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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天下-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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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过寨尘封殿。
阳光从窗外射入殿中,竟有些灿烂。如此情形,更让人恍惚觉得昨日发生的一切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噩梦醒后,阳光灿烂依旧。
但,所有人的心中都明白,昨日经历过的,是真真切切的残酷事实!
阳光虽然依旧,但此时寨中的人却已不再是从前思过寨鼎盛时期的那些人。燕高照、文规、侠异、戈无害、舞阳、曾子、区阳菁……他们都已不在,死者已逝,无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留下来的是辉煌的悲壮,还是卑微的耻辱,都成了压在生者心中的一块巨石。
还有悟空四仆中的羊劫、鱼慈,再加上思过寨数百名弟子!
甚至,风宫与三藏宗的死者,也让思过寨平添了不少压郁之气,在此之前,生命无论是善是恶是正是邪,当它结束之后,都会化作一分沉重。
也许,自十五年前武林共讨死谷那一役之后,这已是最惨烈的一战了。在此之前,风宫白流亦大举进攻青城派,但青城派的抵抗与思过寨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他们在罗家镇的那一役中,已元气大伤。
范离憎本与思过寨毫无关系,造化弄人,阴差阳错,他竟在思过寨最神圣的尘封殿中与悟空相见。
范离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悟空细细叙说了一遍,他自知自己的经历离奇得近乎离谱,如果连悟空都不能相信他的话,那么世间就再不会有第二人能完全相信他的话了。
听完范离憎的叙说,悟空神情有些复杂地道:“你将这一切都说了出来,为何却自始至终不肯讲明自己的真实身分?”
范离憎微微一怔,暗自佩服悟空之洞察力,他沉默了片刻,道:“因为晚辈觉得若将真实身分说出之后,世人就根本不可能会相信我。”
“哦?”悟空眼中闪过惊疑之色:“为何如此肯定?”
范离憎抿了抿嘴唇,终于一字一字地道:“因为,我是范——离——憎,即霸天城主范书的儿子范离憎!”言罢,他的目光落在了悟空的脸上,尽管这种举止显得有些不敬,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他相信悟空听得此言,会与常人一般产生相近的反应。
果然,悟空的神情显得甚为诧异——不知为何,范离憎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苍凉感,就像一个走在大漠中的孤独者,没有理解,没有信任。
但,悟空的脸上很快有了笑意,他道:“其实,你若是范离憎,就足以证明你方才所说的话全是真的!”
“为什么?”范离憎脱口而出,悟空这种说法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悟空的声音十分和缓平静,与范离憎的激动恰好相反:“因为范离憎一直被困于‘试剑林’中,既不可能是风宫中人,也不可能与三藏宗、水族有瓜葛,范离憎走出江湖,只有短短时日而已!”
范离憎怔怔地站在那儿。
悟空叹了一口气,道:“老夫也知道‘范离憎’三字有着非同寻常的含意,你所面对的东西的确会比他人更多,正因为如此,你更不必禁锢自己的心灵!”
范离憎忽然大声道:“不错,范离憎就是范离憎,又何必藏藏掖掖,羞于示人?哈哈哈……哈哈哈在悟空这样的前辈异人面前如此纵声长笑,实是失礼之至,悟空却并无嗔怒之色,他静静地望着范离憎,眼神中竟饱含了——同情!
范离憎纵声而笑,直至声音嘶哑,直至笑出了泪他慢慢地揭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此时,他已恢复了往昔的冷静,心中有种如释重负之感,仿佛心灵经历了一场洗涤。
范离憎将人皮面具丢弃于地,向悟空深深施礼,歉然道:“晚辈方才失礼之至,请前辈降罪!”
悟空摇头道:“人之一生,百事繁碌,偶尔放纵一回,只要不伤天害理,又有何不可?”
范离憎在悟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豁达。
悟空接着道:“年轻人,你过来,让老夫看看能不能替你解去体内所中之毒!”
