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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旗-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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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征西的时候,就出一个名案,一个七品文官,不经核准就把手下一个记名总兵实授游击给杀了,文书是七品文官,记名总兵是二品武官,七品杀二品,最后七品文官啥事也没有。
这个例子就可以知道记名总兵的地位了,大清官场都说是子多!驴子多!候补道多,可是他们这些记名总兵,比候补道还要多,还要不堪。
随便一个有后台的县令或候补道,可以把一个未得实缺的记名总兵当孙子使唤,呼来喝去,他李扬材就尝过无数冷言冷语。
二品武将,值个鸟?连个缺都补不上,连记名提督都要去抢一个营官的缺,不要说再次一等的记名总兵了。
三年前好不容易走通了路子,花了大价钱弄了一个浔州镇副将的缺,这缺不肥,可好歹也是个差使,没料想到一年半没到就给人抢走,连买缺的本都没回来。
以后他李某人尝尽了多少辛酸,辗转于两广之间,任由州县欺凌,上官冷眼,广东说他本是西省武将,当回西省上任,广西说他本籍东省,可回东省待命,那真是被皮球踢来踢去。
那些上官手里把着副将游击的缺,从来价格公道,要吗只给自家人,要吗便只要黄金白银,就是委屈求个营官哨长、亲兵帮带之类的小缺,那些候补道们还是冷着脸说道:“太委屈了,老兄还是再等等吧。”
他也曾几度去求冯子材这个老上司,结果人家硬是板着脸说:“我都被赵沃挖去了九个营头,去掉了一块肉,怎么替你谋划?都已经是二品大员了吧,该知足了吧。”
三十年交情,就换得这么一句冷言,他李扬材只能自许:“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没想到这一身勇武,一身才学,到老来却是毫无用武之地,甚至捐班出身的捐官都不如,除了把这老骨头带到棺材里去,也得给后辈留着荫泽吧。
“冯唐容老,李广难封。”三十年戎马,只换得半头白发,他李扬材什么都不怕了:“回去告诉冯某,想让我回心转意,看见我父那寿棺没有?”
这一次李扬材变卖家产入越之际,刚好遇到其父仙去,李扬材便把他父亲寿棺一起带入了越南,颇有几份左宗棠携棺西征的风度:“若让我回心转意,他冯某只需把我父起生回生,吃得两三碗饭便可。”
李扬材也是极有风度的人物:“不然,我李某人便是铁了心,绝不会回去任这帮文员书吏宰割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本是入越,是为自己与这帮弟兄谋一个回身,顺便讨还祖业,二来为大清镇守南国,可怜大清连这点都不让我办到,反发大兵攻我,此大恨也!”
他又想起一事来:“海阳柳字营,虐杀我派去募兵的石游击,折我一臂,败我好事,此亦一大恨也。”
“……此亦一大恨也”
他做久了武官,也知道清太祖七大恨起兵的掌故,连点七件大恨事,最后怒喝一声:“我一个也不放过!”
……
海阳。
法国海军陆战队一个排在一艘小巡逻艇的支援下,顺利登陆并成功收复了这座城市。
三色旗又飘扬在这座城市,欢迎他们的,依旧越南官员有些呆板的笑脸。
阮有明手抖个不停,眼前的教堂已经烧得一干二尽了,甚至找不到一丁点旧日的残象。
几个教民胆战心惊地看着这被火焚烧过的教堂,在犹豫着是否重建教堂。
他们心中的教堂也被烧得一干二净了。
阮有明几乎就要跪下来痛哭。
那一天的景象,他一辈子也忘记不了!
那些可恨的土匪,那些柳氏匪帮,他们果然逃之夭夭了,他们逃脱了主与法兰西的惩罚,一想到这个当日受到的屈辱与折磨,他愤怒地吼道:“柳字营,你们等着,我一个也不放过!”
