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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天下-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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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眉神色微变,有些吃惊地道:“你欲前往龙羊城?”
事实上,让段眉吃惊的并不是牧野栖要去龙羊城,而是牧野栖会将此事说出来。当跟踪牧野栖在这儿出现时,段眉心中已暗暗起疑,她相信这绝不会是巧遇,牧野栖极可能在暗中跟踪她们,而跟踪她们,自然就会前往龙羊城。因为龙羊城正是段眉与阿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也正是在龙羊城,寒掠围剿了她们,夺走了假霸天刀诀。
按理,牧野栖应对自己的去向忌言才是,没想到他却如此坦言说出,这让段眉吃惊不小。
牧野栖点头道:“在下之所以前往龙羊城,是因为在下得知有一个风宫高手正在前往龙羊城的途中,不瞒诸位,在下与此人颇有些过节。”
段眉皱了皱眉,暗淡无光的眼睛转了转,喃喃自语道:“风宫高手?龙羊城?”
忽然道:“任少侠是在邑城探知此事的吗?”
牧野栖道:“那倒不是,不过此人正是由邑城出发的。”
段眉与阿雪的脸色皆微微一变,复而很快恢复正常,但这一幕没有逃过牧野栖的眼睛。
闻佚人道:“无论如何,今日能胜了风宫,可谓全仗几位了。”
段眉淡然道:“风宫是因为老身才对你们客栈下手的,难道你真的不恨我,反倒感激于我吗?”
闻佚人一怔,心中忖道:“此事我不提倒也罢了,你却自己主动提及。”口中道:“风宫为恶江湖,人人得而诛之,与风宫作对的人,当然是值得一交的朋友。”他本是杀手,说言不由衷的话,做违心之事,对于杀手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闻佚人叹了口气,又道:“客栈被毁,几位也不能在此歇息了,而且风宫猖獗惯了,睚眦必报,何况被杀了这么多人?如果诸位信得过在下,不妨随我同去,对于周遭一带,我倒是颇为熟悉。”
段眉声音嘶哑着道:“没想到一个小镇的客栈,竟是藏龙卧虎之地,阁下可是真人不露相啊!”
闻佚人听她语气逼人,心中微有愠怒之意,当下道:“藏点掖点也是平常之事,或许连什么帮主女儿、城主女儿也要改头换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也未可知。”
阿雪的目光飞快地扫了闻佚人一眼,而牧野栖则神情平静,似乎对闻佚人方才所说的话丝毫未加留意。
段眉怪笑一声,道:“既然你有这心意,恭敬不如从命,今夜便要有劳你为老身寻个栖身之地了,免得什么时候身首异处还懵然不知!”
阿雪没有想到段眉竟会答应,不由道:“娘……”
段眉道:“扶着娘,娘的眼睛看不见,可不能一脚踏入什么坑中!”
随即脸朝牧野栖所在的方向,道:“任少侠要去龙羊城,恰好我们母女二人也是赶赴龙羊城,不如同道而行,彼此间也有个照应,任少侠意下如何?”
不等牧野栖回答,她又道:“当然,任少侠剑法如神,自是你照顾我们多些。若是任少侠不想多个累赘,我们倒不敢勉强任少侠。”
牧野栖哈哈一笑,道:“前辈说笑了。”
闻佚人道:“既然如此,三位便随我们去暂歇一夜,明晨一道启程,如何?”
牧野栖与阿雪同时微微点头。
这是一间酿酒的作坊,院子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坛子,远远便可闻到四溢酒香。
一个黑瘦老汉将牧野栖诸人迎进屋内,此时屈小雨与楚清正在里面,屋内点着油灯,门窗也未掩上,一切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屋里忽然多出了二十余人,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屈小雨乍见牧野栖,神色微微一变,未等她开,闻佚人已抢先道:“这位是任少侠,今夜多亏他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屈小雨何等人物,极精于世故,立即察觉闻佚人是在暗示自己不可与牧野栖相认,当下她道:“任少侠真是英雄年少!”
