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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1625-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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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一个心里有百姓的官员。”郑晓路大声道:“你占优势时,曾试图劝我投降受抚,现在我也给你一个机会,投降吧!”

朱燮元双目一瞪,哈哈笑道:“岂只一次,西月楼时我见你不声不响揽下西昌与毕节,何尝没有看破你的用心,但此举有利于民,我又怎能横加阻挡。”

旁边的张逸尘心中一禀,难怪阎王军一出手,处处被朱燮元压过一头,原来他早有准备。

“感君高义,愿君惜身,继续为百姓出力!”郑晓路认认真真地道。

朱燮元摇了摇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既已败,不必惜身。我赖在这塔上,等着你来,不外乎为了给你说一句话。”

“请讲。”郑晓路肃然道。

朱燮元厉声道:“你切莫得了四川,便得意忘形,切莫利用了百姓,却给不了百姓你应该给的承诺!”

郑晓路恭恭敬敬地向塔顶上的朱燮元揖了一揖,道:“如果为此事,你大可放心。”我又不是傻子,历史上的李自成得了北京之后,立即腐化堕落,结果到手的中国又飞了,我可不会学他。

朱燮元得了郑晓路的答复,终于心愿了结,他挥了挥手,对他的亲卫们道:“按我说的去做吧。”

塔里的几百亲兵听到朱燮元的命令,双目涌出热泪,他们扔掉兵器,走出宝塔来,跪伏在地,对着塔顶齐身道:“朱大人,来世我们还是您的亲兵,终身听您调遣。”

话音起,火焰也起,七层宝塔早已被朱燮元下令倒上了菜油,不知哪一个亲兵偷偷点燃了火,整个宝塔立即雄雄燃烧了起来,火焰中传来朱燮元清朗的长笑声:

腰间羽箭久凋零,太息燕然未勒铭。

老子犹堪绝大漠,诸君何至泣新亭。

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

咳……咳……

一诗未完,声音已绝

这时人群里挤出一个泥人,这泥人哭喊道:“表叔!”他飞也似地冲出去,也跟着投入了雄雄烈火之中,这人不是刘峻崎又是谁。

崇祯四年,夏天,成都城北,塔子山,五省总督朱燮元与其表侄刘峻崎,双双消失于烈火之中。

朱燮元一死,众人都感觉到心里有点不爽快,这个老人虽然是敌人,但阎王军的将领们对他尊敬多过敌意,诸人又返回巡抚衙门来。

这时巡抚衙门已被百姓们包围,阎王军进去之后,轻松就抓住了成都府的一应文官,郑晓路赶过来时,所有的文官都被捆绑在衙门的大堂里。

见到郑晓路走进大堂来,一个文官拼了命地挣扎出列,两只手绑在背后,动作有如一只鹌鹑,这人张口叫道:“郑兄弟救我!”

郑晓路一看,乐了,这家伙是成都知府徐申懋。

徐申懋双膝跪地,连滚带爬地挪到郑晓路身前,哭道:“郑兄弟……哎,郑大哥,俺老徐……俺小徐可没整过你啊,当初我一看你就知道是贵人。您想想,俺可帮过你不少,您可别杀了我啊。”

我呸,老子这么年轻,你四十几岁一个老家伙,称我为大哥,自称小徐,要脸不要脸了。郑晓路差点晕了过去,这人够无耻的,但多年打交道,没点亲情也有点友情,没点友情也有点人情,也还真硬不下心来杀了。

他转头去看张逸尘,张逸尘低声道:“此人虽然无耻,但有一点好,他为了政绩是肯做事的。”

咦,对啊,徐申懋当年为了政绩,是狠狠地帮了郑晓路一把的,虽然立意不正,但终究是为百姓做了事。这样的人,何必要杀,留作已用也未尝不可,为了在自己面前好好表现,徐申懋同样可以再一次为百姓做事,为自己做事。

“押下去!”郑晓路不想这么快就让徐申懋松气,得吓吓他,以后他才能变成自己属下的官员,在红崖子山寨鳖了这么久,最缺的就是知识份子,明朝的文官虽然腐朽,但自己暂时还不能全部舍弃,需要慢慢来。

徐申懋打着哆嗦被押了下去,他本以为是被押下去砍头,结果是被押去关了起来。

接着就是邵捷春了,郑晓路看着邵捷春,邵捷春也看着郑晓路,瞪了天半。

邵捷春叹道:“怪我不识人,居然把你这乱臣贼子一度当成了爱国勇士。”

“哦?谁告诉过你乱臣贼子就不能是爱国勇士的!”郑晓路嘻嘻笑道:“爱国和忠君一定要挂上勾么?”

