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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也无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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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中学去了日本,她才明白了,那时候父亲又要续娶了。当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从小就被人遗弃了,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进中学时来到日本,虽然重新回到了父亲身边,她却觉得父亲的家是陌生的,她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他们都不把她当成姐姐看待,相反感到她的出现对整个家庭是一种威胁,只因为父亲已经发了财,经营着几家旅馆,其中最大的一家有九层楼高,收益想必是十分可观的。在这么一个家庭里,她感觉不到亲情,相反感到的只是冷冷的敌意。除了读书,她惟一可以倾诉衷情的地方就是姨妈家。姨妈是她已故妈妈的亲妹妹,完全能理解和体会她的孤独和寂寞。正因为这样,她十分地信赖姨妈,由姨妈介绍作媒,嫁给了在日本有三百年贵族血统的北野家族。 在她低声亲昵地叙述的时候,他一次一次地俯下头去吻她,吻她身上那一股醉人的气息,吻她美得令人心荡的脸庞。她一边温顺地接受着他的吻,一边喋喋不休地向他倾诉。他贪婪地听着她的每一句话,并把她的话印在自己的脑子里。在她端起杯子喝茶的时候,他不无妒嫉地发问:“北野家族,一定像你父亲那样,是相当富裕的G86AA!”  
世纪末的爱情(17)
“哪里,”她不屑地搁下茶杯,一点也没听出他话里隐隐的醋意,“你以为是中国古话说的门当户对啊。他们家,除了有一个贵族称号,穷得什么都没有。和我结婚,就是看中了我们家的钱。” “是这样啊。” “光用我家的钱还罢了。”她不无鄙夷地说,“婚后他还给我摆那副贵族的派头,让我的一举一动都要照着千百年流传下来的规矩办——” “怎么个办法?” “就是你在日本电影中看到的。” “比如?” “他伸出手腕,你就得把手表递给他;他系好了领带,你就得及时把熨烫整齐的西服递上去。刚结婚时,他去上班,我得跪在门口送;他下班回家,我除了得煮好可口的饭菜,还得跪在门口迎接。他上的是什么班啊,他的那份工作,还是我父亲给介绍的呢。你想想,我怎么受得了啊!”她差不多喊了起来,“我嫁人就是想挣脱家庭中那无形的桎梏。那股令人压抑的气氛,那种防贼似的阴暗心理。哪知道,刚跳出了泥潭,又掉进了水塘。我真是懊恼极了。幸好父亲对我始终有一种赎罪心理,年龄越大,这种心理越甚,在我出嫁时他给了我一大笔钱,专为我在银行设了户头。为了逃避这种家庭环境,在孩子稍大一点,我就四处去旅游,想在周游世界中忘却心灵的伤痛。谁想到,旅游也会给我带来可怕的灾难——” “灾难?”他不解地盯着她。她的眼睛里,又闪现出他多次看到过的那一股绝望的神情。 “是的。”她点了一下头。她看得出他眼里的疑惑,她支身坐起,遂而换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偎依在他的怀里,声音轻柔地说:“这种灭顶之灾,你是永远想象不到的。有一场电影《泰坦尼克号》,你看过吗?” “嗯。” “我遇到的,就是那么一场灾难。所有的情景就像电影上一样,哦,不,比电影上有过之而不及。只不过,《泰坦尼克号》发生在遥远的过去,而我的故事,则发生在三年半之前。”