范离憎道:“是!”走至悟空身边,悟空伸手搭在范离憎的脉搏上,双目微闭,范离憎只觉一股如丝如线的暖流自右手脉门处开始,沿右臂上行,直通四肢百骸,周身顿时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忽听得悟空轻轻地“咦”了一声,显得颇为惊诧,他又伸出一只手,搭在范离憎的左手上,很快又自左臂生起一股如丝如线的暖流,在他体内奔蹿不息,有时两股暖流相互交错,范离憎立觉奇痒钻心,几乎要失声叫出。
如此过了半刻钟,悟空额头已微微见汗,他终于放开范离憎的双臂,睁开眼来,道:“是否有痛感?”
“没有,倒是……倒是奇痒难当。”范离憎道。
“轻微的痛感总有些吧?”悟空又追问道。
“没有。”范离憎道。
悟空连声道:“奇怪……奇怪。”他背负双手,在殿内踱来踱去,冥思苦想。
第七章 重华之眼
范离憎心中顿时有种不祥之感,他低声道:“莫非,晚辈所中的毒极为独特……难以化解……?”
悟空停下步子,看了他一眼,道:“不,老夫根本无需为你化解毒性,因为你体内没有丝毫中毒的症状。”
范离憎呆了呆,喃喃自语道:“怎会如此?怎么可能?她明明设计让我吞下了毒药……”
悟空道:“人在中毒之后,会有‘内症’与‘外症’同时出现,‘外症’是他人所能以目、耳、鼻、手察觉的,而‘内症’则非常人所能分辨出来。以解药压抑毒性后,毒性仍在体内潜伏,此时已无任何‘外症’显现,惟有通过‘内症’方能分辨。但方才老夫以独门手法试过,你体内无任何中毒的‘内症’!”
顿了顿,又道:“或许你虽已中了毒,但后来又被完全化解了,此时中毒的‘内症’与‘外症’亦会完全消失。”
范离憎依旧神情茫然,自语般道:“难道她给我的并非真正的毒药?我怎么没有中毒?”
得知自己没有中毒之后,范离憎除了惊喜之外,又有些不安,他自忖这岂非等于骗了众人一次?此念使他的喜悦之情被冲淡了不少。
悟空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道:“也许,你服了某种可化百毒的灵药,那么即使吞下了毒物,也不会中毒。”
范离憎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服过什么灵药。”
悟空忽然道:“会不会在你昏迷之时,有人让你服下奇药?我的内力在你体内奔走时,感觉你非但不同于中了毒的人,而且与常人也颇有些不同,只觉你的丹田格外活跃,生机勃勃,而且你自身的内家真力对老夫的内力竟有一股牵引之力,若是你的功力在老夫之上,那倒很正常,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昏迷的时候?前辈的意思是说在……在晚辈遇见水族的‘衣姑娘’那一次?”范离憎否认道:“虽然那一次我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她纵使有可解百毒的灵药,也绝不可能让我服下,她只是在利用我而已。”
悟空点了点头,沉吟道:“说得也是……”一时也难理清头绪,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最终还是悟空首先打破沉默,他挥了挥手,道:“没有中毒终是好事,何必为此而耿耿于怀?我问你一事,据天师说,他原先的法号无师是你让他改成天师,意即要以天下人为师,是吗?”
范离憎脸上一红,道:“晚辈少时顽劣,还望前辈海涵。”悟空乃天师和尚的师父,范离憎却怂恿天师和尚改了法号,自是天大的越俎代疱。
悟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已换了话题:“天师又说你曾看见血厄剑上的纹路,可有此事?”
范离憎略略一怔,道:“是!”旋又奇怪地道:“难道这有何不妥吗?”
悟空的眼中闪过极度惊喜之色,以至于连声音都有些轻颤了:“你看到血厄剑上的纹路是何种形状?”
范离憎惊异地看着悟空,他不明白此事为何会让阅历无数的悟空难以自恃,他道:“那……似乎……与人的脉络极为相似。”
悟空颤声道:“来,走近些,让我看一看……”
范高憎见他神情古怪,大惑不解,依言走近。
悟空仔细地端详着范离憎,其目光一直直视对方的双眼,范离憎虽觉不适,却也只能缄默无言。
忽听得悟空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天意,天意……天不亡人,苍天有眼……老夫已等了数十年!”
