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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天下-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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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飞飞百感交集。
她正待上前扶起白辰,却见白辰双手撑地,竟试图站起来,巨大的伤痛使他双臂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身上的鲜血亦不断滴落。
叶飞飞止住了脚步。
牧野静风双目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望着白辰。
笛风轩外已聚集了不下百名风宫属众,此刻,每一个人都屏息静气,所有的目光全聚于白辰身上,场上落针可闻。
白辰的双手深深插入了土中,他的心中有一个不屈的声音在鞭策着他:我一定要站起来,一定要在我的敌人面前站起来!
他的右脚慢慢向前收起,动作缓慢得让人感觉到时间业已停滞……
看似简单至极的动作,白辰要做到却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当白辰想将左脚曲起时,一阵晕眩之感突然向他袭来,他眼前一黑,几欲向前倒去。
潜意识中,一股冥冥不可知的力量使白辰奇迹般地支撑下来,他的身子向前略略一倾,很快又恢复了平衡!
在百余双目光的注视下,白辰慢慢地、慢慢地直起了他的腰。
几乎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给他带来刻骨铭心的锥心之痛,他几近于在地狱中备受酷刑!
他的五官已扭曲得不成人形!
“嗬!”
一声如闷雷般的嘶叫,白辰赫然已奇迹般地立于众目葵葵之下。
他的嘶叫声并不响,但在风宫属众听来,却别有一种惊人的力量,不少人听得此声,竟心生凛然之意。
牧野静风的神色越发凝重,犹如严霜笼罩。
叶飞飞亦惊亦喜亦怜地望着白辰,热泪滚滚而下。
白辰艰难地转过身来,面对叶飞飞,深深躬身施了一礼,又面向牧野静风道:“如我白辰能存于世间,将来定会回报于你!”随后又艰难地反转身来,摇摇晃晃迈步前行,如同一个醉汉。

对于白辰蹒跚的步伐,风宫属众已是司空见惯,因为他常常醉酒,惟有今日,众人突然发现如此蹒跚的步伐,竟也有一股异样的气势。
白辰似乎根本无视周遭剑拔弩张的风官属众——没有人能够读懂他的眼神。
白辰心中默默地道:“终有一日,你们会知道,今日不杀我,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牧野静风长吁了一口气,沉声道:“我已决定饶他性命,风宫弟子谁也不许拦阻他!”
众人闻令而动,无声无息地为白辰闪开一条通道。白辰所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
望着他的背影,叶飞飞低声对牧野静风道:“穆大哥,五年前是我与他一同进入风宫,现在,我想送他出风宫。”
牧野静风沉吟了片刻,柔声道:“你的话,我当然愿意答应,需不需派人护送你?”
叶飞飞摇头道:“在风宫之内,有谁敢对宫主夫人不敬?”
牧野静风颇有深意地笑了笑,道:“其实我与白辰本无仇恨,如果他不背叛我,我一定会善待他……”
叶飞飞苦涩一笑,道:“你不必说了。”言罢,对随她同来的侍女吩咐了几句,便追随白辰而去。
牧野静风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风宫死士低声道:“宫主,要不要跟踪他们?”
牧野静风冷哼一声,淡然道:“如果连一个武功被废的年轻人也让风宫如此提心吊胆,未免太可笑了!”
那人心中一凛,惶然道:“属下愚钝!”
白辰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而是低声道:“是叶姑姑吗?”
“你……已经很久没有称我为姑姑了。”追上他的叶飞飞道:“但我现在明白这五年来,你为什么要改口称我为宫主夫人了,你是想让众人以为你也很平庸,也会趋炎附势,对不对?”

