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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天下-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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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血厄剑极沉,而燕高照这时已是气息浮虚,一时竟难以强行收手,更不妙的是自‘血厄’剑身突然爆发出一股奇异的力量,竟不顾一切地向佚魄斩去!

燕高照竭力变招,只听得一声轻响,佚魄终未能躲过此劫,血厄剑过处,他的左臂已齐肩而断,鲜血狂涌。

众人齐齐色变。

燕高照亦为主一呆!他一剑斩下佚魄的左臂,让所有人都怔立当场。

佚魄挺立依旧,脸色却已苍白如纸!

燕高照神色变了变,忽地凄厉怪笑道:“血厄啊血厄,老夫护你数十年,为你叛道逆主,没想到最终仍不为我所用!”他显得十分激动,又突然厉吼一声:“既然你我人剑难融,老夫要你何用!”

厉吼声中,燕高照突然挥剑向地上重重磕去!

为了此剑,他付出的代价的确太大了,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如此,无怪乎他要怒而毁剑。

“当”地一声震天暴响,血厄剑重磕地面,火星四溅,地面立时暴开无数放射状的裂痕。

一道妖异的红光由地面倏然弹起,如妖如魔,疯狂扑向燕高照。

血雾弥漫。

血厄剑赫然已深深插入了燕高照的胸膛!

剑簧阁内寂静如死。

燕高照像是不相信这个事实般,怔怔地望着自己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望着大部分已没入自己体内的一种极度困乏的感觉向他席卷过来,生命力随着鲜血的流失而飞速飘离了他的躯体……

燕高照忽然轻轻叹息一声,声音极轻,风雨声却掩不住这一声叹息,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包含万般心绪的苦笑,然后,便见他的身躯向后缓缓倒去,倒去……

这惊人的一幕仅发生在电光石火间,直到燕高照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于地上时,众人方从惊愕中略略清醒过来。

谁也不会想到,燕高照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

当燕高照泄恨于血厄剑之时,血厄剑凶戾之气倏然暴发,竟由凶剑本身产生了惊人杀伤力,反噬其主!

燕高照用剑一生,恐怕至死也不会想到最终他的生命会结束于自己的剑下!

燕南北怔怔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父亲,神情茫然,眼中一片空洞。

少顷过后,燕南北突然嘶吼一声,其声低沉扭曲,犹如受伤之兽发出的哀叫,他箭步上前,长跪于地,抱住一身血污的燕高照,一声悲呼:“爹……”

热泪夺框而出,如今他虽已痴愚,但心中的亲情却并未泯灭。

佚魄神情悲恸,面向燕高照跪下,泪水与血水渗合一处,但心中极度的震骇却使他对自己的伤势漠然无视,杜绣然、穆小青急忙上前为佚魄包扎伤口。

范离憎与天师和尚也没有料到最终会是这种结局,一时神情黯然。

第十章 返朴归真

剑簧阁内寂静如死。

恍惚间,燕南北感觉到了血厄剑肃杀之气的存在,一种莫名的冲动使他猛然握住血厄剑——握住夺去他父亲生命的血厄剑!

天师和尚暗觉不妙,想要阻止,却已迟了,只见燕南北一振腕,已将血厄剑拔出。

众人已领略了血厄剑的乖戾无定,而燕南北又不谙世事,若有贸然之举,会不会重蹈燕高照覆辙?众人有心劝燕南北放下血厄剑,却又恐他心性不可以常理度之,越是劝止,可能越适得其反,当下众人如同手捧易碎的瓷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观燕南北的一举一动。

燕南北持剑在手,默然无语,久久凝视着手中的血厄剑。

范离憎忽然发现血厄剑身上的妖异红色似乎消退了一些,不由大感意外,心道:“血厄剑如此变化,不知是凶是吉?”

