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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蛮-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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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后院云飞是头一回进来,抬眼一望,只见既深又广,亭、台、楼、榭一应俱全。

他跟在赵佩芳身后很快地到了后厅,后厅中灯光外透,却听不见有人说话,静悄悄地。

赵佩芳回过头来轻轻说道:“你说句话吧!”

云飞会意一点头,扬声说;“禀赵爷,姑娘回来了!”

沉静的后厅里立即响起赵于彬惊喜话声:“佩芳,快进来,快进来!”

人影一闪,时迁飞掠出厅,第一眼他先望向云飞,云飞浅浅一礼,叫了他一声。

第二眼,他望向赵佩芳,深深一瞥道:“姑娘,你可回来了,快进去吧!”

赵佩芳脸一红,头一低,轻轻说了声:“是的,时叔叔!”快步登阶进了大厅。

时迁转望云飞道:“二爷,你不应该跟她出去。”

云飞苦笑说道;“时老,我是个下人,有什么办法!”

时迁道:“抽个空往后送个信儿不就行了么?”

云飞道:“奈何她不给我机会。”

时迁瞪了瞪眼,道:“二爷,留神她那无形的网!”

云飞心头一震,忙道:“时老,别开玩笑,我没把自己和盘托出。”

时迁一怔道:“噢,她依么?”

云飞道:“毕竟她依了!”

时迁摇头说道:“让人难信,让人难信,二爷,我偷儿老眼雪亮,瞧得清楚,她已经有点别扭了。”

云飞道:“时老,就凭我如今?”

时迁道:“这可难说,有时候……”

只听赵子彬在厅里叫道:“时老,你怎么迟迟不进来呀!”

时迁低低说道:“听见了么,这不是叫我,是叫你,跟我进来吧!”转身折了回去。

云飞跟着时迁进了大厅,抬眼看,主座上坐着一位须须俱霜的魁伟老者,一袭深蓝袍子,外罩团花马挂,浓眉大眼,狮鼻海口,顾盼之间,隐隐生威。

姑娘赵佩芳就站在魁伟老者身后,魁伟老者定然是赵家镖局的总镖头,老英雄赵景星了。

诸老在客座上,小温侯华玉麟站在乃父活报应华子鹤身后,下首末座上一人,三十多岁,长眉风目面白无须,英挺俊逸,想必就是那位黎副镖师。

赵子彬,他也敬陪了个末座。

他一见云飞进来,立即站起来说道:“云飞,上前见过总镖头!”

云飞应声向前,从容施下礼去。赵子彬道:“大哥,他就是大虎的表亲,云飞!”

赵景星虎目深注,刚一点头。

时迁在背后淡然说道:“赵老大,我跟他—见投缘,结为忘年之交,彼此兄弟相称,你可要另眼相待,知道么?”

赵景星“哦”地一声,点头笑道:“那我是当另眼相待,我惹得起任何一个,唯独惹不起你这个偷儿,火了你,我的私藏就要遭殃!”

此老风趣,说笑着,眉宇间却难掩忧愁之色。

诸老都笑了,却都笑得勉强。

时迁一点头,道:“这还差不多,来,老弟,咱们一块儿坐!”

伸手拉过了云飞,云飞抬起头,赵佩芳送过来深深一瞥跟一抹甜笑,他想起了时迁的话,心头一震忙跟时迁走向一旁。

时迁够意思,除了拉过了自己的椅子之外,另外还搬了一张椅子,陪着云飞坐在右边,也就是诸老的对面。

坐定,赵子彬扫了云飞一眼,然后转望上座道:“大哥,石家已经悍然回绝了,好歹你也得拿个主意!”

云飞为之一怔,他没想到石家会拒绝取消比武。

只听时迁冷冷说道:“赵老二,利害攸关,人家撒了网,要一网全兜了去,可不会便宜谁,石家仍然拒绝,你不觉得奇怪么?”