范离憎见状,不安地道:“前辈……前辈……”
悟空哈哈一笑,大声道:“你知不知道除你之外,他人根本无法在寻常时刻见到血厄剑上的纹路?”
范离憎不解地道:“在下不明前辈所言。”
悟空激动地道:“血厄剑上的确有如人体脉络般的纹路,但平时这些纹路根本不会显现,惟有当它的凶戾之气发挥得淋漓尽致,威力发挥至最高境界时,常人才能看到剑上的纹路!而这时能看清又有何用?
当血厄剑的威力发挥至巅峰时,就可灭天绝地,那时,一切都晚了……“范离憎愕然道:”可我分明看到了血厄剑上的纹路,难道是我当时看走了眼?“
“不,你没有看走眼,也许,你是世间惟一能在血厄剑尚未发挥至巅峰境界时,就能看出剑上纹路的人。”悟空道。
范离憎似乎明白了,却又有了更多的疑惑:“为何偏偏惟有我一人能看到这一点?难道天师和尚他们没有看见吗?”
悟空道:“你可听过这样的谒语:血厄魔兵,邪霸灭世,重华不现,天怒地怨?”
范离憎道:“听天师说过。”
悟空道:“前面两句谒语,不言自明,而‘重华不现,天怒地怨’则是说‘重华之眼’现于天下,血厄便将横行肆虐,天下困苦。”
“‘重华之眼’又是何意?”范离憎问道。
“‘重华之眼’么?”悟空缓声道:“‘重华之眼’是一种千年难遇、世所罕见之眼,它有着常人根本无法达到的玄能,能洞察常人无法洞察之物!”
“也许当一个人的武功高至常人无法想象之境时,会练成‘重华之眼’吧?”范离憎道。
“错了,‘重华之眼’与一个人的武功高低毫不相干。”悟空望着范离憎,缓缓地道:“你可知你就是身具‘重华之眼’的人?”
范离憎怔怔地望着悟空,呆立当场,仿佛悟空的脸上突然开出了一朵花般。
复而范离憎笑了,他道:“前辈说笑了,既然‘重华之眼’如此罕有,我又怎会具备这种眼睛?”
“此乃事实,老夫也深感诧异,为何偏偏让老夫遇见如此天赐良机!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悟空的神情肃然,他接着道:“你不妨对镜端照,仔细看看自己的双眼,就会发现与众人之眼的不同之处。”
范离憎见他说得如此认真,只好道:“如此……
也好。“悟空当即道:”送一面铜镜入殿,愈新愈好!“
他的声音并不高,但却是以其旷世内力传出,外面的人自是清晰入耳。
不大一会儿,一名思过寨弟子推开厚重的殿门,双手持着一面铜镜,快步而入,他的神情十分古怪,很显然,此入正在暗自揣度悟空为何突然要人送上铜镜。
此事只怕他想破脑壳,也是无法想明白的。
悟空接过铜镜,那人便退下了。悟空将铜镜递给范离憎,范离憎接过后满腹疑虑,甚至有些忐忑不安。
端起镜子,正对自己脸部,范离憎看了看,觉得并无什么奇特之处。
“仔细观察你自己的双眼,看看是否比他人多了一点什么?”
多了一点什么?若是眼中多了一点什么,又岂会到今日才发现?范离憎只有重新审视自己的双眼,看了片刻后,又侧目向悟空的双目望了望。
悟空恍然道:“不错,须得让你看见我们两人的眼睛,才能分辨出不同之处。”说着,他竟也站到了铜镜前,铜镜中便出现了一老一少两张脸庞。
这无疑有些尴尬窘迫,范高憎定了定神,凝神再看,他的目光在镜中两人的双眼中来回扫视着。
倏地,范离憎失声惊呼:“果然如此!”
