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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天下-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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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终于自晕迷之中彻底清醒过来,亦记起自己此时所在的地方是求死谷的地下秘道。

“那么,冥冥之中所见到的白大哥,也是虚幻不真……了?”想到这一点,小草显得极度失落,轻轻叹了一声,道:“轩辕公子 我……怎么了?”

轩辕奉天收回双掌,道:“姑娘的身子极度虚弱,这一半是因受伤所致,不过同时也与姑娘心有积虑不无关系。在下见姑娘与水筱笑相战时,似已虚耗过度。水筱笑的武功之高,已足以跻身绝顶高手之列,要想胜她,实属不易。”其言甚为委婉。

小草沉默了。

回忆起当时情景,小草亦觉有些不解。在此之前,她还想到要尽量保存自己,因为母亲与白大哥之仇,已全由她一个人承担。但不知为何,当她面对水筱笑时。却全然忘记了这一点。当时只觉心中恨意如炽,热血沸腾,根本未曾考虑别的东西。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的功力亦被心中的战意、杀意提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所有生命的潜能都在那一刻被激发了,以至于武功本是比水筱笑逊色很多的她,竟能与对方相持颇久。

轩辕奉天心知对于这个几近虚脱的女子而言,不可让她的思维限于停顿状态,否则她可能又会再次晕迷过去。因出于这种原因,许多人常常在濒死之人的身边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以保持此人仅存的一点心智。

于是,轩辕奉天道:“不知墨姑娘所说的白大哥……是谁?”

问完这句话,他便觉得有些尴尬;于是立即又补充道:“在下猜测水族将我们困于这里,可能为了诱引某个人,所以在下猜想这人……会不会就是墨姑娘所说的……白大哥。”

小草并未留意他的拘束不安,她声音有些低哑地道:“白大哥他……已被水族中人害死了。”

轩辕奉天满怀歉意,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草的脑海中却浮现出在药鼎山所遭遇的一幕幕……

原来,当日小草背着白辰前去药鼎山求医,别之弃因痛恨墨东风毒害其妻,断然拒绝了小草,不肯为白辰医治伤势,小草的心终于彻底绝望!其实在赶赴药鼎山的途中,白辰一直毫无气息,己是与死人无异,只是躯体没有僵硬腐化而已。若非途中打听到药痴别之异的居所,更从旁人口中得知其医术极为高明,有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之能,只怕她未必有信心前去药鼎山。

而今,这最后的一线希望也彻底破灭,小草心哀如死。

她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既然白辰已无药可救,那么她便追随他而去。回首往昔,她的日子几乎从未出现过亮色,自出生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要肩负太多太多的重任。而身在风宫时,更是一片灰黯,叶飞飞待她虽好,但风宫乃求死谷大敌,在风宫中小草所感受到的更多的仍是如履薄冰的紧张。

面对仇敌强颜欢笑,无疑是绝无快乐可言的!

即使她回到了求死谷,亦是如此。花轻尘念念不忘墨门南北之争,不忘惊心诀、冷心诀,对她的关爱反而少之又少。

惟有白辰,两人共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在一起经历了生死考验。在死亡面前,一切都变得那么清晰明显了:真与假,善与恶……

不知不觉中,白辰成了小草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甚至超越了她的母亲花轻尘。

在药鼎山遭到别之弃的强烈拒绝后,小草背着白辰向山下走去,她要选择一个幽静的地方,做自己决定了的事。于是,她选择了一条岔道。

当她行至林木深处时,从树林间隙中看到了自山下匆匆而来的师一格。

由别之弃的口中小草已得知师一格一心想让其出手相救白辰,为此他还在事先特别告诉她别暴露了自己的身分,其原因自是担心别之弃不肯相助。如今,他的担心已成事实,若是此时与师一格相见,极可能会让其为难与不安、小草不愿让这位古道热肠、一心只盼墨门南北两支能和解的师叔为难,所以,她悄然隐入了林木深处。

当她到达那块高耸的山岩前,绕过山岩时,心神恍惚间,一个踉跄,竟向前滑出几步,而前面是一片洼地。小草顿时失去重心,与白辰一同向下滚落。

出于本能,小草下意识地双手成爪,直扣地面凸起之处,身形立止。

但她双手松开时,白辰已自她身上滚开,直向下滚落而去。

待小草反应过来时,赫然发现白辰所滚落的地方是一片沼泽地,当她向那边望去时,白辰已没入沼泽大半,只剩下一只手还露在沼泽上面。

小草的心如坠无底深渊!

