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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第2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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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皱起眉头正待呵斥苏锦横插一腿,只见包拯迈步出列道:“臣包拯也愿担保,跟苏大人一样,今后愿意连坐。”
杜衍趁此功夫猛打眼色给王拱辰钱铭逸,两人这才真的相信杜衍是真的要为韩范等等人开脱,虽然不明就里,但紧跟老大杜衍的步伐是当小弟的应尽的义务。
钱铭逸厚颜上前道:“这个……启奏皇上,臣听杜枢密一席话茅塞顿开,臣适才所奏有所偏颇,臣刚才想了想,也觉得韩范等人乃是权力膨胀过快把持不住自己所致,不至于有什么真正的阴谋,臣收回刚才的奏议。”
赵祯怒道:“你变的倒挺快,刚才是黑转眼便是白,你们还有准主意么?国家大事上便如儿戏一般,真是岂有此理。”
钱铭逸忙跪倒磕头道:“皇上息怒,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臣也是意识到错误马上纠正,臣不想一错到底。”
赵祯气鼓鼓的道:“你倒有理了,罢了,起来吧,今后奏议之时想清楚了再议,朕不愿再听到这些自相矛盾之言。”
钱铭逸抹着汗叩谢退下,怨妇一般幽怨的瞟了杜衍一眼,心道:老大啊,你差点害惨了我,事后你要不给我解释清楚,我可不依。
杜衍给他个宽慰的眼神,俯身再奏道:“皇上,臣斗胆建议,对范仲淹韩琦等人的处罚宜轻宜缓,这样既能体现皇上通情达理宽容豁达,又能稳定局面不至于造成大的恐慌,不过新政需立即废除,此事不得人心,又是韩范等人一力推行,再无实行必要,新政期间所造成的谬误需一一纠正,以平民愤,定人心。”
赵祯叹了口气道:“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朕也觉得范仲淹韩琦等人也不至于一下子便糜烂至此,毕竟这几人都曾是我大宋功臣,韩琦范仲淹在西北力拒西贼数年,劳苦功高;富弼跟随朕多年,为人敦厚谨慎,欧阳修执掌御史台数年,每每诤言进谏也有一番诤臣风骨,这几人原是朕看好的国之重器,但正因如此,他们犯下大错,朕也是格外的痛心。”
晏殊忙道:“皇上不必忧心,真金不怕火炼,真正的贤良之臣自然能经受住风雨的侵袭和考验,这几人虽有才情和能力,但也许还不能担当重任罢了,皇上一番惜才之意,他们稍有识见该当痛定思痛尽改前非,对他们也是有好处的。”
赵祯点头道:“说的也是,磨砺方见锋芒,朕便依着众卿之议,对这几人从轻发落,黄培胜,拟旨。”
黄培胜赶紧拿起纸笔记录,赵祯眉头紧皱,眼睛看着大殿的大梁,缓缓道:“范仲淹、韩琦、富弼、欧阳修等人,罔顾圣恩私结朋党,借新政实行之际,排除异己,攻讦朝臣;新政本为强国之政,沦为众夫所指,朕极为痛惜失望;朕本拟严惩四人,但念及四人立心尚正,危害不巨,加之曾为朝廷功勋之臣,故从众卿所请从轻发落。”
群臣竖着耳朵大气不敢出一口,细细倾听这四人的命运如何。
“范仲淹为朋党之首,又拒不承认结党之行,妄言‘气锐不可折’,徒惹众怒,着革去枢密副使及同知政事之职,同时免去鄜延环庆两路路使之职,贬为京西路彬县县令,革去韩琦枢密副使之职,贬知扬州府,革去革去富弼枢密副使之职,贬知恽州,革去欧阳修御史中丞之职贬知淮南路滁州,其余党羽,查实后一律革职贬为小吏;众卿及各级官员需以此为戒,谨记‘至治之世,不为朋党’之言,钦此!”
