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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魂-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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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如果晓得寒山重在将他的兵刃自皮盾中抖还之际,早已隔着皮盾贯注了一股至刚至精的“元阳力”在内,他也决不敢如此贸然相接了。

就在这俩蛇信短剑削落了河魔金易的手指之际,寒山重的朝斧也同时以雷霆万钩之势砍到了白虹公孙尘的头顶,白虹公孙尘大场面见得多了,经验自是十分老到,他一瞥之下,已知道敌人这自空飞来之式其中必然含有无穷变化,而且,劲道之恢宏巨大,更不是他目前之力可以匹敌的!

在寒山重的戟斧来临之时,白虹公孙尘的面孔已突然闪起一片暴烈的光彩,脸上的疤痕透红紫亮,他狠狠一跺脚,手中蛟皮长鞭如云聚风舞,霍然卷出十二圈鞭花,团滚如龙般迎。上,脚步急撑中,他已以进为退的暴窜而出!动作的:经过快如电光石火,飞斩而来的戟斧竟像一个有着灵性的鬼怪,微微一沉之下又斜砍直劈跟到,疾如雷奔!

滚卷的粗大鞭身倏而与斧刃相绞,在“□嚓”声中,鞭声前三尺已纷纷碎断飞落,戟斧却奇异的一转一旋,在力竭之下,被自空掠到的寒山重一把握在手中。

黄豆大的汗珠,滚滚从公孙尘额际淌落,寒山重紧握戟斧,微微摇头,迷惘而惋措的低低自语:“奇怪,这第五招‘神雷三劈’在今夜为何只转折了两次?原该飞旋迫舞三次才对啊……”

他的目光向眼前的三个敌人瞧去,奔月后幽仍旧挺立未动,右手齐腕以下被斩,血流之势此刻已缓。想他已自己运功封闭住血脉,他的衣衫上,染满了血迹,黑暗之中看去,就像是斑斑点点的紫酱倒翻在他身上一样,这位江湖上闻名的黑心者,面色惨白而憔悴,但是,却沉静无比,以一双充满怨恨的眼光盯视着寒山重。

河魔金易怔怔的站着,手上鲜血淋漓,他嘴唇紧闭,唇角的肌肉却在急速抽搐,显示着他心中那不可言喻的愤怒!

汗珠仍不停的自白虹公孙尘额际淌下,这条自豪于天地之间相贯的白虹,此刻,却几乎在怀疑自己的声名在往昔是如何得来的了……

寒山重舔舔嘴唇,喃喃的道:“呢,闻名不如一见,一见竟是如此……”

他倏而狂笑一声,吼道:“你们子个虚有其名,一身稀松的东西,通通给姓寒的滚下山去!”

几句话,像针一样刺入三个人的心中,他们的神色陡然大变,无比的羞怒浮上三个人的面孔,寒山重冷森森的道:

“将你们的六只狗眼对准我看,看得深刻,看得仔细,认清楚我,记牢了我,别忘记今夜是闪星魂铃寒山重给你们挂的彩,哼,以杀害一个妓女,以残待一个女流之辈的下贱手法在江湖上焙耀扬名,是最为卑鄙无耻的行当,亏得你们还有脸说出,自鸣得意,真是不知人间羞耻为何物!”

三人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都几乎在气得发抖,河魔金易强自吸了一口气,愤怒的道:“寒山重,我们的仇是结定了,自今以后,哪里见上哪里算!”

寒山重剑眉一挑,道:“凭你们三个酒囊饭袋,鸡鸣狗盗,姓寒的尚不屑记之为敌!”

在今夜的一场激斗中,老实说,寒山重并不感到如何轻松,固然,眼前的三个敌人,与江湖上他们那响亮的名号相比是差了一点,但也足可高列一流强手而有余,寒山重已拿出了他的绝技“神斧鬼盾绝六斩”应敌,否则,恐在三五百招之内,也是难能分胜负的呢。

河魔金易双目候睁又阖。幽冷的道:“寒山重,记住你现在所讲的话;每一句,每一字都记住,河魔金易会再找你,二十余年来,武林中尚没有几个人敢如此斗胆!”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姓寒的等着,骑田岭浩穆院的大门永远为寻仇者而开!”

