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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蛮-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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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道:“陈大爷,您这是……”
秀姑道:“你救了爹,我这做女儿的理应……”。
他忙道:“秀姑,别这么说,我受不起这个!”
秀姑不信,姑娘她也别有用心,硬要拜下,可是她徒劳枉费,一张娇靥都憋红了,她没能动分毫。
陈大爷目中异采连闪,一叹摆手,道:“丫头,听你燕大哥的吧,算了!”
秀姑答应了一声,她一双美目紧紧地盯着他,没动。
他立有所觉,神情一震,忙收回双手,道:“陈大爷,我情急……”
秀姑靥飞红,倏地垂下螓首。
陈大爷摇头说道:“燕大哥,别这么说,我这个家不是世俗人家,你也非常人,用不着讲究这些,再说咱们彼此也不外……”顿了顿,接道:“燕大哥,我不言谢了!”
他道:“大爷,您言重,只毒虫整了那么一下,可巧我懂……”
陈大爷道:“燕大哥,毒虫整了一下事小,这毒能要人的命事大!”
他强笑说道:“陈大爷,是我过于夸大其辞……”
陈大爷摇头说道:“燕大哥,我不是个糊涂人,是与不是,我自己明白,单看你不惜耗费真力为我迫毒这一点,就知道我中这毒非同小可,我说对了么?”
他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陈大爷接着说道:“燕大哥,咱们认识有半年多了,我一向颇以我这双老眼骄傲,可是这一回我走了眼……”
他道:“陈大爷,您大概是把我……”
陈大爷道:“燕大哥,我父女是掏心交你这个朋友,这话可是从你来的头一天说起,要不然我不会宁愿得罪他们处处照顾你!”
他窘迫不安地一笑说道:“陈大爷,那么我这么说,我也走眼了!”
陈大爷摇头说道:“我父女只是学了些皮毛,跟常人没什么两样,而你身怀绝学,却能收敛得一如常人,这就不简单了!”
他道:“陈大爷,这是您……”
秀姑突然说道:“是爹什么,你瞒得人好苦,要不是这次碰巧,爹跟我永远别想知道你是怎么一个人,怪不得你不愿到家里来,怕是你早就看出爹是……”
陈大爷忙道:“是么?燕大哥。”
他迟疑了一下,毅然点头,道:“不敢再欺瞒您,我是早看出来了!”
“好啊!”秀姑嗔道:“我躲在柳树后吓你,你还怪我吓了你一大跳,你的胆子真小啊,装得可真像……”
陈大爷老眼一横,轻叱说道:“丫头,嚷嚷什么,没规矩!”
秀姑小嘴儿撇,道:“燕大哥又不是外人!”
陈大爷道:“可是咱们以外的人是外人!”
秀姑冰雪聪明,一点既透,立即闭上了小嘴儿。
陈大爷转眼望着他道:“燕大哥,半年多了,我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
他忙道;“陈大爷,我叫翔云!”
陈大爷目光一凝,道;“燕翔云,是真名实姓?”
燕翔云微一点头道:“是的,陈大爷!”
陈大爷想了一想之后,微笑说道:“燕大哥,我这双老眼不算昏花,我看得出你是个非常人,你跑到这偏僻渔村来住下,必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燕翔云淡然强笑,道:“陈大爷,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过腻了以往的生涯,也厌烦了,所以脱离了江湖,跑到这偏僻渔村来。”
陈大爷凝目说道:“燕大哥,彼此不外,恕我直言,原因那么单纯么?”
燕翔云微笑说道:“是的,陈大爷,我不敢瞒您,也没有必要瞒您,像您,怕不也是厌烦了那种江湖生涯……”
陈大爷哈哈笑道;“燕大哥好厉害,这句话不但也把我拉了进来,而且还带着套间我的过去的意思对不对?”
燕翔云含笑说道:“您明鉴,我不敢!”
