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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天下-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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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纪立于船头,朗声道:“风宫中人听着!速速抛下兵器,方可保全性命,否则必无生路!”

一人在江中破口大骂道:“要让老子放下兵器,痴人说梦!”

庞纪并不动怒,只是淡淡一笑,道:“冥顽不化,死不足惜!”脚下之船仍是全速前进,但见船上的人所持兵器多为长枪,一与水中的风宫弟子接近,立即。几杆长枪齐出,因为对方身置水中,极难闪避,而且他人亦根本无法相助,所以攻击几乎是所向披靡,三艘船只经过的水面,不断漂浮起尸体,江面一片暗红,血腥之气,弥漫于整个江面,平添无数肃杀。

清风楼占尽地利,一向横行肆虐的风宫属众此刻竟成了待宰羔羊,全无反抗之力!

几名武功较高的风宫弟子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毙,遥遥呼应,突然齐齐自水中掠起,在左近的同伴身上或漂浮的木板、尸体上一借力,即向牧野栖疾射而去,几个起落,竟有四人自四个不同方位,几乎不分先后的同时逼近牧野栖,凌空悍然扑下,只求合四人之全力一击,能让牧野栖也付出代价!

牧野栖叹了口气,手中长剑上扬,凌空虚划出一道光弧。

看似不经意之举,却让凌空下击的四人心惊胆寒!

他们突然发现牧野栖在虚空中划过的那一道光弧,看似信手挥就,无章可循,事实上却已饱含天地至理,竟已将他们任何下落的角度完全封死,一剑之下,已超越了空间与时间的寻常范畴,四人尚未与牧野栖真正接实,却已感觉到了来自对方剑身上的巨大压力,一种足以让人心生窒息感的压力!

他们无可避免地开始下落——既然已无法避免,四人再不犹豫,立时将自己的修为发挥至极限,一刀双剑一戟组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兵刃之网,向牧野栖当头罩下,劲气回荡,纵横交错,气势骇人!

牧野栖的剑与对方诸般兵刃倏然相撞。

他的剑极为自然地穿过漫天寒刃劲气,犹如鸟翔鱼落般那样自然流畅,看似没有任何回转顿挫,亦不会应对手招式之变而变,那道剑芒在穿掠回旋,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滞,仿佛天地间惟剩下牧野栖一人一剑,对方的兵器与杀招根本不复存在!

他的剑根本没有任何招式——他的剑只是在舞、在飘,在挥洒着剑的生命与灵性。

目睹牧野栖的剑法,没有人会再怀疑剑是富有灵性的。

四件兵器交织成的光网赫然土崩瓦解。

牧野栖的剑亦轻轻地“吻”过了他们的咽喉!

没有太多的痛苦,惟有一丝凉意,凉意由咽喉迅速扩散至全身……

看似锐不可挡的合力一击,顷刻间便烟消云散,四具尸体重重栽落水中。

白辰一直在船中静立着,这一场厮杀本是因他而起,但此刻的他却最像与这事毫不相干的局外人。

他亦为牧野栖的剑法所深深震撼,甚至,他觉得此等惊世剑法,与牧野静风的“平天剑术”相比,亦毫不逊色。

想到牧野静风,白辰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有什么异乎寻常的地方,当牧野栖以极为洒脱的姿势收剑回鞘时,白辰心中一亮,顿时明白自己异样的感觉是因何而生!

他发觉眼前这位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年轻人,其容貌、神情与牧野静风竟有惊人的神似之处。

“他会不会就是牧野静风一直希望能找到的儿子牧野栖?据说当年江南那一场变故之后,他们父子二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想到江南华埠镇的那一场变故,想到白家在那一场变故中惨遭灭门之祸,白辰的心顿时为无边的痛苦所吞噬,眼前风宫弟子接连被杀,让白辰感受到了一种复仇的快意!

“可惜,现在的我已不能如这位救了我的年轻人一般痛快杀敌!”白辰心中暗自感到惋惜。

清风楼的三艘船只在江面上纵横来回,风宫属众已死亡大半!

