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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泽龙蛇剑-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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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老头淡笑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会是真的吗?”

章加利哼地一声道:“我埋了呢!”

柳老头冷然地道:“凭章加利会是那般心肠吗?这在西域恐怕听都没有听过,所以你这美丽的谎话又拆穿了!”

章加利冷冷地道:“我不和你废话!”

江老头道:“我们只要金雷!”

章加利深长的吐了口气,道:“咱们都是集了许多年的仇恨,我这次来中原,一方面是寻找你们,看看你们是死是活,一方面是要中原群雄共尊西域为王,所以……”酒疯子冷笑道:“好大的口气……”章加利得意地道:“这件事在我是轻而易举……”江老头吼道:“没人听你自吹自唱……”章加利一摆手道:“那就来动手,我这个人向来是很干脆,只要你们凭真才实学的击败了我,不但把金雷交给你们,而且还……”火龙女急声道:“爹!”

章加利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似的,急忙收口不语。

酒疯子身子一跃,道:“好,就凭你这毛小子一句话,我酒疯子便先领教领教你那点道行,看看你这几年到底有多少进步!”

他这个人终日与酒为伍,是醉是醒?连他自己亦分不清楚,今日酒瘾已过,挥袖便预备动手。

他咯地一声道:“接招——”

那个“招”字的尾音未绝,一道白泉倏忽之间吐了出来,满空都是灰蒙蒙的酒气,照着章加利的身子直直地喷了过去。

这一招任谁都没有想到,章加利还真被攻个骤不及防,神情一愣,差点不知道怎样来应付。

酒疯子人怪,招式亦怪。

章加利挫腰一拧,道:“好。”

那飘忽的身形略略一提,突然并指为掌,照着那激射而来的酒箭一拂,一股无形的劲道吐了出去。

但见,那股酒练突然仿佛被什么东西托在空中一样,不散亦不落,与冰柱似的停留在空中……酒疯子大笑道:“好,你也不坏……”他右掌朝那停在空中的酒柱横空一切,登时将那酒柱击得粉碎,化着一蓬酒雨,四散逸去。

章加利身子一滑,右足—吐快地照着酒疯子的小腹踢将过去,这一足看似轻描淡写,不着丝毫力气,但是却有一股沛然的劲道扫了过去。

酒疯子神情随着一变,道:“想不到连‘化足之劲’都练会了!”

章加利深沉地笑道:“你还真识货……”酒疯子并非省油之灯,他一发现情形不对,身子倏忽窜了起来,斜斜的一移,堪堪避了过去。

随着双掌并劲推了出去。

那一推之力当真重愈千斤,力可贯石。·章加利身子陡地一退,道:“停——”酒疯子收回双掌,道:“你可是怕了!”

章加利冷笑道:“如果怕了我也不叫停了。”

酒疯子冷冷地道:“那为什么咱们不打了……”章加利道:“咱们在西域动手的情形,你们可还记得……”酒疯子面上一红,道:“那么久了,谁还记得?”

章加利道:“当年你们三个老不死的和我动手,是三个一齐上,尚且不是我的敌手,如今你一个人更不行了!”

酒疯子哈哈一笑道:“我们三个一齐上,你恐怕活不到现在了!”

章加利冷冷地道:“恐怕你们三个齐上都不堪一击……”江老头怒骂道:“好呀,你这老小子才他妈的活了几天,便这样大言不惭,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呸,呸,我姓江的就先揍你一顿!”