随着赵祯的话音刚落,朝堂上一片抽气之声,有的是没想到会这么便宜范仲淹等人,有的则是没想到会判的这么重,这四人被贬到远隔千百里的四处,即便是朋党也是天各一方再无聚首之机了;而范仲淹从当朝二品大员一落千丈,直接被贬为彬县县令,看似皇上开恩,实际上等于是在抽范仲淹的嘴巴子。
而韩琦富弼两人则幸运的多,一来这两人是范仲淹的左膀右臂,从责任上来说稍微轻些,二来也许是因晏殊之故,对富弼的责罚要照顾一下面子,而韩琦则是跟着沾光,两人虽然被贬,却起码还是保住了州官的职位。
欧阳修最是幸运,他写了那个什么《朋党论》公然鼓吹朋党无罪,本来应该受到更为严厉的责罚,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也保住了个滁州知州的职位,或许是赵祯看在苏锦的面子上的缘故,总之还算是较轻的处罚。
处罚结果一出来,苏锦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没出大的纰漏,这四人无一下狱,虽然从此只能在京城之外的州府厮混,也许永远没有入职中枢的机会了,但最起码,保的命在,也算是不辜负自己这几天的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和赵祯翻脸了。
第873章 归零
“众卿对于这样的处罚可有疑义?”赵祯环视群臣将目光停留在苏锦脸上。
“皇上圣明,如此处罚可算是仁厚之至,尽显皇恩浩荡,范仲淹等人若稍有知觉,该感激涕零才是。”众臣七嘴八舌的道。
“苏爱卿,你觉得如何。”赵祯似笑非笑地问道。
“皇上处事公允,微臣拜服的五体投地,皇上襟怀堪比苍穹大海,容人所不能容,不愧是不世明君。”苏锦大拍马屁,藉此修复和赵祯之前闹得不愉快。
赵祯莞尔,啐道:“朕不喜阿谀奉承之人,苏爱卿莫要学了这一身的毛病,朕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也非不能容忍臣子犯错,犯错不可怕,怕的是离德离心,君臣离心万事皆休,江山是朕的,但没有诸位爱卿的操劳,这江山想要万年长盛也是很难的。”
几名白胡子老臣顿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道:“吾皇实乃圣德之君,古今帝王无出其右者,臣等何其幸运,能在圣君座下为臣。”
苏锦心中暗笑,赵祯很精明,看起来一副万事不理的模样,实际上心中有丘壑,行事自有一套,也从不放弃表现自己圣明的一面,当然身为帝王,他本无需这般做作,光凭他这番话,无论他是真心而出还是虚言作秀,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苏爱卿,这宣旨的差事便由你担当吧,另外西北鄜延环庆两路路使空缺,朕属意于你暂代,你看如何?”
群臣在此惊讶,环庆鄜延两路再由苏锦暂代路使,西北四路便尽归苏锦辖下了,这可是名副其实的西北王了,没想到范仲淹一倒台,得了便宜的竟然是苏锦,三年之间从一名新进进士一跃而为西北之王,这步伐也太快了些吧。
众人艳羡,苏锦却对赵祯的鬼主意心知肚明,看似是件升官发财的好事,但却非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就凭昨日午后觐见赵祯公然翻脸顶撞之行,这个好差事也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赵祯再大度也不至于容忍苏锦的目无君长。
而赵祯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有他的原因,今日堂上,杜衍的临时倒戈,其间苏锦抛给杜衍的一个个颇为玩味的眼神都落在赵祯的眼里,别看赵祯每次临朝之时大部分时间都眯着眼半睡半醒,但就像课堂上的老师一样,下边学生的小动作却是一清二楚,只不过很多时候老师不屑于说出来罢了。