赵子彬道;“除非石家预备跟他们拚……”

时迁道:“谁拚得过火枪呀,你要弄清楚,石家是人不是钢筋铁骨,也是血肉之躯,经不起那短命玩意儿一轰的!”

赵子彬皱眉道;“这我就不明白了,听黎镖头说,见他的是阴小卿……”

时迁道:“那跟石老头亲自出见没什么两样!”

赵子彬摇头说道:“怪的是石家为什么让阴小卿出见黎镖头,而且应付之间有说有笑,那么和气…”

时迁道:“那小子可是一肚子坏水,内里不知藏着什么奸诈呢!”

云飞抬眼望向了那位黎镖头,这一眼,看得他脸色忽然一变,当即趁诸老议论之际,低低说道:“时老,请看那位黎镖头!”

时迁抬眼望了过去,道;“看着了,怎么?”

云飞道:“你细看他眉心,可有一丝黑气?”

时迁目光一凝,脸色忽变,道:“刚才我怎么没留意,你是说……”

云飞道:“这是阴家独门阴煞掌力,他被阴小卿暗伤了!”

时迁忽地站了起来,两手一伸,道:“大伙儿先停停,大伙儿先停停!”

在座之人立即停声,一起望向时迁。

九指追魂池冷道:“听吧!时偷儿要说话了!”

赵景星虎目凝注,道:“老偷儿有何高见?”

时迁道:“我偷儿只会穿房越脊,越墙揭瓦,没有高见,就是有也没有先救人来得要紧!”

赵景星微愕说道:“偷儿,你这话……”

时迁道:“在座可都是成名多年的大行家,却一个个老眼暗花只顾穷扯,放着垂危的人命不救。”转望黎镖头,道:“后生,阴家那小子可曾碰过你么?”

黎镖头忙欠身说道:“晚辈不记得他曾碰过晚辈,莫非时老有什么……”

时迁道:“那就是虚空发掌,伤人于不知不觉间了,后生,你中了阴家独门阴煞气力而不自知……”

黎镖头脸色一变道:“时老怎知晚辈……”

时迁道:“你瞧不见,你们睡瞧,他眉心可有一丝黑气!”

在座俱凝目,华子鹤突然沉声说道:“不错,时偷儿好眼力,黎镖头确中了阴家独门阴煞气力,黎镖头,你可曾觉得有什么不适么?”

黎镖头忙道:“晚辈只觉得有点恶心,正当是路上没吃好……”

时迁道:“这就对了,要不是我老人家瞧了出来,只怕你别想再吃饭了,还想吃吃好舒服么?”

黎镖头震地站起,道:“好阴险的阴小卿……”

华子鹤道:‘他是够阴险的,有道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时迁道:“阴家不讲这一套,后生,你坐下吧,别动气了,再动气你就会死的快一点儿!”

黎镖头一惊忙又坐了下去。

赵子彬道:“事不宜迟,那位能解,请伸伸手……”

此言一出,在座俱怔,没一个说话。

赵子彬讶然说道:“怎么了,那位能……”

赵景星突然说道:“二弟,别说了,阴家阴煞气掌称独名,霸道歹毒,中者无救,难活过一个时候,除非阴家父子出来施救……”

黎镖头猛又站起,悲愤道:“总镖头,当年恩惠容黎东扬来生再报,就此拜别!”

身子一起,转身要走。

时迁突然喝道:“后生,你站住!”

黎东扬倏然停步,转过脸道:“时老还有什么吩咐?”

时迁迟疑了一下,道:“我不信除了阴家父子外,无人能解此毒、救你命!”

黎东扬道:“那么请时老指示!”

时迁没说话。

赵景星道:“偷儿,你倒是快说啊!”

他冷道:“偷儿,到了这时候你怎么装哑巴,莫非你能!”

时迁道:“我不能,偷儿没那么大能耐。”

他冷道:“那么你能,你倒是说啊!”

“偷儿,快说!快说!”

“偷儿,你是怎么回事?”

云飞皱了眉,赵子彬跟赵佩芳这时候正满眼企求地看着他,他不能见死不救,牙一咬,心一横,突然站了起来道;“总镖头,我能!”