只见他身子滴溜溜地直转,转得像儿时玩的陀螺一样,愈转愈快,快得使章加利只看到一道影子,根本分不出是真是幻。

章加利道:“地螺转……”

他的身子一曲,在地上一蹦一跳,每当江老头的身子转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突然伸爪抓将出去。

指风若刃,尖锐凌厉。

江老头却在每上一圈时,便大叫一声,一只手掌神秘幻奇的自那旋转的人影中递了出来,迅快至极的抓向章加利。

“嘭——”

突闻嘭地一声大响,但见两个人的手掌在电光石火般的一瞬间,拍在一起,那声大响便是这样传出来的。

一阵天旋地转的震颤。

江老头惨叫一声道:“好。”

他嘴角上溢泻着一丝血痕,右掌在刹那之间肿得像个刚刚蒸好的馒头,急烈的喘了几口气,面色一片苍白。

章加利胸前起伏不定,身子倒退了数步,脸上那一丝得意的笑容,在一刹那全部消逝了。

他干笑一声道:“好!”

这是真心之言,他未来中原之前,断断没有想到三剑的功力会进境如此之速,凭姓江的居然硬硬地接下他一掌,而只不过是略略受了一点伤,由这种情形判断,他晓得自己今日决非他们三个人的敌手,如果他们不是以一对一而是以三敌一的话,那情形已可想像到了。

酒疯子急声道:“老江,投事吧……”

江老头摇摇头道:“尚可再战!”

酒疯子长长吐了口气,道:“那就好……”章加利瞪眼道:“咱们后会有期……”说着领着火龙女转身往外行去。

酒疯子怒声道:“胜负未分就想离开!”

章加利道:“机会还多的很……”

酒疯子道:“金雷呢?”

章加利笑道:“我并没败,为何要把金雷交给你们……”酒疯子厉声道:“你不交代明白,就甭想离开。”

章加利哈哈大笑道:“何必要逼我呢,等会儿你便明白了!”

酒疯子一怔道:“明白什么?”

章加利斜睨了江老头一眼,道:“你的江大哥呀!”

身子一移,旋身飘了出去,仅有一缕衫影尚在摇晃。

酒疯子跃身大吼道:“回来!”

柳老头一声长叹道:“酒疯子,咱们快点助江老头……”就在这一刹那,江老头的脸色已由红变白,由白变黄,黄的像一张金纸,那种转变当真使人不相信他会是个活人。

顿时,酒疯子一坠身子,扑了下来,一手抵住江老头背后大穴,满面凝重地一吐长气,一股热灼的气劲自他掌心之中传出。

“嗯——”

江老头的嘴角里发出一声轻哼,牙关紧紧闭着,而柳老头却在这一瞬间,挥舞着双手,不停的在江老头身上敲击,每敲一下,那江老头的神色便好转一下。

没有一刻,那江老头的呼吸已渐均匀。

“嘿!”

空中倏然落下一人,霍然是那碧眼通神。

柳老头双手一停,沉声道:“钧;又来干什么?”

章加利笑道:“看看我心中多年的疑团。”

酒疯子满头大汗,怒道:“什么疑团?”

章加利道:“怪不得你们三个老不死的在西域能逃过一死呢,原来已懂得“血手颖,如何解救,这倒是颇出我的意外……”酒疯子冷冷地道:“‘血手盈下依然还有活人……”章加利冷笑道:“那倒不见得,如果我不给你们机会,使你们根本没有解救的机会,那时你们还能救得江老头吗?”

酒疯子一呆,道:“这……”

柳老头一笑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该死的永远活不了,该活的怎么也死不了,你的绝招依然发生不了什么作用!”

章加利哼了一声道:“我不相信……”

酒疯子变色道:“你还想赶尽杀绝!”

章加利冷冷地道:“这也很可能呀!”

酒疯子大怒道:“好呀,咱们便再斗斗这位西域凶人!”

身形一晃满脸杀机的缓缓逼了过去。

章加利冷然地道:“你想死也不需要这么急,咱们后会有期,还怕没机会再动手,酒疯子,说实话,我倒真想和你们交个朋友!”

