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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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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转头微笑道:“潘指挥有何事赐教?”

潘江左右看了两眼,凑到苏锦耳边道:“大人,借一步说话,大庭广众之下,有些话说不出口。”

苏锦看看周围,王朝马汉赵都头以及潘石屹,看来没有什么外人,但看潘江一副神秘的样子,心中一动,于是点头道:“我回住处,你稍后自己来便是,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你。”

潘江眨了眨眼睛,大声道:“专使大人好酒量,喝了五六碗还是这般的精神,卑职想跟大人约个时间拼拼酒量。”

苏锦哈哈笑道:“酒量我怕不是你们的对手,不过本使应允了,宁愿醉倒也不当缩头乌龟。”

潘江高挑大指,嘴里一连串赞颂之语,潘石屹见他醉态可掬,忙转身将他搀扶住,歉意的对苏锦笑了笑,挥手出门。

苏锦回到住处不久,潘江便独自一人偷偷摸摸的溜了进来,苏锦屏退王朝马汉,和他对坐案边笑道:“潘指挥有什么事要告诉本使呢?搞得这般的神秘兮兮。”

潘江低声道:“本来卑职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这事实在是不好说出来,但憋在心里总是不痛快,思来想去还是告诉专使大人为好,专使大人对卑职等人颇为看顾,若卑职再袖手旁观,那还算是人么?”

苏锦皱眉道:“究竟是何事让你这般的郑重其事?”

潘江道:“卑职听说昨日上午专使大人去了北口三里胡同寻那冯老虎的晦气了是么?”

苏锦正色道:“怎么叫寻晦气呢?本使是正儿八经的去办差的。”

潘江笑道:“专使大人,明人不说暗话,专使大人假借匪首走脱之名,可是实际上哪里有什么匪首走脱之事呢?大人是在寻找什么证据吧。”

苏锦眯着眼睛冷冷道:“依你看我是在寻找什么呢?”

潘江笑道:“恕卑职鲁莽,卑职猜测您一定是在寻找冯老虎屯粮的证据,目前专使大人手头最大的事情便是将扬州的屯粮挖出,前几日大肆探访,怕也是为了此事吧?”

苏锦目光如炬看着潘江道:“看不出来,潘指挥倒是有心之人,本使的一举一动倒没逃过你的眼睛,你来这里便是跟本使说这些?”

潘江见苏锦言辞不善,忙道:“大人不要误会,我可不是来帮什么人说好话的,卑职只是觉得专使大人这么做是徒劳无功,怕是查到明年也查不出来的。”

苏锦道:“此话怎讲?”

潘江咳嗽一声,声音压得极低,道:“大人是卑职第一敬佩之人,虽然年纪轻,却给人以饱经世故稳如泰山之感,大人对卑职也算是推心置腹,所以卑职不忍心见大人白忙活,所以想了好久,决定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苏锦心中一动,道:“大秘密?扬州城中还有什么大秘密?莫非你知道何人屯粮,粮仓所在位置在何处不成?”

潘江轻笑道:“那还算是秘密么?何人屯粮我不说大人也早已知晓,屯粮之处卑职岂能得知,卑职又不是他们一伙的。”

苏锦试探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跟他一伙的了?”

潘江一怔,随即高挑大指道:“果然是专使大人,卑职随口一句话便能让大人察觉到破绽之处,专使大人可谓是神目如电、明察秋毫。”

苏锦道:“莫和我拽文了,有话快说,干脆点;你也知道本使现在忙得脚不沾地。”

潘江顿了顿,垂目沉思半晌,咬牙道:“好吧,卑职便将所知道全部和盘托出,但是卑职无一丝一毫的证据,真假与否大人自辩。”

第385章 密谈(下)

苏锦看着潘江道:“潘指挥,扬州城中大小事务怕是逃不过你的眼睛,你既说出了,本使必然相信;根据我对你的观察,你不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当日在八公山下,我让匪首邱大宝射密信于大营,针对那封密信据说你们曾有过争论;后来凯旋之后,曾有人跟我提及你当日之言,劝我对你防着点,说你包藏祸心,见死不救。”

潘江慌忙起身道:“专使大人,卑职怎会是那种人?”