“废话,不忠臣如何称得上爱国,若是爱国,定要忠君!”邵捷春义正严辞地道。

“切,你就瞎扯呼吧。古人说了,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郑晓路笑道:“我觉得爱民,爱社稷就叫爱国了,你把最轻的君拿出来扯呼个啥?”

邵捷春怒道:“休要胡扯,既要爱民,又要重社稷,也要忠君,才是大丈夫三样一个都不能少。”

“若是忠君与爱民发生了矛盾怎么办?”郑晓路嘻嘻笑道:“你选哪一边?”

“这种选择不要也罢。”邵捷春道:“忠君与爱民怎么可能矛盾,两者本是一体。”

“酸人,睁大你的眼睛看看,睁大你的耳朵听听。”郑晓路道:“听听外面四十万工农的呐喊声,此时此景,忠君必叛民,爱民必叛君……你不选也得选!”

邵捷春大怒道:“我选死!”他以头撞地,碰地一声,但他被绳子捆得死死的,使不上力,这一撞只是撞得晕了过去,没死掉。

“抬下去,扔到徐申懋一个牢房里。”郑晓路挥了挥手道:“没来由的我和他扯什么劲。”

一会儿,大厅上的文官们降的降,自尽的自尽,发呆的发呆,骂人的骂人……郑晓路也懒得再理会他们,这时又有一人跑进巡抚衙门里来,守门的阎王军士兵居然没拦他。

郑晓路仔细一看,来人是姚方来,他背着日渥不基的尸体,手上拿着断了弦的羌角神弓。姚方来一进屋子,立即双膝跪地,将日渥不基的尸体放在面前,然后痛声大哭:“雪山猎人两千,如今只剩五百余人,皆在城外,请郑先生听我们几句话……”

“……”郑晓路心中剧痛,言语不能。

“大山的儿子为大山而死,虽死而无憾,但请郑先生赠我们大雪山一个美满!”姚方来哭道。

“好!”郑晓路热泪滚滚而出,我这就给你们一个美满,也给四川所有百姓一个美满,他走出巡抚衙门,站在热闹的百姓面前,大声道:“从现在开始,我宣布,阎王军接管四川……咱们重开信贷所,重开工厂,人人都能吃饱饭,人人都能有衣穿……乡亲们,你们愿意跟着我来吗?”

“好!”

兴高采烈的百姓们一瞬间热情高炽,成都城的上空响起了震而欲聋的欢呼声,人人都知道,四川的新纪元即将展开,美好的生活近在眼前。

谁也没注意到的是,成都南城门外的平原上,两个铁汉还在纠缠。

猛如虎和彭巴冲被人们遗忘了,他们也遗忘了周围所有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天地间唯剩下的,只有打败对手的信念和执着。

猛如虎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双腿的骨节发出卡卡地颤抖声,他有气无力地笑道:“蛮子,老子又站起来了,你站不起来了吧,嘿嘿嘿。”

“你放屁,我这不是起来了吗?”彭巴冲也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两只铁腿不住在打颤。

两人一起叫道:“认输吧,你这蛮子!”

听到对方和自己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两又一起抠了抠头,咧嘴笑道:“嘿,你这家伙,看来还是要用拳头打你,你才肯认输。”

“碰!”地一声巨响,两个铁汉又撞在了一起,然后各自向后飞跌了出去,躺在地上,又爬不起来了。

天空很蓝,白云飘。

两人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头顶的蓝天,全身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猛如虎,咱们别打了,你也来我们阎王军吧。”彭巴冲突然道。

“为什么不是你加入我们官兵?”猛如虎笑道。

“官兵不是打输了吗?”彭巴冲憨憨地道:“打输了的人就要听打赢的。”

“那好!”猛如虎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么简单?”彭巴冲反倒有点不能接受了,忍不住问道:“你就这么轻易的投降了?”