牧野栖谦然道:“过誉了。”
屈小雨镇定自若地指使着她的人,她让六个受了伤的弟兄住进了内室,留有两人照料,又派出四人在酒坛四周护守,最后对剩下的八人仔细叮嘱了一番,原来是让他们前去风笛客栈布置假象,以使风宫白流的人既不易查出杀了宫咫尺等人的是谁,又要设法将可能会接踵而来的风宫后继力量引向小镇外。
惑乱他人视线的事,对于这些杀手来说,可谓是轻车熟路。一个成功的杀手,关键就在于他要能够让局势永远处于敌明我暗的状态下!
屈小雨布置妥当,胸有成竹地道:“纵然风宫后继人马赶来,等他们从我们布下的迷阵中清醒过来,至少也在明日天亮之后,今夜诸位安心歇息便是。”说话间,那黑瘦老汉已抱来了几床被褥,及一些干稻草,歉然道:“今夜大伙儿只能委屈一下了,几张床让受伤的人用了。”
牧野栖先接过一捆稻草,在窗下的一块地方铺好。然后背依着墙坐于其上,道:“只是一宿而已,江湖中人,这点苦根本算不得什么。”
闻佚人将被褥给了阿雪。段眉、屈小雨、楚清四人,屈小雨先用稻草沿着东侧的墙根铺了一段,再将被褥铺在上面,这才对楚清道:“老夫人,你年纪大了,便靠里边睡吧,我们为你挡着风。”
阿雪不由看了楚清一眼,心道:“老板娘怎么称她为老夫人?看她的衣着打扮,应是在客栈中打杂的老妈子才是。”
她的目光扫向楚清时,正好楚清也在望着她,阿雪出于礼节,向楚清微微笑了笑。
楚清的眼中忽然有了异样之色,她对阿雪道:“这位姑娘出落得十分标致,今年多大了?”
阿雪道:“大妈,再过三个月,我就要满十八岁了。”
楚清闪过失望之色,道:“原来是冬天生的,冬天的孩子好,性子温和……”她如每一个老太大那般絮絮叨叨地说着,未了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算起来,我的女儿小青应比你大上半岁吧,小时候,她很顽皮,才二岁时就……”
“阿雪,扶我坐下,我们明天还要赶路。”段眉冷不丁打断楚清的话道。
“是,娘。”阿雪小心扶着段眉,让她在最外边靠墙坐下了。
黑瘦老汉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大块脏兮兮的布,在屋子中央拉开了挂好,牧野栖与闻佚人在西侧,楚清、段眉等人在东侧。临走时,老汉吹熄了屋内的油灯,反手掩门离去,也不知他在何处为自己找了栖身之地。
屋内“咝咝咝咝”响了一阵子后,归于寂静。
时间如流水一般悄然滑过,来历迥异的六个人,此时竟相处一室……
不知过了多久,屈小雨忽然低声道:“老夫人,你怎么了?”
她与楚清相邻而睡,朦胧中忽觉楚清的身子在轻轻颤抖,她不由一惊而醒。
楚清低低“啊”了一声,翻了个身,一时未语。
屈小雨怕惊醒他人,声音压得很低:“老夫人,你……梦魇了?”
楚清的喘息声显得有些粗浊,平息了一阵子,方道:“没事……我又做了恶梦……我梦见我儿子被许多人追杀,他被砍得鲜血淋漓……一转眼,又变成了一片坟场,坟场中央好大一座坟,坟前石碑上刻着我儿的名字:牧野静风……”
楚清的声音哽咽而颤抖了。
屈小雨凝神细听,发觉众人的鼻息皆是均匀细长,当下她低声道:“老夫人且莫担心,定是白天突受惊吓,才做了恶梦,梦是不能当真的。”
楚清叹息一声。
天未大亮,众人已纷纷起身,闻佚人道:“此去龙羊城尚有一段珞程,为避开风宫耳目,闻某这就去备几辆马车。”
闻佚人走后不久,负责扰乱风宫视线以防风宫追踪的八人匆匆返回,其中一人对屈小雨禀报道:“大姐,此去龙羊城途中,要经过思过寨,据说昨日思过寨遭风宫大举进攻,战况惨烈无比,至今无人知晓战果如何。我们是否……绕道而行?”