苏锦的举动传递给赵祯一个信息,杜衍的临时改口必然与苏锦有关,虽不知苏锦凭什么能让杜衍改口,但两者之间也许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管怎样,苏锦能说的动杜衍,那说明这小子在朝中已经颇有影响力。
而赵祯要做的便是要借势让苏锦得到好处,从而引起杜衍等人的不满,范仲淹等人倒台之后,朝中便成了杜衍一家独大之势,晏殊在朋党之事的暧昧已经让他丧失了不少的号召力,如今赵祯要做的便是为杜衍树立一个新的对手,惟其如此,自己才能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
同时,范仲淹倒台之后给苏锦好处,很容易便让人联想起苏锦在范仲淹等人倒台的幕后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加之当初苏锦拒不加入新政变法,在较多场合公开声称新政操之过急的行为,很难不让人以为,苏锦其实才是背后的黑手。
赵祯就是要局势扑朔迷离,他不能让苏锦白白的如愿,他要苏锦知道,遂愿办成一件事,甚至是跟自己耍无赖说出种种混账话来达到目的,必将受到惩罚。
这惩罚不仅是受到猜忌,更要有实实在在的惩罚,这便是赵祯的另一个如意算盘,西北战事已经停息了两年,但四路百万百姓的温饱尚未解决,重建工作漫长而且耗资巨大,秦凤路和泾原路由于苏锦拿出私货来补贴,所以朝廷没花什么钱,但鄜延和环庆两路的情形不容乐观,朝廷每年花费数百万钱和几百万石粮食去救济,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负担,成了个无底洞。
如今将鄜延环庆交到苏锦的手上,便等于将两个大包袱甩到苏锦的身上。赵祯自己为了解苏锦,这个人见不得百姓和下属受苦挨饿,换言之此人内心颇有些当救世主的觉悟,赵祯乐的苏锦如此,你不是喜欢当救世主么?那便让你当个痛快,钱粮朝廷不给,一切自己想办法去,烂摊子收拾好了朝廷自然喜见,收拾的不好是你苏锦没本事。
赵祯也不怕苏锦会玩出什么花样来,官是朝廷给的,随时可以将官职一削到底,实际上这不是升官,而是给苏锦勒上一道绳索。
苏锦虽不明白赵祯心中的这么多弯弯绕绕,但他也不是傻子,直觉告诉他,经历和赵祯的撕破脸大吵之后,这样的好事绝不可能落到自己头上,起码一点,环庆鄜延两路若是交到自己手里,赵祯在军费粮饷救济等方面的拖欠那是必然要发生的,这一点在泾原秦州两路上已经有了明证,苏锦敏锐的感觉到这是圈套,所以他立即拒绝。
“皇上,臣不堪此任,环庆鄜延两路实在太过重要,臣才疏学浅,绝不敢担当。”
赵祯沉着脸道:“什么话,朕看人还能错了么?秦凤路、泾原路被你治理的井井有条,巡察使巡查来报,两路百姓安定,生产恢复,防务上也是滴水不漏,这说明你是能吏,朕甚是欣慰;朕将鄜延环庆交予你手,你也必不会让朕失望,不要推辞了,你若推辞,谁还能胜任?难不成让朕去不成?”
苏锦道:“随便您派谁去,反正我是不成的,秦风泾原两路已经让微臣焦头烂额,请皇上另择高明吧。”
赵祯摆手道:“什么叫不识抬举,你这就叫不识抬举,身为臣子,为朕分忧你都不愿,你读的什么圣贤之书?你若再推辞,朕便恼了。”
苏锦越发相信自己的直觉,但当堂拒官惹得赵祯发怒还是一件不划算的事,若说觐见之时是私下里争吵,赵祯还能忍得下气的话,当着群臣的面让皇上下不来台无异于找死;虽然赵祯需要自己替他弄来马匹,也需要自己提供给朝廷财富,但这些相对于皇帝的威严而言只能算个屁。
“既然皇上如此信任,臣却之不恭,答应了便是,不过臣还有些问题要私下请教皇上,毕竟臣没担当过如此大任,还需皇上耳提面命。”
赵祯明白苏锦是要讨价还价,不过他打定主意,一概不允,这一回非要逼着苏锦就范不可,当下点头微笑不置可否。