“投降?”猛如虎哈哈笑道:“我才不要投降,我永远不会投降。官兵输了,所以听阎王军的。我是官兵,所以我加入阎王军。但是我还没输给你,我投降个屁!”

“说得好,妈的,你等着,我有了一丝力气,马上爬起来揍你。”彭巴冲认真地道。

“谁揍谁还说不一定呢,你也给我等着。”猛如虎躺在地上,一双眼睛四面乱转,他看到阎王军的士兵正在战场上收敛尸体,一边收着,一边痛哭,于是问道:“彭巴冲,这次你们阎王军损失不小,为什么你不哭?”

“哭?”彭巴冲看着蓝天,沉静地道:“好男儿,流血不流泪,我心中伤疼即可,为什么一定要哭?”

崇祯四年夏,成都易主。

紧接着,成都周边的县城全部陷落在阎王军与工农联军的威压之下。

数天之后,一部阎王军进逼广元,广元不战而降。

同时,一股阎王军进攻重庆府,重庆知府王行俭率两千卫所兵死守重庆,但被阎王军旗下的水军——金竹军以炮舰轰开朝天门,阎王军和金竹军水匪从朝天门一涌而入。重庆陷落,知府王行俭跳嘉陵江自尽,余者皆降。

又数日之后,阎王军进逼忠州,忠州知州紧急向四面求援,石柱与忠州唇齿相依,不得不救,石柱马家留守的猛将,小马超的表弟马庭立,率领留守的最后的三千白杆兵往援忠州。

白杆兵行至半路,突遇五十人挡路,领头挡路的人正是尖顶山上的百灵鸟,土家阿妹向兰索。

向兰索的身后是五十名残废的阎王军士兵,白杆兵一瞬间就认出来了,这五十名伤兵居然是西昌一战时受伤的阎王军士兵。

向兰索一曲山歌唱毕,白杆兵退回石柱,再也没有出来过,阎王军也至始至终,没有踏进石柱一步。

失了白杆兵的支撑,忠州随即陷落……

再数日之后,全川已平,五星红旗插满了四川的每一个角落。

编者按:朱燮元按史实,病死于崇祯六年(1633)年,本书为小说越味性,将他的死提前到了崇祯四年,熟知历史的朋友不必介怀。此人乃明末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有著作传于后世,在明史里是非常猛的人物。

下面这一段摘自明史:燮元长八尺,腹大十围,饮啖兼二十人。镇西南久,军赀赎锾,岁不下数十万,皆籍之于官。治事明决,军书络绎,不假手幕佐。行军务持重,谋定后战,尤善用间。使人各当其材,犯法,即亲爱必诛;有功,厮养不遗赏也。驭蛮以忠信,不妄杀,苗民怀之。初官陕西时,遇一老叟,载与归,尽得其风角、占候、遁甲诸术。

简单翻译过来就是说:朱燮元身材高大,一顿饭要吃二十人的量。处理事情非常明断,事必恭亲不假手自己的幕僚。打仗谋定而后动,擅长离间计。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对付少数民族,讲究诚信,不乱杀人。最后一句最扯,说他曾经碰上异人,学会了奇门遁甲之术,呼风唤雨什么的是没有鸭梨的,这个也太扯蛋了。

我一向觉得自己写小说很夸张,但明史更神奇。

第100章 天下震颤

七月。

夏天的北京城,无风,无雨,极为闷热。

金碧辉煌的金銮大殿上,文武百官分两列静静地站着,目不斜视,等着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发话。

那个人名字叫朱由检,大家称他为崇祯皇帝,他还很年轻,今年只有二十一岁,五官端正,称得上一表人才。但他双鬓已白,满脸苍桑,糜烂的国事压在他的肩上,使得他年轻的心有如铅块一般沉重。

