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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天炼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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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玩多久?”

“我想,三年也就够了。”

“不错,贤侄壮志凌云,可喜可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人生一大快事。贤侄目下学业如何?”

“小侄不想入学,书涉猎虽广,不求甚解。好教伯父失望。”

“贤侄既不想求取功名,不求甚解无可厚非。真要治学,不求解便失于偏颇了。贤侄今年该已及冠了。”

“是的,目前已行冠礼。”

“哦!恭喜。成家了么?”

青山俊面一红,笑道:“还早呢,家父认为游历之后,尚未为晚。而且,小侄练的是童子功须满十六年方能成家。”

“还要十六年?贤侄,你……”

“不是这个意思,这是指从练功起算的十六年。小侄四岁筑基,今年八月中秋,恰满十六年了。”

“原来如此。”

“小侄年初与家父驾舟寻觅海上三神山遗迹,在一座荒岛上,碰上了来自龙须岛的东海神蛟洪淇,在数十名海贼的进迫下,不得不挺身起而自卫。小侄被一名海贼用一种毒雾喷中,当时并未感到不适。可是至今仍不时感到昏眩,可能是遗毒在体内作怪。家父要小侄乘此次游历之便,先至伯父处请伯父详加诊断,再至江南寻找灰衣使者吕定远求治。灰衣使者号称毒王,熟知天下奇毒,可是行踪如谜,不易寻觅。”青山神色泰然地说,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鲁神医没有他那么轻松,脸色一变,极为关切地说:“贤侄,你何不早说。走,到书房去,好好把症状告诉我。”

“不急……”

“不行,随我来。”

青山只好向鲁伯母告辞,与兆祥伴同鲁神医进入书房。

鲁伯母与爱女亲自下厨,治酒替佳客接风。

当酒席备妥时分,书房中鲁神医仍在细心检查青山的全身经脉。

鲁神医一直没表示意见,推说查不出病由,只嘱青山放心,并无可疑之征候。但青山的看法却不同,他已从鲁神医脸上严肃神色中,看到了些端倪。

筵席上,鲁神医一直心神不安,显出有点心不在焉,笑容也显得十分勉强。

兆祥的脸上,也显出焦虑不安的神情。

青山心中疑云大起,却又不好追问,以为是父子俩因为即将失去故园而忧心忡忡,因此也就不太介意。

当夜,佳客安顿在西院。

乡居人家早睡早起,通常掌灯后不久便行安寝。今晚主客双方皆无倦容,谈天说地直至二更尽三更初,方各道晚安各自就寝。

青山熄灯静坐房中,思潮起伏,心情甚乱。不住思索望鲁店村民的未来厄运,内心中天人交战,难以委决是否挺身出面与这些恶徒周旋。

他年轻,富正义感。但他也是个孝子,亲命不可违,父亲一再告诫他不可多管闲事,如非必要,不可显出武林人身分。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天下间不平事多如牛毛,管不胜管。平民百姓不是执法人,管上了便是违法,以武犯禁,出了人命害人害己,万一不能明察一时意气用事,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他委决不下,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他悄然下床,将剑紧系在背上,掖好衣袂,悄然推窗一跃而出,像一个无形质的幽灵声息全无。

“我要去看看,到底他们横行到何种程度。”他心中暗叫。

跃登瓦面,他发觉书房中灯光明亮,不由一怔,心说:“鲁伯父在书房有何要事?怪!”

好奇心油然而生,他向书房掠去。

上弦月已落下西方的地平面,夜深了,万籁无声,不时传来三两声犬吠,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书房中,鲁神医父子俩面对孤灯愁容满面。兆祥不住搓手,心情沉重地说:“爹,还是将实情告诉他,也让他心中早作准备。”

鲁神医不住摇头,苦笑道:“笨东西!你怎样去告诉他?告诉他只能活一年或半载?你告诉他这是脑消之症?谁受得了这种沉重的打击?”

“爹,那……那我们怎办?”

“我们什么也不要说,先到登州小蓬菜,与他父亲商量。”

“这个……能早些告诉他,让他能好好享受这有限的岁月,岂不显得仁慈些?”