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泪水使得她那绝望的眼神愈加闪亮骇人。 “这么说,”他计算着道,“这事儿就发生在我们相识以后。” “嗯。”她倚靠在他的怀里哼了一声。她就喜欢他的这种细心,她曾经无数次扪心问过自己,为什么会爱上陌生的他。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的童年是在台湾度过的,从来到这个世界的最早那些日子开始,她感受的还是中华文化。他身上有意无意显示出来的一切,之所以令她着迷,缘由就在于此。否则真不可解释。说真的,脱险以后,她从没跟第二个人讲起过自己的这场历险,今天她要把它告诉他。似乎她一直在期待着这一时刻,似乎她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到中国来的。 她讷讷地旁若无人地道:“我又一次和北野发生了争吵。为了改变我们的生活,我们移居到了洛杉矶。当然那种明显可恶的家庭里的陋习不再有了,那些个陈规陋习终于被我摆脱了。但北野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东西,一点儿也没改变。每一次争执,每一次吵架——” “你还会吵架?”他笑了。 “怎么不会,不信你试试。”她仰脸朝着他一瞪眼,接着说,“那一次激烈的拌嘴以后,我忍无可忍,一怒之下,买了张机票,就远飞马来西亚一个优雅的小岛普朗去度假。这一天,是冬月的十四日,已是黄昏——”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所有的一切那么鲜明地映现在眼前。她的眼睛眯缝起来,声音也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切都又重 现了—— 突突的渡轮摇摇晃晃地开向小岛普朗,船舱里堆满了货物,挤满了摆渡的人,海上起风浪的时候,天已黑下来了。起先她一点也没察觉到异样,直到渡轮非同寻常地剧烈摇晃起来,她才感到不对劲儿。她随着惊叫的人流冲上甲板,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巨大的浪涛猛兽一般扑来,甲板已有一半淹没在海水里。风起云涌的海面上,咆哮的海浪顷刻间就要把渡轮吞没。三百八十个乘客惊慌地四处乱跑,唯有一些个精明的男人们争先恐后地扑向救生艇,海水淹没了整个甲板,年轻力壮的男人们仓惶跳进海里,女人们则被倾覆的渡轮掀倒滚落在一起。她几乎是被翻转的渡轮狠狠地撞落到海里去的。脑袋上重重地挨了一下,她已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但冰冷的海水顷刻间又把她浇醒了。当她浮现出水面时,死神向她步步紧逼,无边无涯的蓝色的海水在夜幕的笼罩下变成黑黝黝的恐怖的一片,比人还高的海浪一阵一阵有节奏地拍打过来,海浪声里,夹杂着女人们嘶声拉气地尖叫。那些声嘶力竭的求救声,像噩梦般至今仍萦绕在她的耳畔。那些溺水的各国游客和马来西亚人,大部分都不会游泳。而最可怜的是那些脸上遮着面纱,身上缠着纱丽的女人们,她们不仅不会水,还被纱丽和面纱死死地缠住了手脚。一张一张绝望得瞪着疯狂眼神的女人的脸,在她的身前晃过,她痛苦地转过脸去,不想看这些瞪得大大的眼睛,可落入眼帘的,又是溺水者晃动的手臂和声声惨叫。 