未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一道诡异而绚丽的光芒突然自沼泽之中冲天而起,直冲云霄。刹那间,小草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接着什么也看不清了。

小草不顾一切地连滚带跌落入沼泽边缘,在这以前她本欲选个幽静之处安安静静地追随白辰而去。现在看来是无法实现了,不由悲从心来,忍不住嘤嘤抽泣。

少顷,师一格、别之弃匆匆赶至,他们的声音惊动了小草。

小草再不犹豫,立即纵身跃入了沼泽之中。

她无怨无悔!

沼泽迅速将她吞没。

永远不会有人想象得出置身沼泽之中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小草只觉周身像被一只无形的、巨大的手紧紧握住,全身无一处不在承受着压力。口、鼻、耳早已淤塞,无法呼吸——事实上巨大的压力挤着她的腹腔,即使她的头部露于沼泽之外,也无法吸入一点空气。

当然。她也就无法闻到腐泥的气息,只是感觉到四周一片冰凉。

其滋味很不好受——但这种滋味也许并不需要忍受太久。

她的身子在不断下沉,思绪中开始出现了一片空白。

倏地,她的下沉速度突然加快了——也就在这时,她已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苏醒过来,立即咳嗽不停,淤泥由口鼻处吸入了腹中,她赶紧将淤泥吐出,昏迷之前的情形亦已回忆起来。

四周一片昏暗——难道,这是在地狱之中?此刻,小草是仰身躺着的。她感觉到自己周围已不再是沼泽,而是虚空,身下亦是坚实的地面。她试探着伸手探了探,发现身边只有极薄的一层淤泥,淤泥下就是坚硬的岩石。

此时,小草全身都是淤泥包裹,极不好受、只是因为心中惊悸,没有多加留意,她心中忖道:“落入沼泽之中,是绝无生还可能的,那么此刻我多半已经死了!只是我死了之后,为何身边还有这些淤泥?难道人死之后,会将临死时身边所发生的一切带入地府之中?”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大声呼道:“白大哥 白——大——哥!”

她想到了白辰,想到这儿若是地府中,那么她就可以再与白辰相见了,她必须尽快找到白辰。据说在前去地府的路上,要经过一座奈何桥,桥上有一个叫孟安的老婆子,会给每一个路过的人——不,每一个路过的鬼喝一碗孟婆汤,喝了之后,那个鬼就会把前世的一切全忘了!但小草没有忘记白辰,同时更不愿让白辰忘了她,因此她要尽快找到白辰——在白辰经过奈何桥之前!

她的声音在四周回荡不绝,嗡嗡作响,极像是空阔的空间中。

没有任何回声。

小草不由对自己是否真的在地府中产生了怀疑,她的所有感觉都在告诉自己,此刻的她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也就在这时,她留意到四周虽然昏暗,但还不至于漆黑一片,而这极其微弱的光线正是来自于与她相距三四丈远的地方。

略一沉吟,她便站起身来,向那边走去。

谁知刚刚迈步,倏觉脚下被一件柔软之物一绊,身子不由一个踉跄,待站稳后心中不由一阵狂跳,小草飞速转念:“难道,自己一不小心撞上了别的鬼魂?”