苏锦按住他肩头要他坐下,笑道:“我若信了,又怎会当面跟你谈及这些?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必要的小心是应该的,一旦陷入土匪诡计贸然进攻,便是覆灭之局,你做的很对,原该多长个心眼。”

“多谢专使大人宽宏大量。”潘江放了一小半心。

“无需谢我,本该如此;由此我便对你多了一层认识,知道你必不是无脑之人,不瞒你说,此次请功奏表名单,你便是排在第一位,我的意思便是要让你这样有些才干之人上位;放眼望去,庸碌者熙熙攘攘,有才干者却无机会,此番便是要竭力的举荐上去,至于结果如何,看你的造化了。”

潘江扑地跪倒,眼眶湿润道:“多谢专使大人提携,卑职没齿难忘,大人高风亮节,才干卓越,卑职这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才能跟着大人办一趟差事;八公山一战是卑职平生以来办的最痛快的一件事,卑职对大人的景仰之意可鉴日月。”

苏锦笑着拉起他道:“这是作甚?咱们私底下谈话,不用跪拜大礼,你年纪比我长,这不是折杀我么?”

潘江抹泪站起身道:“卑职从未将大人当做弱冠少年看待,当日军仓之中初会,虽挨了大人的一个耳光,但后来见大人整治路仓司苟大胜的手段,卑职便已经对大人五体投地了。”

苏锦微笑道:“那一个耳光只是做样子,可莫要恼我。”

“岂敢岂敢,卑职糊涂,这一耳光受得住。”

苏锦哈哈笑道:“然则,你要告诉本使什么话儿?”

潘江一惊,想起正事,忙道:“此事对大人极为不利,大人可知这冯老虎什么来头?”

苏锦故作不知道:“我哪知道他什么来头,不过扬州一士绅罢了。”

潘江道:“大人,这回你可猜错了,这冯老虎来扬州之前卑职虽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十几年前他到了扬州,然后数年间一路发迹,成了扬州城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这段时间卑职却是亲历的。”

苏锦道:“他有什么特别的手段不成?”

潘江道:“冯老虎真名叫冯敬尧,属相是虎,据传生辰为申时,乃是傍晚觅食之虎,所以为人心狠手辣,人送外号冯老虎。”

苏锦微笑道:“生辰也拿来说话,这不是荒谬么?”

潘江道:“或许这些都是些噱头,不过外界如此传言,岂不是说明此人颇有一番传奇色彩么。”

苏锦点头道:“说下去。”

“冯老虎初始开了一家武馆,兼具护镖生意,扬州镖局武馆颇多,有欺生打压之势,于是他便接连挑战十几家镖局武馆,每与人比武必立生死文书,死于他手中的镖师教头多达六人,伤者八人,于是一战立威将扬州武馆镖局生意几乎拢于怀中,又借着南城盲三爷之财力广招弟子,势力迅速膨胀,逐渐坐大。”

苏锦对比自己的了解,明白潘江所言不虚,看来是真心的要跟苏锦说实话了。

“这人如此嚣张,官府没有什么作为么?”

“大人有所不知,嚣张之论只是外界传言,冯老虎很善于伪装自己,待人接物谦谦有礼,而且善于收罗人心,往往挥洒钱财修桥铺路,甚至官府的粮税都双份奉上,对历任扬州知府而言,这个人不但不是麻烦,还是自己政绩上的好帮手,所以对他也是客气有加呢。”

苏锦明白这当中的情形,知府一般而言三年一轮换,然后根据吏部稽核评定政绩,予以升迁奖罚,每任知府都希望在任上做些大事,这样在吏部考评之时便能给自己加分,累官往上爬;而那些考评极差之人则要么贬谪,要么赋闲,或许从此无出头之日。

这些东西古今相同,二十一世纪的后世,苏锦见多了那些面子工程,那都是一任领导为了政绩而做的面子工程,以至于人一走茶就凉,烂尾楼,烂尾路处处皆是,倒也不足为奇了。

“卑职要说的便是冯老虎和官府的关系,这么说吧,但凡府衙部门首脑,冯老虎均投其所好,打通关节;故而平日里看不出什么,一旦有风吹草动,冯老虎便比谁都先知道,甚至有些公文还未到知府手上,冯老虎便已经知道内容了。”

苏锦动容道:“这么厉害?这不是成了扬州城的太上皇了么?”