剩下之人见大势已去,其中有四五人终于抛下手中兵器,立时被船上飞来的绳索套住,拉上船去,几个负隅顽抗的人不消片刻,就被悉数斩杀。

强弱悬殊之战终于结束,几十具尸体一浮一沉,向下流淌去,邑江江面复归平静。

自始至终,都陵一直将江中情形看在眼里,但他始终没有出手。

是否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出手,也无法挽回这一必败之局呢?

都陵在心中思索着:“庞纪怎会死而复生?与这被他称作‘任兄弟’的人究竟有何关系?听他的语气,应当不是同派的人。”

都陵知道,在目睹牧野栖的剑法武功后,即使没有牧野静风的吩咐,他也会全力查清这位神秘而不凡的年轻人的身分。

“如果此子真的是牧野栖,他为何要与其父作对?”都陵一时间难以弄清头绪。

如果向牧野静风透露白辰的行踪之人就是眼前这位年轻人,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显然是为了引出风宫势力,从而设计将之除去。若是如此,那么此人的计划无疑已极为成功。

眼下,都陵已无法再继续跟踪了。

他只有希望留在城西“春晚楼”那边的三个人会有所收获。

这时,牧野栖的船只与庞纪所驾之船缓缓靠近,庞纪揖手笑道:“任少侠的剑法,实是让庞某大开眼界。”

牧野栖谦让道:“庞楼主过誉了,楼主的清风剑法,早巳享誉武林,在下久仰了。”

庞纪自嘲地笑了笑,随即对白辰道:“这位是否就是叛出风宫的白辰白兄弟?”

白辰知道眼前此人就是在江湖中颇具盛名的清风楼楼主,当下施礼道:“在下正是白辰。”

庞纪赞叹道:“白兄弟不畏风宫横霸,叛出风宫,实是让人佩服。”

白辰心中忖道:“我叛出风宫之事,难道已为天下人所共知?”但想到风宫与十大门派争斗多年,彼此间自是有相互渗透之事,庞纪身为十大名门的主人之一,知晓此事也不足为奇,奇怪的是风宫内部早已传言庞纪已被禹诗所杀,此刻他又怎么会安然无恙地立于自己身前?

只是这番疑惑,是不便明说的。

庞纪转向牧野栖,道:“任少侠如何知道风宫中人将会在此出现?”

白辰心道:“不错,清风楼的人在此出现,也绝不会是凑巧。为何我每次眼看难逃一劫时,总会有人出手相救?”想到这一点,他也觉暗自好笑。

白辰见牧野栖白衣飘飘,倜傥神俊,而庞纪亦是洒脱不凡,充满成熟男人的魅力,惟有自己衣衫褴褛,一身污垢,实不宜与他们并肩而立,当下悄悄后退了一步。

没想到庞纪却伸手揽着他的肩,道:“白兄弟若不嫌弃,不若去清风楼盘桓一些时日,不知意下如何?”

白辰见庞纪丝毫未因自己的落魄怀有讥嘲之心,顿时深为对方的胸襟所折服,但他知道自己已被风宫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自己一旦进入清风楼,必会为清风楼带来无数牵累,于是他笑了笑,道:“在下已武功尽废,怎敢再在江湖中混迹?而且我也已想好了去处,庞楼主的心愿,在下心领了。”

说话间,清风楼弟子己把三条船连系一处,庞纪一边将白辰、牧野栖往自己船上迎,一边道:“白兄弟气宇不凡,他日必成大器,倒是庞某的清风楼,无缘成为白兄弟韬光养晦之地!”

白辰忙道:“楼主说笑了。”

这时,牧野栖插话对白辰道:“在下与白兄弟曾有一面之缘,只是在下眼拙,竟没能识出,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白辰声色平静地道:“任少侠对叫化子也能和声悦色,何来冒犯之说?”