头很沉,像是在里面塞满了杂乱之物,口干舌燥,全身软弱无力,似乎周身的骨骼都在隐隐作痛…
水依衣低低地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来。
木床,木桌,角落里放着几个高高低低的小缸,一串干红辣椒挂于墙上,一只黑白相间的猫正趴在桌上,好奇地望着刚刚醒转过来的水依衣,它的长须颤了颤,“喵呜”一声,窜下桌去。
这是什么地方?
这屋子给她的感觉,为何那般独特?她还从未在如此简朴的地方生活过。
胸口一痛,水依衣忍不住咳嗽一声。
一个脚步声传来,很快,有人推门而进,进来的是一个俊朗不凡的白衣少年,脸上充满了关切与温柔。
水依衣乍见白衣少年,有眼中一亮之感,她不由为自己心存此念而羞赧,脸上一阵烫热,其实,她的感觉只是人的一种天性,就如同直视阳光,双眼会不由自主地眯起一般。
白衣少年在离木床数尺外站定了,安慰地道:“姑娘,你醒了?”
水依衣记起自已经历的一幕幕,她的心中涌起丝丝不安,道:“这……是什么地方?”
“在下任玄,这是在下远房表亲的家。”那白衣少年自是牧野栖。
水依衣躺在床上,道:“是你救了我?”
牧野栖微微一笑,道:“所幸姑娘所中的暗器并未淬毒,也多亏得在下表姑帮忙,总算没误事。”
水依衣听说他有表姑帮忙,不由暗松了一口气,感激地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要谢还得先谢菩萨。”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微胖、面目和善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手中端了一碗汤,清香四溢,她说话尤为独特,一个字一个字向外蹦,如炒豆子一般,速度却丝毫不见缓慢:“看起来你这么单薄的一个姑娘,身上却受了那么多伤,又是风呀雨呀的,竟能醒转过来,不是菩萨大慈大悲又是什么?”
说完,她自己倒先笑了,牧野栖叫了一声:“三姑姑。”
三姑姑将热汤放在桌上,叹息道:“这么一个如花般的姑娘,哪个杀千刀的施下如此黑手?”牧野栖将一张椅子搬至床侧,三姑姑便端着汤坐下了,道:“姑娘,这是刚熬的汤,我喂你喝了。”
水依衣摇了摇头,推辞道:“我心有点闷,不想喝——待好受些时,我自己喝吧,岂能处处烦劳你们?”
三姑姑便将汤重新放回桌上。
牧野栖道:“姑娘好生静养,若有什么事,我们就在外面,招呼一声。”
水依衣点了点头,牧野栖二人退了出去。
水依衣在被褥中摸索了一阵子,发现除了伤口隐隐作痛外,周身并无异样,便安下心来,半坐半躺,回忆起先前的一幕幕。
原来,水依衣在禹诗的攻击下,的确受了伤,因为当时她带着密匣,在水中游移不便,右腿一痛,已被利箭射中。
但水依衣极为清醒,她料定禹诗在见到血迹浮现时,必会沿河而下,在两岸等侯着她露面,于是她做了一件常人根本不敢做的事,在水中封住了自己右腿的几处穴道。
在如此湍急的水中封住自己腿部穴道,对于常人而言,无疑是自寻死路,右腿的僵硬麻木立即可以致人于死地,但水依衣却不同,因为她是水族中人,更是水中精灵!
封住了穴道,水依衣又做出了超乎禹诗想象的选择,她没有顺流而下,设法登陆,而是逆流直上!