注解:七品杀二品案,是指统领吴士迈(中书,七品)以军法诛杀营官朱德树(记名总兵实授处州镇游击,二品)一案,这是左宗堂征西中的一桩名案。
第三十章 怨满南国(中)
越南国土,就地理而言,可分为三部分,即北圻、中圻和南圻。
在这个时候,南圻已经沦落为法国的殖民地,在这块殖民地上,法国人已经建立了相当稳定的统治,两三千名法军和数千名殖民地部队牢牢控制了这块土地。
北圻即是细柳营所处的北越,法国人称其为“东京”,这是一片战乱的土地,而越南王国统治的基础,则在中圻。
而中圻的核心便是顺化,昔日越人有言“横山一带,万代容身”,指的即是顺化一带,阮朝据此立国三个半世纪,虽不能算万代容身,但也算得上传承已久。
而顺化政治的核心,不在任何一座皇宫之中,而是在皇帝最喜欢的陵园之中。
这座嗣德皇帝为自己修建的陵园,本名万年基,在后世便是大名鼎鼎的顺化谦陵,是去顺化必游的景点。
他对于这座陵园有着特殊的感情,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座陵园之中,即便是在法国掠去南圻六省的情况下,他仍不忘加速修陵,以至修陵军士不堪劳苦起事,这才改名谦宫。
在谦宫之中,嗣德皇帝便是最核心的存在。
按越南史书记载,他相貌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肤色不黑不白,形若儒生,最喜欢头包着小黄巾,着黄衣,穿内务府制的黄裤子和黄锻子鞋,平时性情很好,是个很勤政的皇帝。
自从十九岁即位以来,三十一年,他天天五时起床,六时临朝,只有今日在谦宫之中,嗣德皇帝显得格外惊惶不定。
他素好寡人之疾,后妃达百余人之多,只是这也是阮朝上下最忧心的一件事,不为他阮福洪任好色,而是头痛他即位三十一载,后宫多达百人,至今还见不着龙胎凤种。
这个素来中庸勤政的嗣德对此的反应惟有多纳宫人,发现生不出来再纳后妃,再生不出再纳一个,只是从嗣德元年开始,这种的恶性循环已经持续了一百多次了,以至皇帝本人也已经绝望。
现在几个长得极美的后妃正侍立一旁,时不时把太监转来的奏片递呈给嗣德皇帝,只是这几日的奏折格外得多,而一向不爱发火的嗣德性情也格外暴燥,他时不时就用朱笔在奏折上狠狠地划上一划。
只是后宫不得干政,她们怎么敢多事,至多只敢竖起耳朵小声地听上一句:“可恨!当真可恨!”
“居然连什么柳字营都来寻我大南的麻烦。”嗣德皇帝看着雪片一般送来的奏片,一边提着笔一边叹道:“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
这是前明崇祯极爱说的一句警语,只是看着嗣德这般长嘘短叹,这些后妃们在心头也涌起几分同情的感觉。
她们不敢多说一字,只是老老实实地侍立一旁,遇有太监转来的奏折,交由这五十岁的老人用朱批朱点,然后再转交给内阁,这事她们已是极熟手,只是今天奏片实在太多,雪花一般飞来。
嗣德只觉得疲乏无比,却强作精神,连继批阅八九个小时,中间只用了一餐,精神欲发不振。
后妃们仍是侍立一旁,不敢多说,他们知道这位越王性子还算中和,可是在这件事,连兄弟子侄都不肯谦让半分,多说一句恐怕就要贬入冷宫去。
明明知道这个老皇帝的朱批率性而为,多有错漏,可是她们也只能看见着这些错漏的朱批转到内阁去。
看着这个衰老得有些可怕的皇帝,她们甚至为自己感到一种自怜自惜,她们都是好人家的女儿,从小琴棋诗画样样精通,相貌端庄,性格温婉,若不身在深宫,恐怕早已双宿双飞,可现在却只能脸上永远保持着这样刻板的微笑。
这娇韵如诗,这倒影如碧,恐怕只能空对秋宫冷月,再不见着宫外的世界了。
她们这样自怜着自己的命运,纤纤玉手却递上了不同的奏本,一个绝色宫妃多看了奏本一眼,却只看得柳字营三字,突然又是心头悲凉,却想起了胡春香的两句诗来:“如我能变男儿汉,英雄事业反掌间。”
嗣德皇帝那是面色阴沉,看到这封柳字营的奏折,那是一筹莫展,不由又念起了那两句话:“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
“都是来请援军,请粮饷,请发内帑的,为臣不为朕操心,只知道到处请发内帑,朕又哪来这许多内帑?”嗣德真是怒气冲天:“内帑何来?若真有那许多内帑,朕当年又怎么失去南圻六省?”