“你在讲傻话,除了他爹爹,谁也无权决定,谁也负不起这件事的责任。”

“目下……”

“目下我们要做的事,是赶快准备动身,以便阻止他独自出外游历。”

青山回到房中,颓然坐下,只感到冷汗流透过全身,浑身是水。大热天,他只感到冷得不住发寒颤。

头,沉重得似乎压碎了颈骨。眼,一片朦胧。耳,似乎有人在向他呼唤:“一年半载!一年半载!一年半载……”

脑门“嗡”一声响,他颓然坐倒在床上。

静,死一般的静。耳中,那声音仍在呼唤:“一年半载!一年半载……”

久久,久久。三更正的更鼓声入耳。

他感到背部发麻,有物顶得他感到十分不适。伸手一摸,原来是系在背上的剑,剑鞘顶住脊骨,难怪感到不适。

这把剑像一道强烈的闪光,像一声春雷般震撼着他。

他一跃而起,自语道:“爹要我历练江湖三次,第一二两次只许看,不许过问江湖是非。第三次历练,该是十年后的事。三十而立,思路成熟,条理分明,明辨是非,信心勇气毅力皆经得起考验,方许行道江湖,行侠仗义。现在,我在世时日无多,何不利用此短暂的有生之年,完成此生的心愿?”

充溢全身的冷流开始消退,灵台逐渐清明,肌肉不再颤抖,大汗渐收,脸色开始红润,呼吸恢复平和,他脸上涌起微笑,徐徐推开窗户,夜风送来了凉意,神智一清。他吁出一口长气,仰望苍穹微笑道:“人生几何?能预知死期,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柏青山哪!你不能虚度此生,赍志以殁,好好利用此宝贵余生,尽一份人的本份。”

他穿窗而出,一闪即逝。

次日,洗漱罢出厅,爽朗地向鲁神医请安毕,笑道:“伯父,不久将有人前来兴问罪之师,请心中早作准备。”

“咦!什么人前来兴问罪之师?”鲁神医讶然问。

“就是那些人。”

“哦!为什么?”

“有人前往通风报信,说你老人家收容了小侄。”

“哎呀!这……”

“一切不劳伯父多费唇舌,来人提出任何条件,伯父皆可顺从地答应。”

“这……”

“小侄自有妙计,等着瞧啦!”

“咦!你……”

“小侄要看看他们凶横到何种程度。”

“哦!你……你能对付他们么?”

“能。”他微笑着说,语气平和,但很肯定而自信。

姑娘奉上一杯香茗,花容失色地叫:“青山哥,你……你要……”

“若华妹,这些人不会比东海神蛟的数十名江洋大盗利害。小兄既然卷入这场是非之中,如果不挺身而出,后果可怕。望鲁店数百生灵流离失所,府上即使能获苟全,相信伯父也难以安心的。唔!脚步声急迫,恶贼们来了,贤妹退!”

他放回茶杯,说声谢谢,从容举步出门,手提辟邪剑挑着包裹,像是要告辞出门。踏出大门,他回身拱手,高声道:“鲁先生请留步,小可告辞,不劳远送,打扰了。”

鲁神医父子站在门内,手足无措,脸色大变,惶恐地向门外注视。

八名青衣大汉在他的身后止步,虎视眈眈。

两邻十余家住户,有不少人推开一条门缝向外张望。

他转身向外走,向众大汉善意地一笑。

八名凶神恶煞似的大汉一字排开,叉腰而立拦住去路。

“借光。”他拱手叫,请众人让路。

“进去。”为首的大汉鼓着大牛眼叫。

“进去?在下已向主人告辞……”

“叫你进去就进去,少废话。”

“好吧,进去就进去。”他无可奈何地往里走。

大汉们涌入厅,鲁神医父子不安地躲在一旁。

“老东西,昨天是你收容他么?”为首的大汉向鲁神医厉声问。

青山淡然一笑,抢着说:“在下昨天本来是专程前来请神医前往敝处治病的,不幸被人打伤了,好心的人将在下抬来施救,在下不敢逗留,可以走动便告辞离村,与神医无关。”