在寒山重的笑声里,一条黑影快绝的猝然扑到他的身后,掌力如浪,疾速猛劈,的是狠辣至极!寒山重大叫一声:“神哭鬼嚎!”

左手皮盾突然向空侧推,身躯一斜倏转,朝斧在夜空中带起一片匹练白河似的银芒,空气中发出一阵裂帛似的刺耳巨响,一股强大的压力猛然往四周排挤,就在人们的瞳孔尚未及将这一切景象印入,一声凄厉得骇人的惨叫,已连着血肉肚肠纷纷进溅,一个躯体分成两截,拋出三丈之外2这人,是奔月后幽!

河魔金易心碎肠折的厉吼连声,与白虹公孙尘悍不畏死的扑向寒山重:

寒山重左腕的银铃响成一片,身躯贴着地面一个盘旋射出,在公孙尘的半截蛟皮鞭挥扫空隙中陡然一招“二神垂眉”,反手一记“鬼决天河”,白虹公孙尘的蚊皮长鞭竟再度经不起他这含有元亘之力的招式,“哩”的一响又削去一大段,河魔金易的成名绝技“十八复浪手”中精华:“一掀涛”“二吹纹”“三吸浪”“四鼓波”‘五倾流”一连五抬十四式,有如狂风呼啸,怒海排山,自每一才空间,每一丝隙缝中汹涌压去,威力之大,足令天云为之色变!

寒山重冷冷一晒,像煞流星曳空,一闪而出,又在身形闪出的同时,在叮当急响的铃声幻迷中,再反扑而回,大旋转之下天雷暴鸣似的一式“神转天盘”,在寒光辉灿,皮盾回环里,“鬼手夺魂﹛u妖姘p三劈”一并展出,剎那风啸气荡,愁云惨雾迷迷漫漫,河魔金易的十八复浪手第六式“六激旋”“七推澜”方才施出一半,已觉得口鼻俱窒,耳鸣目眩,他双臂一抖,大翻身,倒射而起,但是……

寒山重那阴沉幽冷的语声,仿佛冤魂不散般紧紧响在他的耳旁:“神哭鬼嚎……”

一片耀眼的冷电,一股寒栗的气息,宛如在这瞬息之间已经笼罩了天地,掩遮了万物,全身血液猛然冲上河魔金易的脑袋,他面孔赤红如火,厉嚎一声,拼命将十八复浪手中的绝技之绝“十七奔河”“十八注海”同时推出,掌影暴散飞舞,纵横交错,有如古洞中成千的蝙蝠惊哗震翼,飘窜漫天。

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之分一线,白虹公孙尘身与鞭连,长射而入,全身躬成一团,在进入双方的攻拒圈后,又霍然伸屈,掌腿残鞭,完全攻向寒山重而去。

三人的动作像是不差前后,像是将时间停顿了再凑合在一起,黑暗中,人影翻飞,寒芒辉霍,鞭卷如蛇,掌似石溅,而在人飞,芒舞,鞭卷,掌飘的一剎间,一大篷鲜血像自一个猛力挤压的气囊中爆溅,喷洒周遭五丈方圆,一颗斗大头颅,滴溜溜的飞上半空,又漓溜溜的落在震慑于一旁的梦忆柔身前,另一条淡淡的黄影,却弹射而起,带着点点洒落的血星子跃窜入林木的黑暗中,一个凄厉得不似自人类口中发出的嘶喊声摇摇传来,宛如地狱鬼泣:

“奔月落入冥寂了啊……白虹断了……奔月落人绝渊了啊……白虹颓了……”

空气中一片沉寂,死样的沉默,周遭的强烈血腥味在飘荡,刺鼻而呕心,这夜,这山岭,这林木,都像在轻微的叹息,幽幽的啜泣。

寒山重闭着眼站在那里,胸前微微起伏,额际湿淋浴的汗水聚成几颗珠滴淌下,坠落入尘埃之中。

梦忆柔惊恐的瞪视着身前那颗丑恶而恐怖的头颅,这是白虹公孙尘的,他那失去生命色彩的脸上泛着死灰,刀疤像一条钻土的大蚯蚓突浮在紧绷的脸皮上,颈下血肉模糊,一双眼球凸出目眶之外,上面蒙着翳雾与血丝,不甘心的,也瞪视着梦忆柔。

