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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将-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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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沈虎禅夺得了大功。

获碍了将军的信任。

将军一向知人善用,他之所以这么快要信重沈虎禅,一是确惜沈虎禅之才,二是因万人敌大敌当前,加上心想“五泽盟”、“南天王”跟万人敌结盟在即,不得不起用高手以歼万人敌。

危急匆促间,已不能作耐心的观察、更好的选择。

——但凡急于求功,就不能步步为营。

——要使南天王和五泽盟不加盟万人敌阵营里,首先得要把“高唐镜”弄到手!

就算将军不发动,除杏儿也迫不及待地发动了。

——她当然不只是为了“照镜子”。

——她很有信心:知道自己有多漂亮!

“夺高唐镜”的行动,同时也要证明一件事,唐多令、冷秋帆和兜玉进,究竟哪一个人对自己是真心的?

——结果有“真心”的是冷秋帆。

“真心的”先死。

沈虎禅因救楚杏儿而参与夺“高唐镜”之役,因而直接与万人敌部属起冲突。

不过,这样一来,沈虎禅跟将军一派,也结下不解之缘,将军也更加赏识信任沈虎禅,以致对付万人敌最重大的和行动里,也指定要沈虎禅上阵。

——因为他是锋将。

能突破万难、扭转乾坤的锋将!

——善战、能战、敢闯、是谓锋将!

澡盆里氤氲的雾,逐渐稀薄了。

沈虎禅也把心里的“布局”整理出一个轮廓来:

他已经进入将军组织的核心。

他似得到将军的信重。

他要藉将军的力量来查出万人敌到底是谁。

他同时要“绑架”将军。

——在为富不仁者的身上榨取财富,给良善的贫苦人,这是“七大寇”最喜欢做的事。

——他们简直当作是天生的职志。

如果可能:他想连万人敌也一并“绑架”。

从这些日子的接触,他觉得:伤佛万人敌要比将军更残暴、更可恶、更罪无可赦!

不过,他首要的是养好身上的伤。

这点他很有信心。

——他和唐宝牛,都是伤得重、好得炔、痊愈得令人不敢置信的人!

“你们真是铁打的!”结拜妹妹温柔曾这样形容过他们:“受伤对你们而言是一种刺激,而且就快要变成了享受!你们简直似是为受伤而活!”

——温柔也许说得夸张一点,可是,说真的,他还有什么伤没受过!

他这样想的时候,脑子有点疲倦了。

眼前的视线也有点模糊。

——毕竟是太累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被一种感觉唤醒。

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他也不明白何以会有这种感觉。

可是那感觉很熟悉。

那感觉只告诉他两个字一个讯息:

危险!

他猛地跳了起来。

水花四溅。

水花溅得这不及他的身法快疾。

“噗”的一声,桶底里,凸出了一截枪尖,穿过水面,在烛光下亮晃晃一闪。

要是此刻沈虎禅还在澡盆里,那么,枪、桶、身体,得要被穿成一体。

烛火一慢。

刀光一闪。

沈虎禅人在半空。

刀光闪自他手中。

原来他的刀一直没有离手。

所以他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出刀。

“叮”的一响,枪尖削了下来。

木桶裂而为二。

水溅满地。

沈虎禅撞破窗棂,掠身而出。

他把衣服往腰间一围就到了屋外。

他当然来不及穿上衣服。

——敌人的速度极快。

——沈虎禅到了楼外的时候,只见一闪面过的身影,在竹风叶影,朱阁青檐间不见。

沈虎禅追了过去。

在风里的竹仿佛在叹息,叹息到深浓时,变成了轻泣。

一声叹息都像一个令人心折的故事,听得在黑夜里的桃叶,都稳没了令人心醉的霜红。

谁到了这里,相思的人便不成眠,寂寞之外还会有些黯淡。

因为这儿除了竹枝在叹息,枫树在叹息之外,连小桥流水,也在叹息,连远在天边那一钩初出道的峨眉月,也像一句未完的叹息。

来到这里,听到这一声声似有若无的叹息,难免也会叹息。

枝叶掩映间,溪边隐约有三间精致的小阁、像是三座安谧的墓园。

淡淡的幽香,像一缕幽魂般的袭入鼻端。

沈虎禅手指着刀,心道好险:

他细察过将军送来的药,药是上好的药材所配制,只治伤,没有毒。

可是他没有注意那几桶水。

那蒸腾的水气,几令他昏睡过去。

——如果刚才他昏错过去,那么,他现在已昏死在木桶里了。

所以,当他现在闻到这似有若无的香味的时候,特别提高了警觉。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座小亭。

亭上写了,“听香”两个清俊的字,下款也是两个小字。

沈虎禅想要看个清楚。

因为在此际他心中又升起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他感觉这两个小字特别亲,而且事夫重大。

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可是他很相信自己的感觉。

——要不然,他早已伏尸木桶之中,血水和澡水同一色了。

不过,夜色凄迷,要注视得要以服力掀开重重深幂。

就在这时候,有人在他的背后向他长吟道:“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可惜现在已近夜央,不是黄昏了。沈兄却如此雅兴,来这里弃衣抱刀,终夜听香乎?”

沈虎禅没有立即回头。

他已低首在那一带溪流里看见例映在自己身后的人。

古来悲歌慷慨之士——

燕赵。

第四章我对菊花免疫

没有人可以想像。在这么柔和的夜里,燕赵像一头月下的狮子,凛然不可侵犯,傲然不可匹敌。风过处,他烈火似的铁髭子黑云似的朝发乃至褶上战阵一般的褶纹,都是愤怒的,不过,更诡的是,他的神情却是温和的,那是一种宁静柔美的感觉,接近于一种王者的气概。

他穿着月光似的锦袍,就像月下雾中的一条幽静得发光的流水。

那么雄壮的一个人,那么威武的一个人,如果不是他五官特别突出,一定会给乱发怒髭所掩盖;他的神态特别温文,随便站在那里都会给人一种逼人但又不侵人的感觉。

但他却让人感到极端的静和美。

甚至还带有一种易水送别的凄凉。

沈虎禅低首看流水。

流水静得像一面玻璃。

身后的人也静得像一抹幽光,全不真实。

但他知道身后的来者可能便是他生平首遇的第一高手。

——这人的武功出手,高到什么程度,连沈虎禅也无法估计。

对这个人,沈虎禅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甚至宁愿与将军或万人敌对决,却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人。

他在十三岁的时候,就格杀“勾漏妖尸”革动地,威震天下,从没有怕过谁来,从没有不敢面对心事。

但在他心里,有四种人他是不敢为敌的:一是大仁大义、无私无欲的人,这是他所无法企及的;二是他所喜欢、敬爱、尊重的人,这是他不能对抗的;三是没有能力抵抗的人,他不能以武力去伤害弱者;四是他所完全不了解的人——他连对方武功高低、人格是好是坏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资格与对方为敌?

燕赵,在他心中,无疑就是第四种人。

“我没有雅兴,”沈虎禅直截了当他说,“我是来杀人的。”

“杀人?”燕赵倒是一愕,随即道:“沈兄半夜三更不穿衣服的提刀出来杀人也是一种雅兴。”

“身体肤发,父母所生,天地所造,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并不怕燕先生见笑:”沈虎禅抱刀端然地道,“我对杀人也没有特别的兴趣,只不过因为有人要暗杀我,我只好迫杀要杀我的人了。”

“有人暗杀沈兄?”

“就在刚才。”

“凶手必须要趁沈兄沐洗时行凶的吧?”

“不错。”

“他大概没有料到沈兄就算在沐浴时也不放松戒备。”

“一个武林中人,就连睡觉不应放松戒备。若不包看刀洗澡,便得要光着身子挨刀。”

“他逃到这儿来了!”