陈大爷摇头说道:“别说什么不敢了,燕大哥,我这个人不惯奉承人,可是当着你我要直说一句,你的气度、修养、做事之稳健,以及机智,甚至于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生平所仅见……”
燕翔云道:“陈大爷,您夸奖,也可能您看走眼了。”
“不,燕大哥!”陈大爷摇头说道:“当然,我并不是说别的地方没有奇人,可是像你,燕大哥,你就应该是江湖上的一位顶天立地奇英豪……”
燕翔云道:“陈大爷,看来您是……您要再这么说,我可就坐不住了!”
陈大爷一叹摇头,道:“燕大哥,我是跟你说正经的,对我自己的眼光,我由来有自信,至于我的过去,如今我不愿再瞒你……”
抬眼接道:“燕大哥,你既然也是我辈江湖人,对我,你就不该陌生,当年北六省有这么个人,追魂手……”
燕翔云双目微睁,接道:“陈太极陈老英雄!”
陈大爷微一点头道:“他是叫陈太极,可是英雄二字他当不起!”
燕翔云道:“陈大爷,谁说的?陈老英雄以一双铁掌威震北六省,宵小闻名丧胆,他侠骨仁心,义薄云天……”
陈大爷老脸上闪过一丝抽搐,道:“算了,燕大哥,别往他那张老脸上贴金抹粉了,你要再捧他,只怕他会找个地缝钻下去。”
燕翔云道:“陈大爷,我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陈大爷道:“就因为这样,他才……”摇头一叹,接着:“燕大哥,在他当年仍在江湖上的时候,也许可以勉强能当得起英雄二字,可是以后……哼,他不配,他成了个没骨气的,他甚至连下五门的宵小都不如!”
燕翔云道:“我不懂您这话何指?”
陈大爷道:“燕大哥,你既然知道他,就不会不知道他以后干了什么,吃了什么饭!”
燕翔云微一摇头道:“我只听说陈老后来从北六省武林离奇的失踪了!”
“失踪了?”陈大爷哼地一笑说道;“他倒不是失踪,而是卖身……这么说吧,他死了!”
燕翔云道:“陈大爷……”
陈大爷目光一凝,道,“燕大哥,你真不明白?”
燕翔云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陈大爷,我刚说过,我只知道他后来失踪了!”
陈大爷摇头说道;“燕大哥,他自己都不在乎,你又何必替他留面子!”
燕翔云没有说话。
陈大爷叹了口气,道;“燕大哥,他一念之误,一步走差,卖身投靠了,你懂了么?”
燕翔云点头说道:“我懂是懂了,可是我以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陈大爷凝目说道:“燕大哥的意思是说……”
燕翔云道:“陈老他必有万不得已的苦衷,要不然,以他的性情为人,以及过去的作为,他绝不会这么做!”
陈大爷摇头笑道:“燕大哥,你太看得起他了,没有,他没有不得已,也没有苦衷,他只是心不定,耳朵软,贪图荣华富贵,梦想飞黄腾达而已,要不然我不会说他没骨头!”
燕翔云道:“陈大爷,也许您冤枉了他!”
“冤枉他?”陈大爷“哈”地一声道:“燕大哥,没有,绝没有,我这个人向来有一句说一句,绝不会冤枉他!”
燕翔云道:“陈大爷,我不便,也不敢跟您抬杠!”
陈大爷摇头说道:“燕大哥,你不必跟我抬杠,没人能比我更清楚他,这也是北六省武林众所周知的事实!”
燕翔云没有说话。
陈大爷老脸上泛起一丝异样神色,道:“的确,起先他着实得意了一阵子,在北京城那时当真很吃得开,权倾一时,威风赫赫,连一些王公大臣他都不放在眼里,不愁吃,不愁穿,整在价这个叫陈老,那个叫陈公,神气得不得了,他是尝着了甜头,可是……”
他又微一摇头,接道:“曾几何时,那苦头也来了,起先是他那发妻背叛了他,之后,没多久,他厌烦了,他憎恶了,他怕了,每当他奉命去害人的时候,他心颤,他胆怯,他害怕,于是,他梦醒了,燕大哥,你是知道的,那个圈子,进去容易,要想再出来,那就难比登天……”
燕翔云没有说话。
陈大爷接着说道:“那个圈子里的人,是绝不容他活着走的,他们要杀他,于是,他背负幼女,奋力杀出重围,好不容易,带着心灵的创伤与内侍给的刀痕回到了武林中,武林中的朋友也照样容不了他,他没有勇气,没有脸跟武林旧友照面,于是他躲了起来,一躲就是十几年……”
秀姑突然说道:“爹,您能不能不说!”