这算是他生平恨事,当年法国人索要赔款,他令户部和吏部将宫内所有供奉用器和银砖银锭都融了,也只得七万两千两,后来又派人去检点尚存的南圻三省库房,只得黄金七百二十两,白银二千二百二十两,铜元一万零五百元,根本补不足法国的赔款。
何其来这许多内帑,失去南圻之后,他只能开禁鸦片、贩卖头衔、允许罪犯用钱赎罪之类的手段开源,只是内帑已尽,真的不存下点什么:“朕让他们看看,到底还有几文内帑?”
只是在他身边的这些宫妃,总是知道一些隐情,看着他的疯言疯语,她们只能保持那种似笑非笑的职业微笑,只是她们中又有人重复胡春香的两句诗:“如我能变男儿汉,英雄事业反掌间。”
她们只剩下这一点点豪情壮志了,而嗣德第三次重复前明崇祯的警言:“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
只是他重重在奏折落下一笔,有些苍凉地说道:“朕相信王者不死,昔年世祖皇帝百战艰辛,遇西贼急追,鳄鱼渡之过江,我南国传承三百载,怎会亡于李扬材这等无名小卒?”
“李扬材,柳字营,法国人,都等着!待得朕重整山河之日,朕谁也不放过!”
第三十章 怨满南国!下!
“东京”这个越南地理概念,在法国人眼中有着三种不同的理解,多数场合是指整个北越地区,相当于中国人所称“北圻”,某些场合是指北越的河内省,而很多时候,他仅仅是指河内城。
河内,或者叫作升龙,是个历史悠久而反应迟缓的城市,一切激动人心的事情都与它无关,任何狂澜都在这个城市都会掀起一点点浪花,几十年前西山朝建都于此的时候,西山皇帝在写给乾隆的书信中就直接了当地承认:“此地无王气久矣。”
因此当北圻军务统督黄佐炎的旗帜出现在河内的时候,没有掀起任何的浪花,河内人只是看了旗帜一眼,然后冷漠地避开了。
黄佐炎的公馆设在帆行街,背后便是岑公巷,因此黄佐炎没直接回公馆,而是转身对几个下属说道:“去岑公祠。”
这岑公祠大有来历,乾隆年间十全老人用兵安南,结果被西山朝打得大败,田州知府岺宜栋遭越军围攻自溢而亡,后来河内华侨特意在岑公巷建祠奉祀,现在黄佐炎就很有兴致:“着实可惜,这一回没法建个党公祠。”
他方才得了两个讯息,心情甚好,只是部下却有些不解了:“唐国党敏宣告挫,如何是好事?”
党敏宣是冯子材的部将,这人吹嘘拍马很是在行,可是刚与李扬材接仗,就吃了一场大败,折兵数百,只是黄佐炎一点也放在心上:“黑旗军接阵获胜,败李扬材,已经替我朝压住了阵脚。”
可是几个官员仍是紧锁眉头,这李扬材声势浩大,现在在北越攻城掠地,屡屡得手,眼下虽请得黑旗军和清军十余营助战,但是胜负尚属未知,这统督大人是否太乐观了些?