崇祯帝在龙椅上正了正身子,他已经几天几夜忙于国事没能合眼了,此时强打起精神,向着下面的文武官员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殿下走出一文官,奏道:“臣近日听闻,皇太极集诸贝勒大臣议,定官制,设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贝勒管部事。每部有承政(蒙古承政、汉承政),其下设参政八员,启心郎及笔帖式若干。各司其事,事不留行。建虏此举分明是仿效我天朝上国,其心叵测,不可不防。”

崇祯听了这话,心底里冷笑了一声,暗想,其心叵测,叵测个屁,人家都兴兵打到北京来了,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需叵测。他挥了挥手,阻止这文官继续废话下去,淡淡地道:“联知道了。”

又一文官出列,奏道:“自海上巨寇郑芝龙受抚之后,原先与郑芝龙一起在海上抢截商旅的巨寇刘香心有不甘,他窜到广东,继续在海上劫掠营生。这个刘香与红夷荷兰人勾结,闹得东南海防不宁。福建巡抚邹维琏上奏,请皇上恢复海禁。”

“恢复海禁?”崇祯皇帝对海没有太大的好感,但禁不禁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紧要之事,如今辽东的建虏和陕西的土匪更让他头痛,海什么的,哪有心情去管。

旁边跳出一文官,呼道:“臣也认为应该恢复海禁,一来可以使刘香和红夷无力可使,二来,那郑芝龙虽然明里归降了朝廷,暗地里仍然在和夷人通商。福建巡抚邹维琏请恢复海禁,想必也是想控制一下郑芝龙搞的那些暗里勾当。臣听闻郑芝龙在去年在晋江安海镇建置豪华府邸,西从西埭抵西港,北达西垵头,南临安平桥头,直通五港口岸,占地138亩。 主构为歇山式五开间十三架,三通门双火巷五进院落。两旁翼堂、楼阁,亭榭互对,环列为屏障。东有“敦仁阁”,西有“泰运楼”,前厅为“天主堂”,中厅为“孝思堂”,规模宏耸。大厝背后辟有“致远园”,周以墙为护,疏以丘壑、亭台、精舍、池沼、小桥、曲径、佳木、奇花异草。此等府邸,已大大逾距,其心叵测,不可不防。”

殿下一文官急忙出列,道:“皇上,海禁不可。臣听闻崇祯元年前闽南大旱,两广总督熊文灿与郑芝龙一起出力,移漳、泉灾民数万,以海船运至台湾岛垦荒定居。如果此时禁海,台湾恐落入海贼和红夷之手。”

崇祯一听,要丢台湾岛,原本想说禁就禁吧,又赶紧把话收了回去。

先前那奏要海禁的官员又跳了出来,道:“皇上,台湾岛不过一荒岛耳,丢了也就丢了,于中原大事无妨。值此关键时刻,我们的精力应该放在辽东或者陕西才对。”

崇祯听到这话,又觉得有理,想了半天,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挥手道:“就依你之言吧,给福建巡抚邹维琏下旨,命他搞好海禁,严防海贼上陆。”

这时又有一文官出列,奏道:“陕西匪事糜烂,三边总督杨鹤,对贼寇一味怀柔招抚,不施雷霆手段,以至于贼寇之势越来越大,理应治罪。”

崇祯皱起了眉头,陕西匪乱,一直是他心头一根大刺,此时听到有人奏起,便问道:“陕西匪事现在究竟如何了?哪位爱卿可以为我解惑?”

殿下转出东厂提督曹化淳,奏道:“今年六月,陕西巨匪王嘉胤已经授首,王嘉胤手下的几百路贼寇有如星散,闯王高迎祥,紫金梁王自用、曹操罗汝才、老回回马守应等人各自为战,分兵乱窜,已不足惧,只需再派天兵征剿,即可灭之。”

旁边转出一人,乃是右参政兼副使卢象升,他认真地道:“皇上切勿轻敌,据微臣所知,那闯王高迎祥手下兵强马壮,又多有能人,尤其是高迎祥手下的第八队闯将李自成,非常难缠,不可不防。另外,紫金梁王自用手下的西营八大王张献忠,也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臣请皇上三思,对付这两只贼寇,需以重兵征剿,不可掉以轻心。而且匪事岂止陕西,去年底,贼寇已进入山西境内,搅得山西也一片糜烂。”

崇祯心里好一阵犹豫,此时北京虽然已经守稳了,建虏已退去,但辽东战事紧张,举国精兵都在辽东和建虏死磕,哪里有多少兵可以派去陕西剿匪。他忍不住叹道:“哪位爱卿愿为我分忧,解除这陕西匪患?”