牧野栖道:“也许是天缘巧合,我无意中发觉这一带风宫中人出没,便暗中追踪,才知他们欲对白兄弟有所不利,在下自知修为有限,惟恐一人无法对付风宫属众,恰好知道庞楼主近些日子亦在邑城,便找上了清风楼帮忙。”

庞纪立足船边,远远眺望江的对岸,道:“自从风宫祸乱武林以来,正邪之争,正道屡屡受挫,今日总算略有小胜,虽微不足道,但我却愿它能成为正道反败为胜的开始。”

牧野栖道:“其实风宫白流的势力已至强弩之末!”

庞纪与白辰皆是一惊,白辰不动声色,庞纪却道:“任少侠为何如此说?”

牧野栖缓缓地道:“他们为了一个叛离者如此兴师动众,这么做非但无法证明他们的强大,反而暴露了他们的外强中干。风宫四老之一的寒掠莫名被杀,更说明风宫内部存在着错综复杂的矛盾,一旦契机达成,也许所有暂时被掩盖着的矛盾,将会全面爆发!”

庞纪沉吟不语,若有所思。

这时,三艘船已经靠岸,庞纪道:“风宫受此挫折,必不会善罢甘休,二位也不必在邑城多做逗留。”

白辰心道:“不错,我可不能将性命断送于邑城。”当下道:“在下本欲前去江北,只是……”下边的话尚未说完,庞纪已善解人意地一笑,道:“白兄弟既然无暇去清风楼,我自会将白兄弟送去江北。”

白辰本为没有渡江船资而发愁,听庞纪如此说,也乐得顺水推舟,道:“如此就多谢庞楼主了。”

庞纪道:“白兄弟有事在身,庞某不敢耽搁白兄弟行程。”当即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叫四名兄弟将白兄弟送至江北!”

清风楼众弟子押着风宫的四名属众跳上岸,惟有四名全身湿漉的清风楼弟子留在了其中一艘船上,庞纪向他们四人招呼道:“你们今日凿破风宫逆贼的船只,可是立了大功,送白兄弟过江,就由其他兄弟走一趟吧。”

白辰这才知道是这四人凿破了风宫属众所乘的船只,暗忖四人水性好生了得,竟能在水中潜隐那么久,他们是何时上的船自己竟也没有留意到。

四人中有一人大声道:“今日杀得风宫逆贼心中痛快,竟丝毫不觉得累!”

清风楼弟子中倒有半数人失声笑了,显得兴奋而自豪。

毕竟,武林正道的胜利,已是久违了。

庞纪亦显得神情愉悦,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再辛苦一趟了。”转首又对白辰道:“白兄弟,你这就上船吧。”

白辰跃上那四人所在的船只,道:“有劳四位大哥了。”

那四人个个精瘦,皮肤黝黑,却又显得格外敏捷,其中年纪稍长的那人道:“这位兄弟可要留心点,只怕很快就有大风大浪了。”

白辰心想你们四人水性奇佳,纵是有什么大风大浪,也不足为虑,同时也明白对方之所以坚持由他们送自己过江,定是因为他们看出将有风浪,惟恐他人难以担当重任。

叮嘱过白辰,一人便在船尾摇橹,另外三人中一人站在船头,手持一根长竹篙,剩下两人各持一支木浆,坐于船身两侧。白辰见他们四人如临大敌的架势,心中暗自好笑,忖道:“世间只怕惟有他们四人,会橹、浆、篙齐用了。”

庞纪、牧野栖站在岸上,向白辰遥遥作别,眼见那条船越行越远,方转过身来,拾阶而上。

走到横街时,牧野栖冷眼瞥见路旁有一顶竹笠静卧地上,目光一跳,蓦地想起了什么,神情不由微微一笑,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想到自己曾有所怀疑的那人,现在看来,对方的确是跟踪自己的人了。

思及这一点,他的心中立时跳起两个字眼:阿雪!

当下再也沉不住气,对庞纪道:“庞楼主,在下尚有俗事未了,就先行一步了。”

庞纪见他一直举重若轻,从容不迫,此刻却有紧张之色,心中暗暗惊讶,口中却道:“任少侠请便!”