时迁长呼一口大气,砰然坐了下去。

“我的爷,你可憋死我偷儿了!”

在座俱皆惊愧,赵景星出声说道;“云老弟,你能?”

云飞一点头道:“是的,总镖头,我能!”

赵子彬笑了道:“大哥,他能,我知道。”

“爹!”赵佩芳也忙插了嘴道:“我也知道,真的,他能!”

赵景星糊涂了,就在他湖涂的时候,云飞抬眼望向华玉麟,道:“小麟,过来帮个忙!”

华玉麟一怔,旋即双目暴睁,大叫道:“您是二叔……”闪身扑了过来,矮身拜倒在地。

“二叔,您可想死小麟了,小麟差点没跑断腿!”

华子鹤也明白了,闪身抢了过来,一把抓住云飞,须发俱张,激动地大叫道:“二弟,这回看你还往那儿跑!”

云飞苦笑说道:“大哥,松松手,待会儿再说好么?”

华子鹤松手大笑道:“我说云飞怎么能救人,敢情我老华的拜弟在此!”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李剑寒……”

糟了,一下子全拥过来了。

只有赵佩芳呆在那儿没动,她美目中泪水隐现,道:“他是李剑寒,他是李剑寒……”

赵子彬含笑道;“没错,丫头,你这一趟没白出去,黎镖头这一下换的也值得!”

赵佩芳喃喃说道:“难怪,难怪,难怪他有这么一身高绝所学……”美目一闭泪珠儿扑簌簌坠下。

这时候,华子鹤一句话拦住了众人。

“各位,待会儿再亲热不迟,救人要紧,还有,赵老二是文人,咱们放过他,偷儿明知而不告,竟苦了咱们,咱们找他算帐!”

附和声中,转脸找时迁,时迁笑嘻嘻地站在门口,道:“我偷儿未卜先知,洞烛机先,早知道你们会有这一手,谁动一动我就溜,咱们比比脚程,看谁快!”

众人一怔旋即失笑。

他们闹他们的,云飞向着华玉麟道:“小麟,你按住黎镖头双肩,别让他动一动!”

华玉麟应声上前,黎东扬激动地忙道:“李大侠,我撑得住……”

云飞淡然一笑道:“还是让他按住你好!”

黎东扬没再说话,华玉麟也不由分说伸双掌按在了黎东扬双肩上,云飞绕到了黎东扬身后,道,“小麟,力贯双臂,十成!”

华玉麟一点头,道:“二叔,行了,您动手吧!”

云飞道:“黎镖头,请忍着点儿!”伸掌抵上了黎东扬后心,随即闭上了眼。

这时候,诸老静了下来,时迁也归了坐,全都凝目在三人身上,每个人都是一脸严肃。

转眼间黎东扬发出了一声闷哼,随即,他额头见了汗。

他咬牙了,想往起站……

他脸上变了色,浑身颤抖。

他脸上起了抽搐,一脸的痛苦神色。

他身下的椅子吱吱作响。

可是他是条硬汉子,自刚才哼了一声之后,至今没再哼第二声,尽管看情形他是如何地痛苦。

突然,他额头上的汗变了色,先是淡淡的黑,继而是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半盏茶的工夫过去,黎东扬满身大汗,衣衫尽乌,这时候,那滴下来的汗珠黑色已没了,又是晶莹透明的,一颗颗……

云飞突然长呼出声,缓缓地收回了手,道:“小麟,行了,你歇息去吧!”

再看华玉麟,也是一身大汗。

他收手举袖拭面,笑道:“二叔,累得是您,我不累!”

黎东扬翻身而起,转身拜下:“李大侠,活命大恩不敢言谢……”

云飞一把架起了他,含笑说道:“有话以后再说,请先洗个澡换件衣裳吧!”

黎东扬激动地一点头,道:“李大侠,我遵命!”转身向在座施了一礼,大步出厅而走。

赵景星站起来要说话,时迁摇手一拦,道:“赵老大,让我们李爷歇会儿,行么?”

