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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的猫-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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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兮地待在厨房里,我们家其他两只猫咪似乎尚可容忍,但他们显然绝不允许他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们指着他的椅子,他毫不抱怨地乖乖爬回椅子上,一声不吭地躺在那儿,露出失望的神情。过了一阵子,他又重新振作精神,腹部剧烈地上下起伏,开始打起呼噜来了。

不用说,这让我们感觉糟透了。

几天后,他小心翼翼地跳下椅子,走向同一扇房门,他在门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询问我们的意见。这次我们没有要他立刻回到椅子上,因此他继续往前走,踏进其他房间,但他走得并不远。他在浴缸下找到一个安全的栖身处,就这样赖在那儿不肯走了。其他两只猫咪走过来察看他的行踪,气得“喵喵”叫着跑过来质问我们这是什么意思,而我们认为,这两位养尊处优的小王子,现在总该分点儿好运,让别的猫跟他们一起共享了吧。窗外秋意渐浓,接着寒冬来临,我们必须把厨房的门关上。但我们新领养的猫咪要到哪儿上厕所呢?最近这段时间,每当他想要上厕所的时候,就会走到厨房门前等我们替他开门。但他的身体真的很不灵活,所以等他走到门外之后,他又懒得跳到下面的小屋顶上,或是沿着紫丁香树爬下去。阳台上有些我们正准备用来种植物的花盆,他索性把那当做他的厕所,于是我只好拿了个大盒子,在里面装满泥炭,他知道这是给他用的,乖乖在那儿上厕所。可是这样我还得每天替他清泥炭,真的是很麻烦。在房子最下面一层楼,有一个通向花园的猫洞,而我们家那两只猫从来不用在屋子里解决排泄问题。不管外面的天气有多恶劣,他们还是风雨无阻地到屋外去上厕所。

那时冬季才刚开始。在晚上,家里的人和两只原本就住在这儿的猫咪,两只拥有合法名分的家猫,一块儿待在起居室里,而鲁夫斯却孤零零地窝在浴缸底下。有天晚上,起居室门口突然出现了鲁夫斯的身影,而他那时就像是所有无依无靠、饱受欺凌伤害的生灵的化身,因此在我们这些衣食无忧的特权分子眼中看来,他简直就是一个骇人的幻影。他瞥了瞥他的死对头,也就是那两只猫咪,但他那对伶俐的眼睛却一直紧盯着我们。我们会有什么反应?我们说,好啊,进来呀,他可以躺在暖气旁边那张皮椅垫上取暖,让他那身酸痛的老骨头舒服一些。我们拍拍椅垫,在中间压出一个凹洞,他爬进凹洞,蜷缩身子躺下来,但他的态度显得十分小心。接着他就开始打呼噜。他不停地打呼噜,不仅声音大得要命,而且还死都不肯停下来,我们不得不拜托他安静一点,因为他吵得我们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这绝非夸大之辞。最后我们只好把电视打开。但他知道自己有多幸运,而他希望让我们知道,他了解他所获得的东西有多么珍贵。当我待在屋子顶楼的时候,依然可以听到两层楼下那节奏感十足的响亮呼噜声,这表示鲁夫斯醒了,正在告诉我们他心中的感激。要不然就是他还在睡,只不过他是一面睡一面打呼噜,因为他只要一开始打呼噜,就怎么都停不下来。他蜷缩着身子躺在那里,闭着双眼,腹部像鼓风箱似的不停地上下起伏。鲁夫斯的呼噜声,总让人感到过度夸张且别有用心,因为他实在是太刻意了。每当我们望着这只绝处逢生的老猫,听着他那响亮的呼噜声时,总是会想到,他经历过那么多危险困苦的艰难处境,而他完全是凭仗他的智慧,才能顺利地活到现在。

但我们家其他两只猫咪却老大不高兴。其中一只叫做查尔斯,他原本的全名是查理王子,但并不是依照目前这位王储命名,而是纪念过去历史上几位生性浪漫的王子,因为他是一只气宇轩昂、英俊帅气的虎斑猫,而且也非常懂得该如何表现自己。至于他的个性,我看还是少提为妙——但我可以透露,他的生平事迹绝不像他的名号那么杰出。另外一只猫是查理的哥哥,他倒可以算是名副其实,他有个非常正式的全名,这是我们在他刚长大,开始显露出他独特的个性时颁赠给他的封号。我们叫他粉红鼻将军三世,用来纪念以前养过的猫,但这也许也是为了提醒自己,即使是得到最妥善照顾的猫,也同样会离你而去。以前我们家也有过那样的猫,他们的鼻子上有着一抹如草莓冰淇淋般的粉红,但他们唇鼻的线条没他这么高贵,模样也没他这么威风。有些人在每个不同阶段,都会被人取上一个绰号,而我们家这只猫也是一样。最近这段日子,由于他强烈的道德感,还有他在看到某个令他不平的场面时,流露出的沉默批判的神情,让我们大家全都尊称他为主教,正式全名是巴奇奇主教。两只猫没对眼前的情势作出任何评论,只是窝在他们各自的专属领土,把下巴搁在爪子上,眼睛紧盯着鲁夫斯。查理总爱待在暖气底下,但巴奇奇却喜欢窝在一个高篮子上面,这样他就可以在上方纵览全局,任何事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是一只华丽高贵的猫咪。我平常看惯了不觉得,但每当我出一趟远门回家后,这只身披着由闪亮黑毛与无瑕白毛绘成的大胆花色、有着一对黄澄澄的眼睛和洁白胡须的大公猫,总是让我惊艳万分,忍不住深深感叹,就算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土猫,只要有营养的食物和良好的照顾,照样能孕育出像巴奇奇这样的绝色。猫若是没结扎的话,不论外面天气有多坏,他都得在街头四处游荡,寻找交配伴侣,这样他就没办法长得像巴奇奇那么漂亮,体形会比较小,或至少会显得较为憔悴瘦削,浑身布满打斗的疤痕。但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很不喜欢替猫做结扎手术,一点儿也不。