陈大爷微一摇头,道:“丫头,你别说,燕大哥不是外人,爹这条命是你燕大哥找回来的,又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再说,说到这儿我也算说完了!”
秀姑愤然说道:“您用不着这样,天下那儿不能去,至少这儿能待,咱们在这儿过了十几年平静的好日子!”
陈大爷摇头苦笑,道:“丫头,这种平静的好日子,到今天已经到了头了!”
秀姑美目一睁,讶然说道:“爹,您这话……”
陈大爷苦笑说道:“傻丫头,你还不明白么?爹在山上跑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单就今天碰上了能要人命的毒虫!”
秀姑脸色一变,惊声说道:“爹,您是说……”
陈大爷道:“秀姑,你禀赋不差,这多年来,爹也一直没对你松过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去想吧!”
秀姑娇靥上的神色倏转悲愤,双眉陡扬,咬牙说道:“好哇,咱们得罪过谁了?头也低了,气也忍了,躲在这儿也躲了十几年了,干什么还不放手,难道非赶尽杀绝不成么?好,你们逼我父女走投无路,我父女就……”
话说到这儿,她霍地转过娇躯就要走。
陈大爷一惊,忙喝道:“丫头,站住!”
秀姑站住了,可是她没转过身来。
陈大爷道:“丫头,你要干什么?”
秀姑道;“他们欺人太甚,我忍无可忍,找他们……”
陈大爷双目一耸,沉声喝道;“丫头,你想死,你这是去找人么?你这是去送命,你怎不想想看,连爹都受了伤了,你会……”
秀姑道;“我不怕,我受够了,也忍够了!”
陈大爷道;“那怕是你我父女也是活够了。”
秀姑霍然转了过来,娇靥上满是泪渍,她叫道:“爹,您怎不想想,咱们究竟是招谁了,惹谁了,头也低了,气也忍了,也躲了十几年了,他们还不肯放手,今天要不是燕大哥,您这条命不就糊里糊涂地交给他们了,躲在背后暗箭伤人,这又算什么……”
陈大爷老脸抽搐一阵,颤声说道;“丫头,你爹是个怎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你该知道我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究竟是为了什么?”
秀姑道;“我知道,那是因为您还有一个女儿!”
陈大爷点头说道:“你知道就好,丫头,别让爹死了都揪心!”
秀姑道:“难道咱们就只有再躲下去,再低头再忍受下去?能躲就躲,躲一辈子,东奔西逃,永远不能像别人一样安静地过活,永远得害怕,得……”
陈大爷悲声说道:“丫头,那是爹拖累了你,上一代犯下的错,本不该下一代来承担,可是这世上没有公理,也没有道义可言……”
秀姑道:“那要是躲不掉呢?”