缓缓的,寒山重已调顺了呼吸,他像是有着几分迷悯的揉了揉太阳穴,将朝斧插到皮盾边缘的扣环上,慢慢来到梦忆柔身边。

这丽人儿的恐惧,鲜明的表露在她那张迷人的面庞上,她双手紧握,不敢看,却又中邪似的移不开目光,呆呆的注视着公孙尘那颗在半个时辰前还是活生生的脑袋……

寒山重轻轻蹲下,静静的道:“这颗人头,假如自他主人身上移了位置,不论移在什么地方,他的情形就完全与连在原来的颈项之上不同了。”

梦忆柔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栗,仿佛才从一个凄怖的梦属中惊醒,她用手捂着心口,惧怕的道:“你……寒山重……你杀了他们……”

寒山重淡淡的一笑,道:“太残忍,是么?”

梦忆柔的心神这时已大半恢复过来,她的双目中有着隐约的泪光,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低哑着声音道:

“在五台山,舅父只教我武功,教我如何防身,如何在遭遇困难时自救,如何躲开那些不怀好意的歹徒,母亲又是那么呵护我,爱我;好象……好象这世界上没有血腥与无礼,他们的亲善纵然是虚伪的,但看去也那么自然与真切;母亲爱我,护我;舅父教我,开导我,他们给了我很多,予了我很多,但是,这许多年来,他们却没有教我如何去杀人,更没有教我如何去承受目睹一个人在失去生命时的感觉……啊,这太可伯了……”

寒山重眼角微挑,冷漠的道:“你说得对,梦姑娘,命一个生命毁灭,不论这条生命是美好抑是丑恶,都算是一件残酷之事;但是,你需想一想,假如你不去毁灭他,而他却要毁灭你时,你是否仍应该静待受戳,毫无反抗?对方已不怜悯你,你还照样去怜悯他么?对方已没有仁人之心待你,你却仍应以慈悲之心去待他么?梦姑娘。当对付一个嗜杀者,当对付一个喜欢血腥的恶徒,只有以其人之道还于其人,以杀止杀,以血止血,否则,那就是愚蠢了……”

顿了一顿,寒山重又缓和的道:“生活在这种血雨腥风的日子里,在下已经有一段长久的时间了,十年;这十年中,人曾伤我,我亦伤人,但是,老实说,这些回忆并不能令在下心中愉快,可是,你必须明白,生在江湖上,就要做江湖里传统的事,江湖中的规矩与生活方式,就像官场里的圆滑拍棒,八面玲珑乃是为了高升发财,商人的以本求利,童吏无欺是为了利禄盈余,农夫的辛苦耕耘,秋收春播是为了收成丰盛,安渡岁月,行行有行行的途径,行行有行行的惯性,在江湖里闯也是一样,我们抱着一个“义”字,虽然刀头舐血,剑林打滚,为的,也是与他们同一个目的:在迥异的生活环境里,寻求我们自己的理想与生活,或者,彼此的手段各有不同,但,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人,活着,就该做些事情,梦姑娘,你说是不?”

梦忆柔睁着那双水盈盈的眸子,毫不瞬眨的睇视着寒山重,这时,她觉得已经开始了解了些对方,虽然并不完全,但是,已经开始了。

寒山重笑了笑,道:“梦姑娘,你的衣裳似乎应该缀补─下,或者。另换一件。”

梦忆柔赧然醒悟,她用手抓紧了裂缝,有些窘迫的向左右看看,低低的道:

“谢谢你提醒我……可是,我没有携带针线,而且,也没有另带衣物,我原以为今天可以赶回五台山白岩的。”

提到白岩,寒山重不禁怔仲了一下,他甩甩头,尽力不去想这件事,梦忆柔仿佛犹豫了一下,轻悄的,几乎不易听见的道:

“我险些给忘了,寒大侠,我应该谢谢你救了我……真的,我是从内心深处在感谢你……”

寒山重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铃档儿响了一下,他平和的道:“我知道你是从心里感谢我,其实,这并不重要,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眼见似你这般的美人蒙受欺凌而不挺身相救的,就算他不识技击之道,也是一样……”

梦忆柔的性格,说温顺是温顺到了极点,但是,发作起小性子来却也极快,她嘴儿一厥,不悦的道:“寒大侠,你这句话,我认为有斟酌的必要,假如我生得丑,或者,被欺凌的是一个平庸的女子,你就不去救助她了吗?”