最适合巴奇奇的名字是大帅猫,但他并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查理会在自以为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企图把鲁夫斯逼到角落,凶巴巴地恐吓这个新来的闯入者。但查理从来不需要去跟别的猫打架竞争,而鲁夫斯这辈子一直在街头讨生活,可说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鲁夫斯身体非常虚弱,查理只要挥掌奋力一击,就可以把他给打倒。但鲁夫斯毫不退缩地靠墙而坐,用他那老练世故的凌厉眼神,耐力十足的谨慎态度,以及不屈不挠的精神来保护自己。任谁都可一眼看出,查理若是胆敢靠近鲁夫斯身边,那他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至于大帅猫呢,他根本不屑参与这种竞争。

在鲁夫斯刚到我们家,体力还没完全恢复的时候,有好几个礼拜,除了到阳台上去用泥炭盆之外,绝不会踏到屋外一步,而且他在上厕所的时候,一刻也不敢将目光从我们身上移开。直到现在,他只要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关在屋外,就会发出惊恐的微弱咕噜声,一跛一跛地赶紧跑进屋子里。直到现在,他仍然非常害怕自己会失去这个在经历过漫长流浪生涯,饱受干渴折磨之后,好不容易才获得的避难所。打死他都不敢踏出家门一步。

【“文】漫长的冬季一天天过去。鲁夫斯躺在他的皮垫上,只要一想到就立刻发出呼噜声,默默望着我们,望着另外两只也在盯着他瞧的猫咪。然后他开始采取下一步行动。我们现在已经晓得,他做事情向来都经过深思熟虑,绝不会贸然行事,他会事先拟定计划,再伺机采取行动。黑白猫巴奇奇是家里的猫老大。他是在这栋屋子里出生的,他母亲那胎一共生了六只小猫,而他可说是跟他母亲一起担负起养育他兄弟姊妹的责任:其实她并不是个坏妈妈,只是常常疲累得力不从心。巴奇奇是那胎小猫的老大,谁都没怀疑过他的地位。现在鲁夫斯决定努力争取猫老大的地位。他身体不好,所以没办法靠力气获胜,但生病让他获得许多关心照顾,所以他可以利用他的病痛。每天晚上,我们家这位小将军,大帅猫巴奇奇,都会先跳到沙发上,挨着我躺一会儿,好确立他独霸这个位置的权利,然后才跳到他最喜欢的高篮上。我身边的位置,是全家最好的地方,因为猫老大巴奇奇就是这么想的。举个例子来说,查理就休想躺到这个地方。但现在,鲁夫斯就像他当初经过深思熟虑,慎重地走到厨房大门前,再回过头来,看看我们是否允许他踏入主宅时,或是当他站在起居室门口,想知道我们会不会让他进去,正式加入这个家庭时的情形一样,他此刻也慎重地爬下皮椅垫,走到我坐的地方,用后腿站起来,先用两条前腿攀住沙发,再费力把整个身子爬上去,坐在我旁边。他看看巴奇奇,然后看看人类,最后再漫不经心地瞥了查理一眼。我并没有把他赶走。我做不到。巴奇奇只是盯着鲁夫斯,然后从容不迫(且派头十足)地打了个大呵欠。我总觉得,只有巴奇奇才能出面把鲁夫斯赶回皮垫上。但他光是坐在那儿看,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难道他希望由我来动手吗?鲁夫斯躺了下来,他的动作十分小心,这样才不会触痛他那脆弱的关节。接着他就开始打起呼噜来了。所有家里有动物做伴的人,总有些时候会非常渴望能跟它们交谈。而我此刻就是如此。他过去究竟有过什么样的遭遇,他是怎么学会去计划去盘算的,他为何会变成这样一只擅长思考的猫?好吧,也许他天生就特别聪明,但这么说的话,那我们家巴奇奇和查理同样也很聪明呀(世上还真有些蠢到无以复加的猫哩)。好吧,说不定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才能。但说实话,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有哪只猫像鲁夫斯这般擅长思考,周详地计划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人】鲁夫斯躺在我身边,他脱离流浪猫生涯才不过短短几个礼拜,就成功夺得了起居室中最棒的位置,他开心地打起呼噜。“嘘,鲁夫斯,你吵得我们没办法专心想事情。”但我们并没有共通的语言,而我无法向他解释,就算他不再打呼噜向我们表达谢意,我们也不会把他逐出家门。