黄佐炎却是喜道:“大局初定,大局初定,何惧他李扬材,我只求唐国大兵未再演昔年孙士毅旧事,特来岺公祠进香。”
孙士毅就是率清军入越的统帅,乾隆号称十全武功,但是南征北战,无不受挫,尝集天下之力攻数万金川,十余载方克,详列十全武功,多有难堪之处,而孙士毅入越更是完败,折兵至七千之多,越国得而复失。
黄佐炎在北越这批官员中,才学尚佳,尤擅权谋,他掂起三根清香,一边进香一边说道:“李扬材败亡已是定数,我只求冯帅早定此獠。”
“他既是客兵,来攻我南国已是不利,他全无后援接济,我朝却有援兵源源不断,我忧心者,不外黑旗军摇摆不定,大清坐视不理,刘二既已出兵,我心大定。”
“他称王太早,目标太早,大清不能容之,那便自取死道,他胜赵沃,败党敏宣,那是十死无生之途。”
大清朝在藩属问题一向最好面子,如非孙士毅那等掺败,绝不可收手,尤其是此次尤为难堪,二品大员率从入越作乱,那简单就丢尽了大清朝的面子。
李扬材目标太大,他入越不及一月,赵沃已领兵出关,接紧着党敏宣也奉冯子材令出关,李扬材败赵沃,败党敏宣两役,只是引出大清的更大关注。
“党敏宣既败,冯帅必然出关,冯萃亭统兵三十年,掌兵数十营,他李扬材岂能长久。”
冯子材驻节柳州,他若出关,必是动用西省防军主力,若战事再加僵持,还可以继调东省勇营。
如此一来,李杨材或许能获几个小胜,但是他同时要面对越军、黑旗军、清军这座泰山,凭他一点微力,岂能回天?
一想到这,黄佐炎得意不已,不由念起了胡春香挽岺宜栋的一首绝句:“翘首遥望匾高悬,太守祠堂立山巅。”
至于后两句,他就不必念出来了,却在他得意洋洋之际,却听得有人飞奔而来:“统督大人,山西有警。”
山西可以说是北宁的后路,黄佐炎那是惊惶不定,连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细加询问之后,黄佐炎才得知详情,心神依旧不定:“竟是柳字营,欺人太甚,破我海阳不说,竟然还敢到山西杀我将士,着实太恨……”
须知这一役死伤尽皆是黄佐炎平时极看重的将卒,这有若断他一指,旁人连声道:“快令山西总督和黄守忠派兵平之,万不可养虎为患!只是柳营洋枪甚多,须小心行事。”
“不!”黄佐炎心念一动,略作权衡:“现在国朝用兵平定李扬材,万万不可出现什么意外,通知山西总督,给柳字营送去劳军肥牛两头,大猪四只,大米五十石,以弥平误会,慰劳柳营!”
他重重呼了一口气,然后又定下决心:“待我平定李扬材,柳字营你就给我洗净脖子,我一个也不放过!”
一群人都赞黄佐炎妙算如神,细细想来,这柳字营破海阳,掠广平,据传有后门快枪百杆,器精械利,寻常官军根本不是,在与李扬材交战的节骨眼,怎容山西这后路有失,还是统督大人的法子更稳妥。
黄佐炎又道:“他柳字营既然要来黑旗军,我便让刘二头痛,现在镇守山西的是谁?黄二?”
“黄二平时防堵河阳,现在镇守山西的是吴凤典。”
“吴凤典?好!黑旗之中,吴凤典最得刘二信任,我便把山西的防区都让给他柳营,看他刘二会有什么反应。”
“高明!高明!让他们狗咬咬。”
只是对付一支流窜北越的柳字营,人枪不过数百,总督北圻军务的黄佐炎都只能用权谋算计,不敢堂堂正正接仗,恰好似黄佐炎没念出来的两句胡春香绝句:“如我能变男儿汉!英雄事业反掌间。”
南国已无男儿汉。
第三十一章 成军!上!