禹诗虽已看出她水性非凡,但却绝不会想到已达到如此境界,在受伤之后,还能携带一只木匣,在水中逆流潜行。
所以,疏忽了这一点,并非禹诗谋虑不周之过。
水依衣在水中逆流潜行出一段距离,亦大耗功力,当她感到经过了一处弯曲的水道时,就潜至岸边,危险能逼出人的惊人潜能,待到水依衣上岸后明白一时间再不会有什么危险时,顿觉全身乏力,困顿不堪。
在岸边丛林中歇息了一阵子后,水依衣解开右腿穴道,经河水浸泡,伤口处流出的血已很少。此时,天色昏暗,水依衣遥望对岸,只见灰蒙蒙一片,也听不出金铁交鸣的厮杀声,不知“笑姐”能否安然脱身。
她心知禹诗工于心计,沿河而下不见她露面必会心生疑虑,留在岸边颇不安全,但水依衣牵挂“笑姐”,不愿独自离去,当下她就向岸边丛林深处走了一阵子,当她见到那座废弃的驿站时,只觉极度困乏,难以支撑,便进了废弃的驿站中,在半惊半醒中度过了一夜。
天亮后,水依衣又潜至河边,眺望对岸,却终是一无所获、正自失望间,忽听得远处响起金铁交鸣之声,水依衣顿时紧张起来,循声而去,远远张望了一阵子,方知拼杀的双方并非风宫中人与“笑姐”,不免感到有些失望。只是那些人提及的事让水依衣吃惊不小,尤其是在那些人中,既有牧野静风之子牧野栖,又有牧野静风之母,更是非同小可,水依衣目睹了楚清的被杀后,便悄然离开,重新返回旧驿站,她见鄂赏花,牧野栖皆是绝世高手,尤其是鄂赏花,其剑法诡异狠辣,且性情怪僻,若是冒然出去与之相遇,自己这副模样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于是水依衣在旧驿站中静候了许久,发觉再无金铁交鸣声后,终决定离开此地。
她自知风宫失手后绝不会善罢甘休,若是自己携带密匣而行,目标太过明显,于是,她便开启密匣,欲取出匣内的“天陨玄冰石”与七颗“海母”,没想到此密匣有诈,甫一开启,便闻机括之声。
水依衣大惊之下,察觉不妙,却已闪避不及。
没想到最终救了她的人却是牧野静风之子牧野栖!
虽然她当初与牧野栖相距甚远,无法看清其容貌,,但当牧野栖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仍是立即断定眼前这自称“任玄”的人,就是牧野栖,而且由声音亦可判断出这一点。
“牧野静风之子”这一身分本就已极不寻常,牧野栖不愿以真实身分相告,也在情理之中,水依衣对他自然也心怀警惕之心,所以她没有喝下那碗热汤。
此时,她心中忖道:“据说牧野静风与其子在五年前失散后,再未见其踪影,牧野静风曾派出不少人手寻找,却一直没有结果,这牧野栖为何不愿与他父亲相见?他救我之举,究竟是善意,还是别有用心?”
范离憎终于发现自己的眼睛是双瞳孔的!这让他吃惊至极。
他极少会照镜子,即使偶尔照一照,也不会仔细留意,男人照镜子若是照得太过仔细,多少有些不妥。
悟空道:“所谓重华,就是指双目各有两个相叠瞳孔。目为心灵之神,而瞳孔则是目之精华,人之正邪、强弱,兴衰,皆可在双目中显现。重华之眼,可遇而不可求,追溯千古,亦只闻舜皇拥有重华之眼!”
范离憎心生惶然之感,不安地道:“我乃区区俗子,怎能与舜皇相提并论?”
悟空道:“人若真能刚正无邪,入圣化神何难?
神若媚谀骄逸,又与俗人何异?正因世间宵小太多,方会觉得如舜皇者超凡入圣,世人顶礼膜拜。众丘之小,方显峰之高峻。“范离憎放下铜镜,神情怪异地道:”无论如何,在下终难相信‘千载难逢’这样的字眼会与我联系在一起,在下无德无能,与舜皇相比,犹如草萤与日月之别,相去何止万千?“说完苦笑一声,继续道:”也许,在下并非真正的‘重华之眼’,只是与之相似而已……“悟空道:”且不管是真是假,至少你能看清血厄剑上的纹路已是确然无疑,单凭这一点,你就足以造福苍生!“
范离憎愕然相望,大有“受宠若惊”之感,还待再说什么,悟空已抢先道:“老夫有一事需小兄弟帮忙,不知能否应允?”
范离憎面容一肃,道:“前辈尽管吩咐!”