满朝文武目瞪口呆的看着苏锦和皇上两个,一个执意要授官,一个执意不要官,搞得这官职就像是烫手的芋头一般,真叫人难以理解。
杜衍冷眼旁观,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闹了半天,苏锦这么前后忙活原来是早就跟皇上达成了协议,凭空将鄜延环庆两路纳入口袋,这君臣二人还当众做戏,当这些人都是瞎子么?摆明是苏锦早有算计,可怜自己却不得不出尔反尔推波助澜,为他人做嫁衣裳,这个苏锦,实为劲敌,退朝之后且看他遵不遵守诺言,将人证物证移交,一旦证据到手即刻销毁,将来跟这小子照样势不两立。
……
圣旨传达,消息迅速传遍京城,朝廷邸报也快马发往大宋各地,一片惊愕嗟叹之中,全大宋州府县镇都知道了范仲淹韩琦等人被贬谪之事,弹冠相庆者有之,扼腕叹息者有之,事不关己的更是大有其人。
与此同时,在范仲淹等人被贬的第三日,赵祯便下旨,全面废除新政九条,恢复旧制,新政施行期间的案件全部平反,被废的官员们纷纷官复原职,职田恢复原有配置,被清退的世家子弟也趾高气昂的回到原来的职位上,那些被范仲淹韩琦富弼等人提拔的官员也被打回原形,正所谓‘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秋后清算之风吹遍大宋。
纷扰数月之后,形势才稳定下来,一切回归原点,画了个无谓的大圈,被弹劾的夏竦不但官复原职,而且身兼副宰相之职,和杜衍两人一唱一和只手遮天;这一次庆历新政,不但没有使朝纲进步弊端革除,甚至一番折腾下,起码让大宋倒退了一年。
第874章 西北王
苏锦虽然不愿,但也不得不遵守诺言将人证物证移交给夏竦和杜衍,这些人证和物证的命运自然是可想而知,都是被即刻销毁的命运。
苏锦不能公开这些,一则是夏思菱之故,他不能不顾夏思菱的感受亲手送夏竦上断头台,二则是自己也有隐瞒包庇之罪,在这件事上,自己也说不清楚,很容易便让人觉得自己是拿此事要挟杜衍和夏竦达到某种目的,事实上这也并不冤枉苏锦,当初他也是这么想的。
而关于鄜延和环庆两路代使之事,那日早朝之后苏锦跟赵祯有过一段耐人寻味的谈话。
……
三月的空气中充满了春天的气息,皇宫内已经有早春的花儿开放,午后的阳光也颇为温煦舒服,赵祯一反常态的在后苑御花园中接见了苏锦,两人就在秋千架边的竹椅上落座,面前的小竹案上摆着青瓷茶盅,隐隐有茶香飘出来。
“又是一年春天,算起来,朕登基已经有二十二年了,每年的三月,朕都喜欢午后在御花园小坐,看宫女们打秋千、放风筝、蹴鞠,朕以前还跟她们一起玩,最近这几年,朕却没了心境了,朕难道老了么?”
苏锦看着远处在春光中欢笑奔闹的宫中女官们的身影,婀娜的身段在阳光下透出青春的气息,在看看赵祯,面色苍白眉宇深锁,确实是暮气满脸,不过这话可说不出口。
“陛下春秋正盛,若臣没记错的话,陛下贵庚应是三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之人呢。”
赵祯笑道:“果然,你不提我都忘了自己才三十多岁的人,晏相六十、去岁没了的吕相也七十多才仙去,杜枢密也五十许人,算算朝中大臣,倒是有一大半的岁数比我大的多呢;苏锦啊,你今年多大了?”
苏锦道:“臣十九了,到了今年十月里过了生日便二十了。”
赵祯咋舌道:“你都快二十了,记得朕第一次见你,你才十六岁,转眼间四年便过去了,日子过的好快。”
苏锦笑道:“是啊,臣都有儿子了,确实快的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赵祯沉思道:“二十岁将有表字了,朕给你取个表字如何?”
苏锦忙道:“这如何敢当,这等小事岂敢让皇上操心。”
赵祯仰头看了看天上的白云道:“你给朕的印象总是很奇怪,朕总觉得你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好像有些事你总是未卜先知一般,朕给你起个表字叫‘子聪’如何?”