“我相信他也早逃离这里了。”

“人说沈虎禅是武林中第一号战将,”燕赵的眼睛眨了眨——像他这么一个壮烈的汉子,一双眼睛却是亮丽的,热切的、甚至接近多愁善感的,“可是,今天我在听了杏儿、无害和小蔡的转述后,我觉得你还是一名闯将。”

“哦?”

“战将是凡有必要的战斗都绝不回避,甚至视战斗为激励,一如刀要在石上硕磨才见其锐利:”燕赵补充道,“闯将是无惧困境,面对危难,能聚巢力量,突破困境,越险恶的环境越现出他的本色。”

“我只觉得我自己是个锋将。”

“锋将?”

“遇到不公平的,我就争个公平:遇到不合理的,我就争取到合理为止,遇到人欺负人,我不准许它发生:遇到巨大的压力,我就会往压力的中心挤兑过去。看能不能挤出一条路来;”沈虎禅说:“别人以刀口向我,我只好以刀锋向人,比比看谁的刀利。”

“好一个蜂将,可是,当这种人,背负的包袱太重,面对的敌人大多,一辈子都难以有快乐的日子过。”

“所以,刚才有人要杀我,”沈虎禅心平气和地道,“不过,在人生的漫漫长道上,只要每次完成了'奇書網整理提供'一件小事,正如在千里之路途中迈了一小步,我就会很满足。”

“我听过你很多传说。”

“一些人把一些故事传了开去就是传说,我也听过你许多传说,但不一定相信这些传说。”

“我听到的是你杀人的传说。”

“我救人远比杀人多,真奇怪他们为啥不传我救人的事。”

“那也许是因为杀人比救人刺激,人们都喜欢听让他们刺激的故事。”

“那么说来,人是喜欢看人死,不爱见人活了?”

“也许是因为你杀人的故事都太过刺激紧张之故;”燕赵缓缓地道:“当年,‘海眼帮’里的三大高手,省无名、江方寸、革动地辱杀了你全家——”

沈虎禅忽然握紧了拳头。

燕赵话题一转:“可是你都一一报了仇。你杀‘勾漏妖尸’革动地时,才十三岁,革动地根本没把你瞧在眼里。你投贴拜山,革动地打着呵欠叫门人把你宰了,没料一个呵欠没打完,五个门徒全给你放倒了,革动地出手一连伤了你二十几处……”

“二十八处。”沈虎禅沉声道,“不过,他也吃了我一刀。”

“一刀便要了他的命”燕赵感慨他说,“革动地横行天下,大概做梦也设想到竟会死在一个少年人的刀下。江方寸以‘胜雪快刀’名震大江南北,听说你要来杀他,他一向谨慎,宁可避而不战……”

沈虎禅唇角掀了掀,也不知是笑还是讥诮:“他逃亡三千里,连换十八行宫,调度四十九死士,终日镇守两侧……”

“结果,他连身边的大劈刀都未来得及抄起,便给你自宫外挖了一条长达两里的遂道,直通他的卧室,破上而出,一刀刺入他的胯内。”燕赵道:“江方寸和革动地一死,就不怕省无名不惶惧了。他外号‘杀手王’,你去杀他,本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他调度了七十六名杀手回来护他,结果,路经心月桥的时候,一把银枪戳破轿底,直刺入轿内——”

沈虎禅淡淡地道:“省无名却不在轿内。”

“可是你早料着了,省无名在轿外扮成七十六名杀手之一,立即跃到桥下,追杀在水中挺枪的勇士。结果,你却潜伏水中,一俟他跃下来,便一刀格杀了他。”燕赵说:“你们一得手就走,那七十六名杀手,连出手都来不及,杀手王便教你在他们面前杀了。”

“也许你更该记住,”沈虎禅道:“我之所以能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全因挺枪出手那位唐宝牛的功劳。”