她心生凛然之意,但想到若真的有鬼,那么自己也同样是鬼,大可不必害怕,当下小草咬了咬牙,蹲下身来,在地上摸索着,双手突然触到一个人的躯体,几乎失声惊呼出来。

惊愕之情迅速转变为紧张,因为她感到自己双手所触摸到的躯体与自己一样,也是一身污泥。

“会不会就是白大哥?”小草心中迅速闪出这个念头。

只是在昏暗中根本无法分辨,她只好颤抖着双手,沿着躺于地上的躯体慢慢摸索,试图能发现什么。

当她右手触及一件硬物时,蓦地一声铮响,似乎有机括启动,随即小草觉得右手一痛,手腕被锋利之物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小草却惊喜交加地叫了一声:“白大哥!”不顾自己手上伤口,将那满身淤泥的躯体紧紧抱在怀中。

她知道这人一定是白辰,因为方才划破她手腕的利刃正是白展身负的“离别钩”。小草无意中触及离别钩上的机括,离别钩弹开,钩身上的锋利之处立时将她的手碗划破了。

白展依旧了无声息——由此小草亦断定自己还活着、她心中忖道:“没想到一番劫难之后,我与白大哥仍是阴阳相隔!”

不知为何,数丈远的那片幽淡的光芒此时开始渐渐变亮了,显得有些诡异,借着这丝光线,小草终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洞穴中,洞穴向前延伸,不知通向何方。

而亮光所传来之处,正好有一处拐弯,无法看清那边的情况。

小草小心翼翼地向那边走去,当她拐过那道转弯处时,立时怔立当场。

只见与她相距数尺远的地方,赫然放置着一具石棺。

此石棺比寻常木棺要大上不少,没有棺盖,那诡异之幽光正是由石棺中射出的。

小草的心跳越来越快,并非因为害怕,而是直觉告诉她,眼前的石棺中必定有着异乎寻常之处。

小草慢慢靠近石棺,待挨近石棺时,她探出身子向棺内望去。

棺内并无她想象中的尸骸,却有一件暗黄色的铠甲!正是这件铠甲通体闪着幽亮之光、由铠甲的形状大小可以推断出,身穿此铠甲的人,必定极为高大雄魁!

虽然静静躺在石棺中的只是一件铠甲,但小草却因它而感觉到了凌然万物的不世霸气!此甲不知何物制成,泛着金属光芒,表层却极为光滑。在光滑的表面,又有许多极为奇特的图案。非人非兽,显得狰狞可怖。

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图案既非以利物刻成,亦非绘成,倒像是铠甲本身就具有的图案。如同树有树枝一般。

大奇之下,小草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铠甲表面的图案,她的手尚未触及,其伤口处的鲜血却有一滴坠落于铠甲上,铠甲突然暴现异芒,小草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巨大的震力将她震出老远,狠狠撞在岩壁上,然后重重掉落,小草只觉全身疼痛如裂。

但她不怒反喜!

因为倒地之时,小草看见石棺的一端,赫然写着一个血红色的“战”字!

她的脑海中立时想到了一件传说中的铠甲——战魔甲!

战魔甲乃蚩尤王身着之战甲,蚩尤既然被奉为东方八神中的战神,一生中自是征战无数。相传蚩尤的战甲水火不浸,刃不加身,乃绝世魔器,为蚩尤一生血战出力不少。

祖玄、孙战、圣儒、墨显乃黄帝四士,他们所创的隐世武门,就是以灭魔维世为天职,专门监视蚩尤战族的后人。

小草身为墨门南支传人,又属墨门正统后人,对蚩尤战族之事自有所知晓,她一眼就识出石棺上所写的“战”字,正是蚩族一族的象征。

当年黄帝与蚩尤争夺天下之时,双方非但势力难分伯仲,亦各有问鼎天下的雄心。涿鹿一战,黄帝大败蚩尤,成为华夏千古第一帝。

小草既已断定石棺中的铠甲就是蚩尤战族的战魔甲,立即想到战魔甲水火不浸、坚不可摧,且因其霸气太盛,连虫蚁亦不可靠近。若是让白辰的遗体穿上此甲,纵是不能保其尸身永不腐烂,至少可以免受虫蚁噬吞之祸。

想到这一点,小草再不犹豫,立即返回原处,将白辰搬至这边,再把自己伤口的血抹干净,这才将战魔甲搬出石棺。战魔甲并不厚实,却沉重无比。

移开战魔甲,小草发觉在战魔甲之下还压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她不由暗暗称奇,心中忖道:“难道此洞常有人出没?否则又怎会有斗篷出现?抑或此斗篷亦有玄异之处?”

