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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风华正茂-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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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爷的一张练字的废纸去流苏阁交给玉素……”
说到这儿,问梅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金小楼:“不过我昨日去的时候,玉素不在阁子里,这纸也没能交得出去。”
白色的宣纸上有高琅随意写成的一些墨字,金小楼看了一眼,只觉得好险。
幸而问梅昨日去得晚,这东西没落到玉素手里。
金小楼将手里的纸往桌上一扔,交代问梅照看着麟儿,自己便匆匆出了房门,往石屋的方向去。
五皇子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南阳与问梅以为这些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只因她们不知道玉素与太子的死有关。
两相联系起来,五皇子这是要把黑锅往高琅的身上甩呀!
一出了院门,越往石屋那边走,浓烟越大,听路上的小厮说,烧起来的并不是石屋,而是石屋外边的竹林。
火从竹林一直蔓延到了后山的乱草堆里,差点把整片山给燃了起来。
防范火班的人已将火扑灭了大概,余下只是浓烟还在冒。
待金小楼赶到的时候,玉素与大理寺的侍卫都不在了,只剩了虹园的小厮和防范火班在这里。说是来救火的人刚将石屋打开,玉素便拉着人的衣袖说她全都招了,于是连同七殿下一起去了大理寺。
金小楼心中隐隐觉得不妙,扭头又出了虹园,往大理寺赶去。
大理寺少卿白如奕端坐在旁边,上首坐着的是高琅,玉素被人押着俯身跪在下面,在她面前,摆着从河里捞出来的那个匣子。
匣子大开着,银质的针筒摊在众人眼前。
金小楼刚凑到堂前,便见南阳和长安也立在外边。
“我招,我全都招了!”玉素话一出口,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地往下掉,“是七殿下,是他命我做的,全都是他命我做的!”
南阳本站在前边,一听这话腿一软,猛地向后退了两步,正好靠在了金小楼身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事关七爷没有小事
白如奕跟着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玉素跟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素抬起头来,双眸含泪,一副委屈模样:“这一切都是七殿下指使的,这银针也是他亲自交到我手里的。”
“我本是琳琅坊里的姑娘,是七殿下托人找到了我,并花重金将我挖到了流苏阁里去。”玉素娓娓道来,“七殿下与太子是亲兄弟,自然晓得太子最爱逛的坊子便是流苏阁。七殿下又特意将我叫到了虹园的书房里去,一一告诉我太子的喜好,令我务必烂熟于心。”
“靠着熟知太子喜好,我不过三两日便引得太子为我倾心。自我进到太子府,陪在太子身边后,七殿下又令我每日里与太子笙歌达旦,使得太子长日精力不济,遂传出太子因去南方受惊,身体有恙的风声。”
玉素又垂下了泪:“我日日在痛苦与恐惧中渡过,只因七殿下以性命相挟,叫我不得不从……”
“终于,在我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七殿下给了我这个匣子。”玉素指了指身前摊开的匣子,“他教我怎样用那银针杀人,而他要我杀的人,便是太子。”
玉素话音一落,大堂里几乎所有人皆屏住了呼吸。
玉素抹了抹眼泪:“七殿下让我在太子熟睡时,将银针的把子拉开,对准了太子脖颈处微微鼓起的血脉,再一鼓作气将把子一推到底。”
“不过片刻的功夫,太子便浑身痉挛,抽搐数下后,终是不动了。我吓得慌了神,手软脚软的将银针藏在肚兜里,爬出了大殿……”
白如奕沉了脸:“若你所言为实,那七殿下又为何要将你抓起来审问?”