赵景星连忙又坐了下去。

云飞走到黎东扬坐过了椅子前坐了下去,道:“我不累,还是先谈正事要紧!”

时迁道:“二爷,你这是塌我的台嘛!”

云飞笑了笑道:“时老,请静坐,听我说几句话……”

赵景星忙道:“李大侠请说,赵景星洗耳恭听!”

云飞道:“总镖头别客气……”

顿了顿,接道;“首先我要告诉各位,他们已经到了……”

在座俱皆一震,时迁道:“二爷,是刚才你跟大姑娘去逛街的时候碰见了?”

赵佩芳娇靥一红,忙低下了头。

云飞也觉脸上一热,点头说道:“是的……”

接着他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时迁叫道:“痛快,打得好,下次再有这种事,让我偷儿也去一趟。”

赵子彬道:“偷儿,别打岔了,没听李爷说么,这些个是侍卫营的人,还有真正宫廷三十名跟火枪营的人未露面……”

时迁道:“我知道,用不着你说,如今可虑的不是石家而是这些鹰爪孙,我就想不通,石家为什么不答应取消比武!”

云飞淡然一笑道:“只怕此事大有文章!”

时迁道:“有什么文章,难不成你以为石家会勾结鹰爪孙!”

云飞微一点头道:“不敢断言,但石家的态度令人不能不动疑!”

一剑震天古月秋突然点头说道:“对,李大俱高见,我有同感!”

云飞道:“为今之计,应该釜底抽薪……”

时迁道;“二爷,你是说先对付这批鹰爪孙?”

云飞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时迁皱眉说道:“二爷,咱们之中谁能对付火枪营呀!”

云飞摇头道;“时老,这一边可虑者唯火枪,绝不能力敌,只宜想办法在比武期前逼他们撤兵退回北京去!”

时迁道:“那!那想什么办法呀?”

云飞淡然一笑道:“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时迁忙道:“怎么,你有办法?”

云飞道:“不敢说有把握,但愿勉力一试!”

时迁道:“二爷,能不能说出让大伙儿听听?”

云飞微一摇头,道:“时老,天机不可泄露!”

时迁“哈”地一声道:“敢情你还卖关子!”

云飞投接话,转望赵景星道:“总镖头,退这些人一事,自有我去设法,至于石家,比武之期还有几天,其间也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变化,关于这件事赵爷自会有所禀报,我不再多作赘言,最后我要奉知总镖头一声,大虎被他们打成重伤,且在镖局调治静养,请总镖头恕我事先隐瞒,并请予收留……”

在座俱惊愕,赵景星忙问所以。

赵子彬遂代云飞把经过概略地说了一遍。

听完了赵子彬的一番话,在座无不震怒,赵景星双眉轩动,道:“我一向最喜欢这孩子,这孩子有血性,重义气,将来必定有出息,别说您说了话,您就是不说,我知道了也一定会把他留在镖局里,您放心把大虎交给我就是!”

云飞微一欠身道:“谢谢总镖头,李剑寒感同身受!”

赵景星道:“李大侠怎么还跟我客气……”

只听厅外有人高声说道:“李顺求见赵爷!”

赵子彬站起来走了出去。

转眼间他匆匆地走了进来,向着云飞道:“李爷,您有客人!”

云飞为之一怔,道:“我有客人?谁?”

赵于彬道:“一位女客,她不曾说姓名,她对李顾说您见她就知道!”

一听是女客,赵佩芳留了意。

时迁冷眼旁观,轩了轩眉。

华玉麟神情一动,道:“二叔,我替您瞧瞧去!”说着他就要走。

云飞伸手一拦,道:“不,我自己去!”

站起来向在座一拱手,一声“失陪”,迈步走了出去。

大厅外,李顺仍在那儿等着,他一见云飞出来,忙道:“老云,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个标致姑娘朋友啊?”

云飞道:“出去再说!”

偕同李顺往外行去,走了几步,他问道:“李顺哥,这位女客多大年纪?”