潘江吓了一跳,太上皇这话如何说得,这不是说知府便是皇帝么?专使大人说话还真是无所顾忌,忙岔开道:“冯老虎手段刁钻,便有些人不愿于他合作,必被他使力之下被众同僚排挤,所以扬州城中冯老虎的话可以说比知府大人的还要管用。”

苏锦默然,半晌才试探性的道:“听潘指挥这意思,是否现在的衙门中已有大批人为冯老虎所用呢?”

潘江咬牙道:“卑职说来说去,其实便是要说这个,恕卑职不尊,宋知府糊涂的很,对很多事充耳不闻,只知道画画写字,当然他倒是个清官,也从不欺压百姓,也不贪腐,就是于政事上过于随意,对于形势没有很好的判断,以至于众人都轻视他。冯老虎数次想将宋知府拉下水,可是宋知府骨头很硬,从不假以辞色。”

苏锦道:“既然知府大人不受其诱惑,岂非属下也一片清明了?”

潘江嗤笑道:“那倒好了,自知府大人之下,我敢说大小官员均与冯老虎有瓜葛,而且关系很密切。”

苏锦一惊道:“真有此事?”

潘江道:“你若要我拿出证据,卑职可没有,不过有些事无需证据,没有证据并不代表卑职信口胡说;一般而言,官面上这点事都是滴水不漏,想找证据却是千难万难。”

苏锦起身踱了两步,忽道:“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

潘江苦笑道:“这些事随便你问哪个官员,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愿意说出来罢了。”

苏锦又道:“据你了解有多少人和冯老虎勾结在一起呢?”

潘江摇头道:“这哪里知道,反正我知道我不是,谁是谁不是外表可看不出来。”

苏锦肃容道:“你如何证明你不是呢?”

潘江道:“卑职早说了,我无法证明谁是,也无法证明我自己不是,但我自己办事凭良心,原本我以为昨日停职之事乃是我和潘石屹数次拒绝冯老虎的邀约而带来的后果,后经专使大人释疑才打消了此念,但见专使大人为扬州百姓殚精竭虑,所以才冒险将此话禀报大人,放在你去北口三里之前,卑职断然不会说出。”

苏锦明白自己在北口三里这么一闹腾反倒让潘江等人认定自己不是和冯老虎有勾当,否则打死他也不会来跟自己说这个;正如他所言,谁是谁不是搞不清楚,他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难道自己便能证明和冯老虎没有勾连么?而北口三里胡同这么一闹,恰恰便证明了自己和冯老虎之间并无瓜葛,所以他才敢跟自己说这些。

“既然冯老虎早就如此作为,为何不见你们密信告发上去呢?”苏锦问道。

“没有证据啊大人,也不是没人说出去,否则你以为这流言何来?但是说出去了又如何?他如何笼络控制,目的何在?这些都是一无所知,拿什么治罪?又有人维护,上面责令查出,查来查去却是跟冯老虎沆瀣一气的人在查冯老虎,能查出来什么?久而久之谁还冒险去密奏?”

苏锦叹息一声,坐在椅子上,垂头不语,潘江说的全部在理,事情要是那么容易便败露,冯老虎也不叫冯老虎了,看来那些官员的把柄供词才是铁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第386章 苦肉计

话已至此,苏锦对于潘江的怀疑渐去,虽然好消息并不多,但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这说明厢军这边还是铁板一块,潘江等人未落入冯敬尧算计之中,事情便大有可为。

对于潘石屹苏锦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详细地问了两句,潘江拍胸脯保证潘石屹并未和冯老虎有什么勾连,因为潘石屹其实便是潘江的堂兄,其人虽没什么本事,但是沉静内敛家教甚严,在厢兵中也是唯潘江马首是瞻,从未有过出格之举。

苏锦考虑着要不要将潘江拉入自己的怀抱,跟着自己将这一窝老鼠给挖出来,但是又觉得此事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妥当,所以犹豫不决。

倒是潘江主动道:“专使大人,卑职知道你正在查找冯老虎屯粮之处,卑职想知道是否有眉目,可有需要卑职效力之处呢?”