“只为了攀诬五殿下!”玉素不紧不慢的答到,“这是一个连环套,一环扣一环,我先杀了太子,再自露破绽被七殿下抓到,然后经不住他的审问,供出五殿下,给五殿下一个杀害太子的罪名,这样,整个大周成年的皇子便只剩下七殿下一个了。”
玉素这话合情合理,叫白如奕实在是不得不信。
“你可有确凿的证据?”白如奕抿了抿唇,“空口白话谁都会说,再说七殿下是太子下葬那日才回到京城可是众人目睹的。”
“这便是七殿下的高明之处,他要将自己的嫌疑摘除干净,是以虽早早回了京城,却在太子下葬那日才又绕到城外去,佯装刚刚抵达。”玉素深吸口气,“证据也是有的,我一个坊子里的姑娘,想来是绝不会进到七殿下的书房里去,可眼下我却能将七殿下书房里的布局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你们只消一一对比,便知道我说的全是实话!”
玉素的话一出,金小楼眉头深深拧起,绞尽了脑汁想要谋个法子出来替高琅洗脱冤屈。
只是这玉素是有备而来,南阳又给了她可趁之机,若真叫玉素将那书房的布局说了出来,高琅只怕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这般想着,金小楼抬眼便向南阳看去,却见她听了玉素的话后,反倒是双肩一落,松了口气。
察觉到金小楼看向自己的目光,南阳侧过了脸来,轻轻一笑,低嘲道:“你以为我像你想的这样蠢?”
南阳挑了挑眉,这么多年将这虹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可不是吃白饭的。
玉素已在堂上说了起来,从书房门开始,一直到高琅的书桌位置,笔墨纸砚如何摆放,如意架上搁了哪些玩意儿,金小楼听得清楚,玉素说的分明与高琅的书房大相径庭。
“我哄他的。”南阳得意一笑,“五皇子如此自信的人,绝不会想到,我一个小小的婢女,也敢有胆子哄骗他。”
“即使是七爷的那张废稿落到了她们手里也不怕。”南阳笑意更甚,“那不过是我仿着七爷的字迹写的,有九分的像,若要细细对比,终是差了一分。”
“不是我学不了十分,那一分就是我故意落的破绽。”
南阳自打决定了与五皇子合作的那一刻起,便知道自己是与虎为谋,一刻也大意不得。
因此凡事都是转上了五回心思的,五皇子要她做的事,她也真真假假的掺杂着来,她料定了五皇子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狂妄自大往往轻视对手,不起眼的蚂蟥也能吸干身上的血。
南阳不知道五皇子问这些无关痛痒的事做什么,可对南阳来说事关七爷无小事。
金小楼忽地笑出了声。
这个南阳,既令她讨厌,此刻又好生的佩服。
南阳虽厌恶自己,可对高琅的心却与自己是如出一辙的。
高琅身边有一个全心全意,忠心不二待他的人,那是他的福气。
按五皇子的计划,玉素是要拿了那张废稿,将高琅咬得死死的,这为了皇位弑兄之罪,最差也得贬为庶人,流放千里。
眼下,五皇子的计划即将化为泡影,金小楼浅笑,她还能反打回去,给五皇子一个惊喜!
金小楼冲南阳一眨眼,扒开身前的人,往堂上走去。
向着白如奕与高琅行了行礼:“七殿下的书房如何摆设,大人可派人亲去察看。不过定然与这玉素姑娘说得大不相同。”
“绝不可能!”玉素脸一涨,“我亲眼所见,若,若真是不同,那便是重新布置过了!”