此刻,天师和尚诸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见血厄剑的红色越来越淡,而燕南北神情莫测,他的双目微阖,神色间似乎隐含悲、喜。恨、怒、嗔、哀诸般心情,却又像是无悲无喜无恨无怒无嗔,惟剩一片虚无与超然。

众人怔怔地望着燕南北与血厄剑,感受到一股异乎寻常的气息,虽然燕南北一直静静地跪于地上,没有任何举动,但场上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他身上罕见的凝重,这分凝重出现在一向痴愚无知的他身上,立时有了一种异乎寻常的震撼力。

不知什么时候,血厄剑的妖异红芒已完全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如真似幻的银色光芒,如月之皎洁,如玉之璀璨,银色光芒笼罩着血厄剑,众人惊愕地发现此时的血厄剑已不再显得诡异邪恶,相反,剑身竟隐隐透露出朴质古幽的祥和之气。

这等变化,连天师和尚也始料不及!

穆小青见状,忍不住低声道:“师弟……”

听得她的呼唤,燕南北一直微阖的双眼终于睁开了。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诸人,与他的目光相遇时,众人无一不心头大震!

燕南北此时的眼神清澈无比,不含一丝一毫的杂质尘埃,犹如雨后的万里碧空,他的眼神让人觉得他已洞悉世间一切世情,同时,又似乎完全超脱于一切世情之上。

恍惚间,众人只觉本是痴愚无知的燕南北,此时竟有了出世之感!

燕南北怎会有如此惊人的变化?这种变化又将会为思过寨带来什么?

谁也不知?

脸绘五彩的一帮人马以锐不可挡之势,自思过寨上方凌压而下,场上相斗的思过寨弟子及水依衣等人很快就被他们分割包围。

无论是水依衣还是元揽秋、区阳菁、巫马非难,皆为这批来历神秘的人马感到吃惊不小。思过寨弟子在水依衣与紫衣美女“笑姐”的冲击下,阵脚已乱,此刻再起突变,顿时溃败。脸绘五彩之人皆面目狰拧,其悍勇凶残更是让人心惊,这帮人马中的每一个人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无不是伤痕交错纵横,大大小小的伤疤在他们的肌肤上交织成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如果说每一条伤疤都代表了一次厮杀,那么这无数的伤痕正显示出他们无一不是经历了百战的勇士!

所以,他们虽未必全是顶级高手,但他们对生死搏杀的经验却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正因为如此,他们方能在血战中将自己的武功发挥至极限,每出一招,无不狠辣直接。

思过寨弟子虽然也经历过多次血腥厮杀,但与来人对比,在这一点上无疑相差颇远。

这些脸绘五彩之人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甫一交手,就要在极短的时间内与对手决出生死。所以,这边的厮杀声与金铁交鸣声似乎并不激烈,但死亡却降临得格外快些。

乱雨纷飞中,不时有鲜血如箭标射,一个又一个沉重的身躯重重砸向地面,雨水四溅,并冲涮着越来越浓烈的血腥气息。

倒下更多的是思过寨弟子。

受到攻击的不仅仅是思过寨弟子,水依衣与“笑姐”也同样遭到对方的悍然攻击,此时一切都已杂乱无章,她们只有互为依托,应付来自任何方向的攻击。

忽闻一声尖啸声倏然穿破雨幕,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声音来自思过寨上方!

脸绘五彩之人闻声而退,竟然不管战局如何!

刹那间,所有的攻击者都已退到了十丈开外。

思过寨弟子伤亡惨重,一时间也再无能力发动反击。

这时,雨渐渐小了,天地间出现了一些亮色。

与水依衣等人相距十几丈外,闪现了上百名脸绘五彩之色的人,这些人中,惟有两人的装扮不同。

其中一人不甚高大,身着青衣,赫然是曾救下白辰的“足剑”!

与“足剑”并肩而立的是一个比他高出甚多的中年人,身材高大魁梧,目光凶残如狼,乱发披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一股横霸无比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让人心生寒意。

更具逼人气势的是他抱于怀中的一把宽大巨刀,刀仍在鞘中,却难掩其不世霸气,以至于他人目光射向这边时,竟连高大威猛的持刀者也忽视了,径直将目光投向他怀中的巨刀!