“唐宝牛跟你也是不打不相识。你十三岁革动地,十四岁杀江方寸,十六岁杀省无名,十五岁的时候,杀的是妖言惑众、侍势虐行、甚得当今天子信宠的方士不笑上人。这几役、无一不使你名动天下。你跟唐宝牛,就是在杀不笑上人此役中不打不相识的。”燕赵耳熟能详般的,“唐宝牛对你的威名不服气,他要跟你决斗,你却说要待杀了祸国殃民的不笑上人、才放心跟他决一死战。其实,你武功远胜于唐宝牛,故意把战斗延后,他心急与你决战,故而跟你同掘隧道,能往不笑上人的丹房,一挖就挖了三个月,这段期间他与你同甘共苦、出生入死,就成了好朋友,这个斗,便再也决不成了。”

决沈虎禅有点感触地道:“那是因为唐宝牛的确是条好汉、我不想跟这样的人决斗。”

燕赵的眼光看进沈虎禅的眸子里,好像一直要看到沈虎禅的灵魂里似的,“可是你这次却为了杀任笑玉,而重伤了他。”

沈虎禅悠然道:“你没听说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几句话吗?”

“听过,”燕赵微笑道,“但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本身也需要有雷霆气魄、霹雳手段,不是人人都能优而为之的。”

沈虎禅一剔眉毛道:“我只是奉将军之命行事。”

燕赵笑道:“是真的吗?”

沈虎禅反问:“难道你要我抗将军的意旨?”

“那也不出奇。”燕赵捻着须角道:“我不是将军的敌人么!”

“只不过,我倒是提醒你一个事。”他又附加了一句:“你杀不笑上人的时候,用的方式,跟杀省无名相同:一个好的杀手是不该重复他杀人的方法的。”

然后他下结论地道:“系人的方法一旦相同或相近,就予人有迹可寻,很可能便杀人不着反杀已了。”

“我却认为:不管古刀宝刀,只要杀得人就是好刀。”沈虎禅不以为然,“只要杀得了人,用什么法子都可以,包括用重复的办法;这正如对症下药一般,药苦、药涩、药毒以攻毒都无所谓,只要能治得了病就是好药。”

“可是好药是要名医才开得出来的,刀能手人,不在刀,而在人会不会用刀;”燕赵说,“你是能用刀之人,所以你曾利用一个死去的人安然复生,震住了对手,把‘青帝门’的第一流高手公羽敬也一刀就杀了。通常,你一刀行手,别人连你的刀也看不见,根本不能对抗你的刀法。不过,你杀人的手法,却不似刀法那么难以捉摸,莫测高深。”

沈虎禅正色地道:“你是要告诉我:杀人的方法要似刀法一样让人倏忽难防?”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沈虎禅庄重地问,“可是,你为啥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要和将军一起出去对付万人敌,我希望你是他的强助。我希望是你一刀砍下万人敌的头颅,而不是将军遇了祸;”燕赵说,“将军是我最好的敌人,我不想这么好的一个敌人,却让别人家给杀了。”

“你不怕我知道了这些,却用这些法子去杀将军吗?”

“如果你要杀将军,就算我不告诉你这些法子,你也一样会去杀他;”燕赵不慌不忙他说:“假如将军是这么好杀,我早就得手了,何用劳你费事。”

沈虎禅笑了:“你真的是将军的敌人?”

燕赵也笑了:“你真的是将军的朋友?”

“你知不知道如果要试出那人是不是人真正朋友,有什么法子?”沈虎禅反问。

“什么法子?”

“跟他交朋友,”沈虎禅说,“只有跟他交朋友,才能知道他是不是你的真正朋友。”

“你知道怎样才能试出他是不是你的敌人?”