白如奕眉头越皱越深,这没有确凿的证据,那便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又涉及皇子,可真就难办了。
金小楼不理玉素,径直向白如奕道:“此事多少与五皇子相关,还请大人将五殿下请到大堂上来。”
白如奕点头,这五殿下也算是受害者,再加上七殿下有了杀人嫌疑,是该请五殿下来见证才是。
当下便命两队人兵分两路,一队带了画师去虹园里拓样七殿下的书房,另一队前去请五殿下。
五殿下先前称旧病复发,不宜走动,甚少在京城里露面,眼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便来了。
五皇子赵堇穿一身玄色绣金复式长袍,玄色纳银长靴,一头墨发用金冠束起,显得他眉眼清晰,熠熠夺目。
赵堇健步如飞的向着大堂上走来,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旧病复发的模样。
路过堂下跪着的玉素和金小楼时,赵堇眉尾微不可觉的轻轻一挑。
金小楼也趁着他路过身边时,使劲耸了耸鼻子,然后成竹于胸的一笑。
赵堇坐在了高琅身侧,两人竟连一句寒暄也没有。
待赵堇坐下片刻,画师那一队人马也回来了,拓样的书房图纸交到白如奕手中,他只看了一眼,便清楚玉素说的全是错的。
走上前来,将图纸递到玉素面前:“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我们大理寺的板子可不是吃素的。”
玉素面色惨白,下意识的便抬脸向五皇子看去。
五皇子却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淡定样子,手指轻轻搓捻着,眉毛有些弯,连带着眼眸也细长起来。
金小楼的目光一下被赵堇细细搓着的手指吸引过去,两根手指修长白皙,像是玉骨雕刻而成,可仔细看去,指腹处却有淡淡的浅绿色痕迹。
像是……像是被某种植物的汁水染成的。
金小楼忽地豁然开朗,明白了那幽深清雅的香味出自哪里……
“怎么,父皇交予你全权来办的案子,你也舍得让我插手了?”赵堇的话是问向高琅,眼睛看的却是堂下的人。
高琅冷冷一笑,却并没有答他的话,只是向玉素道:“你的证据一个也不成,还有什么手段全使出来吧。”
高琅这话也是向赵堇说的,见玉素跪在原地踟蹰着没有回应,于是神色一柔,向她旁边的金小楼道:“娘子,你可想说些什么?”
一声娘子,听得大堂内外人人惊诧。
金小楼早已习以为常,镇定自若的向前走了两步:“此事已再明白不过了,杀人的是流苏阁头牌玉素姑娘,凶器也摆在了眼前,杀人手法玉素姑娘刚刚说得仔细,眼下,最关键的便是,玉素姑娘与太子无冤无仇,究竟是谁派她去杀的人!”
“没错!”白如奕见这姑娘心思如此清楚,赶紧赞到,可下一句,刚想开口,一时间却犹豫着,不知是该叫姑娘,还是皇妃,话便梗在喉咙里,半天也没出来。
金小楼也以为白如奕赞了句没错,该还有话接着,可看着他望向自己的神色变了又变,等了半天,也没见再开口,只好不再管他接着往下说道:“究竟是七皇子派玉素杀了太子诬陷五皇子,还是五皇子派玉素杀了太子诬陷七皇子呢?”
大堂外的人听得头晕,这怎么又把五皇子扯进来了,他不是受害者吗?
只见金小楼又上前走了两步:“那便要看现有的,呈现在我们眼前的玉素身上,究竟有与哪个皇子相接触的证据了。”
玉素深吸口气:“我只见过七殿下,我确实去过七殿下书房,可这位五殿下,我从未见过。”
“口说无凭!金小楼笑了笑,“你说你见过七皇子,去过七皇子书房,可七皇子书房里的布局却说得乱七八糟,焉知你不是胡编乱造的?至于你说你没有见过五皇子,那为什么……你与五皇子身上有着相同的味道?”