水依衣的目光落在巨刀上时,神情微变,扫视“笑姐”一眼,发现她也是神色凝重异常。

那怀抱巨刀的人目光傲然扫过众人,对他身边的“足剑”道:“本座怀中的‘杀缘’莫名躁动,想必血厄剑已破出剑坟了!”

“足剑”道:“主公对血厄剑势在必得,但风宫属众亦已攻破思过寨,不知申屠旗主是否有取剑的万全之策?”

被“足剑”称为“申屠旗主”的中年人哈哈一笑,睥睨万物地道:“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又何需万全之策?”说到这儿,他的右手手指轻轻抚过巨刀刀鞘,刀鞘的坚硬与冰凉刺激着他,使他的目光更亮、更冷。

他缓声道:“‘杀缘’是主公专为试辨‘血厄’而铸的刀,已堪称傲世之兵,主公将它托付给本座,本座怎敢让主公失望?‘杀缘’自出炉之日起,尚未饮血,今日就要让‘杀缘’饱尝饮血夺命的滋味!”

水依衣低声道:“笑姐,他们也是为血厄剑而来的,现在该怎么办?”

“笑姐”道:“来者不善,我们势单,不必与他们正面冲突,不如抽身而退,静观其变!他们若是斗个两败俱伤,我们就可坐收渔人之利。”

未等水依衣开口,怀抱巨刀的中年人一声长啸,倏然掠空而起,如鹰击长空,双手持刀,直下而上疾撩,“锵”地一声金铁相擦声响过,刀鞘破空飞出,直冲云霄。

而他已高擎巨刀,挟雷霆万钧之势,悍然扑下,刀势之强,石破天惊。

刀气隔空纵劈,似可开天辟地。

思过寨弟子见其来势奇猛,顿知不妙,纷纷以兵刃格挡。

一片密集的金铁断碎声蓦然响起,巨刀纵劈几下,刀势所及之处,所有的兵器皆被刀锋断碎,刹那间,天昏地暗,血雨腥风,无数鲜血如泉标射,残肢断臂抛落一地,更有不少人立时身首异处。

巨刀“杀缘”犹如一阵死亡之风,迅速掳走了十几人的性命。

“杀缘”未止,中年人抡腕之际,刀锋横扫,破空之声惊心动魄,犹如横空出世的邪魔,欲吞噬一切生命。

惨叫如嗥,其声凄厉可怖,刀芒肆虐之下,思过寨弟子已伤亡数十人,原本严密的防线立时溃不成军。

而巫马非难、水依衣等高手竟被凌压万物的刀势逼得身不由己地后退数步,元揽秋更是受了伤。

众人皆愕然失色,只觉一股死亡气息笼罩全场,让人呼吸困顿滞闷,由“杀缘”散发出来的戾杀之气,侵袭着场上每一位幸存者的灵魂。

申屠旗主以“杀缘”在顷刻间击杀三四十人后,方高擎“杀缘”若火燎天!

冲天而上的刀鞘这时径直下落,一声短促的铮响后,刀与刀鞘已吻合得天衣无缝。

刀出刀没,只不过在极短的瞬息间,“杀缘”却已吞噬了数十人的性命。

申屠旗主眼中的凶残之光更甚,其中有疯狂,有冷酷,有诡诈——血腥与死亡浸染了他的刀,同时也浸染了他的心灵。

申屠旗主喃喃自语般道:“血腥屠杀已开始,‘杀缘’杀戒大开,血厄啊血厄,你是否已感应到‘杀缘’的存在?难道你不想证明你才是真正的杀戮之王?”

水依衣沉声道:“笑姐,随我来!”说话间,她己率先闪身斜掠而出,那紫衣美女竟伸手一抄,已将地上的密匣抱在怀中,似乎根本无惧于密匣上的剧毒。两人身法皆已出神入化,身形闪动间,已在数丈开外,思过寨弟子伤亡过半,仓促间根本无法对她们形成有效围截,眼见水依衣两人越众向东而去。

区阳菁正欲追赶,元揽秋已神色凝重地道:“思过寨强敌入境,护寨要紧,一时半刻,她们也出不了思过寨!”