虽有诸多疑虑,她亦无暇去细想,当下将白辰的外衣脱下,再仔细为他擦去脸上的污泥,污泥擦去后,白辰那英气逼人的面容夂重现于小草面前,只是脸色显得极为苍白。

小草轻轻叹息一声,如同一个体贴的妻子般将战魔甲穿在了白辰身上,再费力将之搬回石棺中。

她的心本以绝望,只求与白展共处,当她办妥这一切时,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重新燃起复仇的火焰。求死谷被灭,母亲被杀,白展遇害……一幕幕血腥场面在她的脑海中闪过。不知不觉中,她的心已被仇恨所充斥,心意亦为此而更改。

她要复仇!

只是小草没有意识到,她此时的心境之所以有这种变化,是因为战魔甲的缘故,她跃入沼泽中后能幸存下来,亦是因战魔甲所致。

原来,此洞穴的上方就是那片沼泽地,沼泽地与四周的整个洼地一样,底部如同一个漏斗。因淤泥是柔软之物,故一旦有外物落入沼泽中,就自然而然地会下落向沼泽中心地带。

而沼泽中心处的下方,有一个二尺见方的水洞,正好与战魔甲所在的洞穴相通、平时,因为四周的淤泥全向中心挤压,而孔洞又较小,故形成了一种平衡,并不会下沉。

但战魔甲乃不世魔器,虽是被深埋于地下洞穴,但仍是在不断吸纳浊魔之气,且越聚越多,积累至一定程度,一旦有外界契机牵引,浊魔之气就会冲出,形成异象——别之弃在药鼎山偶尔会看到的异常就是因此而形成的。

当白辰落入沼泽地后,亦是向沼泽中心沉下,当他的身躯接近底部时,战魔甲本已饱涨的浊魔之气,因为感应到了白辰手中的绝世奇兵离别钩的存在,立时全面暴发。

战魔甲乃举世无双的战甲,犹如战族之战心,遇强愈甚。

地下洞穴中魔力大增,立时由洞顶的孔洞冲出,顿时将沼泽地中心的平衡破坏了。

异象乍现之时 亦是白辰由那个孔洞下落之时,小草紧随其后,亦由此孔落入地下洞穴之中。

当魔气泄出之后,沼泽地的诸种力量又渐渐重新恢复了平衡,其中的淤泥亦不再继续下落。

而小草之所以心意易改,是由于她与战魔甲相触,被魔气入侵,激发了她的战意与杀气。

当下小草心意果决,她将白辰安置好后,便沿着洞穴不断向前走去,在曲曲折折的洞中行走了足足有几十里路,黑暗中磕磕撞撞不知添了多少伤痕,但她的战意却仍是丝毫未减。

最终,她找到了地下洞穴的出口。

出口处是一道从上空飞速落下的瀑布!