楚清在风笛客栈住了四年,而此镇与思过寨相去不过百里,对于思过寨之侠名自然略有所闻,听得此言,她神情微变,失声道:“风宫又做出了不义之举?他……他们怎可如此……”
段眉微微冷笑道:“风宫又何尝做过一件好事?”
楚清的身子一震,形容刹那间更显苍老。
屈小雨略一沉吟,道:“诸位与风宫都有过节,而今风宫大军压境,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我们还是绕道而行吧。”
少顷,闻佚人亦返回酒坊,对屈小雨道:“四辆马车已备好,我们是否即刻启程?”
牧野栖见他事无大小,皆要请示屈小雨,不由微感意外。
屈小雨道:“我们现面临风宫、鄂赏花两大强敌,此地绝对不能久留,风宫势力无所不及,要想求得安宁,也许惟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们隐身。”
闻佚人道:“你是说……”下边的话,他未说出。
屈小雨点头道:“我们在那儿隐身了十年,他人要想查出我们的下落,绝不容易,即使找到了,我们倚仗地利,对手也讨不到好处!”
闻佚人颔首道:“其实我们早该回那边了,江湖中事,又岂是我们所能左右得了、改变得了的?”
屈小雨略显不悦之色:“你是在开导我么?”
闻佚人张了张嘴,没有开口,却重重地吁了一口气,脸上显出抑闷之色,良久方道:“我知道你……
必要将客栈称为风笛客栈的原因……“屈小雨冷冷地道:”即刻启程,到双河镇再与任少侠他们分道而行。“言罢,径直走出屋外。
闻佚人苦笑一下,对众人道:“我们这便上路吧。”
为避免过于招摇惹眼,四辆马车没有接踵而行,而是陆陆续续地驰出小镇。第一辆马车上是屈小雨的人,第二辆马车载的是受伤者,第三辆马车上则有楚清、阿雪、段眉、屈小雨四人,闻佚人与牧野栖及另外几人则在最后一辆马车上。“车子驰离小镇后,牧野栖对闻佚人道:”晚辈昨夜未能与前辈相认,尚请恕罪!“
第七章 久别重逢
闻佚人心中猜测被证实,不免有些激动,他惊喜地道:“果然是……你?”
牧野栖微笑着点了点头。
闻佚人与屈小雨当年为了救牧野栖,折损了不少兄弟,而且亦因此与风宫结下了怨仇,可以说,牧野栖对他们的生活影响极深。
自从牧野栖随圣刀卡贡子而去之后,从此再也末见牧野栖在江湖中出现,今日终于与之相遇,闻佚人的百般心绪自是难以言喻。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牧野栖道:“五年光阴,你已长大成人,武功更是突飞猛进了……”
牧野栖并未开口。
闻佚人忽又想到了什么,道:“你可知那位老夫人是谁吗?”
牧野栖点头道:“晚辈已知道,晚辈会择时与她相认。”
闻佚人想到楚清为寻儿子、女儿而含莘菇苦,今日虽未见到他们,但至少已与自己的孙子相见了,不由为她感到高兴。
因为还有种种顾虑,牧野栖与闻佚人也只能含糊模棱地交谈几句,随后车内反而静了下来,只听得车外轮声辘辘。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啪”地一声脆响,鞭击长空之声响过后,马车一震,忽然狂奔!
牧野栖与闻佚人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愕然之色。
马车疾行一里多路,已听得前面有兵刃交击之声。
牧野栖神色微变,单掌在座沿一按,人如轻羽般斜斜穿窗而出,左手反腕一搭,扣在车厢之顶,人已借力倒翻,飘然落在马车之上。
马车仍在疾驰,但牧野栖立于颠簸不已的车顶上,身无倚靠,竟稳如磐石,双脚仿若已在车顶扎了根。
他一眼望见前面的马车也在奔驰,也许是为了照顾楚清,车速比牧野栖脚下的马车略显缓慢。
而更远一点的地方,最前面的两辆马车已经停下,兵刃交击声正是自那边传来的。
牧野栖已知楚清是自己的祖母,见有意外变故,自是放心不下。马车虽是疾驰,他却仍无法等待,一声清啸,人已如箭射出,刹那间已将自身修为发挥至极限。闻佚人由窗口探望,只见牧野栖犹如一支怒矢,疾射向前,竟将马车愈甩愈远!