区阳菁虽然牵挂密匣的下落,但元揽秋言之有理,只好道:“大嫂说得是!”

怀抱巨刀的申屠旗主对身边的“足剑”沉声问道:“那两个女子是什么人?思过寨弟子不会有这般出神入化的轻身功夫!”

“足剑”道:“论轻身功夫,天下绝无能出水族之右者,仅凭一名被逐出水族的弟子——风之道,其轻身功夫就已冠绝武林,被世人尊为‘风神’,想必这两位女子也是水族中人!”

怀抱巨刀的申屠旗主哈哈一笑,道:“看来主公对你着实器重,你入门不过数年,就知道这么多事!有关水族之事,主公在我申屠破伤面前,都极少提及!”

趁他们说话间,元揽秋、巫马非难已协调思过寨弟子,重新组成了一道防守线,这时,又有数十名思过寨弟子从几个方向匆匆赶来援助,巫马非难心中稍定。

但也就在这时,山下的厮杀声忽然大起,巫马非难。元揽秋心中一沉,不由自主向山下望去。

但见苦吟坡与乱斩坡底的辽望塔上同时各有两盏红色的灯笼,快速交错、分开、交错……

这是最紧急情况的灯语,很可能山下的防守已全面崩溃。

元揽秋等人见此情形,心中顿时一沉。

倏地,乱斩坡辽望塔上的两盏灯笼突然急速坠落。

巫马非难听得身后几名思过寨弟子同时失声惊呼。

谁都明白这预示着什么。

元揽秋心中一痛:在思过寨遭受空前劫难,危在旦夕之时,她想到了她的夫君佚魄!

元揽秋对佚魄爱慕且尊重,若能与佚魄并肩作战,纵是败亡,在她看来,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思过寨局势危急,佚魄却迟迟未曾出现,这说明进入剑簧阁的一干人必定遭受了某种阻力。

羊劫败了。

数十年前,羊劫与禹诗一战,羊劫败在了禹诗手下,但却成功地破坏了禹诗的计划。但今天,那一幕却未再重现,羊劫不但败了,而且败得极为彻底——激战两百余招,他终被禹诗所杀!

羊劫的死亡使思过寨锐气大挫,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思过寨的精锐力量皆不能在此直接抗拒风宫白流的进攻。

羊劫败亡,有若中流砥柱之倾倒,风宫弟子如潮水般向乱斩坡席卷而上。

禹诗傲然立于一块巨岩上,他相信攻下思过寨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其实此时思过寨弟子虽然伤亡很重,但仍有数百人之多,只是众人见进入剑簧阁的天师和尚、佚魄等人迟迟没有出现,而羊劫又为禹诗所杀,群龙无首之下,只能各自为阵,其斗志与战斗力自然大减,当又有几处辽望塔被风宫属众攻下后,思过寨弟子少了塔上灯火传讯,阵脚更乱!

禹诗长长吁了口气,一向阴鸷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淡淡笑容,无论如何,攻陷思过寨,都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

倏地,他目光一跳,隐隐觉得有异乎寻常的东西进入了他的视野之中。

定了定神,禹诗终于明白是什么东西冲击了他的视野。

但见本是绞杀成一团,如狼牙交错般的双方人马,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出现了间隔,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巨刀,把交战的双方生生劈开,分作两列泾渭分明的阵营。

厮杀声渐小,而两大阵营之间却有一个人影傲然屹立!

禹诗的目光落在此人身上,瞳孔渐渐收缩。

乱斩坡下的厮杀出入意料地停上了——如同奔腾不息的大江突然停滞不前般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得让人感到诡异与神秘。

在思过寨弟子与风宫属众之间,一个高大的身躯伫立如山,一种无形的神秘力量使他有着睥睨世间万事万物之势。

但他给人的感觉却并非咄咄逼人,甚至别人的印象中,此人更多的是一种气势存在,而不是以实实在在的肉体存在着。那人仅仅是默默站立于激斗的双方之间,却已给场中每个人以深深的震撼,一种难以言表的心理促使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惊愕之后,众人这才看清立于众人之间的那人。

他赫然是燕高照之子燕南北!