酒疯子冷冷地道:“咱们高攀不上……”章加利冷笑道:“那恕我日后不客气了……”跺脚一跃,身子像一道风飘了出去。

柳老头长长叹了口气,道:“果然没冉打起来。”

酒疯子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柳老头摇头道:“他本身亦受了重伤,已没力量动手,否则,他会这么轻易地走,唉,他的确是个可怕的人物……”酒疯子默然了,在他眼中幻化着一幕西域往事……跑,跑,跑……一路跑下去。

沿着那细碎的石子路,沿着那密密的山林,一个蓬头散发的影子,像是疯狂般的沿路奔跑着。

他周身像火一样的燃烧着,血液在沸腾着……然而,他的理智却像大海里的针,突然间断了线一样,迷迷糊糊的不知身在何处?他不知自己原来的面目……“饥渴”像火样的缠绕着他,他的肚子里火辣辣的……他疯狂的奔跑着,跑向何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那种刺心锥骨的痛苦逼得他不能自己……只听他嘴里不停叫着:“章加利,杀死你!章加利,杀死你!”

他的双目依旧清朗如星,不过略略增加了一层红丝,双唇虽然抿得紧紧的,不过弧线不太明显罢了……金雷,金雷,你的名字是金雷。

他那混淆的脑海灵光一闪,有若飘落的叶子,一晃而过,立时把自己是谁记将起来,可是这只不过是一刹那的事,过了又不复记忆。

眼前一片怪林崖石,他只觉眼前幻景丛生,云雾缭绕,仿佛有一道大湖在那半空之中。

他狂热地道:“我要喝水……”

奔了过去,耳闻传来阵阵风声。

他此刻不辨方向,朝那断崖边直奔去。

身子一个踉跄,倏地摔落断崖之下。

“呃!”

他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一声长呃刹那间划破了空中,空山寂林,这声大叫立时响遍了整个空间。

“谁?”

只听一声大喝传了过来,顿时一个清瘦的黑衣老人领着七八个手持兵刃的汉子向断崖各处奔了出来。

那老人朝四处一瞥,道:“谁敢跨进断魂崖……”一个汉子道:“没见人影!”

那老人一挥手,道:“搜搜看,门主派我们永远守着断魂崖,只要那老鬼一日不死,我们就要永远守在这里,万一有人和那老鬼联络上,百毒门的事便会很快的传遍江湖……”四下人影晃动,却没见半个人影。

那老人立时传令道:“咱们立刻飞鸽传言,告诉门主这里的情形,我相信刚才确是有人摸进这里,必要时咱们还要下这断魂崖去搜索一番!”

“是!”

刹那间,这群神秘高手又隐身在山林之中。

谷风阵阵,百鸟吱吱的唱着小调,金雷的身子似乎是转动了一下,耳边也闻见阵阵怪异之声。幽幽香味扑鼻送来,精神不禁—振。

“吱!”

他的身子被一只手一推,金雷吓了一跳,急忙移目一望,只见四五只金毛猴子正学他那个样子,并排躺在地上,见他醒来,俱摇手舞爪,仿佛相当高兴的样子。

金雷苦涩地道:“是你们救了我……”

这些金毛猴子像是懂得他的意思,便高兴地吱吱大叫,绕着他蹦蹦跳,欢愉不已。

金雷挣扎着坐起来,道:“我……”

那只像是首领样的大猴子,急得朝他直摇手,但见它吱吱一阵叫,那几只猴子立刻抓着他的手足,抬着他朝森林之中行去。

金雷道:“你们要把我抬到哪里去。”

那只大猴子朝前面指了指,咧着大嘴直笑。

沿路金雷只见这个地方是个神秘而幽静的山谷,怪石嵯峨,细水淙淙,使他精神更加清爽。

金雷道:“我要喝水……”

那长毛猴子吱地一声,身子像脱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地穿林而去,不多时,它又转了回来。

手上,捧着一串金黄的长形果子,金雷从没有见过这种粗长的金色果子,好奇的接在手中,张口咬了过去。

那猴子吱的一声长叫,一把从金雷手中夺回那长果,轻轻的剥去果皮,递给了金雷。

咬了一口,金雷只觉香甜可口,味美甘鲜,他觉得这种怪东西非常鲜美,再加上腹中饥肠辘辘,登时连连吃了好几个。

那数只山中大猴抬着他在山谷走了半天,突然在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口停了下来,将金雷轻轻一放,几只猴子便在洞口吱吱大叫,像是在数说着这一路所发生的事情。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洞中倏忽之间响起一连串叮叮咚咚的铁击之声,金雷闻声一愣,双目凛然地望着洞中,忖道:“这是什么声音?”