为首的大汉冷哼一声,阴森森地说:“本来在下奉命前来拆掉这所鸟屋,限令你老不死的全家立即离村。”

鲁神医大惊,哀求道:“爷台明鉴……”

“住口!在下平生唯一尊敬的人便是郎中。因此,在下擅行决定网开一面,给你一天工夫,在日落前带了全家大小离村,不然,休怪在下心狠手辣。”

“这……老朽遵命,准于日落前离村就是。”

“离不离那是你的事,反正你一家大小的死活与我无关。”

青山微笑点头,说:“爷台一念之慈,天必佑之。”

“你少废话!”大汉怒叫。

“是,在下多言了。”

“你跟我走。”

“在下跟你走?”

“你耳背了么?咱们的长上要在祠堂前见见你。”

“在下遵命。”

□□□□□□

祠堂前,大大小小站了不少人。

朝霞满天,又是万里无云的大好天气。

祠堂的两廊下,歪歪倒倒站站坐坐共有十八名大汉。广场四周,也散落地站着十余大汉。每个人都带了单刀,匕首等等兵刃。

宽大的祠门大开,摆了一张八仙桌,四张条凳,分坐着九名不三不四的人,其中有昨天的三位仁兄。

中间坐了一位年约半百,鹰目勾鼻穿了长袍的人。一旁坐着两个尖嘴凸腮相貌猥琐的村夫,一个年约花甲,另一人约有三十上下。

桌上,摆了十余份卖田契,一盒印泥,一把钢刀,一堆碎银。

六名大汉看守着阶下的十余名村民,有两人手提皮鞭。

有三名村民浑身血污,躺在地上呻吟,其声凄厉。

廊柱下,吊着三名村民,号叫之声震耳。

八大汉将青山带到,踏入了广场。

上首的鹰目中年人取过一张契单,冷森森地叫:“带下一名。”

尖嘴凸腮的中年村夫向人丛中招手叫:“二房四婶,出来。”

两名大汉从人丛中拖拖拉拉,拖出一个大叫大闹的老村妇,向桌前一推。

鹰目中年人桀桀而笑,拈着一锭碎银晃了晃,说:“四婶,你有六顷二分地,价银是六十二两银子,你如果自愿捺上手模,喏!这锭银子有十两,是赏给你的,要不要?”

“你们这些天杀的,砍头的,没良心的盗贼,杀了我我也不卖我的田地。”四婶哭泣着大声咒骂。

“你不自愿卖,这十两银子就不给你了。”

“没有人要你的臭银子,你这雷打火烧的……”

“拉下去,吊起来。”鹰目中年人怒叫。

两名大汉冲上,抓小鸡似的将老太婆拖至廊柱下上绑,哭声震耳。

鹰目中年人倏然站起,向战抖着的一群村民厉声叫:“我再说一声,谁自愿在卖契上捺手印的,有重赏。你们如果再顽强,太爷哪怕将你们的手砍下来捺也在所不惜。下一个不捺的人,砍手!”

说完,不耐地取过另份契单。

“三房二哥,上来。”中年村夫亮声叫。

村民中大踏步走出一个年约花甲的人,向上叫:“鲁大为,你这畜生不如的王八蛋!”

中年村夫桀桀笑,怪腔怪调地说:“我说二哥,骂人对你没好处的,你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捺了也罢。”

老村夫伸出手,厉叫道:“要手,砍去也罢。一定要我捺手印,可不行。”

“拉下去,砍了。”鹰目中年人大怒地拍案叫。

两名大汉刚抢出,带着青山到阶下的大汉抱拳向上叫:“在下已将那小子带来了,请师爷发落。”

鹰目中年人点点头,喝道:“带上来,准备绳索,听吩咐把他倒吊起来抽三百皮鞭。”

“是,遵命。”

一名大汉将青山向前一推,另一名大汉夺去了剑和包裹。

“快跪下拜见敝长上杨师爷。”大汉叱喝。

青山不下拜,向四周扫了一眼,堆下笑向上道:“在下姓柏,名青山,杨师爷不知有何见教?”