白辰没有说话。
有时,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叶飞飞靠近白辰,柔声道:“让我扶你吧。”
白辰刚要开口,却觉喉头一甜,“哇”地一声,狂喷出一口热血,他的身子一晃,几欲摔倒。
叶飞飞心中一沉,忙扶住他,但觉着手处一片粘湿,心情立时惶然不安。
正当此时,叶飞飞身边的一名侍女小草急奔而至,气喘吁吁。叶飞飞一向厚待小草,闲时还传她武功,故小草对叶飞飞一向甚为尊敬,她的手上拎着一个包裹,见了叶飞飞,立即递上,道:“夫人,银两、金创药全在里面……”

叶飞飞却没有接下,而是道:“小草,我要你陪伴白辰一些日子,直到他伤愈,你再返回风宫,宫主那边,我自会与他说明。
在叶飞飞的心目中,牧野静风虽然性情大变,但待她还算有情有义,相信牧野静风绝不会为一些小事而责怪她。
小草一怔,未及开口,白辰已抢先道:“不……
必了,多一人……反而多一份……累赘……“
叶飞飞见他气息虚弱,怕他因说话而损耗内息,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让小草取出金创药,替白辰敷于伤口上,白辰但觉敷药之后,伤口清凉,心知这是上等金创药,精神亦略略一振。过度的失血使白辰神智恍惚,双腿只知机械性地向前迈动,竭立支撑着不倒。

到后来,他的思绪几乎已成了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他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道:“来者可是宫主夫人?”
白辰心道:“是到了行宫出口处的‘迎风门’了吗?”他想看个究竟,但双眼虽然睁着,却无一物映入眼中,他所感觉到的只有漆黑一片。
似乎叶飞飞又说了些什么,但白辰耳中渐渐有轰鸣声,而且越来越响,他根本不能听清叶飞飞所说的话。
又跌跌撞撞走了一阵子,白辰猛地一个踉跄,虽被叶飞飞及时扶住,但他的伤口却已被扯动,奇痛如万箭穿心。
白辰低低“啊”了一声,神情反而清醒了不少,他低声道:“走出……风宫……了吗?”
叶飞飞的声音道:“离风宫已有一里之遥……”
话音未落,白辰全身一软,径直向前倒去。
他能够支撑着走出风宫,凭借的是铁一般的意志,如今,他已耗尽了全部心力。

第六章 侠寨风云
乍闻燕高照死讯,范离憎心中之惊愕可想而知。
此刻,已不容他有任何考虑机会,他必须如其他弟子一样,在第一时间赶到思空苑!
一路上,但见思过寨已灯火通明,众弟子皆是行色匆匆,一部分向思过寨而去,另一部分则赶赴寨边严加守护,谁都知道,一寨之主突然毒发身亡,极可能是敌人发动攻击的先兆。

范离憎一边向顶峰思空苑掠去,一边暗自思忖:“毒死燕老侠的人会是谁?按理无论是风宫还是水族,在没有得到‘血厄’的秘密时,他们是绝对不会对他施下毒手的,难道,除风宫、水族之外,思过寨中还存在着另一股力量?如果有,他们毒害燕老侠是否也是为了‘
血厄’?”
一时间千头万绪,如何理得清楚?
当他赶至思空苑门口时,里面已聚有不少寨内属众,范离憎不及多想,径入苑中,立即有人迎上前来,道:“八公子,寨主仙骸已移至封尘殿!”
范离憎应了一声,心中却暗自焦虑,因为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前去封尘殿。
惶急中,范离憎随口道:“大师兄他们是否已到?”
那人点了点头,道:“大公子、三公子皆已在封尘殿。”
正说话间,苑门外忽然传来一男子号啕大哭之声,随即一个高大壮实的少年疾冲而入,边跑边哭叫道:“是谁害死了我爹?你们全是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爹,他们害死你之后,就要杀我了!”