李顺想了想道:“不大,看上去二十上下!”

云飞道:“长得什么模样?”

李顺道:“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哎,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一句话,撇开咱们姑娘不算,我还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姑娘,老云,你到底认识多少……”

云飞截口说道:“那儿来的?”

李顺摇头说道:“她没说,也不肯说,只说你见了就知道了!”

云飞道,“她怎么说找我的?”

李顺道:“嗯,你不说我倒忘了,她要找你,却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只把你的模样说了一遍问我这儿有没有你这个人,我一听就知道她找的是你……”

云飞心头一震,脱口说道:“李顺哥,你不要自作聪明……”

李顺一怔忙道:“怎么,错了,她说三十多岁年纪,身材高高的,不胖不瘦,脸黄黄的,一口牙挺白,还有一双挺白净、娇嫩得姑娘们手儿一样的手,你听,这不是你是谁。”

云飞苦笑一声,没说话。

李顺又自作聪明了,伸手一把抓住云飞,神秘一笑道;“我明白了,老云,怎么说咱们是一家人,你要是不愿见他,就别再往前走了,我替你出面回她一声去,就说赵家镖局没你这么个人,让她上别处找去,怎么样,够意思吧,下回别这么狠心了,负心汉做不得……”

云飞眉锋一皱,道;“李顺哥,你想到那儿去了。”

李顾一怔,道:“怎么,老云,又错了?”

云飞道:“待会你就知道了。”迈步往大门行去。

李顺呆了一呆,忙跟了上去。

第十章 素心铁胆

到了大门口,那明亮的灯光下,站着位姑娘,一身暗色劲装,身披风氅,一头秀发用块纱包着,看背影,婀娜玲珑,无限美好,眼熟得很,云飞心头当即就是一跳。

这时候,姑娘听见有人出来,忙转过了身,美艳之中带点慑人的冰冷,不是冷观音石玉屏是谁?

云飞不安地道:“石姑娘,果然是你……”

石玉屏美目圆睁,无限惊喜道:“没想到被我撞着了,你真在这儿……”

李顺暗暗扯了云飞一把,道;“老云,石姑娘!”

云飞道:“石家庄抱犊寨的石姑娘!”

李顺惊呼一声怔住了。

云飞转望石玉屏道:“石姑娘,你怎么到保定来了?”

石玉屏道:“再不来我就要……”眼圈儿一红,低下了头。

云飞眉锋微皱,略一迟疑,道:“石姑娘,别站在这儿,请进来说吧!”

石玉屏揭起娇靥,美目中泪水隐现,道:“方便么?”

云飞道:“没什么不方便。”

石玉屏迈步进了镖局大门。

云飞想跟李顺打个招呼,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转身跟着石玉屏进了镖局。

进了镖局,走了两步,石玉屏低声问道;“你在这儿是……”

云飞道,“下人,比趟子手的职位还低!”

石玉屏目光一凝,道:“我不信!”

云飞道:“我没有必要骗姑娘,姑娘在这儿待一阵子之后就知道了!”

石玉屏停了步,道:“那,那我还是别往里走的好!”

云飞站住了,道:“姑娘准备上那儿去?”

石玉屏螓首一低,幽幽说道:“那儿都行,只要能安身,只要别让他们找着……”

云飞道:“这么说,姑娘是逃出来的?”

石玉屏道:“你以为我是出来玩儿的?”

云飞眉锋微皱,道:“姑娘放心,赵家不比石家,他们个个侠义,绝不会难为姑娘、也不会说什么的,我也不会让人难为姑娘、说姑娘什么的,请跟我来吧!”带着石玉屏又往里走去。

行走间,石玉屏抬眼回顾,道:“赵家镖局挺大嘛!”

云飞道:“是,姑娘!”

石玉屏道;“赵老英雄跟赵姑娘在么?”

云飞道:“在,都在后院!”

石玉屏道:“你要带我去见他们去。”

云飞微一摇头,道:“不,暂时我想请姑娘到我屋里坐坐去!”