虽然他的双目能夜中视物,可是那黑洞中古怪的很,纵是穷极目力,也看不清那洞里到底是什么?

突然,洞中响起一声大叫,道:“喂,小子,进来!”

金雷愣愣地忖道:“这里面有人!”

他高声道:“你是叫我?”

洞中的声音立时响了起来,道:“当然是叫你,这里难道还有第三个人……”金雷苦涩地道:“我……”那洞中之人立刻道:“怪不得,你原来受了重伤……”金雷神情一骇,道:“你怎么知道……”那个洞中怪人哈哈大笑道:“我由你的声音中已听出你身上确是受了重伤,不过我很奇怪,你身上的伤好像不是普通伤……”第二十四章毒魔之星金雷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厉害,不但能听出他身上负了重伤,还可以由声音中分辨出受伤的轻重和种类,那么这个尚未谋面的人岂非太厉害了。

他急忙道:“不错,在下——”

洞中人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金雷道:“前辈明察!”

那人长笑一声道:“你可以进来了!”

金雷道:“多谢前辈!”

他的身子尚未移动,突觉洞中传来一股无形的大力,竟将他的身子半空吸了起来,像是腾云驾雾般的直往黑洞之中飞去。

“哈哈——”

金雷身边传来一声大笑,只见自己斜斜躺在一个满面虬髯的怪人怀中,那人身上奇臭无比,双目有若铜铃般大,在那洞中放满了许多不知名的怪花怪草,一盆盆的放在洞壁四处,与这老人那身脏像极不协调。

金雷急忙道:“前辈!”

那怪人道:“你姓什么?”

金雷道:“晚辈姓金,叫金雷!”

那怪人道:“你怎么会找到我这里?”

金雷一时答不上来,道:“我……”

那怪人一按金雷的脉搏,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点小手法也想难倒我……”金雷一怔,道:“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那怪人道:“有人想拿这点小手法来考我,那他可大错特错了,我万毒之尊可不在乎这点小玩意!”

金雷全身一颤,道:“前辈,你是……”那怪人道:“万毒之尊便是老夫……”金雷作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碰上横行江湖,百年前的黑道魔星万毒天尊,传说百毒门便是此人一手所创,一身毒技倾天下无人能敌,自己和百毒门有着血海深仇,今日落在此人手中,万无幸免之理。

他扬声道:“原来是百毒门鼻祖……”

那怪人一瞪眼道:“什么百毒门?”

金雷一愣道:“前辈不知时下江湖的百毒门……”那怪人变色道:“好呀,那畜牲竟连万毒门的名字也改了!”

金雷哪知道昔年以毒技名重天下的毒门叫万毒门,是故见那怪人这样一说,登时怔在地上。

他急忙道:“江湖上只有百毒门,可没有万毒门!”

那怪人道:“这正是让我生气的地方!”

他气得一跺脚,脚下立刻传来一遍叮叮咚咚之声呢。

他诧异的道:“前辈,你……”

那怪人道:“这是我最伤心的事……”

金雷道:“如果是件伤心的事便不要说……”那怪人目中神光一闪,道:“你倒颇懂事故……”金雷苦涩地道:“天下之人谁没有伤心之事,谁没有断肠之痛,我是个尝受过那种痛苦的人,在这方面特别敏感……”那怪人问道:“你这毛孩子,有什么伤心事?”

金雷道:“伤心之事不足为外人道,的确使人断肠挂肚……”那怪人呆呆道:“说的颇是动听!”