苏锦心中一惊,不动声色的拱手笑道:“多谢皇上赐予表字,不过我怎么会给皇上这种感觉呢?臣愚鲁不堪,又怎会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呢。”
赵祯看着苏锦道:“也许是朕多心,也许是巧合吧,那一年在应天府你说太祖爷托梦于你,告知你太庙遗训之事,朕当时便有此感了,朕也信佛,但朕心里很明白,所谓托梦之说并不可信,故世之人若能托梦于后人,为何朕挚爱的母后和父皇却从未托梦于我,朕做了成千上百个梦,也没有一件能和现实相对应,而你却能从梦中得知太庙石碑上的遗训,叙述出来半字不差,岂不是奇哉怪也。”
苏锦没想到赵祯还念念不忘此事,也没想到赵祯能如此清醒地看待鬼怪之说,本以为在这个年代人人都是迷信的愚昧的,却原来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或许真如皇上所言,是个例外的巧合罢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事既虚无缥缈却又实实在在地发生着,臣也无从解释此事,臣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赵祯微笑道:“说的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倒也没什么不能发生的,不过你似乎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譬如新政之事,你本是首先提出策论十弊的始作俑者,但却坚决不愿意参与新政,相反还劝阻范仲淹韩琦等不要推行新政,给朕的感觉是,你似乎早已预料到新政必将夭折,不愿踏入此泥潭之中,事实证明,新政确实难以推行,而范仲淹韩琦等人也因新政成为千夫所指之人,你告诉朕,你是如何判断新政终将失败的?”
苏锦心头大跳,定定神道:“皇上把臣说得也太神了,新政之事臣不是不想参与,而是臣自己觉得在其中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范大人韩大人领衔足矣,他们都推行不了,臣跟着瞎起哄也不起作用;臣确实不看好新政的成功,那倒不是新政的内容有什么毛病,而是别有原因。”
赵祯道:“原因在何处?”
苏锦摇头道:“臣不想说,臣不想让皇上不开心。”
赵祯凝眉沉思了一小会道:“你是说原因在朕身上?”
苏锦摇头道:“臣不说,这一切都已过去,不提也罢。”
赵祯道:“苏锦,朕今日在御花园接见你,便是希望你我之间能够像朋友一般的开诚布公,朕身为天下之君,虽然百官环绕万民仰望,但真正能称作朋友的却一个没有,朕不想一辈子没个能和朕说真心话的人;你和朕之间本来很有可能发展成朋友大于君臣的关系,但朕觉得,最近一段时间,我们之间嫌隙已生,很多事你已经不愿跟朕明言,是不是人一入官场之后,便会如此呢?”
苏锦微笑道:“多谢皇上另眼相看,君是君臣是臣,先贤已定三纲五常,岂能乱了纲常?我和皇上之间永远是君臣关系,成不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不是臣不想,而是臣不能。”
赵祯微微点头道:“那朕便以皇上的名义命你说出你心中的话,你会说么?”
苏锦道:“臣可以编造些虚假的话来骗您,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便皇上是天下之主,也不能猜透我心中真正像的是什么吧。”
赵祯叹道:“这便是朕的可悲之处,坐拥天下,难知本心,这便是朕的可悲之处。”
赵祯连说两句可悲之处,神情落寞萧索,眼睛也空洞地看着远处嬉笑的宫女们晃动的身影。
苏锦笑道:“皇上大可不必如此,这些都不重要。”
赵祯转过头来微笑道:“说的对,这些都不重要,朕的使命是让我大宋江山永固,在朕的手中完完整整的传下去,一直穿到千秋万世,这才是朕真正要做的事情。”
苏锦道:“臣等的使命便是辅佐皇上将这个目标实现,同时也能光宗耀祖建功立业,在史书上皇上的名字旁边留下薄名,这便是全部的目的。”
赵祯笑道:“你算是说了句真心话,有人对朕表白说不为名利只为朕的江山着想,朕知道那是虚言,光宗耀祖史书留名也是目的之一,朕不怀疑他们的忠心,但朕也不喜他们的不尽不实。”
苏锦道:“皇上明白就好,又何必说出来,臣子们是人,焉能没有人的欲望,这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赵祯道:“说的对,否则新政何以失败,便是朕想当然了,只想让臣子们尽忠报国,却没想到伤害到他们的利益。”
苏锦点点头,赵祯不糊涂,他明白症结所在,只是晚了些。
“朕知道,你进宫见朕是想推辞掉鄜延环庆两路的路使之职是么?”赵祯坐直身子,端起案上的绿茶喝了一口。
苏锦道:“臣是有此意,臣实话实说吧,臣的能力不足以让四路百姓皆能安居乐业,况且皇上将这个胆子压在臣的肩膀上不是对臣的褒奖,而是对臣的……对臣的惩罚。臣确实在某些事上让皇上下不来台,但皇上也不必如此惩罚臣,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若对臣不满大可一道圣旨革职抄家拿办便是,又何须如此?”