范离憎立知此少年定是燕高照的独子燕南北,燕南北比戈无害还要小上一岁,在十三弟子中排名第十。
燕高照年近六旬方得此子,自是对其宠爱有加,除了全力传授爱儿武功之外,更以奇门神药为其催发功力,一心只盼燕南北早成大器。
不料,祸福无常,燕南北在十岁那年,竟因无法承受药力,变得痴愚不堪,燕夫人悲痛之下,郁郁而逝。
从此,燕南北再也无法习练燕高照的武功,但自那一场变故之后,燕南北身材迅速变得高大强壮,且有惊人神力。
自燕高照重病后,他门下弟子便设法将燕南北与其父分开,以免痴痴呆呆的燕南北在燕高照身边胡言乱语,胡作非为,因而加重燕高照的病情。
今夜燕高照突然亡故,燕南北身为人子,众人自然不能瞒着他。
范离憎身侧的人见燕南北径直疾闯而入,惟恐他惹出祸端,忙上前拦住他,小心翼翼地道:“师弟,师父他在封尘殿……”
话未说完,燕南北已大步迈进,猛力推出,惊叫声中,两名思过寨属下已被推得倒跌而出。
燕南北嘶声道:“你们也不是好人!”他那黑少白多的目光落在了范离憎身上,忽然大声道:“戈无害,你夜里偷偷跑到五嫂的房内,也不是好人!”
乍闻此言,范离憎大吃一惊,一时回不过神来。
他不是真正的戈无害,自然不会恼羞成怒,但他知道,世间说话最可信的人,要么是孩童,要么是傻瓜,因为无论是孩童还是傻瓜,他们都没有学会撒谎的本事。
那么,戈无害与“五嫂”之间,岂非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范离憎知道燕高照的五弟子名为曾子,娶有一妻,但婚后第三个月,曾子在正盟与风宫的一次拼杀中,就已不幸战死,曾子之妻在家中已寡居半年多,难道寂寞之下,她已有负曾子,与戈无害有了苟且之事?

若是如此,戈无害岂非太过风流成性?身边既有杜绣然、穆小青,又与曾子之妻有染?
惊愕莫名间,范离憎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看着燕南北大步向东侧而去。
忽听得身后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道:“戈师弟真是好涵养,竟然平静如此!”
不需回头,范离憎已知来者是燕高照第二弟子侠异。
范离憎略略沉默,随即淡然道:“我问心无愧,又何必与一个不谙世事的人生气动怒?”
转过身去,身后果然是侠异,与侠异并肩而立的还有一少年,身子显得甚为单薄,仿佛被风一吹,他就会乘风而去。
燕高照的十三弟子中,比戈无害更年少的惟有燕南北、十一弟子卓阳、十二弟子郑火、十三弟子弘月,其中十三弟子弘月年仅九岁,与此少年年岁不符,却不知此子是卓阳,还是郑火。

侠异嘿嘿一笑,道:“无害,你自苗疆回来后,性情可真是改变了不少!”
范离憎心中一动,暗忖道:“都说燕高照十三弟子个个傲然,我若是处处忍让,反倒会让他们起疑!”
当下冷哼一声,道:“师父遇害,二师兄倒有兴致说不咸不淡的话!”冷笑一声,再不多言,径直沿着燕南北消失的方向走去,无形中,燕南北的出现解除了他的窘迫,使他可以从容步入“封尘殿”。

燕南北、佚魄、文规、穆小青已在封尘殿内,穆小青双目红肿,脸上犹有泪痕,而佚魄、文规亦是神色悲痛,殿内气氛沉闷至极,至于燕南北则跪于地上,嘶声痛哭,嗓子早已哑了。

大殿北向,已安置了一张平台,平台上静静躺着已撒手而去的燕高照。
几名思过寨属众默默地忙碌着,插香焚纸、挂帷幕、剪纸……指点着这一切的人正是莫半邪。
当范离憎进入封尘殿时,莫半邪似乎沉浸在悲痛之中,根本没有留意到他,倒是佚魄、文规、穆小青三人齐齐看了他一眼,眼神显得有些异样。
范离憎走至平台前,缓缓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响头,这才起身立于一旁,心中黯然忖道:“正盟十大门派掌门人,今日又损其一,如今惟剩下痴愚禅师与华山游老侠了!”