卢象升道:“臣推举一人,三边总督洪承畴,此人雄才大略,用兵如神,定可一举剿灭贼寇。”此话一出,立即有一堆大臣附议,都道洪承畴好。

崇祯有点意动,正要下令,突然东厂提督曹化淳道:“洪承畴刚刚才上任三边总督,马上又调他去陕西、山西,朝令夕改,岂可如此?臣推举右佥都御史陈奇渝,此人文武双全,也可堪大用。”

支持洪承畴的人想了想,也觉得这话有道理,便不反对。

崇祯于是下令:“令陈奇渝总督陕西、山西军务,专半流贼!”

此令刚一发出,突然见殿外有一人屁滚尿流般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吼:“皇上,不好了,皇上,不好了啊……”

“金銮大殿,文武百官皆在,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崇祯正要发怒,只见那跑进来的是一个内监,手上挥舞着一张八百里加急的紧急军情信纸,浑然不顾崇祯的怒意,还在大吼道:“皇上,不好了啊,四川……四川没了……”

“大胆,把话说清楚,什么四川有了没了的。”曹化淳一把抓住那个内监,怒道。

“阎王贼寇攻占全四川,五省总督朱燮元自残而死,四川总兵张令、林兆鼎、候良柱等尽皆战死,文官一并被阎王贼寇捉去……”那内监哭喊道:“不好了啊……”

“什么?”崇祯皇帝大吃一惊,刷地一声站了起来。

满堂文武,尽皆目瞪口呆续而议论纷纷,吵吵嚷嚷,整个金銮大殿上乱成一锅沸粥。

乱了许久,才听到卢象升道:“四川这几年税赋充足,已是我大明朝的新粮仓,此时失去,意义重大,皇上,咱们必须第一时间解决四川之乱,否则整个天下都要大乱。”

崇祯两鬓的白发显得份外苍凉,他喃喃地道:“寡人派去的张子元呢?他不是剿灭过奢崇明吗,寡人派他去剿灭阎王贼寇,怎么未见消息?”

曹化淳拿着那紧急军情信件正在拼命地看,看了,大哭道:“皇上,张子元投了贼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崇祯帝原本就看上去老态隆钟,不似二十一岁的人,现在看上去又老了十岁。

卢象升长叹道:“臣建议,派荆襄水师顺长江而上,攻克重庆,以重庆为据点,发兵成都。另尽起云南,贵州,湖广之兵,陆路齐头并进。陕西……陕西方面,让陈奇渝尽量抽调士兵,从广元入川。数路大军齐进川,力求一举击破阎王贼寇。”

诸臣一听,都觉得理,崇祯也没更好的办法,只好依其计而行。

数日之后,军情回报。

荆襄水师刚进入四川段的长江,就受到阎王军水军的迎头痛击,缺乏火炮的明军水师吃了大亏,数十艘战舰被击沉,只好败退回了荆襄地区。

第二路军情回报,湖广长沙地龙翻身,黑气障天,井泉泛滥,地裂孔穴,浆水涌出,倒塌荣府宫殿及城垣房屋无数,湖广之兵皆皆受阻,前进不能。

第三路军情回报,陕西巨寇作乱,王自用、高迎祥、点灯子、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贼寇四面开花,新上任的陈奇渝光是对付陕西土匪已经倾其所有,实在无力再进兵四川。

第四路军情回报,云南、贵州合兵一处,一起进兵毕节,但在毕节堡被阎王军地道战所阻,多方设法,仍然无法通过毕节。

满朝文武尽皆默然,此情此景,当何解?