陈大爷陡扬双眉,目中寒芒闪烁,威态迫人,但他旋即又收敛了,收敛得又像个怯弱的老人,他摇头叹道:“丫头,爹已经人土半截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可是你……爹绝不能让他们伤害你,直到了那一步,爹这条命任他们拿去,可是临死也要跪下来求他们抬抬手,放过你……”
秀姑娇躯倏颤,她没说话,却突然低头捂脸,一阵风般跑进了左边那间屋里。
陈大爷身躯暴颤,久久始恢复平静,叹道:“燕大哥,你别见笑……”
燕翔云忙道:“陈大爷,您这是见外,那怎么会?我只有悲愤不平……”
“不,燕大哥!”陈大爷摇头说道:“有道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今天这一切,我不怨尤任何人,是我应有的报应,我该承受,可是秀姑她……”摇摇头,悲凄地住口不言。
燕翔云道:“陈大爷,我觉得他们也的确逼人太甚……”
陈大爷道:“话固然不错,可是当初谁叫我……燕大哥,你知道,我只有秀姑这么一个女儿,我绝不能……”
目光一凝,话锋忽转,道:“燕大哥,别再瞒我,我中那毒,究竟是……”
燕翔云迟疑了一下,道:“陈大爷,事到如今,我不敢再瞒您,您不是被虫螯伤的,而是被暗器打中颈后……”
陈大爷脸色陡然一变,道:“暗器,你是说……”
燕翔云低头从衣衫上拔下一物,随手递了过去,道:“陈大爷,您可认得此物?”
那是一根细如牛毛,乌芒闪射的钢针。
陈大爷脸色大变,劈手抢过那根钢针,道:“蒸大哥,你说伤我的就是这……”
燕翔云点了点头,道:“是的,就是这根针!”
陈大爷道:“当时我曾经抬手摸过脖子,怎么没摸着?”
燕翔云道:“发暗器这人的心眼手法颇高,这根针全没人了肉中!”
陈大爷脸色一变,道;“那……燕大哥,你是怎么把它取出来的?”
燕翔云淡然一笑,道:“陈大爷,当我割开了您的伤处的时候,我发现了它……”
天知道他是不是在那时候取出这根针的。
陈大爷信以为真,没再多问,一举手中那根针,道:“燕大哥可知道这根针的来历?”
燕翔云摇头说道;“陈大爷,我见识浅薄,不知道它的来历。”
陈大爷在这时候没心情多想,冷笑一声道:“燕大哥,这根针可大有来头,提起它的来历,足能震撼半个武林,当然,这根针本身微不足道,有来头,能震撼半个武林的,是擅用这种毒针的人……”
燕翔云道:“陈大爷,这个人是……”
陈大爷道;“燕大哥,你可听说过四川有个唐门……”
燕翔云道:“我听说过,四川唐家的人擅施毒,莫非这根针……”
陈大爷道:“就是四川唐家的独门暗器,歹毒、霸道,死在这种毒针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十之八九都死得莫名其妙……”
燕翔云道:“那不但是歹毒、霸道,而且阴损。”
陈大爷点头说道:“半点不差……”目光忽地一凝,道;“燕大哥,你真不知道这种毒针韵来历?”
燕翔云点头说道:“是的,陈大爷,您以为……”
陈大爷道:“燕大哥,你隐瞒的未免太多了!”
燕翔云讶然说道:“陈大爷,您这话……”
陈大爷道:“你要是不知道这根针的来历,怎么会知道中了这种毒的人绝活不过三天?”
燕翔云神情一震,道:“陈大爷,那是因为我看出您中的毒很烈……”
陈大爷微一抬头,道:“燕大哥,随便你怎么说吧,我虽然对你一无所知,可是我知道你一直是深藏不露,瞒人良多也就够了……”
燕翔云不安地笑了笑,道:“陈大爷,您……”
陈大爷摇头说道:“燕大哥,不提别的吧,我从这根针知道,那个圈子里的人,已经找到我了,而且已经知道了我住在这儿,虽然这根针中者活不过三天,可是我不以为他们打出这根针后,不会扭头就走,说不定已经跟来了,也可能早就围上了我这个住处,燕大哥,我不愿多留你,你走吧!”
燕翔云坐着没动,道:“陈大爷,你也不该再在这儿待下去!”
陈大爷摇头苦笑,道:“迟了,燕大哥,我明白得太迟了,现在再想走……”
他摇摇头,住口不言。
燕翔云道:“您真不愿意跟他们动手?”
陈大爷抬头说道;“燕大哥,不是我长他们志气,灭自己威风,那个圈子里人,个个都是一流好手,他们要是没有十分把握,也绝不会找到这儿来,既然这样,动手那是多余,也是自找……”
燕翔云道:“难道不成您就束手就缚,坐以待毙?”