玉素与赵堇同时深皱起眉头。
玉素是因为吃惊,赵堇则是因为领悟后的懊悔。
赵堇将手指弯起,蜷成了拳头。
“五殿下,您不必藏,我早已看到了。”金小楼又上前了两步,几乎走到了赵堇跟前。
第一百六十六章 疾风骤雨皆是陡崖
“这是乌黎草,极其罕见,须得金骏山上下过初雪后,才会萌芽。”金小楼淡淡开口,“因有苗医说过,乌黎草对陛下的病有益,陛下已派了无数的人马前往金骏山采草,就连太子也亲自去往信宁只为寻药。”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只可惜,陛下派去的人皆无功而返,我想即是陛下都难以找到,那整个大周拥有这乌黎草的人更是屈指可数了。”金小楼接着到,“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这乌黎草焚烧以后,有淡淡幽深清雅的香味。五殿下好奢侈,竟将这乌黎草放进熏炉中做香料,熏得去过五殿下府上的人,满身满脸都是香味。”
金小楼话音一落,玉素自是不动,南阳却已惊疑的抬起袖子来凑到鼻前细闻。
这仔细一闻才发觉,衣袖间果真有缕淡淡的香味。
实在是这味道极淡,南阳早先又在五皇子府上闻过了一遭,是以这香味沾染在了衣服上,她竟一直没有发觉。
五皇子赵堇脸上神色分毫未变,指间处却因用力而略微泛白。
他确实又暗自去了一趟金骏山,就在皇上吃过不知哪里来的乌黎草,病情大有好转后。
他将今岁萌发的乌黎草全都采了回来,每日一株加在香料中焚尽,日日如此,竟将这淡淡的香味习以为常。
“白大人,你大可闻一闻堂上的众人,谁与五殿下有接触,自是一闻便知!”金小楼站在五皇子跟前,说得坦然。
白如奕颔首点头,这确实是个法子。
不过,且不说五皇子是否与人勾结谋害太子,诬陷七皇子,单单只是这藏匿乌黎草一项,往深了追究便能治个谋逆的罪名。
赵堇自然晓得厉害。
可他仍旧气定神闲,捻了捻手指,指头一用力,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
堂上的人各有所思,大多没有听见,金小楼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一下被赵堇吸引过去。
目光刚往他指间看,便听身后,玉素大喊了一声:“七殿下,你逼我如此陷害五殿下,是会有报应的!”
说罢,整个人便如离弦的箭,猛地从地面上弹起,跨步便向着七皇子跟前窜去。
高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玉素的手臂,顺势站了起来。
哪知那玉素竟是个会功夫的,另一只手眨眼便拔下了头上的玉钗,那钗头轻轻一拨,抽出一根细细的银针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七皇子的胸口刺去。
高琅离玉素不过咫尺之间,他的手本抓着玉素的胳膊,此时被玉素反手抓过来,一时间放脱不得。
而那赵堇作势慌张的靠过来,假意救人,其实却把高琅夹在玉素与自己之间动弹不得。
那长长的银针,和那匣子里的银质针筒也差不多长,这样刺下去,实在是难以有命。
不过是转瞬之间,南阳与长安惊呼一声,拼命的往七爷跟前奔,只是他们脚刚抬起来,便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如一只扑翅而起的玉燕,斜穿过赵堇与玉素,直直的撞进了七爷的怀里。
那玉素只觉眼前人影一晃,本就万分紧张激动,手一抬,便将那银针朝着身前的人刺去。
长针应声而入,没入骨肉连针头也不见。
金小楼下巴轻轻抬起,看着高琅轮廓分明的脸,抬起手,想要抚一抚那脸庞。
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轻轻的从上而下的抚过。
只是,这一次,她的手才刚刚伸出去,便无力的垂了下去。
就在玉素愣神的片刻,高琅一脚将她给踹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了木柱上。
他抱起金小楼,什么也顾不得了,一璧向外冲,一璧喊太医。
赵堇拂了拂衣袍,看向那撞死在柱子上的玉素,面无表情的冲白如奕道:“我不认识这人,至于刚刚那女子所说的乌黎草的味道,更是胡说八道。”
“乌黎草世间少有,我若得了定然会献给皇上,怎么可能私自拥有。再说,那乌黎草如此稀罕,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女子,怎能知道它焚烧后是什么味道?白大人若是有能耐找到一根乌黎草,不妨点燃了闻闻看。”赵堇有恃无恐,“只怕这玉素身上的味道,也是她背后之人,故意染上了来栽赃我的。”
白如奕正惊魂未定,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想眼前的案子。
刚刚那女子,那小小的姑娘,就这样直直的扑了上来,那么长,那么冰冷的一根刺,直入她的心窝,不知……不知她还活不活得成了……
“五殿下,眼下,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案子还是延后再审罢。”白如奕擦了擦冒出来的冷汗。
且不说玉素多半是死透了,五皇子身上的味道究竟是不是乌黎草,又如何分辨?