苏锦想了想,进一步试探他道:“倒是查探出来两处所在,可能有粮食囤积,一处是保扬湖附近一处叫跑马场的地方,另一处是东城柳条儿胡同。”

潘江皱眉道:“敢问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苏锦道:“我命扬州本地官差扮作平民在百姓中打听出来的。”

潘江又问:“哪些官差呢?”

苏锦道:“名字我倒是不熟识,不过都是扬州仓司范大人安排的仓司小吏,粮务之事和仓司直接勾连,不用他们的人用谁?”

潘江大惊道:“专使大人,有问题。”

苏锦故作惊讶道:“怎么?”

“这个扬州仓司范成仁怕是靠不住,此人难保不是冯老虎的眼线,这两处仓库中定然什么都没有,大人若是派兵去搜缴怕是要留下把柄。”

苏锦道:“你是说范成仁是冯老虎的人?”

“八成如此,卑职堂弟则端曾跟我说过……”

“谁?”

“哦,就是潘石屹,字则端,我叫顺口了,大人不知道他的表字。”

“说下去。”

“则端有一次告诉我说,这位范成仁曾邀他去北口三里胡同喝酒,说是那处有温泉酒家可以泡温泉喝美酒,则端一听是北口三里,便拒绝了他,那可是冯敬尧的产业,他不想和这个人搅得太深。”

苏锦道:“然则范成仁是受冯老虎之请邀请令堂弟去的?”

潘江道:“这个尚不敢断言,不过那处是冯敬尧私产,便是喝酒也不必去哪里,况且冯敬尧买下那处巷弄便是为了独霸温泉,无缘无故的让外人进来,于清理不合;要么是关系密切之人,要么便是别有用心了。”

苏锦一拍巴掌道:“分析的对,正是这个道理;话到此处我便跟你透个底子吧,你今天说的这些我全部都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有其他人牵扯其中,名字我都有,不过不是全部;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查出来存粮之处数日却并未派兵去搜缴,那便是我知道这里边有猫腻,有人设了圈套让本使往里钻,本使岂会上当。”

潘江愕然道:“你……你都知道了?”

苏锦正色道:“之所以我一再追问与你,便是想听听你是否说实话,我想在这扬州府中找到可以倚重之人,但本使不敢轻易相信人,今日若是你有半句和我所知道的对不上号,那你也就完了,我会将你划入冯老虎掌握的官员名单,待我以雷霆之势发动之时,你潘江也就到头了。”

潘江傻愣愣地看着苏锦,脊背上冷汗涔涔而下,本来还想隐瞒一些,幸亏自己酒意上涌不吐不快,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否则便是落入这位专使大人的黑名单了;眼前这位专使大人是如何得知的,估计他也不会跟自己说,此人哪里是个弱冠未及的少年,简直就是个老谋深算的老江湖,怎地心计如此深如湖海,外表上却一无表现呢?

眼下要做的便是赶紧向组织靠拢,看来专使大人定有妙计锄奸,跟着他混或许又是一场大功劳,潘江当机立断马上便道:“卑职愿听专使大人差遣,协助专使大人再立功勋。”

苏锦呵呵笑道:“说的好,这又是一场大功劳,跟着我便跑不了这场功劳,你现在的身份很是有用,正好利用你的身份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

潘江道:“大人是说卑职被停职赋闲之事?”

苏锦道:“对,在外人看来,你和潘石屹正在失意之中,而此时的你们最易被拉拢,我就想看看是否他们会趁机拉拢与你,你也好能掏出些话来。”

潘江道:“这恐怕不太可能,他们需要的是有用之人,我被停职之后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用处,他们怎会来拉拢与我。”

苏锦笑道:“这你就放心吧,我和宋知府商议一下,让他在这些冯老虎的人面前透透口风,便说将你等停职只是一时之计,过不了几天便官复原职,你猜,他们会不会告诉你这事?”