顷刻间,牧野栖已赶上第三辆马车,他心知也许即将会有一场厮杀,不可过于损耗体力,当下双足一点,人如苍鹰,飞身掠上第三辆马车车顶。
当他踏足车顶的那一瞬间,前面的金铁交鸣声突然完全消失,一切便如梦境般变幻无定。
而牧野栖却已看清了这一变化的原因。
因为前面的两辆马车已支离破碎,车上的人也悉数死亡。
甚至,连拉车的马也已倒在血泊中。
牧野栖看到一个身着黑色衣衫的女子静静地立于遍地尸体之间,她的手中有一把剑,剑未入鞘,在阳光下泛出一点寒芒,慑人心魄!
一地尸体。
一地血腥。
惨烈的一幕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牧野栖逼近,给牧野栖的视觉形成了极大的冲击。
还有血腥之气息!
以及血腥气息所带来的肃杀感觉。
一般女子很少会身着黑衣,所以那女子静立场中,显得格外醒目。
挥赶马车的车夫车技极佳,在离前面破碎的马车尚有五丈远的时候,他才一声吆喝,猛地收缰勒马。
健马长啸,车子再行数丈,在与前面的马车即将相撞的一瞬间,车身顿止!
牧野栖也在同一时刻如白色巨鸟般滑飞而出,落在黑衣女子二丈开外。
近距离目睹那女子第一眼,牧野栖便心头一震。
极美——极冷!
在牧野栖的感觉中,眼前这黑衣女子便是由这两种极富冲击力的印象融合而成的人,一个让人纵是惊鸿一瞥,也永世难忘的女子!
其实,她很年轻,与牧野栖一样年轻,年不过十四五岁,但她的冷让人宁肯相信她已是遍尝世间沧桑的成年人,而不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难道,就是这样一个如此年轻。如此美丽的女子——或者说女孩——在极短的时间内连杀十几人?
纵然她真的有这种可怕的剑法,也不应有如此残忍的手段——在人们的印象中,极美的人,都不应该是杀人的人。
但四周除她之外,再无活人。
牧野栖的目光迅速扫过方圆十丈之内,十丈之内皆只有矮小的灌木,北向更是一条大江,江水滔滔,很是浑浊,看样子上游前些日子定是刚下过大雨。
十丈之内,皆无法隐藏人的行踪。
但牧野栖的目光已投向更远的地方。
半里开外!
半里之外是一个山谷的谷口,这条官道就从谷中穿过。山谷两侧的高山巍然耸立,临近谷口一带却较为平缓,而且林木稀疏,在山谷北侧的山坡上,有一块黑色的巨岩横出半空,仿若一头随时会悍然奔下山坡的巨兽!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巨岩之上,也是一身黑衣,仿若已与山岩溶为一体,如果不是有心,绝难发现他的存在。
此人头戴幔笠,又相距甚远,自然无法看清她的容貌,饶是如此,牧野栖仍隐隐感觉到对方也是个女人,而且与这黑衣少女一样,浑身散发出一股森寒气息。
牧野栖断定那山岩上的女子与眼前的黑衣少女定有着某种关系。
他收回目光,正视黑衣少女,道:“请问姑娘……”
“不必问了,人是我杀的。”黑衣少女打断牧野栖的话道,她的声音极为独特,很脆,但却无法让人感觉到温馨与暖意,就如同玄冰碎裂的声音。
牧野栖一呆,衣袂掠空声响起,几个人影先后落在他的身侧,正是屈小雨等人。
屈小雨与她的那帮弟兄生死与共多年,昨夜一番激战,已折损大半,如今又遭遇飞来横祸,不由激愤满怀,难以自己。
她嘶声道:“你是风宫中人?”