正在此时,有内监高声报道:“四川总兵秦良玉回来了!”

崇祯精神一振,赶紧道:“快宣上殿。”

原来秦良玉一直带着两万白杆兵在前线参与大凌河筑城之战,现在突然归来,想必是大凌河之战有了结果。崇祯急欲知道战事如何,赶紧宣秦良玉上殿。

没多久,只见白发苍苍,年近七旬的秦良玉,一身铠甲未脱,甲上还沾着斑斑血迹,就这么不修仪容地大步走上了殿来。

百官一见她这身杀伐血腥气,吓得都向后一缩,只有卢象升能坦然对之。

秦良玉上了殿,等不及皇帝让她开口说话,先一步道:“大凌河筑城之战……败了!”

原来崇祯四年七月,明军祖大寿、何其纲,率四千军士至大凌河符城,后来相继增兵,筑城人数达四万之多。八月,皇太极派大军将大凌河团团围住。孙元化遣孔有德救援,结果孔有德半路叛变。孙承宗派宋伟、吴襄两将救援祖大寿,没想到宋吴两将不和,军心不齐,在长山坡溃败。祖大寿四次突围均失败,明军四万多、分两路出击,全军皆没。祖大寿粮尽而降,副将何可纲不从,祖大寿抓住何可纲,于后金诸将前杀之。

秦良玉原本分兵一半,将一万白杆兵留在大凌河,结果辽东巡抚邱禾嘉乱调白杆兵,将一万白杆兵调回北京驻防,等她得知前线吃紧,赶紧带着两万白杆兵前去救援,已经来不及了,大凌河陷落已成定局,秦良玉只好又退回了北京来。

此军情一报上大殿,满殿文武又是大吃一惊,半天回不过神来。

崇祯皇帝长叹一声,泪落如雨,可怜我大明朝风雨飘摇,陕西和山西土匪乱窜,四川落于阎王贼寇之手,荆襄地龙翻身,两广海盗为祸,辽东又连吃败仗,这可如何是好?

百官都失了声音,半天不敢说话,只剩下一个卢象升还算清醒,他出列道:“臣有一计可用。”

“爱卿速速奏来!”崇祯精神一振,现在只要有任何办法,他都急切地想要听上一听。

“臣以为,咱们的精兵都在辽东对付建虏的同时,已经无力再同时扫除陕西、山西、和四川三地的贼寇,唯有将陕西和山西的官兵集合起来,把陕西和山西的贼寇向南驱逐,将他们赶进四川去。”

“此计可谓之为——驱贼入川之计。”卢象升道:“四川已失,要再夺回不易,不如利用四川将所有贼寇集中起来。贼寇虽众,但统属不一,若是将他们全部挤在川中,很有可能闹出窝里反,就算不窝里反,让他们合兵一处,也方便我天兵围而歼之,总比他们四处乱窜来得好。”

崇祯一听,大感犹豫,这样搞虽然听起来很美,但贼寇合兵一处,岂不是更难对付。

这时东厂提督曹化淳赶紧上前一步,道:“卢大人所言有理,民间传说甚广,曹操罗汝才与阎王军九指皂莺素有深仇,皂莺断指一事,就是罗汝才搞出来的,若是将山西贼寇赶入川中,别的不说,罗汝才和九指皂莺一定会打起来。”

众大臣听了,都觉有理,一起上前道:“皇上,四川反正都没了,不如驱贼入川,就算四川一时半会拿不回来,但至少陕西和山西可以平静下来。”

崇祯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

一直冷眼旁观的秦良玉大怒道:“你等岂能如此?我白杆兵出自川中,四川乃是我土家族的根,岂有赶贼入家门的道理?”

卢象声一听这话,顿时有点脸红,不敢再说,退开一边。

但东厂提督曹化淳却阴阴冷冷地笑道:“你就只当四川是你的根,这整个天下,便不是你的根了?但对于皇上来说,整个天下都是根,非此你四川一地,咱们驱贼入川,伤一四川,可救陕西和山西两地,伤一根而救两根,有何不可?”