寒山重飞起一脚,将眼前的头颅踢人林丛之内,似笑非笑的道:“梦姑娘,在下喜欢看你现在的模样,又俏又美,恨不得一口水吞你下肚……”

梦忆柔霍然走开两步,又自然的停了下来,她古怪的瞪着寒山重,良久,语气陌生而冷峻:“寒大侠,你是个君子,也是个小人,是个豪杰,也是个轻挑之徒,但是,不可否认的,你很残忍,甚至对待敌人的遗骸也是如此。”

寒山重知道对方指的是刚才他将公孙尘的首级踢飞之事,他并不生气,嘴角微微一撇,淡淡的道:

“梦姑娘,你说得对,昭,算你说得对,可是,你明白大丈夫死有其所这句话么?公孙尘是个武林之士,就应该死在斗场,不该死在妇人的怀中,孺子的哭嚎里,假如,梦姑娘,方才那颗首级属于在下,那么,现在早已被他们踢飞了,或者,喂了狗,剁成了肉酱都不一定!”

梦忆柔柳条似的眉儿一皱,憎嫌的道:“别说得那么呕心,请你……”

寒山重一晒,道:“世上之事,美的太少了,姑娘,你的眉儿若皱成习惯,只怕天下令人憎恶之事便是使你皱得满脸纹路,也绝尽不了的。”

他摆摆手,阻止梦忆柔欲启的嘴,笑笑道:“在下知道你不喜欢在下如此,但是,己性使然,奈何?

你无法,也无权相质,就像在下对你也是无法、无权相质一样,对么?”

梦亿柔气得一跺脚,道:“你好狂……”

寒山重一拂衣袖,道:“不敢,此乃山重本色。”

他这句话才说完,已霍然转向登山之路的方位,清朗的道:“在下想,假如法驾是无缘大师,那么,大师应该现身了,原谅在下于大师清修之地沾染血腥。”

梦忆柔疑惑的跟着寒山重向来路看去,但是,除了山路坦荡,一片风拂松涛之声外,连一丝儿人影都没有,她正在迷悯,寒山重已低细的道:“右侧十步处的松顶枝丫上。”

梦忆柔循声望去,不由惊得她几乎惊喊出口,原来,在右方十步左近的一株高大杉树之顶,一个枯瘦的和尚正挺立于上,他站在一根幼细的枝丫上面,随着夜风的拂动轻轻摇摆,好似他的身体毫无重量,更好象他与那根细嫩的枝丫原本便是生为一体似的,这种轻身之术,实已达到炉火纯青的超绝之境了。

那卓立松顶的瘦僧,果然正是无缘大师,他立在松顶,向寒山重合十为礼,语声庄严的宣了两声佛号,沉稳的道:“施主好听力,老僧始才潜入十步之内,己被施主察觉,这份功夫,实也令人钦服。”

寒山重淡淡的一笑,道:“大师这手‘附影幻魂’的轻身功夫亦是精奥无匹,使在下叹为观止,不过,大师非欲借高攀月,何不落地一谈,指点指点在下心头三数迷津?”

无缘大师在树顶苍劲的一笑,双臂微张,人已飘然如残絮一片,自六七丈高的树端冉冉落在寒山重身前。

他尚不待寒山重开口,己合十道:“施主义为老僧挡去─场杀孽之债,实令老僧感激,出家之人,原便不该再生杀嗔之念,如若老僧今夜双手沾血,不论此血属善或恶,皆是罪过,而且,唉,在此三人联手合力之下,老僧是否尚能全身目保,亦是疑问。”

寒山重眨眨眼睛,道:“大师,是否在下与河魔等三人方才较手不久,大师已经闻警来到?”

无缘大师颔首道:“不错。”

寒山重想了想,道:“大师当时未曾出面,是为上策,不过,在下可否知道那所谓‘九折十三曲’的玉轴所指为何事何物!”