但此时除了容貌、衣着之外,他却再无一处像以前的燕南北!

燕南北怎会有如此清澈得近乎悲天悯人的眼神?

燕南北怎会有如此超凡脱俗的气度?

无论是思过寨弟子,还是风宫属众,都无法相信自己亲眼目睹的这一幕!

燕南北右手所持的正是天下人所觊觎的血厄剑!

但此时众人所见到的血厄剑,丝毫没有世人想象中的暴戾杀气,但见血厄剑泛着若有若无的淡淡银色光芒,使它仿若已可透视而过。

在以凶戾而闻名的血厄剑上,众人此时所领略到的却是静谧祥和的气息。

燕南北持剑而立,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场中任何人身上,而是投向遥远的不可知的地方,他的身躯、他的灵魂仿佛已与血厄剑融为一体。

禹诗一生之中不知经历了多少惊涛骇浪,他的心便如同一口古井,已很少有什么东西可以使之兴起波浪,但当他看清场中的燕南北时,仍是不由自主地为之深深震愕!

一时间,他竟无法识别出燕南北的来历,在燕南北身上,同时揉和了稚童般的无邪与老人的沧桑,揉和了痴愚者的朴质与智者的深邃,几种本是根本无法共融的东西在他身上不可思议地结合为一体,形成了一股极为独特的力量。

禹诗甚至无法判断出燕南北的年龄,此时燕南北虽年仅十三,却已异常高大,其容貌与成年人无异。

最让禹诗感到不安的是,在此之前,他所了解的在思过寨中可能遇到的对手中,根本没有燕南北。没有人会对一个年仅十三岁的痴愚不堪之人作太多的防备。

禹诗没有想到眼前这位让他不安的人就是被他忽略了的燕南北,更没有想到燕南北手中所持的就是血厄剑。对于血厄剑,禹诗亦是只曾耳闻,不曾目睹,他虽然看出燕南北所持兵器绝非凡物,但却没有料到它就是风宫白流费尽周折要得到的血厄剑!。

一个人,若是对敌人有太多的不了解,那岂非预示着局势将对他有太多的不利?

在燕南北身上,禹诗并未感觉到绝世高手的气息,但直觉告诉他,眼前这神秘莫测的人,纵然不是绝世高手,也需他亲自出手应付。

身影略闪,禹诗已落于燕南北对面一丈开外。

一丈之距,对于绝世高手来说,已是剑拔弩张的距离,也是生死之距。

但燕南北对此似乎毫不在意。

他收回了目光,转而投向了一丈开外的禹诗,但他收回目光时缓慢而从容,绝无一个绝世高手在强敌近身时所应有的迅如惊电的反应。

甚至于他落在禹诗身上的目光也是那般从容不迫,平静如一汪秋水。

禹诗心中更多的不是愤怒,而是震惊。

对武林中人而言,“风宫四老”四字是极具震慑力的,因为它代表所向披靡,代表死亡与血腥。

而禹诗无论心智还是武功,在“风宫四老”中皆首屈一指,更兼其性情阴鸷,“禹诗”二字对江湖中人而言,几乎如一道“咒念”般可怕。

惟有燕南北能在面对禹诗时如此平静坦然。

燕南北望着禹诗,沉默了片到,终于开口道:“攻袭思过寨的人,是你引来的?”

禹诗没有回答。

因为这些年来,他已习惯了质问别人,而不为他人询问。

燕南北沉声道:“你不该如此。”

话语简单朴质到让人吃惊的地步,谁会想到让武林中人闻之丧胆的禹诗,有一天会面对如此直接的斥责?

燕南北的神色十分平静——正因为平静,更显其义正严辞。

禹诗忽然哑然失笑。

禹诗是一个很少会笑的人,他的笑容就如同他亲自出手对敌一般罕见,但此刻,在最不该笑的时候,他失声笑了。

他不能不笑,因为他从未亲耳听到有人当面指责他的不是,且没有一丝一毫的迂回婉转。

禹诗忽然有所醒悟:据说燕高照十三弟子都极为自傲,如果眼前这人是燕高照的一名弟子,那么他如此举止就不足为奇了。

于是,禹诗道:“你是燕高照的弟子?”