小草用清水稍加冲洗之后,立即毫不犹豫地穿瀑而出。身在虚空之时,她看到了瀑布下是一个水潭,水潭边缘有数名惊骇欲绝的女子。

她无暇顾及这一切,立即向南方匆匆飞掠而去。

只是小草没有料到,正因为目睹了她的身影,那些水潭边上的女子在二日后,皆死于非命。

一曲终了。

万籁俱寂。

如同一场血腥厮杀后的沙场,再也不闻刀剑之声,惟有让人心生窒息感的死寂。

在琴音落定的那一刹间,亦是范离憎饮尽最后一口酒的那一刻。

此刻,场中共有七只酒杯中的酒已被饮尽,分别是摄魂剑羊孽、江南剑公子姬泉、姑苏剑侠之妻李青、金剑门门主扈不可、闲云轩习柔水、范离憎、牧野栖。

李青果然比其夫更为高明,江湖传言不假。

难得的是虽然李青胜出慕容楠一筹,但慕容楠却并未有不安之感。相反,他的神情间还有欣喜之意,足见他们这一对神仙侠侣的确是情投意合,不分彼此。

风尘老侠古治心中沉思道:“牧野栖不愧为牧野静风之子,天赋过人,琴声甫起,他便已有破解之处;金剑门门主的修为本属泛泛之辈,却在琴音剑意最激昂之时以饮酒示意,倒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羊孽这位老兄弟的剑法的确有过人之处,当年曾与蒙悦一战,虽不敌蒙悦,但那一战亦让世人对他刮目相看,只是他剑法过于邪异,又生性孤僻,人缘甚差,一直居于西睡一隅,名声倒不甚响亮。以他的性格,能来赶赴洛阳剑会,已有些出人意料。”

“至于李青能跻身此列。倒不是因为她剑法不但超越其夫,而且还技压群豪、事实上她与慕容楠心意相通,两人的剑法亦已可互补不足,方才慕容楠勉力而为,终功亏一篑,李青与他一向配合无间。此刻虽是以音代剑,但她如自然而然地心生全力维护慕容楠之心。其剑慧受此一激,立时发挥得淋漓尽致,加上她与慕容楠的剑法一柔一刚,相得益彰。当慕容楠势竭之时,正好是她势盛之际一一所以,与其说是李青凭一己之力济身七人之列,倒不如说是合他们夫妇二人之力。难得的是慕容楠对由妻子占其鳌头毫不在意。”

“与牧野栖的从容不迫相反,姬泉那小子则有些勉为其难了。如此犹犹豫豫,若是真的比剑,他未必能把握机会。”

“闲云轩门下皆是女流之辈,却是辽东最强门派,与北方的雪城并为北国双雄,这与闲云双姬的武功不无关系、与素女门一样,门中只有女人的帮派要在江湖中立足,就必须有过人之处,当年素女门门主秦楼的素女心经已高至惊世骇俗之境。闲云轩自然也有它开宗立派的法宝!”

古治将诸人武学——思虑,最后惟剩范离憎一人。

但一时间古治还真无法捉摸透范离憎的用意与底细。

范离憎虽然也饮尽了杯中之酒,但他并非一饮而尽,而是慢慢啜完的。古治不由暗自皱眉:此子是真有过人之处,还是故弄玄虚?

阑蝶见古治眉头紧锁,似有所虑,便道:“古前辈,一曲已毕,请前辈点评定夺。”

古治微微点头,环视众人一眼,道:“依阑姑娘所言,有七人饮尽了酒中美酒,既意味此七人能破琴音所蕴含的剑意。不过七人破解方式亦不甚相同,也许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老夫便略加评说,诸位偏听偏信亦可,权当老夫是‘夫子自谓’亦可……”

第十章 论剑之道

古治老侠喜欢“咬文咀字”的嗜好人皆尽知,今日得此良机,面对数十名剑道高手,他如何会错过?说了一阵子,兴致大起,言辞越发玄奥生涩,比喻入理,起伏跌宕,滔滔不绝。场上诸般剑客除慕容捕这样少数几个儒侠之外,多半是斗大的字识不得几个的人,只听得烦心难耐,却苦于古治德高望重,不知如何打断。

忽听得一个声音遥遥传至:“古治,你的武功虽然还算高明,却未必就懂剑!不懂剑者却在数十剑客面前口若悬河,真是可笑!”

初闻此声时,尚在数十丈开外,待话音落定时,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已站在场内傲然伫立。

白发飞扬,白衣飘飘。

此人赫然是天才剑客幽求!

没有亲眼见过幽求的人很多,但不知眼前之人就是幽求的人却没有一个!

白发、白衣、无指,加上他那目中无人、凌然万物的气势——除了十七岁时便扫平洛阳剑会的幽求外,还会是谁?

幽求终于出现在洛阳剑会上!