无缘大师深长的叹息一声,先向梦忆柔道了惊,缓缓的道:“反正此物于老僧亦无用途,出家之人,这身臭皮囊尤可弃而不要,何况其它?但是,为了此物,却已有十条人命丧于其上,所谓‘九折十三曲’乃是滇境一条江水的上流发源之处,因其流急滩险,礁石岩山重叠,故名曰‘九折十三曲’,相传此处的一片断岩之下,水帘垂挂之中,有一所极不易寻的小小宫殿,这座宫,乃是于千年之前,滇境当地财力最为富足的一位苗王聘雇中原汉工所建,闻说其形瑰丽美雅,巧夺天工,建筑材料又全为纯质白玉,无论其雕梁,其飞搪,其画栋,其堂设,俱属豪华精美,令人目眩神迷,传言谓建罢此宫后,那位苗王即将聘雇的中原汉工二十余人全数杀死,以免泄密,在他自己百年之后,与陪他殉葬的妻妾十余人,连同大批金银珠玉尽皆葬于那秘密宫殿之内……”

梦忆柔像听故事一样睁大了眼睛,目不稍瞬听着,无缘大师语声一歇,她,喃喃自语道:“殉葬?啊,真残忍……”

寒山重瞥了她一眼,平静的道:“这个传闻,其真实性不知是否可靠?”

无缘大师叹了一声,又续道:“问题就在这里,相传那座小小的白玉宫殿,在落成之后,那位苗王曾着一丹青妙手详绘一图,置人一管青玉轴筒内,交由其子珍藏,千百年来,代代相传,如今那位苗王家道中落,亲属四散,这管青玉轴筒不知何时竞落入一个世居边睡的中原武林人物手里,这位武林人士又不慎将风声走漏,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被南疆大蒙红狮猛扎率领多人淬袭身亡,红狮猛扎在得到这管玉轴之后,因他自己需有急事待办,无暇分身即派遣他手下─’个最为得力的弟子飞狼卜果带领十余所属兼程赶往九折十三曲踩探找寻,唉,凡是利之所在,天下有几人能以知而不夺!因此,在他们大举前往之际,却已被河魔等三人不晓得自何处得知消息,带同五名帮手暗伏一隅,将飞狼卜果等人杀得人仰马翻,那一仗,河魔等一共十一人,当场战死五个,飞狼卜果的十余弟子除了他自己身受重伤外均已死战,他艰辛的逃出七里之远,生命之焰已将成烬,老僧接过他的玉轴,答允他的临终所托;将这玉轴交还他的师父红狮,但是,河魔等人却是一路紧紧迫来,时不我与,老僧只好怀藏玉轴,一路兼程,先行赶回中原,再作他图,这些日子以来,老僧心神不定,是以明白河魔金易等人,迟早也会寻上这小空寺,确实些说,老僧饱经沧桑,并不畏惧这点小小血腥,无论生死,老憎早已淡然,只是我佛慈悲,有好生之德,出家多年,若尚不能戒这杀嗅二字,就也未免灵性太差了,寒施主与河魔等人拼斗之际,老僧未曾出而相助一臂,便是此理,施主慧根凤具,想亦不以为件吧?”

寒山重淡淡一笑,道:“大师过誉了,俗语象以齿焚,鸟以羽亡,果然不错,凡是天下珍罕之物,只有有缘者才能据之保之,否则,得看这些珍物,不但不是幸福,反而会带来不可想象的灾害呢。”

无缘大师缓缓顿首,眼光却一直在寒山重脸上打转,神色中,有一股在决定一件大事前的严肃意味。

寒山重微微一挑眼角,笑道:“大师可有赐示?”

无缘和尚沉思了一阵,慎重的道:“两月之后,寒施主,可愿僧老僧到苗区九折十三曲一游?”