侠异与那少年随之进殿,行礼之后,也肃立一侧。
不过片刻,燕高照十三弟子中,除五弟子曾子已作故,四弟子池上楼前几天代师前往少林,与诸派共商大计外,其余十一名弟子皆已赶至。
同在大殿内出现的还有佚魄、文规、池上楼、曾子四人之妻,而侠异虽是二师兄,却没有成家。四人之妻的身份与十一弟子不同,便在下首站立,遥遥向燕高照行?九叩之礼。

莫半邪将殿内布置成一个简易灵堂后,正待退出,却听得佚魄道:“麻叔,你也不是外人,不妨对我们做晚辈的指点指点。”
莫半邪黯然道:“寨主待我思重如山,我留在寨主身边,却未能为寨主挡住他人暗手,又有何颜面留在这儿?”
几人劝了几句,莫半邪终于应允留下。
佚魄轻咳一声,众人立时静了下来,连燕南北也止住了哭声,独自一人蹲在一个角落中,不声不响。
佚魄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师父自四十年前开山建寨,以侠为本,励精图治,开创思过寨局面,更使思过寨位列十大名门,侠名远扬。师父待我等弟子及寨内兄弟,犹同亲子…

…”说到这儿,他的眼中闪过了痛苦之色:“孰料人心叵测,竟有鄙劣之徒趁师父重病之际,暗下毒手,我等弟子虽无德无能,亦不敢不报此仇,以慰师父在天之灵!”

文规插话道:“师父毒发之时,我与九师妹在师父身边,当时毒势发作极快……我们没能止住师父体内毒素的蔓延……”。佚魄沉声道:“我已仔细察看过,师父的确是中毒而亡,但他身上没有新的伤口,由此可见,师父是中了食物或药物中的毒,但师父重病之后,已极少进食,显然易见,毒极可能就是下在药中!”

所有的目光立时全都集中于范离憎身上!
佚魄继续道:“药的确是八师弟寻来的,但正因为如此,我认为最不可能在药中下毒的人,就是八师弟,因为没有人会做如此昭然明了之事!”
侠异缓缓地道:“如果毒真的是下在药中,那么有机会接触此药的人,又有几个?”顿了一顿,又自问自答道:“有大师兄、三师弟、六师妹、八师弟、九师妹,以及麻叔,当然,还有我。麻叔在场时,屋内共有五人在师父身边,当然没有机会。”

话说到这儿,他便停住了,言下之意是说除“麻叔”外,其他几人皆有下毒的机会。
文规道:“我们师兄弟间虽有不和,但想必还不至于有人卑鄙到会对思师施以毒手,也许此事是外人所为!”
佚魄摇头道:“绝无可能!师父病后的饮食起居一向由我们师兄弟亲手照料,从不假他人之手,若说有人潜入思空苑,并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在药中下毒,那么思过寨也枉为十大名门之一了!”

舞阳横扫范离憎一眼,沉声道:“师父是中毒而亡已无庸置疑,其毒要么是药中本就有的,要么是有人暗中加入。八师弟,你能担保自苗疆取回来的药,绝无问题吗?”

范离憎心知此时已不能不将戏一直演下去,于是他道:“绝无问题!”
舞阳的唇间浮现了一丝冷笑,道:“很好!其实无论药中有没有毒,如今已无从查证,但,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八师弟在说谎!”
刹那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齐齐向范离憎射来。
震愕之下,范离憎仍是敏锐地捕捉到一点:恰恰是最应该吃惊的莫半邪神色却平静如旧!
范离憎的心中飞速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莫半邪出卖了我?
他的神情却依旧平静:“七师兄可莫血口喷人!”
舞阳古怪一笑,道:“因为你根本不曾从苗疆求来‘蓝凤神水’!”
范离憎的心倏然一沉!
白辰终于醒了过来。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堂皇富丽至极的卧室中,梨木椅、红木床,墙上挂了两幅山水画,淡雅飘逸,白辰出身临安白家,锦衣丰食,一眼就看出两幅画出自名家之手。

最为显眼的是窗下摆放着的一尊象牙雕成的仕女,雕工精绝,衣裙合体,佩带飘飞,鬓发根根入绺,发梢参差轻动,栩栩如生。
白辰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宽大而舒适的床上,帷幕半垂,床上挂着一把剑,但白辰一眼就看出这一柄剑绝非武林中人所用,而是供人玩赏的佩剑,所以剑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