陈大爷悲笑说道:“只有这条路好走,只有任他们把我这条命拿去了!”
燕翔云道;“陈大爷,恐怕不只是您这条命!”
陈大爷脸色一变,道:“燕大哥,你的意思是要我……”
燕翔云道:“事实上您现在带着伤,也不适宜跟人动手,假如您愿意,我倒是有个退兵之计,也许能……”
陈大爷“哦”地一声道;“怎么,燕大哥,你有退兵之计?”
燕翔云道:“有!只是能在没办法的情形下冒险一试,我不敢说绝对能成。”
陈大爷道:“燕大哥,你那退兵之计是……”
燕翔云离座而起,到了桌前含笑伸出一根手指,沾了点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字,那是一个“诈”字。
陈大爷目中异采一闪:“我明白了,你是要我……”
燕翔云笑道:“陈大爷,一经说穿可就不灵了。”
陈大爷倏然一笑,住口不言,但旋即他又抬眼说道:“燕大哥,你看有用么?”
燕翔云道:“我刚才说过,只能说试试,不敢说有绝对的把握—定成……”
陈大爷一点头,道:“行,燕大哥,我愿意试试,我也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形下,唯一可走的路,燕大哥,你快……”
燕翔云摇头说道:“陈大爷,我不能走,我走了秀姑怎么办?”
陈大爷呆了一呆,道:“可是你……”
燕翔云道:“陈大爷,我是个局外人,也是您的邻居,到您这儿来帮个忙,那是理所应当的!”
陈大爷摇头说道:“不行,燕大哥,我不能让你……”
燕翔云道:“陈大爷,您该为秀姑着想。”
陈大爷道:“我知道,可是我绝不能为了秀姑把你也……”
燕翔云道:“陈大爷,您忘了,我是您的邻居,也是来帮忙的!”
陈大爷道:“可是……你以为他们会放过秀姑……”
燕翔云道:“如果他们稍有人性的话,我以为他们不会为难秀姑,再说秀姑只是个年轻的姑娘家…”
陈大爷苦笑摇头,道:“燕大哥,你不知道,他们……”
燕翔云道:“陈大爷,主意既然是我出的,我就有万全的打算,您要是信得过我,就请别再多说,一切听我的!”
陈大爷呆了一呆,摇头说道:“燕大哥,我早该相信,我是瞎操心,顾虑太多了!”
燕翔云笑了笑,道;“您请床上躺躺去吧!”
陈大爷微微一笑,点头站了起来……
第二章 翔云之燕
转眼间,左边那间屋点上了灯。
跟着,屋里响起了秀姑的哭声。
燕翔云一个人坐在堂屋里,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
蓦地,他目中异采飞闪,缓缓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候,夜空中传来一声冰冷阴笑,紧接着,五条人影飞射落在堂屋之前,点尘未惊。
燕翔云他茫然无觉,仍低着头。
这五个人,前三后二,前面三个,是长得都有几分相似,鸡眼,鹰鼻,山羊胡的黄衣老者,个个面目阴鸷,目射狠毒,那一脸的阴狠狡滑,尤其令人讨厌!
后面两个,是两个腰佩长剑,神色倨傲,顾盼之间,大有不可一世之概的中年黑衣汉子。
这五个人一落地,那两个中年黑衣汉子闪身而前,就要往堂屋里扑,三名黄衣老者中,那居中的一个双手一抬拦住了两个黑衣汉子,阴鸷目光往堂屋里一扫,阴笑说道:“好朋友,故交们夜来拜访,还不快出来迎接?”
燕翔云连忙抬起了头,他一怔,往外走了两步,讶然说道:“几位是……”
居中黄衣老者道:“你是何人?”
燕翔云道:“我姓燕,是陈大爷的邻居,几位是……”
居中黄衣老者深深打量了燕翔云一眼,道:“老夫几个人是陈太极的朋友,远道来看他的!”