牧野栖一拱手,道:“后会有期!”言罢,即匆匆向城西方向而去。

行至半途,他听得天空中有“轰轰”雷声响起,一阵劲风自街那边疾卷过来,路两侧的树叶哗哗乱响,一时之间尘埃四起,落叶飘飞,街上行人神情顿显不安,脚步亦不期然加快了。

牧野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清风楼的弟子所言果然不假,江上此刻必已起风浪,却不知白辰能否渡过江去……

心中想着,脚步却丝毫没有停滞,走不多远,天上乌云竟沉沉直压而下,天色仿佛于瞬息暗了不少,街道两侧的屋子此时亦已显得模糊不清了。

不知从何处冒出一只竹篮子,被风卷裹着向这边翻滚而来。

一道亮得眩目的电芒蓦然划破天空。

牧野栖心中莫名一震,竟不顾及惊世骇俗,施展惊人轻功,向城西方向疾掠而去,不过片刻,他已出现在与“春晚楼”相对的那个巷子口!

这时,天地间几乎已是混沌一片,几丈之外的景物,就已模糊不清,仿佛有一种可怕的东西在暗暗酝酿,并随时会降临于世间。

街上几乎已见不到一个行人,所有的门窗都已紧紧关闭,天地间仿佛惟剩牧野栖一人!

本就狭窄阴暗的小巷,此刻更是显得阴沉可怖。

牧野栖踏足其中,顿时感到两侧的屋子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向自己倾压过来。

倏地,他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与他相距数丈远的地方,有一个人静静地站着,倚着墙,一动也不动。

牧野栖的瞳孔慢慢收缩。

就在这时,又一道惊电掠空而过,天地间立时变成一片惨绿色。

借着这一闪即逝的光亮,牧野栖已看清对面的人。

这是一个死人!

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刀,刀已没柄。胸口处犹有鲜血在滴落——显然,此人死去并不久!

牧野栖知道自己的预感被证实了。

他足下一点,身如怒矢,向巷子深处疾射而去!

“轰”地一声,巨雷炸响,天地为之震颤!

第七章 侠者魔心

思过寨内厮杀声与风雨声混作一处,更显凄厉!

贪剑老的惊讶让人闻之心惊!

这时,范离憎也已感觉到自屋顶破开处落至身上的雨,果然是湿热的,而且隐隐有丝淡淡的血腥之气。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了看,却并非红色。

但心中不祥的感觉,却仍是挥之不去!

天师和尚沉声道:“自血厄在世间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是逆天乱世之时。今日有人要血厄再次重现武林,自是会使天怒地怨,天显异象,以示告诫!”

贪剑老哼了一声,状似不以为然,但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向剑簧阁窗外扫视。

窗外风雨肆虐,天地间黯然无光,仿若已坠入黑夜之中。

天师和尚接着道:“我破开剑簧阁屋顶,本是欲借天地间的浩然正气,来平抑血厄的暴戾之气,没想到竟会如此。风雷雨电皆是上天怨忿之气,这样一来,只怕会引发血厄剑更大的凶性——莫非,这就是天意?”

贪剑老冷声道:“和尚莫再喋喋不休,燕老儿人病体衰,今日又是风又是雨,只怕时间久了,他可支撑不了!”

佚魄既牵挂寨中的情况,又为师父担忧,而眼前即将问世的血厄剑更让他无法抽身。一时间,佚魄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万难之境,他的眼神亦一反平时的沉稳,而是充满狂躁不安之色。

天师和尚道:“贪剑老,以你的绝贪之心,这些年来,定早已对血厄剑唾涎已久,但你猜知以我师父之绝世智谋,设下的剑簧阁与剑坟,必定是满布机括,玄机莫测,再加上你们四人相互猜忌防备,所以剑坟一直完好无损。其实,你们万万没有想到我师根本没有在剑簧阁与剑坟内设下任何机括,这座剑坟,无论外形还是内部结构,都与寻常坟墓绝无不同。”无论是贪剑老还是佚魄、范离憎,听得此言,无不愕然失色。

贪剑老脸色煞白,痛悔不已地道:“此言……当真?”