起先,她还能听得到声音,辨别清身影和海面上漂浮的异物,还能感到自己的手臂、脚踝上的疼痛,游了一阵,四肢麻木了,声音消失了,连难忍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除了阴森森的水声,就是骇人的恐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海浪平息一点了,海面上所有乱七八糟的漂浮物,凉鞋、塑料小包、玩具、眼镜盒,还有一具一具男人和女人惨不忍睹的尸体——在她眼前漂过去时,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当她只觉得四肢僵硬、力气耗尽、浑身脆弱得陷入绝望时,她陡地觉察到那布满死者漂浮物品的死沉沉的水面上,似有异物在无声地游动。  霸气书库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世纪末的爱情(18)
还有和她一样活着的人? 她硬撑着自己,睁大眼睛去寻找。天啊,她看到了什么?那巨大的晃动得水面颤抖的躯体。 鲨鱼。 她的心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前一两天导游为满足游客们的好奇心理,眉飞色舞津津乐道的鲨鱼吃人的故事,刹那间一齐涌上了脑际。她顿时敛神屏息,只觉得听见了死神的召唤。 “你知道,我在那一刻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停止叙述,一个转身望着他,脸上露出俏皮的神情问。 他显然已被她的经历深深地打动,一时竟没回过神来:“啊,什么?” “我想到了你,甚至就在那一刻,我就决定了,只要我能逃离死神,我就要来找你。人在生命垂危的时候,才懂得了最需要的是什么。”她真切地道。 他以一个猛烈的动作,热辣辣地吻着她:“哦,我真没想到,你经历了那么惊心动魄的生死考验。”他沉吟着说。 她接受着他的吻,简短地把结局告诉他。 她在海水里整整漂浮了十几个小时,才幸运地遇到了打鱼的小船,被渔民救了回去。 在医院的病床上,她看到了当地电视台的报道:她漂浮的那个地方,正是鲨鱼时常出没的海域。在沉船落水的三百八十名乘客中,只有三十九个幸存者。而和她一样获救的女性,除她之外还有两名。 就是在扬州静谧安宁的宾馆里,他听来仍感到阵阵震撼。真没想到,她遭遇过如此动人魂魄的生死考验。此时此刻,他搂着她,还能感觉到她迷人的皮肤下面生命的搏动,还能听闻她那活泼的心脏捶击一般的跃动。 四周万籁俱寂,唯有空调微弱的嗡嗡声还在持续。 他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自己愈加理解她了。 “现在,你明白了吧?”她突然伸长手臂挽住他的颈项,微笑着问。 他以一个带着质感的吻回答她:“我懂了。”尽管是隐隐约约的。 “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她坐直了身子,带着少有的激动说,“从上海回到洛杉矶,我准备一下,交代完工作,在年底之前,就直飞马来西亚。” “去那儿干嘛?” “我要在我生命得救的地方,找到我生命的意义。我要报答救了我性命的那个贫穷落后的地方,和那些人们。”她的双眼辉亮美丽,充满着希冀和憧憬。 他瞠目结舌,不知回答什么才好。刚才他还自以为多多少少理解了她。哪知他对她仍是浑然不知。听着她的这几句话,他恍惚间感觉到的,却像是当年红卫兵们发出的豪言壮语。 他转身坐在床沿上,想站起身来。 她用力很大地扑了过来,一把逮住了他:“你想干吗?”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平息了一下波动的情绪才征询一般说:“我想,累了整整一天,该回屋休息了。” “不!”她粗蛮地发出一声吼,顺势把他扳倒在床上,又把脸贴上来,既像哀求又似命令般说:“今晚上,你哪儿都别去。” 她身上那股清朗诱人的气息笼罩着他,他回应般抱紧了她。 灯熄了。 6102客房里,生命的洪流在狂暴地、盛怒地泛滥。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深夜十二时。 