“请说。”

“与之为敌,”燕赵说,“只有在对敌的时候,你才会确切的知道,他是不是人真正的敌人。”

“看来,要知道一个人是敌是友,通常都是要付出代价,”沈虎禅说,“相当大的代价。”

“除了敌友,我现在还想知道一件事,代价可能更大。”

“什么事?”沈虎禅诚正地问。

“你的武功有多高?”燕赵眼里闪着精灵一般的烁芒,“或者,你的刀有多快?”

“你很想知道?”

“嗯,”燕赵沉着地道:“惟有知道了这些,我才能确定:你或者将军,有没有希望活着回来。”

“知道这答案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逼我出手。”

“而逼你出手也只有一个方法,”燕赵沉吟道:“是我先向你动手。”

沈虎禅沉默了一阵,凝肃地道:“是我先行闯入这里,你大可为此向我动手。”

“对,你闯入这儿,却被我发现了,要不然,说不定你是来谋刺我的,而今,你只好说成有刺客暗杀你,你一路追到这里——”燕赵道,推论下去:“为此,我为自保,杀你也是应该的——假使我杀得了你的话。”

沈虎禅不再说什么。

他在等。

——等燕赵的下一步。

下一步是什么?

动手还是拱手?朋友还是敌手?

燕赵忽然笑了。

哈哈长笑。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来杀我的,你也不知道我究竟跟那名要杀你的杀手有没有关系;”他爽落地道:“不过,无论如何,刚才那名杀手用这种方法试图去暗杀你,那是件极愚笨的事,因为,你也曾用过类似的方式,去杀了江方寸、省无名和不笑上人。”

燕赵这么一说,一下子,一触即发,剑拔弩张的气氛全一扫而空。

这园子清幽的气氛也好似生气蓬勃起来。

沈虎禅也笑了。

他似是随意地问了一句:“这三间房子,就你一个人住?”

“你存心咒我?我又未分成三截,一个人怎住得下三间房子?”燕赵笑说:“以前有一桩案子,就是有两间大仓库,里面却空空如也,却只摆放了一尊佛像,四大名捕出动了追命去查。才发现——”

“干这件事的人就是要引人去查探这件事,等到他想引出来的人也过去检查佛像时,他才发动石像内的机关,喷出毒箭,狙杀来人。”沈虎禅接道,“所以,神秘本身就是要人好奇想揭破这个神秘。”

“那一役,追命机警,幸而未死,只受了点伤——”,燕赵语音一落,怒道,“这三间房,我住一间,其余两间,都是秘密。”

沈虎禅淡淡地道:“幸亏我不太喜欢知道别人的秘密。”

燕赵问:“你不好奇?”

“不,”沈虎禅是,“是我不想早死。”

“可是,这秘密你却很想知道。”

“凡是知道秘密都是要交出代价的,”沈虎禅道,“就算对方只要你不说出去,但那也是一种代价。”

“但这秘密却是人。”燕赵神秘他说。

“凡是秘密都跟人有关。”沈虎禅似仍不大动心。

“不过你却很关心这人。”

“哦?”沈虎禅有点动容。

燕赵领他到右首那家漆上黄漆的房子,房前有一丛菊花。燕赵笑着指了指:“目前这房子的主人,也是个爱菊的人。”

“一种爱其实也是一种病,不管爱花爱草爱书画爱美人都是,”沈虎禅谐谑他说,“还好,我一向都对菊花兔疫。”

“只恐你对爱菊花的人未能兔疫。”燕赵一面笑着,轻轻一挥手,髹付上黄漆的门依呀一声,开了一半,里面一片漆黑,燕赵招呼道:“进去吧,秘密一向都是喜欢躲在黑暗里。”

“但愿,”沈虎禅随燕赵走了进去,“在里面没有蛇和老鼠就好了。”

第五章大方无隅

——沈虎禅跟燕赵进到那一片黑漆漆的屋里。

屋子里有一种很特殊的味道。

其实这种特异的味道并不特异。

——凡是读书人、爱书人的房子,都会有这种味道。

书味。

书的味道。

——也许,所谓的“书卷气”就是这么来的,不过,也有人称之为“穷酸气”。

屋里果然有很多书。

沈虎禅是“摸”出来的。

屋里并没有人。

他没有问燕赵。

他知道燕赵该说的时候准会说,不然问了也没用。

一个聪明人,当然知道不该同时就不问,可是,该同时就一定要问。

——这世上却又有另一种人,除了不该问、不该说的时候偏偏乱问多说之外,还用不问不说来企图使自己不暴露弱点,看来更讳莫如深的人!