黑衣少女的剑在阳光下泛着森寒之光,她未作答复,而是道:“弃世花已枯萎了吧?”
屈小雨神色一变,脸如凝霜,黑衣少女此言说明她是因九煞门之事而来,但以她的年龄绝不可能是鄂赏花,当下屈小雨沉声道:“鄂赏花是你什么人?”
黑衣少女不答反问道:“指使杀九煞门弟子的人,是不是你?”
屈小雨道:“是又如何?”
“死!”
冷叱声如千年寒冰,闻之令人心寒,“死”字甫出,黑衣少女手中之剑倏然划空而出,如同一抹咒念,直取屈小雨的咽喉。黑衣少女的剑式与寻常剑法迥异,所取角度刁钻。狠辣至极,寒芒一闪间,剑已挟慑人杀机,闪电般迫进。
屈小雨一生经历血战无数,此刻竟也不由心泛寒意,对方狠辣快捷无匹的剑势,竟让她隐隐觉得这一剑自己全然无力回避,惟有等侯寒芒透体。
牧野栖动了!
按理,他应径取黑衣少女,攻其不得不守,如此方可救下屈小雨,但牧野栖凭着对剑法的悟性,直觉纵然自己能给黑衣少女以极大的压迫力,她也不会撤招防守!
她所选择的只会是一往无回,击杀屈小雨,仿佛她对自己的性命已毫不在惜。
所以,牧野栖的剑直接封阻黑衣少女的剑招!
一招甫出,便如行云流水,剑旋光弧,看似从容缓慢,却在极短的一瞬间,掠过了尽可能大的空间。
如此迅如奔雷的一剑,竟能显得飘逸洒脱绝伦,除了牧野栖之外,只怕世间再无几人。
几声轻响,牧野栖与黑衣少女同时后掠。
屈小雨的肩肋处赫然已添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如泉涌,她的脸色立时苍白!
闻佚人这时已经赶到,见状急忙上前,护于她的身前。
阿雪、段眉、楚清三人也下了马车,楚清非江湖中人,目睹一地尸体,只觉心惊胆颤,难以站立。
阿雪低声道:“出手的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子,似乎从未听说过江湖中有这样一号人物,但她剑法却已达出神入化之境。”
段眉淡漠地道:“她不是冲所有人来的。”
言下之意,即使对方的武功再如何可怕,只要不与她发生冲突即可,至于对方与屈小雨诸人之间胜负如何,却是不必计较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自山岩之顶遥遥传来:“断楚,与你交手的是哪位前辈高人?”声音冷寒,仿佛来自幽冥之境。
黑衣少女略一迟疑,道:“他……年不过十五六岁,并非……前辈高人。”
“噢,如此年轻,就可以在你剑下救人?”那女人的声音并不大,场中所有人却听得甚为清晰。
众人心头一凛,忖道:“此人这一番话,说明她似乎连牧野栖的容貌年龄也无法看见,可知她极可能就是自残双目的鄂赏花,而她双目虽废,却能颇为准确地了解场上情景,亦让众人吃惊不小。
闻佚人振声道:“鄂赏花,世人皆以为你是白道前辈高手,没想到你却如此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我等与九煞门的过节,分明是他们理亏,为何你反倒助纣为虐,滥杀无辜?”
那人长笑一声,道:“我鄂赏花击杀你们的人的理由,不是因为你们与九煞门有什么过节,事实上在三日前,我查明真相后,已训斥了我的胞弟,他不肯悔过,我索性废了他的武功,免得他再仗我之势,胡作非为!”
听得此言,屈小雨、闻佚人皆大感意外。
屈小雨忍着伤痛道:“难道除此之外,我等对鄂前辈还有得罪之处?”她听鄂赏花竟废了自己胞弟的武功,可见定是恩怨是非分明之人,今日之所以会下如此重手,也许是自己的人无意中冒犯了对方。她深知自己的人皆非名门正派弟子,这些年来虽修心养性,极少介入江湖仇杀,但偶尔犯下有违江湖道义的事也并非全无可能,故屈小雨立时谨慎了许多,改口称对方为“鄂前辈”。
那人果然是数十年前在武林十大美女高手中名列第四的鄂赏花,只听得她语意森然道:“我出手的原因,与正邪黑白无关,而是因为你们曾经追随司狐的女儿!”