天师和尚道:“以我师之超凡智谋,必有过人之计,他设下的‘无杀之局’,却比有万般杀机之局更能让人望而却步。若一定说他老人家设下了机括,那么这种机括的关键就是人性,人性中的多疑与自私是促使此‘无杀之局’完美无缺的原因所在!”

贪剑老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随即神色一变,阴恻恻地道:“悟空老儿竟然以计欺骗我等数十年……但他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我终还是能取到血厄剑!”

言罢直视天师和尚,道:“时间不多了,你还是速速取剑吧。”

天师和尚低声道:“师父算无遗漏,他老人家有没有算到有一天血厄剑被他人取出,又当如何?”

声音虽轻,但此时他的一举一动,贪剑老皆是倍加留心,这句话也没有逃过贪剑老的耳朵,听得此言,贪剑老神色一变。

范离憎心道:“天师和尚一向对其师敬如神明,而今这贪剑老对他亦是极为忌惮,这位名为悟空的老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若是天师和尚所言不假,那么悟空设下的‘无杀之局’倒的确是别出心裁。”

天师和尚再也不理会贪剑老,走至坟前,右手一探怀,已有三颗佛珠在手,他沉声道:“血厄凶戾之气太盛,乍一破坟问世更是如此,诸位要多加小心了!”

言罢,手中三颗佛珠蓦然暴射。

佛珠各取一个方位,与石坟剧烈碰撞,一撞之下,竟声如惊雷!

三颗佛珠立时粉碎!

石坟本已裂隙网布,受此一击,立时轰然爆裂,碎石飞溅,力道惊人,四侧木壁当场被击出无数破洞,风雨疾贯而入,扑面卷扫!

但四人对此已全不在意,目光齐齐聚于剑坟上!

但见碎石崩飞处一道豪光冲天而起,光芒竟是殷红如血,触目惊心,光芒所及之处,飘洒的乱雨立时被激荡开去,化为水雾,弥漫于血红异芒四周,那情形既绚丽又充满了诡异。

范离憎与佚魄的心皆是怦怦直跳,贪剑老神情更为古怪,在他脸上竟不见惊喜与兴奋,反而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剑簧阁再也无法遮风挡雨。

不知为何,四人立于风雨之中,一时间竟无声无息。

这时,剑坟内血红色的光芒消失了,贪剑老再也按耐不住,抢步上前,就要取剑,却见剑坟中一道红光划空而出。

范离憎与佚魄在那一刻呼吸完全停滞,他们所能看清的虽只是一道红色光芒,但直觉告诉他们,这定是横空出世的血厄剑!

贪剑老惊骇之下,不知所措。

天师和尚右手骈指如剑,在左手中指疾划而过,立时有鲜血流出,他没有丝毫停滞,内力疾贯左手中指,一道血箭立时标射而出,直取空中那道红芒!

那道红芒与天师和尚的血箭接实,一声铮鸣,竟犹如狂龙怒啸。但红光周遭的光晕随即消失了,一件形状奇异的奇门兵器赫然在目!

天师和尚跃身而起,伸手一抄,已将血厄剑接住,高擎头顶,神色肃穆至极。

剑簧阁四周突然响起了长剑震鸣之声,此起彼伏,相互呼应,其声甚是清朗淳正!

莫非,是六柄佛门彗剑感应到了血厄剑的问世?

但见天师和尚手中的血厄剑通体暗红,剑身极宽,竟不如寻常之剑那般平展,而是卷曲如破开的竹节,更异乎寻常的是此剑并没有剑鞘,剑身末端并不光滑,而是凹凸不平。天师和尚右手成掌,正好插入卷曲剑身的阴面,剑与右掌竟吻合得天衣无缝!

剑已不再是握于手中,而是与右臂连成了一体。

天师和尚所言果然不假,血厄剑绝非普通意义上的剑,它已不具有“剑形”,惟有“剑神”存在!

但此剑之剑神,却绝对是至邪至恶的!那诡异的暗红色,便如凝固的鲜血,让人一见之下,立时心生不祥之感。

范离憎目睹此剑,脸上忽然有了极为惊讶的表情。

他的瞳孔渐渐收缩,极为专注地注视着天师和尚手中的血厄剑,似已物我两忘!