这本是诸人意料中事。

但当幽求真的出现时,仍是给人一种极大的震慑。

幽求不可能不知道中原数十名剑客是挟仇而来的,他让中原剑道蒙耻数十年,今日就是中原剑道一血前耻的日子,但他仍是如期而至,这不能不让人惊叹。

起风了!

也许,风本就存在的,只是在幽求出现之前,没有人留意到这一点而已。

而现在,众剑客不但感觉到风的存在,更感觉到了风所带来的凉意。

夕阳是何时落至远处的山边的?

天空中是何时开始变得一片血红的?

虚空中,是何时开始回荡着一股肃杀与不安气息的?

众人的身子,是何时开始不知不觉地挺直如剑的?

没有人去想这一切。

古治依旧坐着,他的双眼却微微眯起。当今武林,除幽求之外,不会有人会直呼古治之名,他的身分之高,已使许多人将之当成神一般崇拜。

幽求也许是惟一的例外。

在幽求的眼中,只有强者与弱者的区别,只有剑客与非剑客的区别。

古治当然不会因此而愤怒,他缓声道:“你终于来了。”

幽求道:“我若不来,天下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而失望。”

顿了顿,又道:“同样,如果今日我的生命不在这儿结束。亦不知有多少人会失望。”

“你总算有自知之明。”古治道。

“幽某在杀人或被杀之前,倒想听一听不用剑的人是如何论剑的。”幽求傲然道。

古治目光一沉,道:“莫以为天下惟有你与剑相匹配,老夫论剑,只是因为老夫今日为洛阳剑会的公证人!”神色间顿添无限威仪,绝世高手之风范立时展露无遗。

他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正视牧野栖,道:“五色门门主剑思敏捷,先声夺人。”说完目光移至金剑门门主扈不可身上,接道:“扈门主在琴音剑意最盛时出手,胜在‘勇’。”

古治的目光依次落于几人身上,娓娓道来:“姬公子契而不舍,终有所成,胜在‘韧’;李夫人借夫之心力,胜在‘巧’,羊老弟与习姑娘选择剑意最弱时,胜在‘稳’。”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范离憎身上,道:“至于这位少侠……实不相瞒,老夫只能看出他胜在‘奇’却又说不清奇在何处。”

幽求蓦然大笑道:“不愧为我幽某的弟子,惟有你一人难住了他!”

幽求进入场中后,范离憎一眼就认出了他,只是未出声而已。而幽求初时注意力集中在古治一人身上,倒未留意范离憎的存在,直到古治提及范离憎时,才发现他的存在。

自范离憎离开“试剑林”后,幽求是第一次与范离憎相见,他对范离憎一直寄予极大的期望,欲将之培养成绝世剑客,故范离谱的出走对他而言打击甚大,他也一直在寻找范离憎的下落。只是因为种种原因,终未能找到范离憎。

此刻意外相见,幽求只觉惊喜交加。

幽求一语甫出,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形形色色的目光一齐投向了范离憎,使之觉得如芒在背。

古治一直感到范离憎有些面熟,听得此言,心念一闪,顿时明白过来,正视范离憎,甚为惊愕地道:“你……是来自试剑林的范离憎?”

范高憎恭声道:“晚辈正是范离憎。” 略略一顿,又道:“范书之子范离憎!”

众皆哗然!

一时间场中纷乱不堪,众人或窃窃私语,或蹙眉沉思,范离憎顿时再度成为众目之焦点。

牧野栖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范离憎,随即恢复了平静,专心致志地看着面前的精致酒杯,像是被它所深深吸引了。

七星楼楼主感慨地低声自语:“一个是范书之子,一个是牧野静风之子,还有一个则是剑傲天下的幽求——今日的剑会,注定不同寻常!”

忽有人沉声道:“幽求乃剑中之魔,他的弟子绝无资格角逐剑魁!”