金雷道:“的确是令人断肠!”

那怪人道:“我倒是愿听听!”

金雷长叹一声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多谈徒劳无益……”那怪人颔首道:“不错,过去的谈来更加伤情……”金雷默然片刻:“我有仇!”

怪人好奇的道:“仇家是谁?”

金雷恨声道:“与你有点关系!”

“哈哈!”那怪人闻言陡然长声大笑,笑得洞中回荡起无数的回音,震得金雷耳中嗡嗡直鸣……那怪人笑声一敛,道:“你真有意思,小子,咱俩素不相识,年岁也差那么一大截,怨自何来?仇自何来?如果你不说个明白,我可不依你!”

金雷双目赤红,道:“我说的都是实情……”那怪人道:“我亦没说笑呀……”金雷道:“我的仇家是百毒门!”

那怪人道:“什么百毒门,该是万毒门!”

金雷莫可奈何地道:“好吧,就算万毒门……”那怪人笑道:“万毒门怎么会和你结仇……”金雷道:“家父不空禅师为一出家僧人,苦修佛禅,结果只为了一柄剑,被万毒门的凶手杀死……”怪人双日精光一闪,道:“什么剑能值得万毒门赶尽杀绝……”金雷缓缓地道:“碧血无情剑!”

“嘿”,那怪人道:“碧血剑!”他继续道:“想不到这柄剑又出现江湖……”金雷一愣道:“前辈知道这柄剑……”那怪人笑道:“简直太熟了!”

金雷道:“这柄剑已不知害死多少人了!”

怪人道:“宝剑虽利,毒不在剑!”

金雷道:“这是什么意思?”

怪人深吸口气,道:“最毒莫如人,这话你懂吧!”

金雷点点头,表示已解其中之意。

那怪人语意深长地又道:“所以说剑的本身并不毒,毒的是我们人,在利害冲突的时候,人类忘记了友爱,而逞私利,各施出最毒最狠的手段残害别人,而宝剑便成了害人的工具!”

金雷哦了一声道:“我懂了!”

那怪人道:“以往我根本不晓得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只凭个人喜怒,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所以江湖上都叫我毒魔之星,自从我长年被关在这里后,我终于想通了一切……”金雷问道:“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那怪人道:“一群小人的陷害!”

金雷恨声道:“一定都是些万恶之徒……”那怪人大笑道:“不错,都是些万恶之徒!”

金雷道:“以前辈这一身功力,他们要把你终年关在这里,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想这其中……”“哼!”那怪人哼了一声,道:“凭他们那点本领要想把我关在这里,哼!”

金雷道:“他们施了手段!”

怪人双目一瞪,道:“不错,低劣的手段……”金雷道:“以前辈这种身负绝技之人,谅这个洞也无法困住你,我真不知道前辈何以会心甘情愿的守在这里?”

关怀之情,刹那间洋溢于言表。

怪人似乎沉默了一刻,目中凶光愈来愈烈,眼珠子愈来愈红,他气得在空中重重击出了一拳,像是在发泄积压胸中多年闷气一样。

他长叹道:“这要命的锁链整整锁了我五十年……”金雷惊得差点跳将起来,道:“什么?五十年……”那怪人道:“你不信!”

金雷道:“人在这么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关了五十年,而身体依然健壮如昔,那么这个人如不是身体特佳的人,也必是个绝顶智慧之人!”

“嘿嘿!”怪人笑笑道:“说的对!”