白辰静躺片刻,终于清醒过来,记起在风宫发生的一幕幕。
他心中顿生疑云:自己怎会身置此地?
白辰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不再如先前那般剧痛,他试了试,竟让他支起了上半身——
他的上身赤裸着,身上的血迹荡然无存,几处伤口早已包扎妥当,伤口处有些清凉之感。
白辰立即想到了叶飞飞,四顾无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叶姑姑……”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人,白辰望去,却是叶飞飞身边的侍女小草。
白辰一怔,不由问道:“此地难道……难道是在风宫之中?”
风宫无天行宫结构恢宏,白辰虽身在风官,但对风宫内的寝宫居室并不熟知,见到小草,他顿时怀疑会不会是叶飞飞见他晕倒,又将他带回了风官?
小草摇头道:“这是贾大人府内。”
白辰略略一愣,随即道:“是驻守歧州的贾大人吗?”
小草点了点头。
风宫势力日盛,连地方官府也有不少已暗中归附风宫,成为风宫座上贵宾,歧州驻守贾政就是其中之一。
白辰不由皱了皱眉头。
小草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道:“夫人知道你不愿留在风宫,也不愿留在与风宫有任何瓜葛的地方,但你伤势太重,夫人只好将你先安置在这儿,夫人说只要你能走动,就可离开此地了。”

白辰心知这也是叶飞飞一番好意,当下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她……回风宫了?”
小草道:“是,夫人还说……说……”她支吾着一时不肯说下去。
白辰将上半身又慢慢缩回被中,道:“夫人说什么?”
“她说……若不是已有身孕,也许,她会亲自将你护送去一个地方。”
白辰心中一怔,暗道:“叶姑姑有了身孕吗?”
口中却道:“她想将我送去什么地方?”
小草微微一笑,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要等你伤好了,能赶路后再说不迟。”
白辰心道:“我已无亲无故,又有何处可去?不过这终是叶姑姑一番好心。”他在被中略略动了动四肢,发现已无大碍,便道:“今日我就可以离开此地了。”
小草惊喜地道:“真的?”立即意识到什么,忙又道:“我……不是怕侍候你,而是因为我想见夫人。”
白辰宽容地笑了笑,道:“我已说过,多一人反倒多一份累赘。”他见小草双目微红,显得甚为疲倦,不由感激地道:“当然,对你的照料,我仍是感激不尽。”
小草笑了。
白辰忽然发现她笑起来的模样十分可爱——十分美丽!
——很纯,很真,不谙世事的美丽。
小草道:“那天夜里,你真的很勇敢,我虽然不明白你为何要与宫主作对,但夫人能如此待你,你……
一定是个好人。“
白辰被她认真的神情逗乐了,却正色道:“我离开这儿后,你一定要返回风宫!”
小草道:“但夫人吩咐过,要我将你送到一个叫和尚镇的地方,才准返回风宫。”
白辰略一思忖,道:“也好,我们即刻启程!”
小草便为白辰捧来一身干净的衣衫,贾府内的穿着自是与江湖人物不同,白辰换上之后,立显英俊洒脱,气度不凡。他本是武林世家子弟,这一袭贵公子的服饰穿于他身上,甚是得体,小草见了,不由轻笑一声,道:“公子,我们这便上路吧!”