秦良玉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听了这话,虽然气得不行,但却一时找不到言辞反驳。

崇祯呆了半响,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了决定,他长叹一声,道:“便依卢爱卿所言,命令陈奇渝驱贼入川。先让陕西和山西缓缓吧,唉……”

秦良玉一听皇帝下了决定,金口一开,再无转圜的余地,她将袍袖一甩,愤愤地下殿离去,连给皇帝告退的礼仪也忘了。

崇祯一向看重秦良玉,见她气愤退走,也不想追究她的失礼,反而命道:“着人给秦将军送去彩币羊酒,另送两幅官袍,以褒其拳拳爱国之心。”

他说完这几句话,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川中百姓和秦良玉,又拿起笔来,亲手写了两首诗:

第一首

学就西川八阵图

鸳鸯袖里握兵符

由来巾帼甘心受

何必将军是丈夫

第二首

蜀锦征袍自裁成

桃花马上请长缨

世间多少奇男子

谁肯沙场万里行

命人将这两首诗装裱了起来,赶紧给秦良玉送去。

秦良玉愤愤回了大营,小马超马祥麟、马祥云,以及马祥麟的妻子张凤仪早已在营里静静地候着她了,见她回来,小马超急道:“娘亲,孩儿得到消息,川中被阎王军攻破。现在全川落入贼寇之手。”

秦良玉叹了口气,道:“我刚才也知道了,咱们去大凌河打仗这段时日里,四川早已经不在朝廷的手上了。”

马祥麟双眼发红,道:“这可如何是好?咱们石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皇上……皇上怎么说?”

“唉,皇上听了奸人谗言,决定驱贼入川!”秦良玉将殿上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给了儿女听:“一旦驱贼入川,四川更将大乱。”

马祥麟一听,顿时大怒,急道:“娘,这可不行,咱们不能在这里看着。”

“对。”秦良玉沉声道:“传我将令,白杆兵整备集结,准备回川。”

“啊?娘……”马祥云道:“若是这样,岂不是不听朝廷号令,擅自行动?”

“我一生忠于朝廷,但也要忠于咱们土家族人的信念,我决定将白杆兵一分为二,一半勤王抗清,一半回救石柱,不负君恩,不负乡亲。”秦良玉微微想了想,对着儿女道:“我自带一万白杆兵,留在这里抵敌清兵,祥麟、凤仪、祥云,你们三人带一万白杆兵回救石柱。”

“你们三个给我听好了……”秦良玉厉声道:“你们要记住,我们是白杆兵,是土家族人,永远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永远不会置兄弟姐妹于不顾,谁若伤我们土家人一根毫毛,必十倍奉还!”

“是!”

“祥云,你知道阎王的名字了吗?”

听到这一句,马祥云全身极快地僵硬了一下,她背转过身去,整个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许久,这颤抖才停了下来,只听到马祥云硬声道:“知道,阎王就是郑小路。”

她的声音非常平静,仿佛没有一丝感情,但她面前的地面上,突然滴下了两三滴血迹,显然是嘴唇咬破之后滴落下来的。

马祥麟轻轻一叹,无话可说。

“郑小路是贼寇,你不能再和他在一起。”像这种没意义的话,马祥麟和秦良玉都是不会说的,实际上土家族的儿女,一旦许诺了终身,那就永远不变,断断没有因为对方是贼是妖,就悔婚不嫁的道理。

此中恩怨情仇,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数日之后,白杆兵借实战操练之名,入山中练兵,入山时有两万,出山时却变成了一万,秦良玉带着一万兵马回了京师,另外一万人,却在三位年轻将领的率领下,穿山过水,向前四川而来……



第六卷 展宏图

第1章 展宏图

夏,天气仍很闷热,但四川省的上空却回响着一种类似“呜啦啦,呜啦啦”地声音,这声音你听不到,但它确实存在。

这神奇的声音是由人们的精神迸发出来的,当一个人、一群人、一城人、全四川人都带着一颗欢快鼓舞的心时,他们所散发出的精神能量,就会使得整个城市的上空回响着这种“呜啦啦”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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