这乌黎草皇上都求不得,他又去哪里寻上一根来?
即便寻来了,自是送进宫里给皇上治病要紧,又怎么可能白白焚烧了只为闻个味道?
这案子他是审不成了,只待明日进宫,交给陛下亲自定夺吧。
毕竟,一面是五皇子,一面是七皇子,他小小一个大理寺少卿,谁也得罪不起,稍不济,还得沦为党派之争。
眼下疾风骤雨,两岸皆是陡崖,唯以不靠岸,行船风雨中,待雨过天青,看清岸边局势后,再做打算。
“如此,那我便先行回府了。”赵堇勾唇一笑,“毕竟旧疾未愈,不便久待。”
说罢,人已行至堂外。
刚坐进软轿之中,便掀开了帘子,冲轿外跟着的赤霄道:“是时候了,让青虹将那人带到京城来。”
赤霄点头应下,刚放下的帘子,又掀了起来:“往后办事,务必滴水不漏。”
赤霄浑身一震,此次与虹园南阳接应的事,五皇子是交给他来办的。
什么书房的图纸样式,也是由他先过了目,再让对方去流苏阁告知的玉素。
可这消息的准确性他都没能保证,实在是千万的不该,五殿下身边向来不容这样马虎大意的人。
赤霄深知此次差点酿成大错,还好对方也不是有备而来,竟叫自家主子化险为夷的含糊了过去。
可这次本该是一箭双雕的好事,眼下成了个无功无过的平常事,已是损了。赤霄当下便自请责罚,赵堇却是一摆手:“责罚就不必了,那个金小楼,此次最好是活不成。”
赤霄立马颔首:“奴才懂了。”
……
虹园碧梧棺前前后后烘满了暖炉。
紧闭的房门外,长安与南阳各立一边,长安脸色焦急难耐,南阳却是阴晴不定。
房门内,偌大的雕花木窗上,垂下了层层幔帐,暖和的锦被之中,裹着一个细小的人儿。
金小楼的衣袍由胸前剪去一个大洞,露出殷红点点的里衣来。
一把白胡子的太医立在床畔,手执银针,一下一针,用明火烤了扎进金小楼心脏四周。
“这长针若再往左一寸,姑娘的性命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太医直言不讳,“幸得殿下庇佑,眼下还有一线生机。”
这太医姓傅,是宫里的老人。
他口中所说的一线生机,便是用银针护住金小楼心脉,等待高人前来,将那长针取出。
以他数十年的医术,尚且不敢取针,普天之下,能取出这针的人,便只有一个。
“谁?”绿筠抱着麟儿侯在旁边,急得眼眶红通通的,却念着掌柜的教导自己的话,生生的忍着不让眼泪掉落。
“药王邹邈!”傅太医一字一句,说得郑重崇敬。
高琅出声:“邹邈?!”
“对,邹邈,不过七殿下,这药王邹邈从前与人打过一个赌,赌输之后再不见世人,如今天下没人知道他在哪儿。”傅太医长叹口气,神色间格外的遗憾。
第一百六十七章 往后再没有机会了
锦被之中的金小楼紧闭着双眸,脸色苍白如纸,睫毛像是翩跹的蝴蝶翅膀一般颤动着。屋内虽然很暖,但她的手脚冰凉,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傅太医说,这是因为气血逆阻导致的,若长针不及时取出,即便将人救活了,只怕也再醒不过来。
傅太医的话如同另一根长针,扎在了高琅的心上,令他又痛又酸。
高琅走上前去,俯身在金小楼眉心处深深一吻,扭头向绿筠道:“一定照顾好她。”
不待绿筠回答,高琅已跨步向外走,打开房门,朗声道:“长安,备马!”