第七章 前程渺芒
白辰虽知前途渺茫,武功被废后要报家门血仇更是困难重重,但见小草如此神情,心情亦不由得略略释然。
小草提起床头的一个包裹,道:“我们先向贾大人告辞再启程,如何?”
白辰道:“也好,毕竟承他照顾。”
话音未落,便听得门外响起爽朗笑声:“二位为何急着离去?小兄弟的伤尚未痊愈,可不宜奔波劳累!”
说话间,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便服的中年人立于门前,面孔白皙,颇具富贵之气,一望可知是为官为宦者。
小草轻声对白辰道:“这位就是贾大人。”
白辰忙深施一礼,道:“多谢贾大人收留之恩,在下伤势已无大碍,不敢再扰府上清静。”
贾政哈哈一笑,道:“小兄弟谈吐文雅,实是难得,可惜小兄弟不肯多盘桓几日。”一顿,又道:“小兄弟欲往何处?贾某马房尚有几匹劣马。”
小草看了白辰一眼,意思是说你伤势未愈,不宜骑马。
不料白辰却道:“多谢贾大人。”
小草略觉奇怪,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一路上,马蹄声“得得”,白辰似乎从未受过伤,还不断催促小草,两人很快已在歧州府的数里开外。
小草已是香汗淋漓,喘息道:“白……公子,你有伤在身,不宜……不宜妄动!”
“吁”地一声,白辰忽然猛地勒马而止,翻身下马,身子竟一个踉跄。
稳住身形之后,白辰奋力抽了一鞭,重重抽打在马身上,马受痛后长嘶一声,如电疾驰而去。
小草大吃一惊,亦勒住坐骑,翻身而下,正待相问,白辰竟如法炮制,在她的马身上猛抽一鞭,此马亦绝尘而去。
小草愕然道:“你……这却为何?”
白辰神色凝重地道:“无需多问,你即刻步行返回风宫,但切记不可由原路返回,明白了吗?”
小草摇头道:“不明白,我只知道夫人吩咐我将你送至和尚镇,才能返回。”
白辰一把将她拉至路边林中,小草大骇,几乎失声惊叫,白辰“嘘”了一声,低声道:
“如果你跟着我,会让我身陷危险之境,所以我须得与你分道而行!”小草忽然笑了,她道:“你休想骗我,其实你是担心我有危险,对不对?”
白辰一怔,随即扳着脸道:“就算是,又有什么可笑的?到时有人‘咔嚓’一声,砍了你的脑袋,你怕不怕?”
小草眼中先是有了骇然之色,但很快又道:“怕归怕,总之,夫人的吩咐我永远不会不遵从,何况我看也未必有什么危险。”
白辰冷笑一声,道:“你可知贾政为何送我们两匹马?”
小草不解地道:“自是为了让我们以马代步,少些奔波之苦。”
白辰哼了一声,道:“他若真的有如此好心,偌大一个贾府,怎会没有马车?难道他不知道我有伤在身,不宜骑马?”
小草想了想,道:“若是他要对你我不利,在贾府中自可下手,又何必送我们匹马?”
白辰道:“叶姑姑将我送入贾府,贾政怎会在自己府上对我们施下毒手?毕竟得罪了叶姑姑,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你可曾留意到我们所乘的马匹有何特别之处?”

小草思忖片刻,茫然地摇了摇头。
白辰道:“两匹马的后臀皆有军马印记,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马,一旦我们乘此马赶赴和尚镇,在中途伏击者必定能一眼认出我们就是他们要攻击的目标,何况,盗用军马,也是一项不小的罪名!”

小草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道:“怎会这样?贾大人与风宫素来交好,没有理由要杀由夫人送到他府上的人呀?”
白辰缓声道:“现在,我已猜知牧野静风为什么会放过我?”
小草失声道:“难道不是因为夫人的求情?”
白辰不置可否地一笑,他没有对小草作更多解释,那是因为他觉得小草是一个纯真的女孩,他不想让她知道世间阴暗丑陋的一面。
白辰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必去和尚镇了,便不如选择一条岔道会更为安全,其实从今往后,我将以天下为家,去往哪里都是一样,何必拘于一个和尚镇?”
小草有些黯然地道:“你是说,从此你将流落江湖了吗?夫人让我送你去和尚镇,是因为她想让你去和尚镇见一个人,此人可以帮助你。”
白辰心道:“想取我性命的人武功高得出奇,寻常人又如何帮得了我?”口中却道:
“只怕我们还未到和尚镇,就已送命?!”
小草道:“夫人临走时把这个包裹交给我,说是包裹中有她送给你的一件东西,还有一份书笺,是交给和尚镇中等侯你的人的,你不妨看看,也许对你会有所帮助。”