燕南北道:“我燕南北更是思过寨的儿子!”

禹诗一怔,失声道:“你是燕高照的……儿子燕南北?”禹诗并不是一个容易受惊的人,但今日却有太多的意外。

燕南北道:“你们在思过寨犯下了太多的杀戮,望你们能速速退出寨外,否则必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二十九卷

第一章 横空出世

燕南北此时的言行无论是思过寨弟子,还是禹诗及其属下,都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因为燕南北的身分极其特殊,他的痴愚在武林中可谓知者甚众。而思过寨的弟子对这一点更是十分熟知,他们已习惯了燕南北的胡言乱语与悖于常理的举止。此刻面对燕南北的有条不紊之言,他们反倒有了无所适从之感。

“莫非你的痴愚是燕高照有意布下的疑阵?”禹诗道。

事实上,思过寨弟子心中也同样充满了疑惑。

“清时自清,浊时自浊,如此而已。”燕南北淡然道,他没有正面回答禹诗的问话,而以禹诗的身分,自然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与对方纠缠不清。

这时,思过寨弟子中有人亦惊亦喜地道:“原来……少寨主一直深藏不露,苍天有眼,思过寨后继有人,终可拨云见日了!”

内部纷争一直困扰着思过寨,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厚因就是本可顺理成章成为寨主继承人的燕南北,却偏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痴愚之人,否则又怎会有那么多的争端?

思过寨众弟子血战后疲倦至极的神情中,又有了兴奋激动之色,不由响起了一片欢呼之声,燕南北的“横空出世”极可能会结束思过寨内部纷争,这对于思过寨的势力与声望无疑会大振。

他们却不知道思过寨几大弟子中,又折损侠异。文规二人,而真正的舞阳也下落不明,思过寨弟子之间已无争执的可能。

燕南北向后挥了挥手,沉声道:“家父已亡,我燕南北全力解救思过寨之危难责无旁贷!”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思过寨弟子犹为震惊!

禹诗得知燕高照已死,心中一宽,当下道:“风宫大军压境,绝不会无功而返,老夫不妨直言相告,我等是为血厄而来,除非交出血厄剑,否则思过寨必遭灭顶之灾!”

燕南北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又是血厄剑……”顿了顿,他的声音略略提高,道:“我手中的兵器,就是血厄剑!家父因此剑而不幸身亡,今日之杀戮,亦因它而起,我不知道,‘血厄’所带来的血腥与不祥,何时方能终止……”萧索之情,溢于言表。

他的言语神情都甚为平静,却在众人的心头掀起轩然大波。

“血厄”二字,已不仅仅是剑的称谓,在这两个字之后,还蕴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禹诗对局势做了百般预测,却惟独没有料到血厄剑会落在燕南北手中。

禹诗之所以敢大举攻袭思过寨,是因为他的手中有女儿禹碎夜与侠异、戈无害三颗筹码,掌握着这三颗筹码,就足以将思过寨搅得动荡不安。同时,思过寨内的任何情况变动,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传到禹诗耳中,禹诗对思过寨内的情形可谓了若指掌,在攻袭之前,他就已经占了绝对优势。

禹诗相信女儿的智谋,相信侠异的心计,也相信戈无害的武功,所以他有必胜之心。攻袭思过寨的过程中惟一的波折是女儿禹碎夜突然发现自苗疆返回的“戈无害”并非真正的戈无害,但她亦已凭借自己的智谋,及时补救,控制了假扮戈无害的人。正因为察觉戈无害有诈,禹碎夜对燕高照身边的麻叔也产生了怀疑,因为是“麻叔”出迎百里,将“戈无害”接回寨中的,这其中极可能另有蹊跷,只有除去“麻叔”,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智者千谋,必有一失,本是胜负分明的一局棋,却因为燕南北的出现而显得错综复杂了。

禹诗相信燕南北所说的是真话,惟有血厄剑方能给他以如此异常的感受,他叹息一声,道:“没想到思过寨竟沦落到需要由一个愚昧无知的小子作最后一搏的地步!”燕南北手中的血厄剑缓缓上扬,沉声道:“思过寨自开山立寨以来,经历风雨,从没有外人能够在寨内立足!”