他上海家里的电话响了,他以为是新千年的恭喜电话,操起话筒来,电话里却没有声音。他正在奇怪,这是怎么啦?电话里响起了她的声音:“你好,给你送去新世纪、新千年的祝贺——” 他一下子听出了她的声音。楼群外的鞭炮在炸响,五彩的焰火轰隆隆升向夜空,他只得将另一只手塞住自己的耳朵,才能勉强听清她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她说:“我已经来到马来西亚,一个叫普朗的小岛旁边,在一个儿童救助中心服务。这是一个没水也没电的小村庄——” 又一阵欢乐的轰响淹没了她的声音,他拼命集中精力,也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当如潮的响声平息,电话已经断了。他不知她在哪儿打的电话,他也不知她究竟到了多久,他想知道别后她所有的情况,但他什么都不晓得。他像她离开上海时一样,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深重的惆怅和无奈包围着自己。 (发表于《上海文学》2000年6月号)  
引子
孙以达是我在省城工作时调进编辑部的。那时候他大学刚毕业,想找一个专业对口的单位。他父亲是药厂工人,母亲是个供销社营业员,况且家在省城近郊,没什么门路。通过一位业余作者,辗转托到我这个主编。那一年,省城里恰好有一篇涉及婚外情、第三者的小说在争鸣。我就说,让小伙子写一篇对小说的评论文章,我读过再说。 嘿,他的文章还真写得不错,编辑部理论组又正缺人手,他就调进来了。 人事干部约他来见面的时候,我一看这小伙子长相很英俊,蛮入眼的。以后的事实证明,他是个称职的编辑,编过不少引人瞩目的好文章哩。说实在,对于我来说,这不过是离开省城回上海以前调进的最后一个业务干部而已,早就忘了。没想到,事隔多年,孙以达还记着这件事。这次出差来上海,热情地打来电话,一定要约我吃饭。 我说饭就不吃了,你难得来上海,时间紧,不要错过了好好看看上海的机会,我请你夜游浦江吧,那是很值得一看的景观。克林顿、布什、施瓦辛格来上海,都看了灯光璀璨的黄浦江呢。 他一听很高兴,说他就是想同我聚一聚,有好多话要对我说,吃不吃饭无所谓。 上了豪华游轮,要了两杯茶,坐在靠窗的位置旁,一边观赏浦东浦西流光溢彩的风景,一边聊天。 我细细端详着眼前的孙以达,发现他眉宇之间积郁着一股怅然之色,好像有什么心事。岁月不饶人啊,当年大学刚毕业的小伙子,如今也已三十出头,一副中年人模样了。 我指点着浦江两岸古老的和崭新的楼群,向他如数家珍地介绍着一幢幢楼房的故事。 可我很快发现,孙以达对此并没多大的兴趣。他呷了一口茶,告诉我,他正遭逢人生中的一道难题,一道翻不过去的坎,一个解不开的死结,真是烦恼至极。出差之前,他就想好了,到了上海,要把一切都跟我说说,让我给他出出主意。 我感觉有些意外,但仍表示十分愿意听听他的 近况。他又喝了一口茶,就给我讲了起来。他说一切事情都起源于我离开省城的第二年,因为他是刚到市文联机关不久的大学生,照规矩,就被派下乡去参加了扶贫。从头年春末夏初的五月间,到来年的五月份,一个对年。 他的故事,发生在扶贫的下半年,也就是来年的早春。  
上篇:泗溪 (1)
面包车翻过山垭口,前面的道就看得清晰起来,一路都是下坡,直接可以开到小石桥边,走不了几步,就进泗溪寨子了。 路仍是不平,坑坑洼洼的。轻巧的小面包车颠摇得愈加厉害了,孙以达不得不随着车子的摇晃,抓着座位前的把手,保持身体的平衡。 乍然而至的春雨又下大了,车窗玻璃上模糊的一片。雨刮器刚刮出一个弧形,顷刻间又被密集的雨点子淋模糊了。 孙以达抬起头来,透过车窗望出去,泗溪寨子笼罩在浓浓的雨雾中,田坝、坡土上,一个人影子也不见。唉,还要在这么个偏僻的寨子里,过上好几个月孤独的日子! 他不由无声地叹了口气,收回呆痴的目光,面包车正在泥泞道上拐一个小弯,车子前面二三十步远,一个女子双手张开一条手绢,遮挡着头顶上的雨,大半边身子,都已给淋湿了。 