悟空道:“老夫欲铸一柄剑鞘,要劳动小兄弟相助。”
范离憎为难地道:“铸剑之术,在下一无所知,恐怕……恐怕要让前辈失望了。”
悟空摇头道:“老夫并不需你动手,只要借助你的‘重华之眼’。”
“原来……如此。”范离憎道:“不知前辈要铸什么样的剑鞘,与‘重华之眼’又有什么关系?”其实,范离憎已隐隐猜知到一些什么。
果然,悟空道:“老夫要铸的剑鞘,就是困锁血厄剑的剑鞘,以天陨玄冰石铸炼,再嵌以‘海母’之珠。”
对此事范离憎已听天师和尚提及,倒不甚吃惊。
悟空接者道:“天陨玄冰石取自绝寒之地,冰石内蕴含的万年苦寒之气,寻常炉火一旦放入天陨玄冰石,片刻间就会熄灭,根本无法铸炼它。此物难铸难熔,老夫历经近十年光阴,终于寻到一名不为世人所知的铸铁奇匠,此人已至化腐朽为神奇的神境,所谓异人必有异举,此人十年方开炉一次,一次只煅铸两件物什,且所铸之物,极为不凡。一个月后,就是他开炉之时,老夫欲请范小兄弟与劣徒天师一道前去求此人煅铸血厄剑鞘。此人虽然匠艺出神入化,若无范小兄弟相助,他亦无法铸成能抑制血厄的剑鞘!至于个中细节,见过此人之后,他自会向你细说。血厄剑凶戾之气一日不被抑制,世间便多一日凶险,事关重大,还望范小兄弟不要推辞才好。”
“血厄剑在燕少公子手中时,似乎颇为祥和,使燕少公子突然恢复神智,这岂非与血厄是凶险之物颇不相符?”范离憎疑惑地道。
“燕南北这孩子心智突然迷途知返,实是可喜,老天对思过寨总算没有赶尽杀绝,至于他为何有这般变化,实是与血厄息息相关。”说到这儿,悟空忽然话锋一转,道:“你觉得思过寨今后有无必要继续留存于江湖?”
第八章 刀剑传说
范离憎先是一怔,心想一个门派是否留存又岂是一个人所能左右的?随即很快醒悟过来,意识到思过寨本就是因悟空之意愿而创,为血厄剑而存于世间,如今血厄剑已经问世,悟空提起此事,亦不为过。只是念及偌大一个门派,位列十大名门之一,其存亡却只在他人的一念之间,心中不免生起感慨之情。当下范离憎道:“在下怎敢妄提此事?若是问在下留存思过寨后,由何人主持大局,在下倒可斗胆说几句。”
悟空“哦”了一声,淡然道:“听你的意思,虽未挑明,却暗示希望思过寨保留着,是也不是?”
范离憎抿了抿嘴唇——这几乎成了他一个极为频繁的动作——答道:“在下的确如此想。”
“那么,你觉得主持思过寨大局者,以谁最为适宜?”
“其实前辈心中已有定夺,对不对?”范离憎不答反问道。
悟空不置可否。
范离憎道:“在下进入思过寨不过数日,只能以一斑窥全貌。以在下之见,佚魄佚大侠主持寨中大局,当可重振思过寨!”
悟空微微领首。
一座古亭,四周林木成荫,古亭建于山腰处,名为“遗金亭”,想必与天下所有名中有“金”字的亭子相同,这儿一定曾经发生了一件拾金不昧的故事,而此亭正因那个故事而出现于这条山道上,相传至今。
亭中一老一少。
正是天儒与牧野栖。
天儒道:“你行事一向极少会出偏差,为何这一次却不依计划而行?想必途中定遭遇了不同寻常之事。”
牧野栖不安地道:“弟子无意中见到了祖母,与她相遇时,她竟被鄂赏花所杀,因此……弟子没能继续追踪段眉母女二人。”顿了顿,又道:“弟子觉得段眉知道我的真实身分后,就绝不可能再对我有所信任,纵是继续追踪,多半也是一无所获……”
“你已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分?”天儒眼中精光倏闪,神情震愕至极。
牧野栖从未见师父有如此震动之时,不由心生不安,立时跪于地上,道:“当时弟子眼见祖母被杀,心中悲恨,以致有了冲动之举,乞请师父降罪!”