山西城外。
细柳营与黑旗军的第一次接触尚属愉快,留守山西的吴守忠让出了山西城东的一大块防区,纵横十余里,有大小村落七八个,口丁二千余口。
山西城本是吴凤典的防区,黄守忠一向负责防堵河阳,因为这防区划得也格外特别大方:“此地防区就暂借给贵营,详细情况我们再议。”
非但如此,他还负责保护细柳营从沙滩到防区的一切开进,还替细柳营动员了二百名民夫。
他原本是细柳营安置在一个大村里,只是柳宇和几个干部稍加商议之后,却决定附近的荒地驻扎。
山西虽然富庶,但是北圻战乱,废弃的小村落着实不少,稍加整理便可进驻,倒是这一次把数百件货物运回老营倒实花了不少功夫,前营一个姓邓的哨长可是帮了个大忙。
大路上,数百个民夫连带数百名士兵催动着骡马大车,在邓哨长的协助下缓缓前行到了老营,还好一切有惊无险,这个邓哨长是个老实人,恭着手连茶不喝就要走:“几位,既然货到了,人马也扎好营了,我就走了!”
他这个人颇木讷,不知道黄守忠为何对他格外信任,特别把他派出来协助细柳营,看着满头大汗,江林阳觉得过意不去:“吃个饭再说,这一回是多亏了邓哨长。”
邓哨长不擅长交际,摇着手说道:“家里饭都烧了,要回去吃。”
他不愿意占人便宜,只是柳宇也愿意同前营打好关系,当即恭手道:“邓哨长太客气,这不是怪罪我们不懂待客之道吗?随云,如果邓哨长走了,我拿你是问。”
邓哨长一听这话,看了年纪甚轻的柳随云一眼,他便觉得自己如果回身一走,难免让这孩子受了委屈,当即又是正声道:“那便不客气。”
六菜二汤,虽然只是大鱼大肉,但宾主之间倒是蛮为尽兴,才落了几筷子,那边柳宇便说道:“这回多亏了前营的弟兄,司马,营里还有几杆剩下的后门快枪吧?”
司马泰应了一声,柳宇继续道:“提五杆出来,就由邓哨长交给前营的朋友了。”
现在细柳营的装备完全是整齐划一,步枪统一装备了斯宾塞和雷明顿这两种步枪,这个时代中有淮军的极少数营头才能办到这一点,因此淘汰下些后门步枪――全是一等一的步枪,只是与细柳营的制式步枪。
邓哨长为人不擅长交际,一听得有五杆后门快枪要赠,那可脸都绷得红,他可没想到眼前这个半大孩子居然有这样的威望,连忙站了起来,想要推辞又觉得不妥,赶紧施了个大礼道:“实在多谢柳统领厚爱了。”
柳宇大大方方地说道:“新到山西,新入黑旗,还得诸位黑旗前辈多多指教,哨长不须客气了,唤我阿宇一声。”
邓哨长脸都开花了:“阿宇贤弟,也不必客气,唤我世昌便好。”
他只是随意一言,那边柳宇满脸诧异:“邓世昌?”
邓哨长已经重新坐下,微一弯腰道:“草名便是邓世昌。”
他和其它人都不理解,柳宇怎对这个名字有这么大的反应,柳宇再细看一眼,眼前这个哨长仿佛一个木讷的老农民,在域外奔波十载,早已是华发早生,却坐在那里默默忍受那历历风霜,却不是那个极是英伟的北洋管带。
日后一人英名永扬,一人默默无闻,他在心头微叹一声,才顺口说道:“邓世昌,邓世昌,好名字!此名必将名垂千古。”
他说的是远在天涯的那位致远管带,只是邓哨长一听此言,只觉一腔热血都着打动了,他又站了起来。
他在黑旗军是个不大不小的哨长,黑旗军建制类近勇者,分辖数营,营下再分辖数哨,哨长、亲兵帮带之职类近于民国的队官、连长,统辖多至百余人少至五十六人,他虽然受黄守忠器重,但是终有些郁郁不得声的意味。
流亡于绝域之外,不能锦衣归乡,纵然身为一哨长,又有什么意思!