——这种人其实要比问个不停说个不休的人更悲哀:盖因有些人做事根本乐得人来问,有些事也必须要有人表示意见,一个怯于表达己见而又不敢请教他人的人,学识见识极有愈来愈差,最后难免遭受淘汰的命运!

智者永远懂得把握时机发问,争取机会发言。

——问重要的问题,说有份量的话!

沈虎禅不问是因为燕赵既然把他请了进来,就一定会告诉他一些事。

——不管是用什么方式。

但燕赵只是说,“坐下来。”

“我们在黑暗中坐下来,”他的声音黑暗一般的沉静而孤寂,像夜一般,“等他回来。”

然后就不再说话。

外面有如刀般的冷。

屋内才是于实而孤独的夜。

沈虎禅坐下来,运气调息。

——像他这样一个猛虎般的人,任何时候都能以过人的精力应付猝起的惊变,也许就是因为他能在任何时候,都争取了时候休息!

渐渐有光。

光是从屋外“浮”起来的。

当光线自屋板缝进来的时候,让屋内的人有一种荡漾在舟上的感觉。

灯光让人的感觉,不仅是美,而且是华采中总带点寂寞。

有人在黑暗的楼头里挑了一盏灯,远远地、默默地行了过来。

两个人。

一盏灯笼。

细声说语。

轻声笑。

还唱了几句江湖的歌、旅人的词、伤感的曲:

不知是谁吹起谁家的笛

在寒街陌生的楼头

我把异城守成神州

在暗杀血染长街的夜

彼此都忘了江湖传说

我在城深时戊日落

想起我在寂寞的时分

你该会记起我

你该会想念我

我是披着发的男子

凌乱的琴

光线凝聚在门外。

来人已到了门口。

门开了。

温暖的笑语涌了起来,如潮拍岸。

温暖的灯光像潮水般流了进来。

同时间,屋内屋外的人。隔着一道门槛。都看见了对方!

“有人!”

对方惊叱了一声。

沈虎禅已探了出去。

像一道旋风。

一道来自黑暗里扑向灯光的旋风。

灯光一慢,将熄未熄。

——当世界上的灯火将灭未灭,有哪一个豪壮的身躯,及时护往那一点希望的火?

有人护灯。

一个纤瘦的白衣人影。

这人身法奇快,一拦身已护在女子和灯前,出掌、折扇一递,刷地张了开来,紧接着一声清叱:“给我躺下!”

折扇张外,灯火映照,横空书了“大方无隅”四字。

他身法快,出手也奇。

可是他扇子才递了出去,发现灯笼已落入来人的手里。

鼻端还袭来了一股檀香味。

这终于唤醒了他的回忆。

这使他想起了一个人。

他的好朋友。

他的结拜兄长。

沈虎禅!

却不是沈虎禅是谁?

当然是沈虎禅!

沈虎禅笑唤,“大方,是我!”