司狐的女儿?
众人一呆,还是闻佚人先反应过来,道:“你是指‘月刀’司狐与‘日剑’蒙悦的女儿蒙敏?”
“不错!与司狐有关的人,都该死!”
语意中怨毒之气让人闻之心惊!话音甫落,鄂赏花已自巨岩上蓦然掠空飞起,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般疾射而至,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鄂赏花已在二丈开外伫立,仿佛她原本已在那儿站立了许久,纹风不动。
她的脸也被幔笠所遮,无法看清她的脸容,她的全身都在代表死亡的黑色中,惟有胸前绣有一朵白色的绢花,更添诡异森然。
她手握一剑,剑在鞘中,剑鞘古朴!
鄂赏花沉声道:“我只杀曾经追随过司狐女儿蒙敏的人,外人大可置身事外,以免招来不必要的杀身之祸!”
段眉轻声怪笑,道:“蒙敏当年与牧野静风比翼双飞,名动天下,可惜纵是如此,老身却无缘结识她。所以,今日之事,我们只得袖手旁观了!”言罢手携阿雪,退到一边。
屈小雨听她言辞刻薄,不由皱了皱眉,却听楚清颤声道:“你说蒙敏是……是牧野静风之妻?”
段眉道:“不错,蒙敏也就是你的儿媳,昨夜,你不是在梦中还念叨着你的儿子牧野静风吗?”
未等楚清开口,鄂赏花已冷声喝道:“蒙敏的婆婆,就得先死!”
身形倏然暴进,如同黑风,代表死亡的黑风,直取楚清。
牧野栖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有想到鄂赏花会对自己的母亲蒙敏怀有如此刻骨铭心的恨意,他无暇细想,立即挥剑而上,只盼能为祖母挡下这致命一击!
牧野栖的剑法已凌驾于一流高手之上,但此刻他所面对的却是数十年前就被列于武林十大美女高手之四的鄂赏花,排名仅在司狐之下,而司狐乃武林七圣之一!
数十年过去了,鄂赏花双目失明,自然早已不是美女,但她的武功却无疑增进了逾倍。
何况,此刻她是先发制人,纵然牧野栖剑法已达通神之境,仍是回天乏力!
金铁交鸣声中,牧野栖的剑与对方悍然相接,立时断了一截,而他的人亦被对方强横至极的剑气生生震飞,只觉胸口一痛,口角溢血,脸色苍白如纸。(小说下载网|。。)
这是牧野栖踏足江湖以来,第一次受伤!
在此之前,牧野栖与“无指剑客”幽求一战,当时幽求伤势未愈,毒性未除,牧野栖本以为稳操胜券,可夺得幽求身上的骨笛。相战之初,牧野栖凭借新习成的“太无剑法”,占尽上风,就在他以为可以全胜对方,夺得骨笛时,本已无计可施的幽求在生死存于一线之际,突然使出一招惊天地、泣鬼神的剑法,立时挫败牧野栖!
牧野栖与幽求交战百余回合,本以为对幽求的“破傲剑法”已甚为熟悉,可以从容封挡,没想到幽求最后使出的一式剑法,非但是牧野栖当时根本没有遭遇到的,而且其威力更是远逾“破傲四式”,猝不及防之下,牧野栖已转胜为败。
饶是如此,牧野栖仍是能从对方剑下全身而退,幽求伤毒未除,自也无法追击。
没想到今日甫与鄂赏花交手,他便已受了伤!
与此同时,牧野栖身侧又有闷哼声响起,随即是人体倒地之声。
牧野栖冷眼一扫,骇然发现闻佚人与楚清同时倒在血泊之中,闻佚人的胸前有个大大的血窟窿,鲜血汩汩流出如泉涌,而楚清侧身倒地,一时无法看清她的伤势如何。
牧野栖又惊又怒,同时更怀满腔悲愤!他怒视着鄂赏花,嘶声道:“对于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人下如此毒手,你愧为上辈高手!”因为心情极为激动,牧野栖甚至没有留意到鄂赏花手中的剑只有半截!