循声望去,说话者乃太极剑派新任掌门不久的罗琵琶。

中原诸剑派对幽求恨之入骨,此言一出,自然立即有人附和。

范离憎站起身来,抱拳四向一揖,朗声道:“在下赶赴洛阳剑会,只代表思过寨,诸位若是信得过思过寨,在下就没有退出剑会的理由。何况,幽先生对范某只有指教之实,而无教诲之恩,在下还算不得是幽先生的弟子。至于角逐剑魁一事,有诸多前辈高手,少年英雄,在下又岂敢有太多奢望?”

思过寨乃十大名门之一,有谁会与思过寨过不去?既然信得过思过寨,就没有理由让思过寨派出的人退出剑会——范离憎的一番话看似谦让,其实已是义正辞严,掷地有声。

罗琵琶不依不饶地道:“如此说来,范朋友要否认幽求对你有传剑授业之恩了?”

包括幽求在内,所有人全都静候范离憎的回答。

江湖中人虽可以豪放不羁,但却绝不能叛师逆尊。虽说有“弃暗投明”之说,其实那只是限于口头的一种冠冕堂皇的说法,纵是背叛一个已入魔道的师父,此人亦会承受极大的压力。

论及虚伪,武林中人未必比常人相差多少。

范离憎缓声道:“世上有一种鸟,名为鹦鹉,常有人在它幼时便将之擒获,再将它的舌尖剪去一截,据说如此一来,鹦鹉就可以模仿人的声音了。世人常以此为乐,可又有谁知道鹦鹉自身喜欢的究竟是与生俱来的鸣叫,还是被强加于它身上的本不属于它的声音?它是该为舌尖被剪去而记恨,还是该因被赋予人的声音而感激?”

场上一时鸦雀无声。

谁也不曾料到范离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但事实上也惟有用这种方式,方能自罗琵琶的质问中脱身而出。在武林中有一种人,他们的武功并不十分高明,但却极擅于说一些大而无当的道理,若要与之周旋,只恐是百口奖辩。

阑蝶不由多看了范离憎几眼。

她忽然发现范离憎的确是个不同寻常的人,并非因为他是范书之子,而是因为他的言行总是超出常人的想象。先前饮酒论剑时,她已领略了他的别具一格,此时复又领教了。

幽求如何不知范离憎一直未将他视作真正的师父?而他亦觉得自己只求能塑造出绝世剑客,让自己悟剑一生所得不会烟消云散,至于范离憎是否会因此而感激他尊重他,他不会在意。只是没有料到此刻范离憎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表白了心中所思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超脱。

他的脸色略略有些苍白了。

范离憎正视着幽求,神情显得出奇地平静,只听得他缓声道:“幽先生,我姨娘是被你所杀,五年前我就说过必会为她报仇,所以你我终有一战、不过,我的剑法的确由幽先生所授,相信如果我能击败你,也算达到了你的初衷!”

幽求听得此言,一扫方才的失落,纵声长笑道:“很好!若是你能以手中之剑击败老夫,那么无论是你,还是老夫,都毫无所憾了!”顿了顿又接道:“只是,数月之前,你的剑法尚远不及我,又如何能胜我?”

范离憎沉声道:“你放心,相信我比你更希望能取胜你!”

幽求笑了。

笑,对于幽求而言,是一个极为罕见的表情。所以,当他脸上有了欣慰的笑容时,场中每一个人都甚为惊讶。

幽求之所以会笑,是因为他从范离憎的眼中看到了自信。

金剑门门主扈不可沉声道:“无论你们两人之间有何恩怨,幽求今日都必须死!在这笑菊苑中,一百多名中原剑客的亡魂已郁积了四十余年,今日是该血债血偿之时了!”

扈不可的话立时挑起了众人同仇敌忾之心,幽求顿成众矢之的!

幽求道:“老夫早已准备在今日将此事做个了结,诸位要取老夫性命,尽管用剑来取就是!虽说四十五年前老夫杀的人的确太多,但以他们一百余人尚且不能自保,亦只能怨他们学艺不精!江湖本就是一个凭借实力说话的地方,当年若是有几位真正的剑道高手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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