寒山重豁然大笑,道:“承蒙大师看重,但是,在下对于扑风捉影,空中楼阁似的财富却并不向往,而且,在下薄有资产,黄金量之以斗,珠翠盛之以箱,日常生活,无虞无乏,天下财富尽多。

在下倒也未曾如何贪得。”

无缘大师摇摇头,沉稳的道:“施主豪情逸致,果如所传,果如所闻,但是,施主之财,乃属施主已有,施主之产,乃为施主养家活口之用,施主今昔义举甚多,锄恶扶弱,济贫拯孤之事时有传闻,但施主个人之力,到底有其极限,若吾等能说服南疆红狮,真个寻到那所隐秘之宫,将其中财富广散天下,救。济穷苦病孤,则此中意义又是何等祟高?佛祖仁心救济世人,普及大众,其圣意也即是如此了。”

寒山重怔了一会,沉吟半晌,抬起头,却与梦忆柔那清澈如水的眸子触个正着,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这时散射着期冀与纯挚的光彩,仿佛在鼓励他,摧促他,寒山重笑了笑,转向无缘大师道:“大师,大师法号无缘,谁知你我却是有缘了。”

无缘大师枯搞的面孔上浮起一层喜悦而湛然的光辉,他真诚的道:“寒施主,你答应了?”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佛祖有心,寒某岂敢无意?大师,二月之后,在下切身大事如能顺利完满,当再遏宝寺,跟随大师上路。”

一声肃穆的佛号,出自无缘大师口中,他双手合十,向寒山重顶膜为礼,寒山重赶忙还礼下,恳切的道:“大师休得多礼,在下本是庸夫一个,此次跟随大师前往南疆,也不过是尽点心意,为自己今昔的罪孽减些负担,事尚未成,大师如此重赖在下。在下却十分汗颜与不安呢。”

梦忆柔在旁边轻轻扯了寒山重一下,悄悄的道:“我真不敢相信你会答允做这件莫大的善事,但是,你却答应了……”

寒山重撇撇嘴唇,淡淡的道:“这并不值得奇怪,梦姑娘,因为,正如姑娘所言,在下是君子,也是小人,现在,只是又从小子变回君子罢了梦忆柔怔了一怔,又气得狠狠一跺脚,无缘大师却已难得的呵呵笑了起来。

星魂……九、有意无情 恩仇莫辨

九、有意无情 恩仇莫辨

五台山。

雄峻的峰岭,高插云表,层叠的山脊,延绵无际,林木苍郁,莽莽深沉,有怪石嵯峨,有飞崖凌空,有含黛峦横,有玉瀑散珠,够得上美,够得上壮,也温柔,也豪迈。

两匹一白一黑的骏马,沿着一条小道来到山下,是的,我们都知道,马上的骑士,一个是寒山重,另一位是梦忆柔。

这时,两乘马儿都停了下来,风轻悄的吹拂着,梦忆柔抚媚的理了一下鬓发,这小小的动作,也是充满了那么多的柔丽,她眨了眨眼睛,神色中有一股子回到家门的喜悦,仰首向山上睇视了一阵,她回过头来向寒山重婿然一笑,道:

“寒大侠,谢谢你亲自送我回山,但是,你果真是为了送我才到这里来吗?”

寒山重的表情有些莫名的沉重,他勉强笑笑,道:“可以这样说罢,反正在下闲着也是闲着,陪你走一遭也无所谓,何况,何况还是陪着你这样一位倾城倾国的美人,这也算……”

他还没有把话说完,梦忆柔已哼了一声,迅速的接下去:“这也算是一种享受,是不?”

寒山重不置可否的一笑,道:“现在,姑娘,请。”

梦忆柔忽然展开一扶迷人的笑靥,索性转过头来正视寒山重,她低低的道:“你真愿意这么快离开我?你没有话对我说?你送了我这么远就是为了因为你闲着无聊,呢?”

一阵冷瑟的感觉在寒山重心头升起,他轻轻的摇晃了一下腕上的银铃儿,语意深沉的道:

“梦姑娘,在下心中所思,不说也罢,但是,当你再听到这铃挡儿响的时候,或者,我们的立场已完全迥异了,或者,你会惊奇在下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但不论如何,都请姑娘谅宥在下实在身有苦衷,难于回头……”

梦忆柔疑惑不解的望着寒山重,道:“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寒大侠,我不懂你的意思……”

寒山重吁了口气,道:“你不懂最好,其实,早晚你也会懂的……”

空中几扶浮云在澄蓝的天幕上飘浮,悠悠荡荡,无牵无挂,寒山重默默抬首,凝注浮云,梦忆柔在他耳边悄悄的道:

“你又生感慨了是么?云儿多么逍遥自在,但是,为何人们却有这么多的烦恼呢?寒大侠,你心中似乎蕴藏了不少回忆……”

寒山重坐直了身躯,平静的道:“梦姑娘,当你了解人生,那已是很多天以后的事,在下就此向姑娘告别,有缘自当再见,无缘么,见如不识更佳,告辞了。”

说着,他双脚微动,马儿已霍的转过头去,梦忆柔惊怔了一下,有些匆忙的道:“你……你不上山到我家坐一会?百里路遥,也不喝一杯茶再走?”