金雷道:“前辈你再想想是否五十年,也许你记错了……”他这种猜测并非不合情理,试想一个不见天日的人,他的生活习惯定是与众不同,而非常人所能忍受,脑中记忆亦定混淆不清,记错年代本是件平常的事。

怪人大声道:“不会错,每过一天,我都刻下一道记号,不信你可看看石壁上的记号算起来整整是五十年零八个月……”金雷朝洞壁一望,果见壁上宛如刀剜一般,刻着一条条的痕记,那痕记之多,简直不可枚数。

他叹了口气道:“五十年之久,当真是个长日子……”古时有结绳记事,漏沙为时,想不到今日世上尚有一个怪人以刻记为日。他困在洞中,数十个寒暑,这段日子当真是不好过。

怪人道:“这五十年我可尝尽了苦头,一直不见天日。”

金雷想了一下道:“你五十年来都足不出洞?就有些不合道理了。”

怪人一怔道:“为什么?”

金雷道:“因为洗手人厕总要方便,难不成你在这洞中就地大小便,我看这洞中相当干净,显然是天天清扫,前辈,你说……”怪人举起脚镣,道:“你看这是什么做的!”

原来那脚镣拴在洞底大石之下,长度有限,怪人若除去腿上之物,每日仅能在洞中整步活动,他要想离开洞中当真是难如登天。

金雷一手抓着脚镣长链,人手冰凉,软硬适度,敲在地上铿锵有声,却非金铁所铸,该链之怪当真是不易看见。

他愣愣地道:“这是什么做的!”

怪人道:“千年蛟筋!”

金雷一骇,道:“蛟为绝种之物,世人仅闻其名,未见其形,今日前辈脚下之镣,竟是千年蛟筋,当真是神话了!”

怪人笑道:“小友真会寻开心!”

金雷道:“此链可断否?”

怪人痛苦地道:“若能弄断我早就弄断了,在这五十年当中,什么方法我都试过,不管我用什么方法,始终没办法弄断它,也就因此我整整被关了五十年……”金雷摇头道:“我不信弄不断它……”怪人苦涩地道:“你可试试!”

金雷道:“正要一试!”

他霍地抽出那柄举世名刃——碧血剑,一蓬蓝蒙蒙的剑华刹那间充满了洞中,照得什么都看得见。

怪人目光陡然一亮,道:“什么剑!”

金雷道:“上碧下血!”

怪人哈哈大笑道:“真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这柄剑!”

金雷道:“前辈可知这柄剑是否能断去你脚上千年蛟筋!”

怪人道:“很难说!”

他满面凝重之色,面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金雷一运气,道:“我要动手了,你请准备!”

怪人一摇手,道:“不要动手!”

金雷一愣道:“为什么?”

怪人怆然地道:“刚刚我初见这柄剑的时候,心中存了无限的希望,可是……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不要去动它,这样我心中始终还存有一丝希望,以这一线希望,还有活下去的勇气,万一像以往一样的使我失望,我真不知道能否经得起这种打击……”这是肺腑之言,人有时完全活在一片希望中,当那一缕希望真正绝灭之时,生命亦会干涸而死。

金雷庄重地道:“碧血剑无利不往!”

怪人道:“我知道,碧血之利,天下之最!”

金雷道:“前辈既然知道何不容我一试!”

怪人道:“我心中有个预兆!”

金雷问道:“什么预兆!”

怪人道:“我觉得碧血剑无法断了它!”

金雷笑道:“你太多虑了!”

怪人道:“我说的是实情!”

金雷道:“不管前辈怎么想,我非试一次不可,以碧血剑之利,我相信一定会弄断这根千年蛟筋……”怪人道:“好吧,咱们各凭运气碰一碰!”

他索性闭起眼睛,双脚分开,让那千年蛟链打成一直线,那种样子看得金雷心中一沉,此刻连他都觉得没有丝毫把握,万一这一剑徒劳无功,那时对老人的打击当真是笔墨难叙。

金雷沉声道:“断!”

那个“断”字自嘴中里了出来,碧血剑已在空中一闪,飒地冷风一拂,一剑朝那脚缭劈了下去。

“叮!”