从去年初夏到泗溪扶贫,一直住到腊月间回省城,孙以达和泗溪寨子上的大多数农民都熟了,喊得出他们的名字,也晓得他们都是哪家的。可车子前头的这个女子,仅凭背影,他却认不出她是哪个? 不过错不了,她准定是泗溪寨子上的。走这条路,必定是到泗溪寨子上去的。 他抬了一下手,对司机说:“停一下,让她搭个车吧。” 司机点点头,把车子开得更快一点,鸣了一声喇叭,直冲上去。赶路的女子停下了脚步,转过半边身子让车。 车子在她面前停下了,孙以达拉开了车门,这个女子他不认识,但他还是招呼着:“是去泗溪的吗?” 女子使劲点头。 “那就上车罢,雨下大了。”孙以达还是十分热情地说。 女子只是稍一迟疑,说了一声:“多承。”抬脚就踏上车来。她的脚底板上糊满了稀泥巴,一只脚刚踏上车厢,就顺势滑了一下,身子朝一边倒来。孙以达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示意她在前排座位上坐下,这才重重地带上了车门。 女子上车以后,不断地用已经淋湿了的手绢抹着脸上、头发上的雨水。低下头去的当儿,她一眼看到自己脚上的稀泥巴踩脏了车厢,脸上顿显出不安的神色。 面包车开到小石桥边,再不能往前开了。孙以达问司机要不要去寨子上坐一坐,喝一口水,司机摆一摆手,说不用了,还要赶回省城去呢。孙以达也不勉强,他一边向扶贫办的司机道谢,一边从随身带的提包里取出折叠伞,拉开了车门。 搭车的女子转了一下脸,说声谢谢你们,身子一闪,利索地下了车,踮着脚飞快地冒雨跑进寨子里去。 孙以达刚要张伞下车,司机不由得问:“这姑娘,你认识么?” “不认识。”孙以达困惑地一摆手,“也许是来泗溪走亲戚的吧。” 司机的双眼望着已跑到寨路上的女子背影说:“你别看,这姑娘还真漂亮呢,脸子直晃人。” 孙以达有同感,但他确实不晓得她是哪家姑娘,于是笑一笑,再次谢了司机,下车张开了折叠伞。 孙以达借住在窑师冯元龙家的厢房里。 他撑着伞走进冯家院坝的时候,竟然没在青岗石级寨路上遇见一个乡亲。 在山路上颠簸了大半天,他确实有点儿累了。掀开去年冬天回省城时折叠起的铺盖,铺好床,孙以达舒展四肢,在床上躺下。他想好好休息一下,再过去和房东冯伯妈打一声招呼,反正窑师冯元龙一天到黑都在砖瓦窑上,吃饭都要家里送,是见不着的。 厢房里出奇地静,清晰地听得见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喧嚣的省城里是绝对找不到这么安宁的环境的,身心甚觉疲惫的孙以达合上眼,没多久就在床上睡着了。 一觉睡醒,已是泗溪乡间雨日里的黄昏,厢房间里的光线淡弱下来。想到还没和冯伯妈打过招呼,到了吃晚饭时间,坐到饭桌上去,实在不好意思。孙以达朝堂屋里走去。一般的雨天,冯伯妈经常会在堂屋里忙碌,推包谷啊,斩猪草啊,磨豆腐啊,手脚永远没个停。可是今天,堂屋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会不会在灶屋里煮晚饭呢? 孙以达穿过堂屋,向灶屋里走去。 在灶屋晦暗的光线里忙碌的,不是冯伯妈。孙以达不觉一怔,身上扎个围裙,正往铁锅里倒油的,却是进寨子时搭车的那个姑娘。姑娘抬头看清是他,笑一笑招呼着:“睡醒了?” 孙以达点头,问:“伯妈呢?” “我妈病了。爹捎口信让我回来,照顾一下屋头。” 孙以达记得,窑师的儿女都在县中读书,儿子读高中,女儿读初中,她一定是冯伯妈那个出了嫁的大女儿无疑。他不由问:“你是冯小檬?” “是啊,你咋个晓得?” “听伯妈说的。” “你看我妈这人,啥子都跟人说。”冯小檬一边说话,一边把菜倒进铁锅里,随着一阵油锅响声,她手中的锅铲,利落地炒着菜。“你去歇一会儿吧,吃晚饭时,我来喊你。” 孙以达没动:“要我做点儿啥子?”这也是他常跟冯伯妈要求的。 “不用不用。”冯小檬连连摆手,“你尽管歇着去,屋头没多少事情。” 说话间,孙以达想起了司机临别时的话,冯小檬不但相貌俏丽,而且身材也十分匀称,一点儿不像乡间干惯了农活的少妇,有股粗相。他入神地瞅了冯小檬两眼,转身说:“那我去看一下伯妈。”  