燕翔云“哦”地一声忙抢出堂屋,道:“原来几位都是陈大爷的朋友,请进去坐,请进去坐!”他退向一旁,侧身往里让客。
那两名中年汉子就要迈步,居中黄衣老者冷然说道:“你两个站住,到了陈老的住处,岂可如此没规矩!”
那两名中年黑衣汉子忙停了步,他则抬眼望着燕翔云,阴阴一笑,道;“老夫几个人是陈太极的好朋友,也有多年没见了,老夫说话这么大声,谅必他早已听见了,怎么躲在屋里不露头?难道不欢迎睽别多年的朋友夜访么?”
燕翔云忙道:“几位错怪他老人家了,他老人家已经故世了!”
三名黄衣老者目中异采飞闪,左边那名中年黑衣汉子,转过脸来脱口说道:“唐老,他躺下了……”
居中黄衣老者冷哼一声,道:“难道我不懂这故世二字何解?”
那黑衣汉子碰了个钉子,找了个没趣,窘迫强笑,没再说话。
那居中黄衣老者转望燕翔云道:“你说陈太极他死了?”
燕翔云道:“是的,要不然他老人家早就出来迎接几位了!”
居中黄衣老者微一点头,道:“那难怪,是老夫错怪了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燕翔云道:“就是一个时辰之前!”
居中黄衣老者“哦”地一声道:“老夫几人虽然多年没跟他见面,可是却听说他活得很健壮,很结实,怎么好好的会……”
燕翔云道:“你这话没说错,陈大爷身子一直很健壮,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白天他上了一趟山,回来后吃饭的时候突然晕倒了,这偏僻渔村又请不着大夫,结果没多久他老人家就故世了,以我看大概是得了什么急病……”
居中黄衣老者连连点头,道:“怕是,怕是……”
往左边那间屋那透着灯光的窗户扫了一眼,道;“这哭声是……”
燕翔云道:“是秀姑,我劝不了她……”
“秀姑?”居中黄衣老者截口说道:“是陈太极的那个女儿?”
燕翔云点头说道:“是的,她哭了老半天了,几位知道,她只有陈大爷这么一个亲人,如今陈大爷故了世,她当然是够伤心的!”
居中黄衣老者点头说道:“那是,那是,爹娘死了,做儿女的岂有不悲痛之理,你到陈太极家里来是……”
燕翔云道:“几位知道,秀姑是个姑娘家,她办不了什么事,我是来给她帮帮忙的,陈大爷在世的时候对我很好,到了这时候,我当然该来照顾照顾!”
居中黄衣老者目光深注,道;“你是个好邻居!”
燕翔云道:“那里,那里,应该的,街坊邻居嘛,俗语说远亲不如近邻,秀姑她没有亲人,到了有事的时候,做邻居的自该……”
居中黄衣老者道:“为什么别家没动静?”
燕翔云道:“别人还不知道,我也是刚听见秀姑哭,跑过来看了之后才知道的!”
居中黄衣老者目光转动,点着头嗯了几声。
燕翔云趁势又道:“诸位采得不凑巧,既然来了,就请屋里坐坐吧!”
左边那名居中黄衣老者突然说道:“大哥,我看咱们……”
居中黄衣老者道:“咱们既然来了,也恰好碰上了这件不幸,看在多年朋友份上,说什么也该哀吊一番,顺便安慰安慰他的后人,走,跟我进去看看!”他当先迈步往堂屋行去。
左右两名黄衣老者互觑一眼,随即跟了上去。
那两名黑衣汉了也要往里跟,只听居中黄衣老者道:“你两个在外面候着!”
他两个只好留在外面。
进了堂屋,燕翔云要让座,居中黄衣老者抬手一摇道:“不忙坐,老夫三人该先看看他!”
燕翔云忙道:“那么三位请这边来!”