杨师爷冷哼一声,喝道:“先割下他的耳朵再说。”

青山赶忙摇手,叫道:“且慢且慢!这里既不是法堂,也不是刑场,在下也未犯法,何以要受割耳之刑?杨师爷,你是什么师爷?你知道在下是什么人?”

“反了!”杨师爷拍案怒吼,站起厉声道:“本师爷是府城沈府的师爷,这里就是刑堂。小畜生,你又是什么人?好大的狗胆。”

青山的俊脸上,笑容突然消失了,虎目生光,不怒而威,沉声道:“你这无法无天的狗腿子,太爷是替天行道的英雄好汉……”

话未完,杨师爷连拍桌子,发出一连串暴怒的吼叫:“拿下他,割他的舌头,剜他的眼睛,剖他的心,五马分他的尸……”

人影疾闪,“砰”一声大震,案桌崩裂,狂叫震天。

杨师爷跪倒在地,双耳已掉在地上,发结被青山揪住,右手被扭转向上提,双膝弯被踏住,杀猪般狂叫,双手急乱地猛搿青山抓住发结往上拉的手。

众人大骇,全被这神奇的变化吓傻了。

金刚郝武吃了一惊,昨天被打昏了的小子,怎么变得如此骁勇可怕的?一声怒吼,踢掉长凳怒冲冲地冲来伸手便抓。

青山一脚将杨师爷踢得滚落阶下,一手拨开金刚伸来的手,快,快逾电光石火,拳影急速闪动,“砰啪砰啪”一连串暴响,金刚连挨八记重拳,最后飞跌阶下,完全没有封架的任何机会。

青山纵下阶,一把劈胸抓起半昏迷的金刚郝武,扬拳笑道:“你还欠我十二拳,别装死。”

“嘭”一声闷响,铁拳捣在金刚的小腹上。

“嗯!”金刚含糊地叫,飞跌丈外,“嘭”一声仰面便倒,手脚一伸,略一抽动便人事不省了。

金刚的大哥,也就是那位满脸病容的干瘦三角脸骑士,一声怒啸,拔剑飞扑而上,剑出“笑指天南”,身剑合一凶狠地刺到,居然火候精纯,充分发挥了快、狠、准三字要诀,而且剑上隐发龙吟,可知内力御剑的功力相当深厚了。

青山身形一晃,闪电似的斜飘两丈。再一晃便到了提着他的包裹,骇然发呆的大汉身侧,一把夺回辟邪剑,重新掠回阶下,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只看到人影奇快绝伦地闪来闪去而已。

三角脸骑士一招落空,刚看清去向追出,青山已回到阶下,追了个空。

人群大乱,村民们纷纷走避,一哄而散。

三十余名大汉火速聚集,惊讶地注视着场中的变化。

青山拔剑出鞘,将剑鞘插在腰带上,扬剑叫:“老兄,这边来。”

三角脸骑士疯狂地冲到,大喝一声,展开了猛烈的冲刺,连攻十二剑之多。

“铮铮铮铮……”剑鸣震耳,火星飞溅,剑气迸发风雷隐隐。

青山屹立原地,信手挥剑化招,辟邪剑上下翻飞,剑虹吞吐挥舞,轻灵迅捷地瓦解了十二剑狂攻,双脚未离原地分毫,最后一剑势尽,“唰”一声响,人影疾分,有人被迫后退。

三角脸骑士胸衣斜裂了一条五寸长的裂缝,没有血沁出,只裂衣而未伤肌肤,脸色更为青灰可怖,双目涌现恐惧的光芒,飞退丈余,呼吸一阵紧。

青山屹立如岳峙渊亭,若无其事地轻拂着辟邪剑,微笑道:“阁下贵姓?你并未在剑上下过苦功。玩命的人不下苦功,而将精力用在欺压良善与酒色财气上,太危险了,阁下。”

“你是哪条线上的?”三角脸骑士色厉内荏地问。

“天上来的,地下长的。”

“你知道在下的来历么?”