潘江道:“这我可猜不着。”

苏锦微笑道:“他们若是想拉拢你,便不会告诉你这件事,而是任由你去郁闷,你也要到处发牢骚搞得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这样他们便会趁机接近你,等到你官复原职,便是他们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了,到时候你已入他嗀中,以前种种你还会怀疑么?即便是怀疑,你又能怎样?”

“秒啊,定然是这么个情形。不过大人你需要些什么消息呢?”

苏锦道:“目前本使要做的是另外一件事,而你最好能探听到屯粮之处,这处所在定然隐秘,但不至于只是冯敬尧知道,因为我判断,若是其他人不知道屯粮之处的话,万一我派兵全城乱搜,误打误撞挖了出来岂不是个大笑话,他们定然防我这一手,所以一旦我的人接近真正的粮仓所在,便会有人通风报信,所以必然有人知道屯粮之处。”

“大人高明,分析的丝丝入口,卑职真的是五体投地了。”

苏锦呵呵笑道:“怎么?难道你先前对我的佩服都是假的么?”

潘江尴尬挠头道:“未曾亲耳听到大人的剖析,总感觉大人的运气好,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智慧超群。”

苏锦道:“运气?人这一辈子怎能光凭运气,运气好是因为有实力,所以看起来很多幸运之人,实际上他具备了相当的实力才能抓住机会,运气可不是凭空找上你的。”

潘江拱手道:“金玉良言,卑职受教了。”

苏锦道:“今日便言尽于此,我这住处在府衙之中,你来时难免有耳目盯梢,为以防万一,咱们做戏做全套,我把你轰出去,你和我翻脸之事务必闹得众人皆知,不要引起他们的猜疑。”

潘江眨眨眼轻声道:“得罪了。”

忽然暴喝道:“你这个鸟专使,求你半天都不行,老子跟你出生入死打下匪巢,功劳全是你的,你们过河拆桥还停了老子的职位,老子要去路转运使那里去告你们。”

苏锦一笑,高声道:“大胆泼才,居然跟上官吵吵嚷嚷,你贪墨军饷之事罪无可恕,谁来跟你攀交情,还不与我出去。”

“鸟的上官,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一个,老子认你你是个上官,不认你,你就是屁,了不起老子回乡下种田去,也省的见你们这幅嘴脸。”

苏锦见潘江脸上青筋暴起,做戏做的如此逼真,倒有些怀疑他在假公济私的骂自己。

“来人,叉出去,再来鸹噪,乱棍打断他的狗腿。”苏锦大喝道。

门外晒太阳的王朝马汉早就惊讶两人怎会爆发出争吵,眼见苏锦叫人,赶紧踹门就进,只见潘江还正嘴巴不干不净的跳脚,忙一边一个叉住脖颈扭住胳膊往外拖。

苏锦喝道:“叉出衙门口,不许他进来半步,若是在污言秽语,给我狠狠地打。”

王朝马汉哪管为什么,拖着潘江往衙门外走,苏锦所居之处乃是衙门内堂别院,前边便是衙门各部办公之所,顿时人人探头张望,互相打听议论。

潘江嘴巴里兀自大骂苏锦,被王朝马汉一顿巴掌狂扇,打的晕头转向,但为了做戏逼真,也只能咬牙强忍住,直到被两人叉住塞倒在衙门口的大青石地上,这才擦着血沫子乱滴的嘴巴,一瘸一拐的离去了。