寒山重微微一笑,道:“记得你这句话,只怕日后在下想要请你素手烹茶。也是求而不得了,再会,天下难得一见的佳人。”

梦忆柔刚想再说什么,寒山重已微一挥手,叱雷似一条怒矢般奔射而出,滚滚尘灰飞扬中,蹄声已逐渐消逝无严。

心头真有百般滋味交集,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说不出是一种多么难受的体会,当那人儿的身影一转,她已宛如一下空虚了很多。

恹恹的,梦忆柔无端的轻叹一声,缓缓策马登山,她那纤弱的,窈窕的身躯里,仿佛含蕴了太浓厚的忧郁感。

现在,正是一天的开始没有多久,十里之外,同样的,寒山重已停止了奔驰,懒散的坐在马背上,他呆呆望着身后的五台山青峰翠峦,今夜,呢,就在今夜,那斧刃,是否该斩向一个无辜者?那有着一个美丽女儿的陌生妇人。

翻身下马,寒山重牵着他的伴儿到达一棵树下,多少年来,他做事都没有这么犹豫过,他问着自己,他那素为人赞的智能呢?那思维呢?那分决断力呢?都飞到哪儿去了?都消散了么?都离开自己的脑海了么?

时间慢得像一头蜗牛在漫步,宛如停顿了一样,时间里有苦涩,空气里漾着生冷,难咽的苦涩,不易相隔的生冷。

“她的母亲。”寒山重道:“会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呢?很放荡,很随便,不,不,一定不会,有着这样气质的一个女人,生不出似梦忆柔那样美洁艳丽的女儿,那么,她一定很端庄,很贤慧,而且,必是知书识礼,和蔼可亲……唉,若是她放荡淫邪,到也罢了,若是她慈祥善良,我这戟斧又如何下得辣手!但是……但是,我是许诺过那噶丹的啊,是以他救了我的性命来做交换条件的啊……我怎么受背信之责,又怎愿平白得人恩惠?”

他烦躁的踢飞了一块石子,思付道:“那生着一双蛇目的怪人,他为什么一定要杀死梦忆柔的母亲呢!他为什么如此怨恨她呢?而梦忆柔又是与她母亲在六年前自藏边迁来,这里面,是否有着什么牵连?昭,或者,有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

思想就像一条条的流光在掠闪,一颗颗的星儿在闪眨,像雾,像烟,像无数的线,无数的点,于是,这些流光渐渐凝成为一个整体,星儿结成一个模糊的轮廓,线与点连在一起,喂,雾散了,烟也淡了,这其中的奥秘,寒山重己隐隐约约的猜得一些,假如,他猜测推断的起点未曾错误的话。

时间是停顿的吗,不,它总要过去的,而且,在不觉中溜逝得很快,假如你不注意,不把握,那么,你便会觉得它快得有些可怖了。

周遭的光线又已转为暗淡,一天,又将成为以往,纳入回忆,悠悠的,美的,丑的,辛酸的,或悲苦的,于是寒山重默默站了起来,默默的骑上马,默默的策马向五台山再进发,只要盏茶时分,他即可到达,尽管他故意行得很慢,再慢,也终是要去,再缓,也总会到临,到临那难以选择的一刻。

行着,走着,寒山重脑子里思潮起伏,他蓦的一颤:“我为何如此失常?为何这般犹豫?为什么?为什么?

我难道没有杀过人?没有闻过血腥?难道……难道在这短短的一天里。我会对那姓梦的少女有情?不,不,这不可能,这太荒唐……”

他猛然一摔头,抖缰疾驰,大笑出声:“荒唐,荒唐……”

笑声传荡在夜的空气里,有点颤抖,有点寒酷,还有,还有着那么一丝儿自嘲。

山是寂静的,林木是寂静的,憔径也是寂静的,或有虫声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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