佚魄心知此剑极为邪异,担心师弟有何不适,急忙道:“师弟……”

范离憎一震,看了看佚魄,奇怪地道:“为何此剑剑身竟有如人之脉络一般的纹路?”

佚魄一怔,道:“剑身有纹路么?”定神再看,却见血厄剑虽然诡异奇特,但剑身却是暗红一片,哪有什么纹路?脸上不由有了担忧之色,道:“师弟,你…

…看走眼了吧?“

范离憎肯定地道:“不,我没有看错,那些纹路与人身上的脉络极为相似,自尾端向剑尖延伸,由粗变细……”

天师和尚神色大变,惊愕欲绝地望着范离憎,纵使范离憎的脸上突然长出了两只鼻子,他也不会如此吃惊。

半晌,他方有些艰难地道:“重师,你所说可是真的?”

范离憎见无论天师和尚,还是佚魄、贪剑老,听得自己的话后,都是一脸惊愕,似乎自己所说的极不可思议,这让他亦不由现出一脸茫然之色,道:“难道你们没有看出这一点么?那些纹路,分明就在剑身上啊!”

天师和尚的脸上忽然有了极为古怪的笑意,没有人能读懂他的笑意中所蕴含的是喜还是惊,抑或是无奈。

他喃喃道:“重华不现,天怒地怨……莫非真是天机莫测,造化弄人?”

一道惊电划空而过!

贪剑老心神一震,喝道:“休得故弄玄虚,和尚,你速将血厄剑放置地上,否则燕老儿的性命不保!”

天师和尚看了他一眼,声音出奇地平缓:“方才我以禅心催血暂时抑制血厄凶性,但时辰绝不会太久,你要好自为之。”

言罢,竟依言取下血厄剑,轻轻置于地上。

剑簧阁外,佛门彗剑的震鸣声更响,竟能穿透风雨之声,清晰入耳!

剑簧阁内地面已有积水,正当天师和尚将血厄剑放下时,剑身四周一尺之内的雨水立时消失,任凭周遭雨水如何流淌,也无法侵入它一尺之内。

好霸道的剑!

贪剑老的眼中有了贪婪之色,射出如饿狼般惨绿色的光芒,如同两团邪恶的火焰。

天下奇兵即将入手,以贪剑老绝贪之心,此刻心中已惟剩兴奋与狂喜。

他的喉底发出如兽般的低叫声,向血厄剑疾抓而去。

就在他的手将与血厄剑相触的那一刹间,整个身躯突然僵住了。

脸上的表情也有了极为短暂的僵硬,随即他的脸上五官突然完全扭曲变形,因痛苦而变形,他的双目瞪得极大极圆,脸部肌肉颤动着,五官全然挪了位,贪剑老那张本就十分丑陋的脸形此时更是显得森然可怖!

他的眼中掠过绝望、愤怒之色,双手伸向空中,似乎试图抓住什么,但他终是不可避免地重重倒地,砸得雨水四溅。

他死了!!

他的肤色赫然变得与毒发身亡的愚剑老一模一样!

莫非,他与愚剑老是被同一种毒所杀?

换而言之,他们应该是被同一个人所杀。

但贪剑老是在众目睽暌之下毒发身亡的,这未免太过离奇,一时间,佚魄、范离憎与天师和尚皆惊愕当场。正自三人怔神间,一个人影倏然由隔墙中疾闪而出,向地上的血厄剑扑去!

佚魄离隔墙最近,人影初现时,他立即警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来者定是痴剑老!

根本没有任何考虑,佚魄微一拧身,剑已脱鞘而出,立施杀着,向突然出现的人影截击过去!

他的剑法极快,迅如奔雷,不愧为燕高照的大弟子,无论对方的武功如何高明,也绝对不能对他的攻击置之不理。

孰料佚魄出剑快,收剑更快,剑光甫闪,口中已“啊”地一声惊呼,强拧身躯,生生将势在必得的一剑收而不发,失声道:“师父……”

突然出现的人正是燕高照!