上篇:泗溪 (2)
“我妈还没起床呢,”冯小檬说,“吃晚饭时,等我服侍她起床,再打招呼吧。” “那也好。”孙以达回到自己厢房间,不由苦笑了一下,无所事事,他还只有等饭吃。 幸好这一次,他是有备而来。一整个春节期间,他都在省城里活动,通过杂志社的一个作者介绍,找到了自来水管的出资单位和施工部门,过几天,他们就会派人来实地查看,绘制架管子图,下个月,就能为泗溪拖来水管,在泗溪施工,彻底解决泗溪寨子千百年来的吃自然水的问题。要不,扶贫整一年到期,孙以达真不晓得用什么来向泗溪老百姓交代。 吃晚饭时,天已黑尽了。冯小檬先去砖瓦窑上给爹送了饭,回来再服侍母亲起床,这才来喊孙以达 吃晚饭。 饭桌上,冯伯妈也说不清自己害的是啥子病,只是说,入冬以后,腰酸腿也疼,时而感觉脑壳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浑身上下没点儿力气。前几天,乡里来说,省城里来扶贫的小孙孙以达又要来了,乡里面决定还是让小孙住冯家,整天在砖瓦窑上忙的冯元龙急了,只好把出了嫁的小檬喊回来帮忙。 孙以达连忙说客气话,向他们表示感谢和道歉,还把从省城里带下来的糖果、点心和一段布料,送给冯伯妈。只是,他不晓得冯小檬会专程回娘家,没给她带礼物,感到抱歉。 冯小檬被他这一说,连连摆手说,我不要、我真不要。一脸贤淑的模样。 看得出,冯伯妈当真病得不轻,她兴致不高,话也懒得说,只吃了几口饭,喝了一点儿汤,就再也吃不下了。 趁冯小檬扶着伯妈回屋头去的时候,孙以达津津有味地吃了一顿晚餐。不知是赶路饿了,还是饭吃晚了,孙以达吃得很香。 冯小檬回到饭桌旁,端详着桌上的饭菜,问:“我炒的菜,你吃得惯吗?” “吃得惯、吃得惯。”孙以达连连点头说,“很好吃,特别是这个糟辣椒炒肉,香极了。你看我,饭都比在省城里多吃了半碗。” 这是真话,孙以达甚至于还觉得,冯小檬炒的菜,比冯伯妈做的饭菜,要可口多了。原先,住在她家时,一到吃饭,孙以达总是没胃口,就是因为冯伯妈炒的菜,不合他的口味,不是太辣,就是太咸。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就怕你们城市人,吃不惯泗溪乡下的菜。”冯小檬说。 “哪里哪里,你今天炒的菜,好吃得很哪。”孙以达急忙否认。 冯小檬吃饭时,孙以达已经吃完了,但他没有抽身离去,还是礼貌地坐在桌边,看着冯小檬吃。冯小檬不胖不瘦,五官端正秀巧,脸上一丝儿皱纹都没有。她和乡间很多嫁得早的少妇一样,还很年轻。 冯小檬被他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车转了脸,光是埋着脑壳不太自然地刨饭、搛菜。 吃饭的堂屋里很静,孙以达找不到话和冯小檬说。冯小檬也不像冯伯妈,冯伯妈身体好的时候,絮絮叨叨的,什么话都会对孙以达说,孙以达只要支着耳朵听,不时地点头,嗯嗯地应几声就可以了。而冯小檬说话很少,相反要孙以达找话来说。孙以达有多少话儿,对一个乡间的少妇说呢? 可不说话,两个人坐在一张小饭桌边,很快地就显示出了另外一番意味。 “要不,”冯小檬抬起头来,望着孙以达说,“你先去歇着。” “哦不,”孙以达连忙摆手,指指桌上的饭菜,“等你吃完,我帮你一起收拾。”原先,他总是帮着冯伯妈一起收拾的。 “不用不用,”冯小檬说,“这点点事,我一会儿就收拾完了。” 孙以达不由得笑了,去年,刚住进冯家时,冯伯妈也是这么对他说的。后来处熟悉了,他要收拾,冯伯妈也就不客气了。 “那么,”孙以达站起身来说,“我就先回屋头了。” 没待他走出堂屋,冯小檬又说话了:“嗳,你等等。” “啥子事?”孙以达转过身来。 