高琅让长安备的,是二十匹快马,飞鸽送信至各个驿站,只等高琅抵达便可换骑。
当下,长安牵来良驹,高琅翻身上马,正欲扬鞭而行,长安忙追了两步:“七爷,太子……”
高琅拉住缰绳往回一勒,冷冷道:“凶手必然是老五,他不仅害了三哥,还想害我。只是眼下证据不足,一时定不了他的罪。”
“三哥已死,小楼必须活!你替我将老五看好了,我不在的日子,别叫他再翻出什么浪来!”
高琅说罢,双腿一夹,扬长而去。
他的路途很远,时间却很赶,因此一刻也耽搁不得。金骏山石洞里的那个老头子,即便是抓,他也得将他给抓回虹园来,救金小楼的命!
至于还未下葬的太子,未了的案子,皇帝那里怎么交代,这些比起金小楼来说,统统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纪聆韵乔装打扮一番,想趁着黄昏之时,天光濛濛偷溜进虹园里,瞧一眼那个将七皇子迷得七荤八素的金小楼。
哪晓得刚到这虹园门口,才从大树后探出头去,便吃了七皇子马蹄扬起的漫天灰。
纪聆韵不知道七皇子这急匆匆的满脸郁色究竟是要走哪里去,她一心只想看看那个金小楼。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只是转来转去好半天,这虹园外被人把守得严严实实,便连不起眼的角门内都有侍卫驻守。
没办法,纪聆韵只得先作罢,悻悻的回了阅微巷。
……
换了寝衣,在房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口中只是喃喃着金小楼的名字。
守在外阁的丫鬟芳儿听着自家小姐念叨,觉得奇怪,犹豫半天,终于忍不住掌了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轻声细气的冲纪聆韵问:“小姐,你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一直喊着金老板的名字,是想吃甜水了吗?”
芳儿将灯座放在床边,伸手去替纪聆韵掩被子:“若是想吃,先且睡下,明日一大早,我们便去琳琅坊,好不好?”
一听这话,纪聆韵猛地一下坐了起来,用劲抓住芳儿的手臂喊道:“金老板?你说金老板?”
这一下,把芳儿吓得差点飞了魂,磕磕绊绊回答:“是……是啊,小姐……小姐刚刚不是一直在叫金老板的名字吗?”
“金老板……金小楼?”纪聆韵五雷轰顶般,“原来她叫金小楼!原来金老板是金小楼!”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芳儿简直吓坏了,挣脱不得纪聆韵拉住自己的手臂,只得冲外喊,“来人啊,小姐魔怔了!”
纪聆韵一把捂住芳儿的口:“嘘!别喊!”
然后扯开了被子,奔到木柜前找出了偷偷藏着的一身深色男装,揪着芳儿往外窜:“你知道那金老板名叫金小楼,怎么不早告诉我?”
芳儿也是委屈:“小姐你也从没问过呀。”
再说,这金老板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干系呢?
纪聆韵直到此刻,晓得金小楼名字的瞬间,便觉得她与杜景来的相遇,全是一场阴谋!
是金小楼的阴谋!
不然,怎么偏偏这么巧,她刚想找个男人成亲,那金小楼就来到了自己眼前?
一定是金小楼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风声,知道皇后曾有意将自己嫁给七皇子,一定是这样!
纪聆韵恨得牙痒痒!
好她个勾栏瓦舍里出来的下作胚子,竟使这样的手段,让自己与七皇子再没有机会,可她金小楼千算万算,却算不到,自己与那男人私奔之时,竟恰巧遇上了七皇子!
一切都是姻缘。
七皇子赵尧注定了是她纪聆韵的,别人谁也别想抢走!