“请教。”

“在下济南郭智,绰号病豹。济南神力天王李文耀,是在下的知交好友。朋友,识相些,咱们攀份交情,好朋友彼此照顾,光棍不挡财路,怎样?”

“呵呵!在下并无意见……”

“老弟,一句话……”

“但昨天在下被打昏的事……”

“小过节,小意思,兄弟有眼不识泰山,过两天兄弟摆五十桌酒席,当天下英雄之面,向你公开陪礼。”

“呵呵!条件倒是够优厚的。”

“敝友神力天王李兄名震天下,老弟如果有事需要帮忙,包在兄弟身上。”

“好是好,可是,有同伴不答应,奈何?”

“老弟还有朋友一同前来?谁不肯?”

青山扬扬辟邪剑,笑道:“我这位同伴名叫辟邪,见不得凶残恶毒的邪魔外道,他不肯。”

病豹三角眼一翻,怒声道:“朋友,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你看清了双方的实力么?”

青山用剑点划,说:“一、二、三、四……共是三十三个人,实力悬殊。俗语说:人多人强,蚁多咬死象。又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怕人多。”

“你知道就好,在下相信你是个明白人。”病豹如释重负地说。

“在下也有一个条件,阁下如果不答应,那就……”

“在下必定答应,朋友的条件是……”

“你砍下自己的右臂,其他的人割右耳。这条件也极为优厚,希望你阁下也是个明白人。”

白说了一大堆废话,病豹怎能答应?举剑大吼道:“哥儿们上,分了他的尸。”

三十余名大汉呐喊一声,四面合围。

病豹不敢抢先,夹在人丛中向前推进。

这些大汉只是些乌合之众,不曾受过列阵围攻的训练,只知逞强上前拼命;有些却又是出手在后,逃走在前的聪明人,不可能同时攻招,必定有快有慢,彼此之间艺业又相差太远,人多了反而碍手碍脚,无法施展。

青山一眼便看出这些人不足虑,一声长笑,先进,后退,突又侧飘大挪移,最后从右后方突围。

笑声震耳,剑鸣随扬,辟邪剑所经处,波开浪裂。但见虹影疾射,从人丛中锲入,只一冲错间,人已脱围,重新从侧方攻入,快逾闪电火。

“哎呀呀……”号叫声震耳,鲜血四溅。

人影倏止,青山站在西南角外围,徐徐向左移,轻拂手中剑,冷冷地说:“我给你们一次机会。除了病豹、杨师爷、鲁大为叔侄之外,不想送命的可以丢掉兵刃,在祠堂门跪下向内磕四个头,便可以走了。在下从一数至十,还没走的人,就得留下一条膀子。”

他一面说,一面向人丛中移动。

地下,有四条右臂,四把刀,和一堆堆一点点血迹。四位丢掉右臂的人,握住创口踉跄向外逃。

青山所经处,人群纷纷走避,恐怖万状地向外散。

“一!”他亮声叫。

病豹大吼一声,挺剑疾冲而上,拼命了,招出“飞星逐月”。

“铮”一声响,剑已被震偏,“唰”一声剑啸,剑芒一闪。

一只右耳飞出丈外,病豹侧冲八尺,“哎”一声惊叫。

“二!”青山亮声叫。

两名大汉撒腿便跑,像是漏网之鱼。

人影急射而至,在三丈外追上了。两大汉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右臂已经分家,再逃出丈外,方发觉痛楚,狂叫一声,惊倒在地。

“三!病豹,你不能走。”是青山的叫声。

病豹刚想逃命,转过身,立觉身侧微风凛然,剑已出现在眼前,是辟邪剑。

“四!”

明知被留下也是凶多吉少,病豹只好拼命,一剑猛挥,要架开伸来的辟邪剑。

“铮!”架住了剑,但辟邪剑像是生了根,架不出偏门,“嘎”一声错剑的刺耳声传出,不太锐利的辟邪剑尖,已毫无阻碍地刺入病豹的右肩井,喝声震耳:“五!”