赵祯瞪着苏锦道:“你便是如此看朕的?在你的心中朕和那些前朝的昏君有何两样?”
苏锦忙道:“臣冒犯在先,非皇上之过,皇上对臣已经很宽容了。”
赵祯叹道:“这便是朕刚才所言感觉你我君臣之间已生嫌隙之故,难怪你作此想,朕也不妨和你明言,西北鄜延环庆两路交予你手,朕确实是存着私心的,西北门户之地,其位置之冲要不言而喻,而西北不稳我大宋则无法安然发展,朕知道你有一套,譬如向朕要了一块荒地,转眼间便在荒地之上寻出了石炭矿来,朕也知道你在炼制火油,恐怕储存了有上万桶之多了吧,朕不想问你是怎么知道那里有石炭,也不想问你是如何知道火油提炼之法,朕知道你一定不会回答;但朕相信你一定不会坐视大宋百姓困苦流离。”
苏锦忙道:“皇上切莫见疑,火油储备乃是为防备西贼入侵所备,臣之所以未报于皇上,是因为火油太过昂贵,我若报上来,似有逼迫朝廷采购之嫌;臣将火油分散西北各州都部署分文未取,这一点您可闻讯延州知府狄青大人。”
赵祯微笑道:“不必解释,朕不是怀疑你,朕若怀疑你,你还能坐在这里和朕对饮么?”
苏锦心头咚咚直跳,这件事确实凶险,看来赵祯的耳目无处不在,也许宝山炼制火油之事刚刚开始,赵祯便得了消息了,虽然自己并无其他的意图,但这件事一旦被人做了文章,那便百口莫辩;苏锦暗下决心,今后做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身边之人要绝对可靠,否则迟早一天自己会莫名其妙的完蛋。
第875章 长亭送别
赵祯续道:“朕不妨告诉你一桩机密之事,广南蛮族头目侬智高已经叛宋自立,建了大历国,并自称皇帝;广南诸州派兵围剿,但均败于叛匪,朕一直没有将此事公开,便是因为西北初定,怕再生祸端;唯有西北稳定,防务坚固,朕才能抽调兵马前去剿灭那个侬智高;所以朕只能将这个重任交给你,朝廷的钱税吃紧,你颇有聚财的手段,朕也许你特权,西北四路但有矿场所在,你皆可使人开掘,以备西北之需,但朕却是无钱无粮供应与你了。”
苏锦亦喜亦忧,喜得是赵祯推诚置腹说出了真话,这说明赵祯还是颇有诚意,并未遮遮掩掩,忧的是矿产这东西可不是说找便能找到的,虽然根据自己的记忆中,后世西北的矿产绝对不少,但如何分辨,如何开采,却是个大问题。
但此事对苏锦的诱惑极大,大宋的铜铁石炭火油无所不缺,一旦有机会开采,所得之利极大;苏锦的心中早有个雄心勃勃的自下而上的变革计划,这个庞大的计划需巨额的金钱和物资作为后盾,这深埋在地下的矿藏,不仅是材料来源,也是物资的来源。
更好的一点是,矿藏开采不会涉及他人之利,不会引起利益纠葛,只要朝廷允许,商榷好分成之策,那便是朝廷个人双双受益的事情,在这个矿产资源没得到重视的时代,自己的优势便是比被人更能看到矿产的价值所在。
“皇上,您这是在赶鸭子上架啊,西北哪里有那么多的矿产?矿产深埋地下,臣又如何能开采出来?宝山石炭矿那是臣的误打误撞,运气罢了,您若以此来押宝,臣可不敢接。”
赵祯道:“朕也知道这事有些勉为其难,不过西北确有矿产,三司盐铁司主事梁适曾奏报,按照找矿之法,确定有矿,但苦于无法开采;朕可将他调配与你,他可是找矿的行家,至于如何开采,那便需要你来想办法了,话说回来,火油提炼你都能想出办法来,在此事上应该也有办法吧。”
苏锦挠头道:“既如此臣便试一试,但臣有一疑问,西北若有矿产,一旦顺利开采,这矿山属于谁?皇上一文不出,空手套白狼可不成。”
赵祯莞尔道:“你放宽心,除却西北军政开支,朝廷与你五五分成如何?这也算是朕与你合伙开采,朕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朝廷得利,臣子也要得利,你既升了官,又能从中得了好处,何乐而不为?”
