想法,也是夏人的想法。”

萧惠想了想道:“张尚父分析的在理,但为了确保陛下安危,我建议先命禁军护送陛下先行,同时前军变后军断后,做好敌军突袭的准备。”

耶律宗真叹息道:“劳师袭远兵家大忌,更何况宋人狡诈,根本不可与之为盟,此番出征铩羽而归,这是朕的责任啊。”

众人劝道:“陛下何必自责,全身而退在此情形之下确为上策,背信之国大可从容惩治之。”

耶律宗真咬牙道:“我耶律宗真在此立誓,从此与宋人势不两立,年后开春,大军集结霸州前线,朕要挥军南下,直捣汴梁,朕要亲自抓住赵祯,问问他为何敢背信于我,宋人将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群臣齐声道:“臣等愿随陛下踏平宋国。”

耶律宗真嘿嘿冷笑,高声道:“来人,替朕传信夏营,朕同意他们的建议,谢谢他们送的礼物,风雪一停,两军便即开战,不死不休!”

第931章 驱狼吞虎(十九)

半夜极寒,滴水成冰。

夏军大帐中气氛热烈,百余名将领齐聚中军大帐,苏锦开始布置作战任务;当耶律宗真的信使连夜赶来递送开战宣言的时候,苏锦便知道时候到了,两天来的做戏已经成功的击溃了耶律君臣的心理防线,这口气强硬的应战信乃是掩人耳目,实际上是辽人退兵的前兆。

当苏锦将这一切分析给众将听的时候,大多数的将领们都同意苏锦的判断,这一整套的戏码作下来,辽人要么会立刻出战,要么便只有撤兵,根本不可能再等风雪停息之后再战的道理,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每年到了腊月里,暴风雪都要持续数日时间,便是雪停了,从贺兰山口吹过来的强烈的东北风也会将地上的积雪吹得满天飞舞,如此恶劣天气,躲在帐幕中都难捱,如何对敌?

即便是阳光普照之后,雪地也会冻上一层厚厚滑滑的冰壳,战马的蹄子踩上去要么深陷,要么打滑,其实也是不能作战的。所谓等待天气晴好双方一决雌雄之语不过是嘴上喊喊罢了,就算十几日后冰雪消融阳光普照,到那时也不知冻死多少人马了,特别是在得知夏军粮食燃料无虞的情形之下,辽人怎肯白白等上这十几天,让自己的大军消耗的士气全无?

“诸位,我和张相国等几位大人商议了一番,觉得辽人会在这几日悄悄的撤退,只要他们拔营后退,机会便来了,大军撤退,便如溃败之势,根本无法停下脚步,我军要取胜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这样方能确保大胜。”

众将领齐齐点头,这话不错,目前的形势,谁先攻谁吃亏,谁先退谁必败,如果辽人真的拔营撤退,那确实是最好的良机。

“所以,从现在起,我宣布进入进攻状态,各位所率之军要枕戈待旦,随时准备进攻,一旦令下,必须分秒不差集结进击。”苏锦冷冽的声音响彻帐幕:“诸位有什么疑问趁此机会赶紧提出来,之后再提便来不及了。”

“敢问苏将军,大雪弥漫,雪深路滑,战马奔跑困难,如何追击?”一名将军大声问道。

苏锦道:“问的好,战马举步维艰,确实不利于追击,但同样不利于辽人撤退,为了提高机动性,我已下令将全军五万多辆轮式车辆卸去轮子,安装弧形底盘改装成雪地橇车,每车数马拉动,物资兵器均可置于雪橇之上,每辆车上七八名士兵搭乘,经过试验,速度比骑马冲锋快了许多,而且便于相互协同攻击,每车三名弓手,两名盾兵,两名长枪兵,盾兵可护佑弓箭手和长枪兵,弓箭手和长枪兵可心无旁骛的击杀敌军。”

众人哗然,还能这么干的,骑兵变成了车兵,但不知效果如何,听起来倒是蛮有道理。

苏锦续道:“无需疑惑,古来战车上都是这般战法,咱们不是重拾老古董,而是因地制宜,若无深雪阻隔自然是骑兵追击最为得力,但眼下,骑兵受制与地形天气,这种战法必会奏效。”

张元也道:“诸位听令便是,老夫也同意这么做。”

议论声渐消,另一名将军问道:“辽人若猜出我军意图,故意布下口袋诱我进击,那该如何是好?”

苏锦道:“这位将军倒是蛮有头脑,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只是地形所限,地势平坦如何设伏?加之战马冲锋受限,行动之际比之步兵尚且不如,龟速爬来,岂不是成了活靶子?而且我已派多只斥候小队深入敌军侧后近距离的观察敌军,一来监视敌军何时撤退,二来则是为了防止敌军设伏,足可察觉敌军动向。”

那将军点头拱手道:“张大人考虑周全,末将放心了。”

又有一名将领上前道:“末将还有疑问,敌军如果撤退,必有后队断后,若敌军后队结为屏障拒敌,只要拖延的半日,辽军主力便可撤回贺兰山口,到那时居高临下,我军岂不难以攻击么?”

苏锦笑道:“这位将军的胃口倒是不小,听你的口气是要全歼辽军活捉耶律宗真了,但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大军撤退当然不会是一窝蜂一股脑的往后跑,辽人必然会分前中后数批有秩序的撤退,辽主必然是要先走的,紧接着主力大军会缓慢后撤,最后断后的兵马才会撤退,我们进攻的时机便是辽人主力退走之时,断后的军队便是我们的主要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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