石玉屏美目微睁道:“到你屋里去?”

云飞道:“是的,假如姑娘不愿去,或者认为有什么不方便……”

石玉屏道:“你这个人是……要是我有这些顾虑,我就不会找你了,我既然出来找你,我还怕什么呢?”

云飞心头跳了跳,没说话。

说话间,云飞已带着石玉屏到了自己那间屋门口,这是赵子彬特别为他收拾,原是赵子彬自己的住处,他搬进了后院,把这一间让给了云飞。

总管的住处自非一般镖师跟趟子手的住处可比,可是云飞只让赵子彬在屋里摆了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别的他什么也不要。

云飞开了门,带着石玉屏行了进去,点上了灯,眼前一亮之后,他为之一怔,脱口说道:“这是谁收拾的……”

可不,眼前,摆设添了,旧的换了,全是新的,就连桌上那盏油灯也换了新的,黄铜擦得雪亮。

石玉屏美目一转,道:“你还骗我,这像一个下人的住处么?”

云飞心里明白了几分,道:“姑娘,这不知是谁收拾的,原先不是这样子……”一眼看见床头那对新绣花枕头,心神一震住口不言。

石玉屏也看见了,柳眉跳动了一下,没说话。

云飞定了定神,道:“姑娘,请随便坐!”

石玉屏点了点头,默默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

云飞有点不安地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

坐定,云飞开了口,道;“石姑娘,请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石玉屏眼圈儿一红,道:“就这么回事,我劝我爹跟我哥哥,他们不听,反而把我骂了一顿,我爹更好,准备把我囚禁起来,三天之后跟阴小卿订婚,于是我就跑来找你了。”

云飞道:“令尊跟令兄他们不知道么?”

石玉屏道;“要让他们知道,我还能出来么,你看我这身打扮,什么都没带,连衣裳也没敢换!”

云飞双眉微扬道:“令尊与令兄未免太固执了……”

石玉屏道:“我爹就是这个脾气,凡是他决定的事,任何人无法更改,我娘就是被他这种脾气气死的……”

倏转话锋,道:“你说让我到车行里去找大虎,我找到了车行,可是那车行已经关门了,听街坊说前天出了事……”

云飞点了点头道:“是的,前两天车行里是出了点事……”

石玉屏道:“都是你,连个姓名住址都不说,还好我福至心灵硬着头皮到赵家来碰碰运气,要不然你叫我怎么办……”眼圈儿一红,她很快地低下了头。

云飞暗暗一叹道:“姑娘,你要原谅,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石玉屏道:“说来说去就听见你这句话!”

云飞沉默了一下,道:“姑娘,北京派来官家的好手跟火枪营的人,预备趁这次赵石两家比武机会,一网打尽这些江湖英豪、武林青英,为此赵老英雄曾派人到石家庄……”

石玉屏点头笑道:“我听说了!”

云飞道:“赵老英雄的意思,是想征得令尊同意,取消这场比武,以免鹬蚌相争,让他们坐收渔人之利,却不料竟被令尊悍然拒绝,姑娘知道为什么?”

石玉屏迟疑了一下,道:“我只是怀疑,可不敢说是不是……”

云飞道:“姑娘怀疑什么?”

右玉屏道:“我怀疑石家跟官家暗中有勾结。”

云飞心头一震,脸色微变,道:“姑娘,怎见得?”

石玉屏道:“这些话我本来不该说的,可是为了你……”

娇靥一扬,道:“是这样的,这次石家请的助拳朋友里,有四川唐家的人……”

云飞“哦”地一声道:“四川唐家的人……”

石玉屏道:“可不是的,我听说四川唐家有人供职大内,御前带刀,官同四品,这么一来使唐家声威远胜当年,在四川也起了首屈一指的巨富豪门,就连当地的总督都怕他们三分……”

云飞道:“这我知道,唐家唐世民三兄弟供职大内……”

石玉屏抬头说道:“我不知道是谁,我是知道前些日子有个残废了一只手的唐家人到了抱犊寨,他见了被邀来助拳的唐家人,他们跟我爹在厅室里谈了半天,等他走了之后我才知道他是个大内侍卫……”

云飞道:“他不是唐老大便是唐老三,姑娘是把握这一点怀疑石家跟官家暗中有勾结?”