他走过去掀起了左边屋的门帘,向着屋里说道:“秀姑,别哭了,大爷的朋友来了,远道来的……”随又转过脸来问道:“三位贵姓?我忘了问了。”
居中黄衣老者道:“老夫三人姓唐!”嘴说脚不闲,他已当先行了进去。
燕翔云忙跨一步跟了进去。
这间屋,显然是陈太极的卧房,还兼书房,摆设很简单,但却不粗俗,也不乱。
书桌靠窗,上面摆着一列书籍,还有文房四宝。
那张床,就摆在靠里墙处,紧靠着里墙,陈太极面向上,闭着,眼,静静地躺在那儿,像睡着一般。
秀姑低着头,手里捏着一条手绢儿,就站在床前,长一辈的客人进来了,她仍低着头饮泣着,连眼也没抬。
三位客人似乎没在意那么多,本来嘛,这是什么事,人家心里正悲痛着,安慰人家还怕来不及呢!
一进屋,三名黄衣老者,六道阴鸷目光盯上了秀姑,只那么一瞥,三双老眼内齐现异采,右边那名黄衣老者道:“我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个好女儿!”
左边那黄衣老者道:“他福薄!”
燕翔云适时说道;“她就是秀姑!”
居中黄衣老者嗯嗯着点头说道:“老夫知道,老夫知道,当年见过,那时候她还在襁褓中,老夫还抱过她呢,没想到如今……转眼十几年不见,她竟成了这么一位大姑娘了,出落得这般标致,简直是亭亭玉立,真的,太极兄的福太薄了,真的,唉,晚一辈的都这么大了,我几人怎得不老……”
他说他的,秀姑站在那儿就不抬头,也不过来见礼。
话锋微顿,居中黄衣老者一双阴鸷目光落在了陈太极脸上,他紧紧凝注,一眨不眨,半晌始道:“太极兄,我三人远道前来探望,没想到迟来一步,你竟先我三人而去,当年一别,只道是暂离小别,谁知也成了永诀,心中之悲痛何可支,太极兄,英灵不远,请先受我三人一礼!”说着,他三个举手微微一扬。
适时燕翔云双眉扬起,也欠身抱拳:“我代秀姑答礼了,谢谢三位!”
礼毕,燕翔云抬手说道;“三位请外面坐!”
居中黄衣老者点了点头,深深看了秀姑一眼,这才带着那两个转身行了出去。
到了堂屋,他三个没坐,居中黄衣老者翻腕自袖底拿出一绽银子,往桌上一放,向着燕翔云道:“老夫三人公事在身,未克久留,出门没带多少盘缠,这绽银子略着心意,也算对故交尽点力,你拿去替老夫的太极兄料理后事,多了的送给你了!”
燕翔云忙道:“谢谢三位,我不远送了……”
居中黄衣老者摇头说道:“老夫三人不能这么走,秀姑一个姑娘家,在这地方又举目无亲,颇令老夫这长一辈的叔叔们放心不下……”
燕翔云道:“三位的意思是……”
居中黄衣老者道:“老夫打算把她带走,也算于是对太极兄尽点心意了!”
燕翔云忙点头说道:“那是最好不过,真的,秀姑一个姑娘家,不能让她一个人住在这偏僻的渔村里,三位的确应该把她带走……”
居中黄衣老者道:“这偏僻渔村会辱没了她,像秀姑这么一位姑娘,应该到京城里去住,穿绫罗丝缎,吃山珍海味,戴花簪钗,涂脂抹粉,好好地享受才对!”
燕翔云点头说道:“这是真话,像秀姑,这儿的人谁不说她该住到城里去?那能囚在这贫苦渔村一辈子……”
居中黄衣老者摆手说道:“你不必多说了,进去告诉她一声去吧!”
燕翔云忙道:“是,是,我这就进去让秀姑快点收拾去!”说着,他转身走了进去。
外面,黄衣老者脸上泛起了一丝怕人的笑意,道:“老夫三人不能久等,不必收拾了,这些东西到了京里一样也用不上,京里是应有尽有!”
燕翔云在屋里答应了一声,随听他跟秀姑说了话,话声很低,听不真切。
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了,一个人出来了,脸上堆着尴尬不安的笑容,一出来便道:“三位,秀姑她她不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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