佚魄怔神之际,燕高照已自他身边闪过,伸手一抄,血厄剑已落入他的手中。

从佚魄出手到燕高照得到血厄剑,仅在电闪石火之间,如此惊变,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佚魄由惊而喜,欣然道:“师父,痴剑老他……

被师父制住?吗?“

燕高照道:“不错,他已被我制住。”

佚魄大喜过望,道:“师父既已安然无恙,那请师父主持大局,击退强敌!”他相信只要师父无恙,思过寨就必能泰然不动!

范离憎却隐隐觉得燕高照似乎有异乎寻常之处,只是佚魄惊喜之下,不曾察觉罢了。

果然,只听得燕高照道:“不必了,因为攻打思过寨的人,是我约来的。”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但在佚魄听来,那不啻是晴天霹雳!他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怔怔地望着燕高照,眼中满是惊疑与不信。

半晌,他方道:“不可能,绝不可能!师父,你一定是在骗我。”这也难怪,试问世间又有谁傻到通知别人进攻自己花费了数十年心血辛苦建立起来的基业?

燕高照将血厄剑平放于右臂,目光仔细地端详着,神情激动莫名——甚至,有隐隐的疯狂。

他没有正视佚魄,冷冷地道:“我没有骗你,正因为有我暗中相助,进攻思过寨的人才能进展顺利,事半功倍,如果不出意外,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将可以完全占据整个寨子,那时列于十大名门之一的思过寨,亦将永远在江湖中除名!”

佚魄终于明白事情极不寻常,心中困惑抑闷至极,他道:“师父,莫非,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这么说的?你绝不会让费尽了数十年心血营建起来的思过寨毁于一旦,对不对?”

燕高照道:“错!除了悟空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凌驾于我之上,更不可能控制我,今日我所做的一切,全是我早就想做的事,只是我忍了数十年而已!”

天师和尚亦不曾料到出现如此局面,他低念佛号,对着燕高照道:“原来,你根本不曾为四剑老所挟制!”

燕高照脸上有了得意的笑意:“恰恰相反,他们四剑老已完全被我所控制,我之所以布下种种假象,只是为了让你取出血厄剑而已。我知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方法可以让你取剑!”

不错,若非是贪剑老以燕高照的性命相威胁,天师和尚绝不可能答应取出血厄剑,看来燕高照施行的苦肉计,颇为成功!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也正是佚魄所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他不愿面对这样的现实,不愿看到一向被自己敬若神明的师父,突然变为了诡诈之人。

范离憎这时道:“我一直奇怪恶剑老怎么能易容成你的模样,即使他有极为高明的易容术,而且也成功地挟制了你,但在这剑簧阁内,他又能找到什么东西以作易容之用?我虽心存疑虑,但却万万没有想到此事的始作蛹者是你!众人发现死者不是真正的你,而是恶剑老的原因,是因为你们的耳伤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按理这是一个不应有的疏忽,现在我已明白,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疏忽,极可能是因为一个人不可能直接看到自己的容貌,要将恶剑老易容成你的模样,就必须照镜子。也许是因为心慌意乱,你忽视了一点:镜中照出来的人是反的,耳伤也是如此。于是,最终为我们所见到的易容后的恶剑老,是伤在右耳。”

燕高照末置可否,但从他的神情可知范离憎所推测的不无道理。

范离憎继续道:“恶剑老死后,所有的人都在思索是谁下的毒,此人又怎么能在重重防备之下,对他施下毒手?嫌疑最大的当然是我,因为是我带回‘蓝凤神水’后,恶剑老方毒发身亡,而后自苗疆赶来的扈禁更证明我的‘蓝凤神水’是假的,若非最终众人发现毒发而亡的并非是你,只怕我已难逃一劫。恶剑老死后,紧接着是愚剑老,如今又轮到了贪剑老,三人都是突然毒发身亡,死因奇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其实他们三人所中的毒,早已在他们体内埋下,而且三人所中的是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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