白辰接过包裹,将之解开,一看之下,不由吃了一惊,但见包裹中除了银两外,赫然还有“离别钩”!
白辰知道离别钩对叶飞飞来说,有着另一种意义,它与叶飞飞的身世息息相关,这些年来,此奇门兵器从未离开叶飞飞身边。
如今,她竟然将离别钩送与白辰,白辰但觉心中一热,深深感激叶飞飞对他的呵护与关爱。
白辰在包裹中见到的不是一份书笺,而是两封,其中一封写着“白辰亲启”,另一封外面则未写一字。
白辰将前者折开,展开信笺,但见信笺上以素雅隽秀的笔迹写道:“姑姑今日方知贤侄之坚强不屈,甚为欣慰,奈何天道无常,命运多悖,姑姑不能为贤侄免去大难,心中愧疚,惟愿贤侄今后不要沉沦委顿,以贤侄不屈不挠之心,日后必展宏图。若不是姑姑有孕在身,必送贤侄前去东海素女门,我母亲本为素女门前任门主,当不会拒绝贤侄于门外,何况素女门地处东海无名岛上,纵是势强如风宫,对素女门也是听之任之,你武功尽废,流落江湖太过危险,隐身素女门,可谓万全之策!”

“姑姑已通知他人,让此人在十里之外的和尚镇与你相见,此人必会对你全力照顾,将你送入素女门!”
“离别钩以精巧诡异见长,你功力尽失,将来纵能恢复,一时也不甚高明,用此兵器对你倒也颇为适宜,至于姑姑,身处风宫樊笼,只怕永远也没有动用兵器的机会了。”

“阅罢此信,即刻将之毁击,另一份书笺交给在和尚镇等侯你的人,切记在此之前,万万不可折阅!其中原因,日后你自会明白!”
“匆匆草就,言不达意,殷殷祝愿,贤侄知否?”
白辰惆怅了好一阵子,方依叶飞飞所言,将折阅过的信笺毁去,再将“离别钩”套在自己的右腕上,以衣袖罩住,重新封起包裹,对小草道:“叶姑姑在信中说,若是前往和尚镇途中有变故,务必让你速速返回风宫,一则可向她禀报事由,二则也免得牵累我。”

他说得极为郑重,小草不由将信将疑。
正待开口,忽见白辰神色微微一变,随即道:“叶姑姑还告诉我,她已安排了高手暗中保护我,至于此人是谁,她倒未说,不过叶姑娘武功本就颇高,她眼中的高手,自然也绝不简单。唉,看来我是杞人忧天了,叶姑姑早已将诸般事宜安排得妥妥当当,既然如此,你与我同行,也无甚大碍。”

小革见他突然改口,不由大惑不解。
白辰领着小草回到大道,继续前行,一路上白辰神色自若,只是匆匆赶路。走了一程,小革见途中一直无事,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走出约摸三里路,二人行到了一岔道口,岔道直通一道山谷中,山谷谷口隐隐有庙宇掩藏林叶闸。
白辰看了看天色,嘀咕一声:“天色不早了,只怕今天已无法赶到和尚镇,不如去那边庙宇中借宿一夜,明天再赶路也不迟。”
小草见山谷幽深,心生寒意,道:“想必这儿离和尚镇也不太远了……”
“你未曾受伤,自然愿意赶路。”白辰忽然有些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长长吸了口冷气,又低声骂了一句:“他妈的,痛死我了!”
小草吃惊地望着他,皱眉道:“你……怎能口出……粗言?”她曾见白辰温文尔雅地与贾政交谈,此刻难免有些意外,她却不知白辰自进入风宫后,一有机会,便混迹于酒馆、青楼之中,这等骂法,只属“牛刀小试”而已。

白辰道:“若是你不肯与我同行,不妨就此折回,你是叶姑姑心腹侍女,与我则非亲非故,自然没有人会为难你的。叶姑姑毕竟是宫主夫人,虽然风宫四老位高权重,可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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