禹诗缓缓踏进一小步,道:“凡事总有例外,风宫一向是做他人所无法做到的事。”

他虽然仅仅踏进一小步,但场中的肃杀气势却大增,连燕南北身后的人也觉得压力陡然加大。

惟有燕南北神色不变。

他越是神色从容,思过寨的人反而越心存不安,他们绝对不会相信以燕南北的武功,能与禹诗相抗衡。

纵是有血厄剑在手,也无济于事。

所以,立即有几名思过寨弟子掠至燕南北身边——寨主已死,他们不能坐视少寨主面临险境而置之不理。

但燕南北却以平静的语气道:“诸位大哥请勿担心,他未必能胜我!”

不知为何,他的话中竟充满了异乎寻常的力量,让他人不由自主地服从其意志,几名思过寨弟子闻言默然退后了。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出现了几个人,正是天师和尚、佚魄、穆小青及杜绣然、范离憎五人。

原来燕高照因“血厄”反噬而亡,燕南北得到血厄剑后,人与剑都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天师和尚诸人惊愕之际,燕南北突然携带血厄剑疾步离开剑簧阁!天师和尚等人不曾料到燕南北会不顾燕高照的遗体,先行离开剑簧阁,皆吃惊不小。他们不知燕南北当时心中受一股奇异力量的召唤,使他不由萌生急欲离开剑簧阁的念头——也许,这就是神秘不可测的宿命。

范离憎。天师和尚等人安置了燕高照、文规、侠异的尸体后匆匆离开剑簧阁,向厮杀声最为激烈的乱斩坡下赶来,行到半途,这边的厮杀声、金铁交鸣声突然停止,使得范离憎等人心中不安之感大增,匆匆赶至,目睹燕南北与禹诗相对而立,范离憎心中一沉,他对禹诗颇有些了解,燕南北与之对峙,只怕有所不利,当下就要上前相助,却被一只大手拉住了。

回头一看,拉住他的人原来是天师和尚,只听得天师和尚低声道:“以燕南北的武功修为,本不应能如此从容把握血厄剑,其中必有异乎寻常之处,我们不妨静观其变!”

他的说话声惊动了本已为燕南北、禹诗完全吸引的双方人马,乍见佚魄左臂被废,思过寨弟子皆惊愕莫名,而只见佚魄而不见侠异、文规,更让他们感到惊疑不已。佚魄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但他知道此刻众人必心存焦虑,当下强自向众人一笑,以示宽慰。明眼人看出佚魄的笑容显得甚为吃力僵硬,便知他是强忍伤痛,心中皆是一紧。思过寨众弟子对佚魄甚为敬重,不愿让他心中有太多负累,当下故作真的相信了佚魄的伤势并无大碍,人人都忍着不去询问察看佚魄的伤势。

禹诗见燕高照果然不曾出现,心中吁了一口气。

正当此时,思过寨顶忽然传来了金铁交鸣声,密如骤雨。

禹诗神色一变。

因为他知道在自己的计划中,并无人马自上而下发动攻击。

换而言之,攻击思过寨的除了风宫属众外,此时竟另有一股力量,而且从相斗之声来看,其势也甚为凶猛。

禹诗目光一沉,杀气大炽。

血厄剑近在咫尺,他没有理由再等待下去。

几乎未见他有任何移动,却已奇迹般迫近燕南北。

四条黑色的丝带自四个方向同时标射而出,破空之声与利刃划空无异,足见力道之凌厉,更兼丝带乃柔韧之物,能自寻常兵刃所根本无法企及的角度出击,其攻击力自是惊世骇俗。

与此同时,禹诗双掌疾扬,掌风如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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