石玉屏道:“石家既然有唐家朋友助拳,论这点关系,至少官家不会向石家跟石家的朋友们下手,你说对么?”

云飞目闪寒芒,微一点头,道:“对,我谢谢姑娘相告。”

石玉屏道:“你还跟我客气。”

云飞微一摇头,道:“我没想到石家会跟官家……真让人想不到,这么看来令尊跟令兄目的不只在赵家姑娘一人了……”

石玉屏没有说话。

云飞沉默了一下,抬眼说道:“石姑娘,你有什么打算?”

石玉屏道:“我有什么打算,你还问我有什么打算,你是真不明白,还是狠心跟我装糊涂,难道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还不够吗?”

云飞心神震颤,道:“姑娘,你不打算回去了?”

石玉屏道:“我要打算回去,我又何必出来。”

云飞道:“你不要那个家了?”

石玉屏脸色一黯,悲凄摇头,道:“应该说那个家不要我了,我娘跟我似乎都不是那个家里的人,也没有人把我母女当那个家的人看待!”

云飞道:“姑娘,难道你不认为这不可能?”

石玉屏道:“我也这么想,可是它毕竟发生了。”

云飞道:“姑娘,你可曾考虑过……”

石玉屏道:“我不只三思,想了有几天几夜了!”

云飞道:“姑娘,这是为什么?”

石玉屏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云飞摇头说道:“姑娘,你太草率了,简直把自己的终身当儿戏,像我这么个人,一无所有,既平庸也没出息,放眼当今多少英雄豪杰,多少奇士俊彦,只有他们才配得上姑娘,姑娘也不愁找不到…”

石玉屏道:“阴小卿如何,无论说那一样,谁能比得上他。”

云飞道:“姑娘,世上还有别人,年少英雄不只一个阴小卿,实际上说,阴小卿托庇乃父余荫,算不了什么……”

石玉屏道:“我求的不是别的,是顶天立地的奇男子!”

云飞淡然一笑道:“姑娘,那你就更不该……”

石玉屏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你,除非你嫌我不要我……”

云飞道:“姑娘!”

石玉屏娇靥神色一黯,凄惋说道:“我冒这么大险跑来找你,你还忍心东说西说,推三推四的,那好,你既然不要我,我到别处去,随便找个地方安身,被他们找着也好,流浪也好,反正你……”霍地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云飞忙站起,一把抓住了皓腕,道;“姑娘你……”

石玉屏转过脸来流泪说道:“你既然不要我,还要我厚着脸皮待在这儿不成!”

云飞道:“姑娘,你这是何苦……”

“谁知道我这是何苦?”石玉屏哭着说:“糊里糊涂地把心交给了你,你姓什么叫什么一概不知,我有家不能归,有枝不能依,只把你当成我的……冒险跑出来找你,只以为有个安身,有个依护,谁知道你不顾人心碎肠断,不顾人是死是活,还把人往外推,你是铁石心肠么……”

云飞道:“姑娘,我非铁石心肠,也非无情无义,我有一副侠骨柔肠,但却是一个伤心断肠之人。”

石玉屏美目一睁,睫毛上泪珠晶莹,道:“你是个伤心断肠人?”

云飞神色黯淡,点头说道:“是的,姑娘!”

石玉屏道;“难不成你已经有了……”

云飞道:“姑娘,倘若我已有佳侣,就不会是伤心断肠人了!”

石玉屏道,“那是怎么回事?”

云飞道:“那是,唉,姑娘,不说也罢!”

石玉屏道:“不说就不说,你拉着我干什么呀!”

云飞这时候才发觉手里有段晶莹滑腻的皓腕,心头一震,但他没有松手,道:“姑娘,我不能让你走!”

石玉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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