第387章 大明寺布施客

扬州北郊,蜀岗山如游龙蜿蜒盘踞,山非高山,却是名山,只因灵气汇集,古刹寺庙多如牛毛。

然而蜀岗中峰上却只有一座寺庙雄踞其上,那便是大明寺了。

这座始建于南朝孝武帝大明年间的古刹,历经数百年风雨几度损毁几度重建,如今依旧矗立山巅,大宋升平日久,更是香火缭绕、一片繁盛之象。

苏锦并不知道大明寺有多么出名,但是如果有人告诉他,唐代名僧鉴真东渡日本之前便是这大明寺的主持的话,苏锦定然会恍然大悟,明白此寺香火鼎盛的缘由了。

就像人人都喜欢绿草如茵的草地,繁花似锦的山坡,葱葱郁郁的树木,却大多数人对种花养草栽树并无兴趣一样;佛教盛行的大宋,礼佛之人不少,但是对于大明寺的爱护和修葺却是投入甚少,以至于寺虽出名,香火虽盛,可是一旦要拿出大笔的钱银修缮扩建,官府便捂住腰包了。

百姓们的香油钱又能够什么使?能供给寺庙上下的吃穿用度已经是很不错了,寺庙往往还需自给自足,在后院开辟菜畦,以期减少采买,保证寺庙正常的运营。

也正因如此,寺庙主持善祥大师不得不抛下得道高僧的面子,跟世俗之人打上交道,比如收了法号为‘普济’的弟子,只因为他出了大笔钱银修缮寺庙,建了偏殿数间;无钱难倒英雄汉,佛祖在这上面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放下身段,抛却清高了。

苏锦带着王朝马汉两人拾级而上,穿行于寺庙殿宇之间,观察着寺庙的格局;今日寺庙中人很少,明日是腊月初八,也就是佛祖释迦牟尼的得道之日,所有有烧香意愿的百姓也都将日子刻意推迟到那一天,所以在初二到初七这几日,反倒比平时更为清净。

过来牌楼便是天王殿,在像模像样的一番祭拜之后,苏锦等人又施施然来到大雄宝殿前,由于香客稀少,大雄宝殿前的院落里飞起落下数十啄食的小鸟,跳着小脚东张西望的觅食。

苏锦整整衣冠,迈步进入大殿内,抬头看看肃穆庄严的巨大佛像,跪倒子啊蒲团上拜了三拜,却不闻摇铃木鱼之声传来,在苏锦的印象中跪拜之时当有僧人摇铃宣佛应答,可是坐在香案两侧的两名小和尚却毫无反应。

苏锦仔细一看,这次发觉,这两个岁数不大的和尚正闭目沉思,仿佛得道高僧一般;苏锦暗自佩服,年纪轻轻便能闹中取静心境淡然,这番修为看来不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所谓佛门乃是大熔炉,能忍受青菜萝卜豆腐之清淡,能忍受古佛青灯之寂寞,能忍耐躁动不堪的心理冲动,这样的人虽然可说是变态,但也不得不说确然有些本事。

苏锦正感叹间,忽听“呼噜呼噜”两声传来,苏锦一惊,忙仔细循声而望,却见右首小僧鼻息咻咻,不时的发出两声呼噜,苏锦眼珠子在地上乱蹦,感情这两位大师大冷天的居然坐在佛像便睡着了;这一下没把苏锦郁闷死,原来做和尚也有这般不敬业的,守着佛像当着香客的面便打呼噜,也不知是昨夜辗转了多久没睡,恐怕是心中的老虎扰乱的佛心所致。

苏锦示意王朝将包裹送上,伸手从包裹中抓出大把大把的铜钱叮叮咚咚一个个的丢进功德香内,铜钱美妙的撞击之声顿时将两名僧人吵醒,两¨wén rén shū wū¨人赶紧擦去嘴边的哈喇子左右偷看一眼,开始干活,顿时佛铃与佛号齐飞,惊得院中觅食的小雀呼啦啦直冲云霄。

苏锦心中大乐,手中不停,一个个的将铜钱塞进功德箱中,却故意延长时间,两名僧人念得嘴巴都干了,手都摇铃摇的酸了,铜钱下落之声却依旧未止。

两僧人又惊又喜,这是碰到大香客了,瞧这架势,看来是要大大的布施一番,眼见这位衣饰华贵的公子爷一把又一把的从包裹中抓出钱币往功德箱中丢,微笑地看着自己两人,两位僧人赶紧交换一下眼色,一人合掌行礼,却一扭身往后,去后院禅房去请主持前来。