冯小檬说:“你那铺盖,捂了一冬,一定潮了,得换一换。这里收拾完,我就给你去换!” “谢谢。”孙以达不无感动地说。刚才躺下休息时,他感觉到垫单、被子都潮乎乎的,睡在那里不舒服,只是太疲倦了,也就将就过去了。没想到,这一细节,冯小檬却想到了。 孙以达感觉到人世间的一丝温馨。也不知是咋个搞的,冯伯妈坐在桌边时,他和冯小檬说话感觉平平常常的,冯伯妈一离去,两个人之间说话的声气都有些不自然。孙以达晓得,这是他们之间年龄相仿的关系。 又一次下乡来,他心头是忧郁的,车子开进泗溪地界,雨就落了下来,天也阴了,四周的山野全被雨雾笼罩着,风吹着,车子开半天都不见一个人影,他更觉得孤寂,不晓得以后的日子,怎么样子打发。 这一忧郁的情绪全因为他的失恋。他那个市文联机关里众人皆知的对象,丁婉怡的态度十分的明确,他们之间的关系算是完了。本来她说好,寒假是一定回省城来的,可等他在腊月间早早地赶回省城准备去接她,她又来电话说决定不回来了,她在北京找到了家教,这正是她进一步熟悉首都的一个机会。而且她还说,在北京生活了半年,她才真正明白了,内地的省城和北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反正,就是读完了研究生,她也不会再回省城来了。她希望他也能考研,考到北京去。话里面的潜台词是十分明白的。  霸气书库 www。87book。com
上篇:泗溪 (3)
孙以达失恋了,在市文联机关一下子就传遍了。丁婉怡在省城时,可是常常到编辑部来玩的啊。谁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孙以达还能说啥子呢?一整个腊月间,包括欢天喜地的春节,他都过得十分乏味,无所事事,苦闷、空虚、烦躁的情绪伴随着他。 失恋的滋味真不是好受的。一早到省扶贫办上车,气氛也不像去年下来时那么热烈,敲锣打鼓的,又扯红幅又戴红花。这一回是重返扶贫点,整个市文联机关,就派了编辑部一个不起眼的编务童玢玢来送他,表示一个意思。童玢玢虽说是个普通编务,兼管市文联的机要和打字工作,但谁都知道她父亲是省新闻出版局的出版处长,在省城里是有一点儿办法的。她从出版印刷技术学校毕业以后,轻轻巧巧就分进了市文联机关,干得是得心应手的。今天来送他,纯粹是完成公务,见他上了车,朝他挥一下手,就转身走了。 回到泗溪来以前,孙以达真不知道还有几个月的扶贫时间该如何打发。可今天吃过晚饭,他却没有孤寂、难耐的感觉,相反,他有一种莫名的亢奋,冥冥之中似还有一点儿期待。 他晓得,这都是因为今天认识了冯小檬。去年,听冯伯妈唠唠叨叨地说起过冯小檬,说她人缘好,人也长得漂亮,嫁得也好,男人在山塘里养鱼,专供城镇上的饭店,发了大财,盖了两层小楼,日子过得很舒心的。别看两个弟妹现在书读得比她多,唉,将来的日子,不一定比她好呢。原先,孙以达没见过她,光听伯妈讲,也没留下多少印象。今天真正一见,他才把伯妈去年讲过的话回想起来。 扶贫办的司机说得不错,她很美,是那种柔顺、妩媚的美,省城女子中很少见的一种美。 夜里,冯小檬进厢房来给孙以达替换垫单和被子的时候,孙以达在淡弱的灯光下看书,其实他是在等她。她问他,读的啥子书,讲些什么,他瞥了一眼书名:《作家们的作家》,一时说不上来,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只得淡淡地说这是一本理论书。 她熟练地掀去垫单、铺上新单子时,他走上去帮她掖整齐,两个人一起拆下潮黏的被单,换上干燥的被单时,孙以达的手无意中和她的手碰在一起。冯小檬的手,虽说是一双粗实的肉鼓鼓的手,仍给他带来一种异性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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