长剑落处,泥沙飞扬,而那根千年蛟筋有若弹簧般的又弹了回来。

长剑依旧,蛟筋也是完好无损。

怪人痛苦的呃了一声,目中居然闪烁着一丝泪影,但他是个刚强之士,强忍着不使眼泪掉下来……他悲凉的笑道:“碧血剑,确是柄好剑,只是,只是……”声音好不凄凉,底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那音调满含呜咽的泪水,使人伤情难过。

金雷长叹道:“我们还有别的方法!”

他刚才全凭好奇心理所产生的一股精神支持,此刻一旦自己所依恃的希望消逝,隐藏在身上的重伤立刻无情的发作了。

金雷面上苍白,颤道:“我,我……”

那怪人一按他的脉搏,惊道:“我差点误了你的生命!”

他瞬快的将指点了金雷身上两处穴道,解开金雷衫扣,虽然是在这么黑的洞中进行检查,可是这怪人双目若紫电般的,每一伤处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一摸金雷身上的伤痕,自言自语,道:“什么伤这么厉害!”

金雷虽然身子无法动弹,自这怪人点了他身上两处不知名的穴道后,精神却较刚才振奋多了,他略略闭了下眼睛,朝怪人轻轻叹了口气。

怪人道:“你知道身上是受了什么伤?”

金雷道:“是一种掌伤。”

那怪人嗯了一声道:“什么掌这么厉害?”

金雷道:“血手樱”

那怪人哼了一声道:“好呀,西域的“血手颖屑然敢在中原出现。”

金雷道:“前辈你见过这种掌法!”

那怪人摇摇头道:“我虽没见过,却亦听过,这种掌法厉害处,使人中掌后便全身无力,身上烫烧如火,不管你具有何等功力,难以超过七天活命……”金雷痛苦的道:“我已过了两天!”

怪人淡淡笑道:“没关系,凭我的医术自信还能应付……”他说的满有把握,脸上浮现出一片凝重之色,将那褴褛的衫袖挽了起来凝重的道:“金雷。”

金雷道:“前辈有何吩咐……”

怪人道:“有句话我必须告诉你……”

金雷道:“前辈请说……”

怪人道:“当我给你施术时,你身上一定痛苦难当,因为我必须以阴阳之火驱除你身上的毒伤,那时你一定身受两种力道的冲击而忍不住要大吼大叫……”金雷道:“我不会!”

怪人道:“这正是我希望的,因为你一叫,身上的真力便会一泄,那时,不但会前功尽弃,还会……”金雷一凛道:“前辈,施这种武功一定损真元……”怪人道:“不错,至少要损失我十年功力……”金雷一呆道:“这!”

怪人一怔道:“怎么?”

金雷道:“前辈,有句话我必须要说……”怪人道:“什么事?”

金雷道:“我身上的伤既然这么难治,你最好不要再动手了,不要为我个人之事,而使前辈减少十年的功力……”怪人嘿地一声道:“这是什么话,我化十年的苦修,救活一个人的生命,对我来说比什么都有意义,孩子,恕我这样称呼你,因为我自己没有一个儿子,看了你,我把你当成像是我自己的孩子!”

金雷非常感动地道:“前辈,我……”

怪人道:“我们必须马上动手!”

金雷脱口道:“干爹……”

怪人一愣道:“你叫我什么?”

金雷道:“我叫你干爹……”

他觉得这个老人一生中都在坎坷的生命中度过,晚年几乎困死在这凄凉的洞中,如今他渴望自己能有个儿子,自己目前无父无母,能拜了怪人为义父,何尝不是件很美的事,一时孺子之情,油然而生,口中不觉的叫了出来。

怪人目中泪光一闪,道:“你真的叫我干爹……”金雷道:“难道你不要我……”怪人急忙摇手道:“不,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他在激动之下,眼泪进激而落,颗颗泪珠掉在金雷的身上,紧紧地搂着金雷在脸上摩抚……金雷双目一垂,分享这老人的快乐……怪人激动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道:“孩子,咱们要治伤了……”金雷道:“干爹,有没有别的法子……”怪人摇头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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