纪聆韵自来是偷出纪府惯了的,拉这芳儿两三下便跑了出去,穿过大半个京城,往西边虹园处走。
芳儿脸色惨白,还没回过神来,只是一个劲的问:“小姐,这深更半夜,我们是做什么去……”
“做什么?”纪聆韵听得来了气,“你从小便是在我们纪府长大,过得也算衣食无忧,眼下,是该你报答纪府的时候了!”
纪聆韵拎着芳儿躲在虹园门口的大树后,双手扶住芳儿的肩:“你若帮了我这一把,往后,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这……”芳儿脸更白了,这些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她已没有往后了。
“你听着,待会儿你便去虹园门口,能闹多大动静,闹多大动静!”纪聆韵眸光涩涩,“我要进去亲口问她金掌柜一句话!”
话音一落,纪聆韵已一手将芳儿给推了出去。
趁着虹园门口的守卫围过来的时候,纪聆韵离开大树,往旁边奔去。
数着天上的星星,足等了好一阵子,眼见门口的人越堆越多,连长安也露了面,夹杂着男人的呵斥与女人的哭喊。
纪聆韵这才奔到白墙边,攀着一颗杏树,往墙里跳去。
本该在墙内巡逻的侍卫已全被门前的动静吸引了过去,纪聆韵一进园子,便往树影幢幢的暗处走,直走到了内院也无人发觉。
碧梧馆的窗扉紧闭,里边却亮着烛火。
傅太医守了大半夜,见金小楼一直凌乱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这才放了心,嘱咐绿筠仔细看顾着,有了任何变故一定第一时间来叫后,便挎着药箱去了隔壁休息。
绿筠坐在床边一手抱着麟儿,一手握着金小楼。
窗外是梧桐簌簌的轻响,看着眼前沉沉睡着的人,绿筠终于忍不住,眼泪吧嗒一下掉落了下来。
“掌柜的,我总是不中用,只懂得哭。”绿筠把下巴放在麟儿头上挨了挨,似乎只有暖烘烘的麟儿才能抚慰她掌心里那冰冷的手,“可你若能醒过来,我便是哭瞎了双眼也甘愿。”
“掌柜的,我离不开你,麟儿和七殿下都离不开你!”绿筠抽抽搭搭,傅太医说了,只有掌柜的平稳下来,那便有机会等到高人前来,傅太医的银针可保掌柜的七七四十九日,“你若能听到,一定一定要等着七殿下回来!”
房门外,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问梅与卧云一人拿着暖壶,一人提着食盒靠了过来。
一直守在门前的南阳把门打开,自己挡住了往里涌的风,将问梅与卧云放了进去。
问梅把暖壶垫在了金小楼脚下,食盒是给绿筠的。
卧云揭开盖子,倒了杯热茶出来:“绿筠姐姐,你抱着小少爷先去歇息一下吧,后半夜我来看着。”
绿筠摇头:“麟儿已经睡着了,我抱着他守在旁边,不碍事。”
“可,你也不能没日没夜一直这样守下去,只怕夫人还没醒,你的身体便先撑不住了。”卧云有些着急,“我们轮换着来,谁都可以休息一下。”
绿筠仍旧是摇头,不再多说一句。
若是可靠的人,她也想轮换着来,毕竟谁都不是铁打的,可对于这虹园里的人,对于眼前这两人,绿筠实在是不放心!
见多说无用,卧云只好将碟子取出来,拿过了食盒:“那姐姐多少吃些东西罢。”
说完,这才与问梅一道儿出了屋子。
卧云提着食盒往厨房去,问梅走了两步,犹豫一瞬又停下了脚。
拉着门前的南阳向着院子里的棠梨树下走去,待两人隐进了沉沉树影中,问梅这才开口:“七爷不在京城,长安守在外院,南阳姐姐,眼前岂不是除去金小楼最好的机会?”
南阳一怔,微风吹落了皎白的梨花瓣,落得到处都是,深吸口气,满胸满腹都是清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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