善祥主持早有交代过,凡是遇到大手笔的布施之人,需的赶紧通报于他,他也好亲自出面道谢,这也是没办法之事,谁叫寺庙里穷得很呢?需要用这些办法来感谢这些大手笔的香客,给足他们的面子。

这就好比去饭店吃饭,点最贵的的菜,消费最多的客人,一般而言,风骚的老板娘会出来打个招呼,陪上几杯水酒,无他,大客户可是需要维护的。

仙风道骨的白眉老僧善祥大师迈着小碎步来到宝殿之时,苏锦兀自将手中的铜钱噼里啪啦的往功德箱里丢,王朝马汉随身背着的三个装钱的大包裹已经空了两个,而那个长宽高两尺的功德箱已经快要满了。

善祥大师高悬佛号道:“阿弥陀佛,小施主礼佛大度,恩馈多多,老衲这厢拜谢了。”

苏锦抛下手中铜钱,拍拍手还礼道:“些许俗物,何足挂齿,只是这功德箱太小,还有两包铜钱放不下呢。”

善祥大师忙道:“施主要将这些全部布施于本寺么?”

苏锦道:“那是自然,不然我背了这么多钱上山作甚?”

善祥大师心中欢喜,笑道:“阿弥陀佛,看来施主乃是虔诚向佛之人,与我佛门有缘,定是心愿达成前来还愿的吧。”

苏锦呵呵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在下是替母亲前来布施,家母信佛,这几年家中诸事顺遂,在家中小佛堂还愿稍显不虔诚,特命我来贵宝刹正式布施还愿。”

善祥笑道:“礼佛之意贵乎真心,何须在乎是在何处还愿。”

苏锦心道:我要是拔腿就走管保你急得跳脚,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大师说的是,只是家母的一片心意而已,这样吧,剩下的这些便不往箱中放了,我想见见贵寺主持善祥大师,亲手交予他,也算是完成家母的夙愿。”

善祥合十道:“当面不相识,却为有缘人,老衲便是本寺主持善祥,小施主有礼了。”

苏锦一惊,赶忙躬身行礼道:“有眼不识泰山,大师恕在下无礼。”

转头对王朝马汉道:“将钱银交与大师之手,另外去寺外看看那几名挑夫到了没?”

王朝马汉上前将肩头沉甸甸的包裹往两个小和尚的怀里一扔,两个小僧人想必是青菜豆腐吃多了,有些营养不良,被两袋钱压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善祥粗略一估计,这位小施主光是钱银便布施了七八十贯,可供阖寺上下一个月的用度,心中感激,连声道谢。

苏锦笑道:“主持大师,稍后还有三名挑夫挑了两坛灯油,百余副香烛,外加蔬菜果点之类,还请大师清点查收。”

善祥心里乐开了花,想不到门可罗雀之日却遇到一位大财神,正愁这个年关难过,还准备明日初八两位苏家弟子‘普济’和‘救难’来进香听经之时腆着老脸化他们的缘,没想到天上掉下个大炊饼,正砸在自己脑袋上。

“惠能惠谦,将小施主布施之物交予善根师叔收好,去后禅院茶室打扫干净,老衲要请小施主禅房用茶歇息。”

苏锦忙道:“怎好打搅大师清修,在下这便离去。”

善祥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大财主,这么出手阔绰的施主,还不知道他的姓名住处,寺庙中这样的大客户可不多,无论如何也要招待好,争取日后他再来布施。

“施主说哪里话来,佛门虽是净地,但也讲究世间礼节,小施主布施如此多的礼佛之资,连一杯清茶不饮,佛祖岂不怪罪老衲待客不周么?请,请。”

苏锦正中下怀,本来就是假意推辞,他的目的便是要进入内禅房,善祥盛情相约,哪有再推辞之理。

“如此,便叨扰大师了。”苏锦笑眯眯的拱手,冲王朝马汉一使眼色,两人也不去外边等候挑夫了,指点了小和尚去寺门外迎候,跟着苏锦穿过大殿东侧圆门,往一片树木掩映的禅房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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