因此柳宇这随口一说,当真是打动他心弦,他当即往自己杯里倒满了酒,一饮而尽,点滴不剩:“也不求什么名动四方,咱这人便只求象司马老弟有个好名声。”
“不敢当!”司马泰一听这话便已经醉了:“实在是过奖了,一点薄名何足挂齿。”
邓哨长却是越发觉得柳宇讲得有理,当即打开了话匣子,一群人谈得越来越投机。
入越的中国武力,几乎全是广西人,算起来是大同乡,柳宇他们也愿意在黑旗军结交个强援:“世昌兄,以们既然入了黑旗,便是一家人了。”
“阿宇老弟,咱们黑旗有了你们细柳营一枝,那声势大壮,在北圻这个地面,绝对没人敢于招惹了。”
说到这,他又想一件事来:“我猜想渊亭兄得闻这个消息,不会有多高兴了!法国人封我河口,断我军火来源差不多有六七年了,你现如今带了这许多精利器械来,便是法人兴兵来攻,我黑旗也便是不怕了。”
柳宇亦道:“我想北圻之地,唯有黑旗是真心和法国人拼到死的,所以我宁弃高平的陆之平来投黑旗!”
“好!好!好!”邓哨长又喝了一杯酒:“我想你们细柳营,将来大致与我们前营差不多,会自成一营,不知道柳老弟怎么编队?实力虽弱,可足够编四哨了。”
他本来是随口一说,只是这一失言连司马泰都放了酒杯,大伙儿全把目光盯向了柳宇。
无论是现在的细柳营,还是现在的柳字营,都不象黑旗军那样有着正规的固定编制,战时都是临时编成,由统领指定干部带队,只不过现在队伍扩张到近三百人,再不能再以前让柳宇直接指挥三百人作战。
大家也在一直想着柳宇会怎样编制队伍,怎样委任军官,而邓世昌也发现自己失言,倒满的酒杯只能拿在手里,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第三十一章 成军!下!
清军勇营通常一营五百人,分辖四哨,黑旗军的体制也与其相近,但是各个营头是成建制投效黑旗军,一般都保存原有建制,故此编制较自由,多者如前者达千人之众,下设哨长自然就多,少者三百成一营,亦设四个哨长。
须知细柳营这近三百战兵如何编制,由谁担任哨长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即使邓哨长不失言,他们也要想办法询问一番。
这个所有人都关注的问题,柳宇早有谋划,他不理会这些关注的目光,只是朝着司马泰拱手道:“司马,两个哨长,一个我自任,另一个到时候就请你屈就了。”
全场哗然,谁都没想到柳宇竟然只编两哨,虽然不知道具体如何编制,但一哨至少也是一百三四十人的大连队,在柳字营当中,司马泰属于旁系,加入柳字营的时间很短,柳宇却把一半的实力交给他统带。
一想到这一点,邓哨长就觉得敬服不已。
他对细柳营的最初印象,只停留在器精械利这四个字,对于柳宇这个管带全营的统领,仅仅是好奇于他年纪之轻。
他总以为以年纪如此之轻,象破海阳掠广安,火烧法国教堂,脚踩三色旗的事迹,绝不可能是他一人的主张,幕后必有高人操持一切。
不过一路接触下来,他竟找不到操持一切的高人,待得柳宇那句暖人心肺的话一出,他便有这种感觉:“这少年统领果真不赖,想必天姿聪慧,又有高人指点,方能成就这番大事。”
可是柳宇刚才临机决断,却让邓哨长登时明白,非是有高人指点,而是这少年天生就是甘罗一般人物,天生的惊材绝艳人物,想必日后必成大事。
他哪里知道,柳宇这个决断,完全只是技术角度入手。
根据他的认知,清军自湘淮崛起之后的军制有着致命的缺陷,但主要缺陷并不在营连一级,营辖数哨的体制在眼下完全够用。
湘淮军制的最大问题在于作为基本战术单位的“营”,同时也是战略单位,营是最基本也是最大的战斗单位,在步马营之上,并没有固定建制的任何单位,即使是以一省实任提督之尊,直接统辖的部队亦不过两三个营而已,并没有西方军队固定的合成化军师旅团建制。
到战时只能将几个步营临时组合拼凑出战,平定内乱尚可,一遇到外敌入侵,则完全指挥不灵,掌握不实,一遇则溃。
柳宇有心实行西方化的建制,只是现在兵力尚少,在营下辖数哨完全够用,至于只编两哨的原因,他是从人事与指挥着手。
他好歹在职场上厮混过些年头,知道现在够资格充任哨官的人在细柳营当中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以他的权威,甚至可以把小兵提成哨官。
可是提了谁,总有人不满意,他干脆就只提了一个司马泰,另一哨由自己亲自担任哨官,而且这样在指挥上反而更为方便。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决定,把柳家老人为基干组成的连队交由司马泰统带,自己去亲自统带新人较多的连队,这样一来不但指挥层次越少,而且两个连队他掌握起来可以说是如臂使指。
至于哨官以下的编制,柳宇倒是说了一句:“具体怎么编法,等邓哨官走了,我们再细说!”