首先是四名大汉丢下剑,抢至祠堂门口,急急跪下,急急叩了四个头,急急溜之大吉,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六!”

“哎唷……”病豹丢剑狂叫,挫倒在地,右肩井血如泉涌,穴道已毁,想逃走已没有力道了。

“七!”

祠堂门口可热闹了,大汉们一窝蜂抢到叩头如捣蒜。

第八声尚未落,大汉们都走光了。

鲁大为叔侄已被村民们抓住,正在拳打脚踢。

有些村民狂喜地解下被吊的人,叫骂声震耳。

四面八方全是人,男女老少都出来了。

金刚郝武仍然昏迷不醒,躺在那儿像条死猪。

青山收剑上前,拉住金刚的双手轻轻一抖,有骨折声传出。

身旁有人送上他的包裹,扭头一看,是兆祥。

他淡淡一笑,说:“今天我可没杀人。大哥,你如果不阻止那群暴民,要出人命了,鲁大为叔侄与那位师爷,恐怕连骨头都碎啦!”

兆祥将包裹挂上肩头,挽了他便走,兴高采烈地说:“青山弟,回家。那几位本族败类,反正是活不成了,别管他们。”

全村都在乱,忙着到鲁大为家中抓余党。两人在村民们欢呼下,排开人丛回家。

青山一面走,一面说:“还有两件事善后,这件事方能完全解决。”

“还有事?不管了,回家拾掇行装,你要送我们到登州,还得要你找船送我们到小蓬莱。”

“走不得,救人须救彻底。”

“怎么……”

“第一件事是要在路上等候济南来的神力天王,不能让他出其不意杀入村中。第二件事是要到府城走走,把那位沈大人的两支耳朵带回来。”

“哦!青山弟,应该,但……”

“但什么?”

“会不会便宜那狗东西了,主谋罪加一等哩!”

“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了一件两全其美的妙计。”

“说来听听好不好?”

“天机不可泄漏,保证妙不可言,那位神力天王我认识,他那几手鬼画符我了如指掌,他的报复手段也够狠够毒,我要让他们同归于尽。”

“我明白了,你是说借刀杀人?”

“对,大哥,不能再问了,再问都被你猜破天机啦!”

大门口,鲁神医一家子,站在门外喜气扬扬地欢迎他俩归来。

母女俩捧凤凰似的将青山接入,鲁神医父子走在后面,相对凄然一笑,注视着青山的背影摇头,深深叹息。

青山请鲁神医劝走川流不息前来道谢的村民,并转告村民不可声张,必须冷静下来,封锁消息,由族中的九长老出面,严禁谈论祠堂前所发生的任何事,不然将有滔天大祸。不但要严防恶贼们前来报复,更须防备官府前来勘查。不管有任何人的听这件事,上至九老下至小娃娃,必须守口如瓶一问三不知。

重要的歹徒中,逃走了鲁大为的女婿,沈大人的内侄梁一海。

这恶贼并未参与祠堂迫害村民的大会,躲在一旁看风色,一看风声不对,偷偷溜走,弄了一匹坐骑匆匆向府城溜之大吉。

望鲁店东至济南是两日程,西至东昌府城是一日程。这是说,逃掉的人至两地通风报信,前来报复东来的人最少要三天,西来的也需时两日。

鲁神医父子在外应付村民,鲁伯母在厨下忙碌。青山在书房歇息,进来了黛眉深锁的若华小姑娘。她手捧朱漆茶盘,送来了一杯药味甚浓的药茶,娴静地将茶盘放在几上,纤纤素手拈起了茶杯,盈盈走近青山身侧。她是那么轻盈,那么文静,已像是一位温柔娴静的少女了。

“青山哥,请用茶。”她轻柔地说。

青山靠坐在大环椅内,闭目养神正陷入冥想之中,想着昨晚这座书房中所发生的事。要说他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那是欺人之谈。但一个勇者,便受得了命运所加的打击,敢于接受命运的挑战。他虽然心中甚乱,但已无畏地接受下命运所给予他的安排,他要好好利用这短暂的余生,作一番他希望要做的事。

冥想中,鼻中嗅到一丝淡淡的,发自少女身上的特有幽香,轻柔的呼唤声入耳。他一惊而起,神智一清,离座接过茶杯,笑道:“谢谢你,若华妹,什么时候了?”