白衣书生忍不住又笑又跳,一把抱住了沈虎禅:“大哥,是你!你怎会到这里?我找得你好苦!你知不知那头牛在哪里?发生了好多事哎!该死,我没想到是你!你再不作声你可能会伤了你啦。我差些儿就再也见不到你哪!你有没有见过将军……”他一叠声又问又说,像出闸的激流关不住。

沈虎禅只淡淡地笑:“刚才你那一招‘晴方好’,进步了,但乍看你的纸扇,还不知道是你。”

白衣书生当然就是方恨少。

——他瘦了,脸色苍白,身上还裹着伤。

方恨少一听沈虎禅赞他,顿时乐忘了形,笑得嘴巴也合不拢。

然后他才发现房里还有一个人。

“燕先生也来了!”他因而记起身边的女子,向沈虎禅说:“她是明珠姑娘——我跟她说起很多——有关你的故事,”

沈虎禅只见灯笼后一个娇憨清纯、无暇无邪的女子,用一双侵人心肺的明眸在观察他,便笑道:“反正他说的是故事——好坏都不可尽信。”他说着的时候,发现明珠身上有多道瘀伤:对这样一个纯真可爱但又透发了一种迷人的魅力的女子,这样出手太不珍惜了吧?

明珠眨了眨眼,“你是沈大哥?”

沈虎禅叹了口气,道,“有时我也希望我不是。”

明珠忽然跪下来。

一下子,她吹弹得破。白净如雪的脸上,已挂了两行泪。

在寂寞的夜色里愈见晶莹的泪。

沈虎掸一怔,忙要扶起:“这算什么?”

明珠恳求道,“沈大哥,你要救救翡翠姐。”

沈虎禅:“裴翠——?”他望向方恨少,方恨少以一种少见的严肃,道:“你也要救那头牛。而且,你要阻止蔡般若,不能给他取得高唐镜。”

沈虎禅苦笑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了,阿牛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燕赵忽道:“你们既然已见了面,何不到屋里边慢慢说个分明?”

原来在那一次,在“金陵楼”里,侯小周把方恨少静悄悄地唤了进去。以致他对后来唐宝牛大闹金陵楼,力斗司马兄弟,苦拼沐利华的事,完全无法参与。

因他自己也遇到了变故。

侯小周可以说是“金陵楼”的常客、熟客,也是贵客与恩客,像他这种名门之后、王孙公子,很多酬酢都不得不设在这种“有声有色”、“大鱼大肉”的地方进行,所以,他在“金陵楼”另辟有一室,名为“扫眉阁”,常年留给侯小周作待客用。

侯小周一进室内,即对方恨少沉重地道:“我做错了一件事。”

“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方恨少初不以为意,还趁机说大道理,“世上哪件事不是从错中来的?做错了才知道什么才是对!对不对?错有什么要紧,那是对的序幕,世上没有大是就没有大非,同样的,平庸的人才没有大错也无大对。沈大哥说道英雄都是忘了过去的错失以图未来的人。怕什么犯错!人不敢犯错,宁可不做,这才是无可救药的错!”

侯小周没料引出了这人一番道理,怔了一怔,搔搔后脑,“这道理我好像听谁说过?”

“我对很多人都训示过,”方恨少忙道:“可能流传出去了。你犯了什么错?”

侯小周期期艾艾地道:“我不该带你们两位来这里。”

“对,这种地方,销金丧志,随声逐色,是不大适合我们这些洁身自爱的人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好酒贪花、慕色称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侯小周打断道,“我是不知道他也在这里,才把你们两人也扯来了,哎,怎么却碰在一起——他来得好快!”

“他?”方恨少奇道:“他是谁?”

“沈虎禅,”侯小周道:“你们的沈大哥。”

“他!”方恨少高兴得几乎没立刻跳起来,“他在哪里?我找他去!”

“他。就在花厅里,”侯小周阻止道:“可是你不能去找他。”

“他在花厅?怎么我投看见?”方恨少狐疑地道:“我总不会连沈老大都不认得吧?”

“他就藏在村子里。”

“柱子里?!”方恨少更加不置信,“他在柱子里干什么!”

“是这样的,”侯小周愁眉苦脸他说,“我可以告诉你,但这件事关系到沈兄的大计和安全,你一定要保守秘密。”

方恨少一口担待了下来:“我自会省得,你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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