天儒神色凝重至极,他沉吟了良久,方缓声道:“此事也怨不得你,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你的身分太过特殊,既然此时身分已被世人所知,那为师的计划,也需得改变了。对了,你所说的鄂赏花,可是以‘葬花剑法’名扬江湖的鄂赏花?”
牧野栖道:“正是此人,只是弟子有些不明白,她为何对我母亲怀有那般深的恨意?按理我母亲踏足江湖时,鄂赏花早已退出了江湖,她们之间,怎会结下仇恨?”
天儒道:“鄂赏花恨的不是你母亲,而是你的外祖母,也就是当年名列武林七圣中的月刀司狐,你的外祖父则是日剑蒙悦。”
牧野栖隐约感觉到师父对外祖母与鄂赏花之间的怨仇似乎有所知,于是问道:“我外祖母与鄂赏花的怨仇又是如何结下的?”
天儒转过身来,望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道:“无论是月刀司狐,还是鄂赏花,皆是绝顶聪明的人物,但世间却有一物足以让任何一个聪明的人变得糊涂不堪,那就是一个‘情’字。当年鄂赏花与你外祖母同时倾慕于你外祖父日剑蒙悦,而且鄂赏花与他相识尚在月刀司狐之前,二人曾情投意合,但最终结为伉俪的却是日剑与月刀,其原因只怕世间无几人知晓,蒙悦之所以选择了你外祖母,是因为他乃日剑的传人。而司狐则是月刀传人,江湖有云:”日月齐扬,佛陀涅磐‘。你外祖父为了达到’佛陀涅磐‘之境,最终舍弃了鄂赏花,而娶了你外祖母。“
听到此处,牧野栖目光低垂,心中颇有些不自在。
天儒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般,道:“你外祖父与鄂赏花情义更深,却选择了你外祖母,其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追求‘佛陀涅磐’之境,亦不是出于私心。”
牧野栖的头重新抬起,惊异地道:“那却为何?”
天儒眼神显得悠远深邃,犹如广阔无垠的夜空:“武林中有一件兵器,名为血厄剑,此剑凶戾无比,是蚩尤族后人所铸,百余年前一场正邪之战中,邪恶之人冷嚣曾凭借血厄剑之灭世魔力,横行天下,武林诸般一等一的兵器皆无法挡血厄锋芒,其时蒙悦的师祖思天涯为正道最强者,亦是日剑的拥有者,思天涯以日剑与冷嚣决战于东海无名岛,激战一日一夜,堪谓旷世绝战,当时有幸睹此战者,据说只有三人,结果战至数百招时,思天涯和冷嚣双双受伤,浑身浴血,就在此际,血厄剑突然有了惊人变化,冷嚣右臂鲜血流淌至血厄剑身,其凶残狂魔之血与血厄剑的魔性相融,竟将血厄剑的灭世威力催发至无以复加之境,眼见千古神兵日剑也无法压制血厄的灭世魔力,于是思天涯竟以其绝世之智,惊世之勇,弃日剑不用,化身为剑,与血厄剑悍然相接!一边是悟透剑道真谛的思天涯,一边是具有灭世威力的血厄剑,人剑一接之下,气势之骇人,可想而知!”
“最终战况如何?”牧野栖有些紧张地问道,毕竟思天涯是他外祖父蒙悦的师祖。
天儒无限萧索地叹了口气,道:“最终,血厄剑虽被暂时抑制凶性,但思天涯却因此而身化飞烟,亡命于那惊世一击!”
牧野栖暗自扼腕、思忖之余,道:“那冷嚣岂非更横行无忌?”
“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思天涯虽然败亡于血厄剑下,但血厄剑却也被思天涯暂时抑制其灭世威力,而当时在东海无名岛的三人无不是绝世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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