阿雪却留意到了这一点,她暗暗吃惊,显然,鄂赏花的剑不是方才所断,那么她为何不另择一柄好剑,而要用这柄只有半截的断剑呢?
但闻“铮”地一声,鄂赏花已收回断剑,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断楚,蒙敏的婆婆真的不会武。功?”
那黑衣少女缓声道:“她的确不像是有武功的人,刚才师父的剑招虽为对方奋力拦阻,但‘莽花剑法’的剑气却仍透过了封锁,在穿透另外一人的身躯后,直取蒙敏的婆婆,但她却浑如未觉,甚至被无形剑气贯体之后,她也没有表现出习武之人所有的本能反应!”
她的声音平缓而冷漠,似乎并非在谈论着他人的生死,而是言及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鄂赏花忽然长叹一声,喟然道:“我竟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用上了‘莽花剑法’,真没想到牧野静风的母亲竟然不是武林中人!”
说到这儿,她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递向身前,道:“这瓶‘花魂’还称得上是灵药,但愿能救牧野静风母亲一命。我虽欲杀尽与司狐有关的任何人,但却无意杀不会武功的人!”
屈小雨恨恨地道:“谁知你会不会在药中做手脚?”
第八章 自曝身分
鄂赏花的身子微微一震,复而冷声道:“既然你如此说,我也无法让你相信。”手掌突然拢起,再摊开时,瓶子与瓶内的药已齐齐化为粉末,从她的指间落下!
算起来,鄂赏花的年龄应已在五、六旬之间,但看她的双手,却仍甚是纤美,足可见当年她名列“武林四大美女高手”之四,绝非侥幸。
她突然毁去“花魂”的举措,让众人齐齐一惊。
鄂赏花缓声道:“也许,今天击杀不会武功的牧野静风之母,是我一生中惟一后悔要杀的人,但既然你们不愿给我挽回的机会,我只好让自己后悔内疚,让你们恨!从今往后,任何人都可以此事为由,向我鄂赏花寻仇问罪,因为此事的确错在我!”
众人错愕莫名,直觉此人的心思与常人迥异,她可以视人命如草芥,为莫名的理由格杀屈小雨的人,却又为误杀楚清而自咎。
鄂赏花对她的弟子断楚道:“走吧,为师错杀一人,再无心绪继续留于此地!”
“是,师父!”断楚漠然扫视了众人一眼,随着鄂赏花转身离去。
“慢!”一声断喝,牧野栖身形一闪,已挡在鄂赏花、断楚的面前,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有如火般的光芒在闪跃,寒声道:“今日你们错杀的又岂止一人?若是由你们说来便说,说走就走,江湖公道何在?”
“你不是我的对手!”鄂赏花缓声道。
“拔出你的剑,除非你能杀了我,否则休想轻易离开!”牧野栖斩钉截铁地道。
“少侠……少侠……由她去……去吧。”是楚清微弱的声音,牧野栖闻声色变,急忙向楚清那边望去,只见屈小雨已将她上半身扶起,胸前同样是一片血污。而另外几人则试图为闻佚人止血,但无论如何,他伤口处的鲜血仍是源源流出,根本止不住!
牧野栖牵挂祖母的伤势,无奈只好放弃鄂赏花、断楚,奔至楚清身边。眼见楚清已气息奄奄,命如游丝,牧野栖想到自祖父被范书所杀,而父亲又与祖母离别数十年,以及祖母这么多年来遭遇的苦难——虽然牧野栖无法详知,但一切都可想而知——牧野栖心中涌起一股悲怆之情,他再也不顾师父天儒曾再三叮嘱他不可暴露自己的真实身分,泣声道:“祖母……
你怎么样了?“
“祖……母?”楚清惊疑而吃力地重念着这两个字,这种称呼,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陌生了,在她的记忆中,牧野静风永远是一个孩子,虽然她已得知牧野静风已有妻儿,但在潜意识中,楚清并没有真正地接受这个事实。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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