“辰牌末了,青山哥,何思之深耶。”

“没什么,养养神而已。唔!这是什么茶?药味好浓。”

“是爹交下来的药茶,说是提神养气的药物,要你早晚喝一杯,对身子有好处的。”

“哦!伯父真是有心人,若华妹,伯父还说了些什么?”

“爹没说什么嘛,只说你正在成长,需要进补些提神养气的药物。”姑娘毫无机心地答。

“呵呵!年老人才需要进补,伯父是怎么啦?”

“我也不知道,娘一直就反对爹给你吃药。”

他一口喝干药茶,笑道:“小兄不善医道,伯父既然如此,不必反对。若华妹,你是不是心中有事?”

“我……”

他笑笑,问:“伯父是不是给你一些难题?”

她摇摇头说:“不是的,青山哥。”

“是替我担心?”他问。

“是的,我怕,那些恶人……”

他握住她的纤手,笑道:“小妹,放心,我应付得了。至于你们的安全,我已有了妥善的安排。”

她大感意外,本能地想收回手,男女授受不亲,她没有青山大方。可是,却感到一阵奇异的电流迅速地通过全身,完全失去了收回手的力量,秀颊涌起朝霞,芳心一阵急跳,转过螓首无限娇羞地轻唤:“青山哥。”

他心中一震,赫然感到失礼,赶忙放手,不由俊面通红。他有一姐一妹两位小弟,练武人对世俗礼教看得比较平淡,姐妹弟兄平时一同练功过招,脱略惯了浑然忘却这些莫名其妙的礼俗。

今天,他对这位小姑娘毫无他念,他完全把姑娘看成自己的小妹妹,一时大意,无意中挽手劝慰。

“对不起。”他脸红耳赤地说。

“青山哥……”她若言又止。

“小妹,你坐下。”他转变话题。

姑娘在他身后俏立,低声道:“青山哥,你要说些什么?我……我只想,你不要与人………”

“小妹,那是不得已。老实说,我并不希望伤人,练武人的修养是只许被人打,不能打人。练武的人手重脚重,挨打禁受得起,打了人人家可吃不消,一不小心便会出人命。但世间有些事,天理国法人情皆失去效用……”

“青山哥,我的意思是……”

“呵呵,是回家,对不?小妹,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你们在这两天以内,收拾细软准备动身,尽量少带行李,家父会替你们安排。不管是在登州设药局,或者至小蓬莱居住,任何应用之物皆无虞缺乏,要什么家父都可以张罗。不过,我希望你们到小蓬莱去居住。”

“为什么?”姑娘用细如蚊蚋轻响的声音问,显然她会错了意。

青山看不到她的脸上神情,她站在后面回避青山的目光。

“小蓬莱在沙门岛东北,往来登州十分方便,八十里海程,快舟一个半时辰可到。沿途有不少风景优美的小岛,自然小蓬莱是其中最美的一座岛。家父准备造大船,寻找传说中的蓬莱瀛洲、方丈三神山。小蓬莱附近有大竹、小竹、牵衣等小岛,也都是美丽如画的地方。那是真正的世外桃源,真正的人间乐土。”

他如醉如痴地说,语气中有说不出的依恋,最后,他加上一句:“你会爱上那地方的。”

他内心中,也感到十分奇怪,在那儿生活了三年,但似乎直至今天,他才真正地向往与喜爱那些地方。也许是知道了自己在世时日无多,所以对那些地方感到特别的亲切与依恋吧,因为那儿是他的家,那儿有他的亲人。

姑娘似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用梦一般的声音说:“青山哥,你说得好美,我想我会爱上那地方的。”

他挺身而起,柔声道:“小妹,随我来,我有些东西送给你。”

他出书房往厢房走,姑娘像头温柔的小猫般紧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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