苏锦叹道:“八字还没一撇,皇上倒好像给了臣多大好处一般。”
赵祯点着苏锦的鼻子道:“知足吧,西北四路尽归你管辖,这是何等重要之责,你已是西北之王,还想怎样?”
苏锦道:“说的好听,皇上这是要把我苏锦剥皮抽筋剥削的沿街乞讨去。”
赵祯啐道:“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对了,朕为了减轻你的负担,给你派了一名副手,河东路转运使高若纳曾知永兴军,是武职出身,他对西北比较熟悉;朕派他给你当副手,嗯……便命他管管兵马吧,但有军事行动,你二人共议而决;其他的事不用他插手,你要和他和睦相处同心协力,朕便将西北交给你们两个了。”
苏锦心知肚明,赵祯这是在自己身边安了一个钉子,高若纳专管军务,实际上便是剥夺了苏锦的军事调动专断之权,两人共议而决便是说有一个不同意便不能调动军队。说到底,赵祯还是留了一手,不过这也不能简单的归结为赵祯对自己有所怀疑,大宋军制中有监军的职位,这便是皇帝派在将领们身边的耳目,也是一种正常的监视手段。
与赵祯的这次谈话多少缓和了两人之间略显尴尬的关系,但裂痕既生,想弥补的严丝合缝那是千难万难,苏锦心里明白,难免会有今日,赵祯的性格决定了他的行动,从新政之事可以窥得一斑,赵祯是个从善如流之人,但同时又是个从恶如流之人,换言之他是个软耳朵;这种人的性格里有一种瞻前顾后的多疑症状,相处的越久,苏锦便对此了解的越深,这和后世对于赵祯的评价渐行渐远。
后世史学家研究者赋予赵祯‘仁君’之称,称他宽恕仁厚无为而治,让仁宗一朝呈现出具自由的风气云云,苏锦并不否认实际上的结果,不过他逐渐意识到不是赵祯故意这么做,而是他的软弱和多疑让他在很多事上没有准主意,所以迟迟不能下决定,不过仁宗一朝能人贤相多不胜数,臣子的优秀弥补了赵祯的缺点,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也算是赵祯的运气不错吧。(个人观点,不喜勿喷。)
范仲淹韩琦富弼等人被贬斥出京,离京之际岂是个冷清了得,昔日新政一党作鸟兽散,群臣唯恐避之不及,走之时也无人相送。
众人都知道范仲淹等人被贬之后,苏锦反获荣升,已有流言蜂起,说苏锦假仁假义猫哭老鼠,但苏锦管不了这些,赵祯宣旨命自己执掌环庆鄜延的那一刻起,便免不了会有这样那样的议论,苏锦也无法阻止流言的产生。
非但如此,在范仲淹离京前往彬县赴任之时,苏锦带人在西门外十里长亭摆酒相送。
范仲淹对于苏锦不避嫌隙公然相送的情谊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激动,似乎他早就知道苏锦要来送自己一般,两人如老友一般对坐小酌,范仲淹谈笑风生的指点着官道左近的麦田中半尺高的麦苗,笑言今年又是个丰收之年。
苏锦终于忍不住问道:“范公,经此一事,可知新政之难,如果时光倒流,您还愿意碰新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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