虽然拿不到哨官的缺,可是柳字营上上下下心思反而更活络,哨官以下的缺似乎也很不错,特别是这种全后膛化的部队,随便拉一队人出去,也能扫清百里了。
但是柳宇不说如何编制,大家只能等着邓哨官走了再细说,眼睛都不由集中到邓世昌的身上了。
这个时候邓哨官也理清了思路,看到大家的眼神,他重新站起来:“刚才失言给老弟惹麻烦了,我帮你个忙,算是把这事了了!”
他这个人虽然有些木讷,但确实是个实在人,又饮一小口酒后才说道:“你们也知道黑旗军皆是西省人士,多是同治年间入越,如此已有十年了。”
这个情况和细柳营并无二致,邓哨长接着又说道:“虽然我们居南国之地,食南国之米,做南国之官,但始终心怀故土,不忘本为中国之人。”
说到这,柳宇不由多往邓世昌身上瞄了一眼,只见他与黑旗军的其它人物并无二致,剃发留辫,中国服冠,正是南国称为“唐人”的标准样式。
邓哨长却是大着嘴巴笑道:“不须说我,便是渊亭兄,他每每以不能回国祭祖扫墓为恨,常道宁做大清小小把总,不做越南一品大员,咱们黑旗上下,更是铭记本是中国之人,不敢忘本。”
柳宇却是有点苦笑不得的感觉,自剃发易装已经有两百年的历史,中华之人已经换记了何为汉国服冠,何为蛮夷之饰。
越南、朝鲜在甲申之后皆不剃发留辫,女不缠足,数百年来仍着明国衣冠,用明国礼仪,保存着汉文化的一点血脉,可是故国沉沦二百载,把自己的过去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即使如黑旗军,都把剃发留辫当作自己是中国人的一个标志,无论是黄守忠,或是其它黑旗军头目,若是一身号衣,便是一个标准的绿营清兵。
细柳营因为身在海阳,所以略有些不同,尽不留辫,皆着南国服饰,后来有些新人入营,柳宇也要求他们剪去辫子,只是现在邓哨长却好言好语地说道:“咱们黑旗上下尽皆着中国服冠,剃发留辫,以免忘记自己本是中国之人。”
他深深地感动一种无力的感觉,这不是历史,只是现实。
需要他双手搏出一条活路的残酷现实。
他长呼了一口气:“难道世昌老兄要我剃发留辫?”
第三十二章 立业(上)
邓哨长却是淡淡一笑,起身对柳宇说道:“喝了这许多酒,还没谢几位的好意,就拿此物相赠。”
说着一起身,一转身,捊起一根油光发亮的辫子:“拿剪子来。”
他这一举动,立即换来细柳营上上下下的好感,司马泰脱口而出:“好男儿。”
那边已经有人去寻剪子,邓哨长捊着辫子道:“细柳营入我黑旗军是件好事,若因留辫一件小事太过独自特立,难免会生许多波折,我今生已绝了归家之念,不若给贵营锦上添花,聊表谢意。”
正说着,那边已经递过了一把剪刀,邓世昌顺手拿了起来,又多看了手上这辫子,颇有些伤神:“打小就留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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