【“书】在我们逼他吞药丸的时候,他会发出表示抗议的微弱咕噜声:他大概是以为,这是他为了继续待在这个避难所里而必须付出的代价。有时在我们拿棉花棒替他耳朵搽药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出声咒骂,但他不是在骂我们:那是一种有太多事情要抱怨的人常会发出的习惯性咒骂,并没有特别针对任何人。然后他会先舔舔我们的手,表示他不是在骂我们,接着就又再度激活他的招牌呼噜声。我们抚摸他,他发出粗哑的咕噜声来表达谢意。

【“屋】在这段时间,大帅猫巴奇奇只是在一旁默默观看,小脑袋瓜里不知道在转什么念头。他的个性对鲁夫斯的命运有着非常大的影响。他太骄傲了,根本不屑于参与竞争。当他跟我一起待在顶楼,正在说些亲密的悄悄话时,查理要是刚好走进来,他就会干脆从床上或椅子上跳下来,走到楼下去。他不仅无法容忍任何令他感到有失身份的竞争,他也绝不允许你在跟他相处时,竟然没把全副心思放在他身上。在我抱他、摸他的时候,我非得全神贯注地对待他不可。我休想边看书边摸他,这样我们巴奇奇可绝不领情。我只要一分心想别的事情,他马上就会察觉到,并立刻跳到地上走开。但他受不了恶意的冒犯。每当查理开始撒野,把巴奇奇惹火的时候,他可能就会狠狠赏查理一掌,然后再宽容地舔舔查理,露出一副大人大量的高贵风范。

像他这样的个性,绝不会自贬身份去跟其他猫争夺老大的地位。

有一天,当我站在房间中央,跟蜷卧在篮子上的巴奇奇说话时,鲁夫斯从沙发上爬下来,走过来站在我的腿边,抬头望着巴奇奇,他的神情仿佛是在说,你看,她比较喜欢我哟。但他跟生性冲动的查理很不一样,他的行动缓慢而慎重,完全没有任何情绪化或是卤莽的成分。他事先已做过完整的计划,因此他显得冷静沉着且考虑周详。他决定作最后一搏,去努力争取猫老大的地位,晋升为家中最得宠的猫咪,让巴奇奇失宠而沦为老二。但我可不想让他称心如意。我伸手指着沙发,而他抬头望着我,仿佛是在说,好吧,我只想试试看嘛,然后就乖乖回到沙发上去了。

巴奇奇注意到我对他的忠贞不贰,但他并未多作表示,只是从篮子上跳下来,在我腿边绕了几圈,然后又重新回到他的老位子。

鲁夫斯已经努力去争取过猫老大的地位,但不幸宣告失败。

第十二章

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踏到楼下一步了,但现在我看到他笨拙地跳到下面的屋顶上,回过头来,显然还在担心我们会不让他进去。接着他转头望着那棵紫丁香树,考虑该怎么从那儿爬下去。春天已翩然降临。紫丁香树披上了一身翠绿的新衣,垂挂着一串串淡绿色的花苞。他打消念头,放弃从树上爬下去,再使劲重新跳上阳台。我把他抱起来,带他到楼下,告诉他那儿有一个猫洞。他吓得半死,以为那是一个陷阱。我不顾他的咒骂与挣扎,轻轻把他从猫洞推出去。我跟着一起出去,把他抱起来,再把他从猫洞推进屋子里。他立刻气急败坏地蹿到楼上,显然是以为我终于要把他给赶出去了。这样的戏法接连上演了好几天,而鲁夫斯对此深恶痛绝。在训练暂停的时候,我总是不忘温柔地抚摸他,称赞他,让他知道我并不想把他丢掉。

他默默思索目前的情况。我看到他从沙发上的老位子跳下来,慢慢走下楼梯。他走到猫洞前,站在那儿仔细检查,尾巴犹豫不决地连连晃动。他害怕:恐惧令他畏缩不前。他逼自己停下脚步,回到他熟悉的地方……这样的过程他重复进行了几次,然后他直接走到猫洞活板门前方,企图强迫自己穿过门跳出去,但就在最后一刻,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直觉,迫使他停下脚步。同样的情形不断地重复发生。最后他终于强迫自己踏出这决定性的一步。他就像是个正准备跳进深水池的人一样,先猛然一头钻进去,然后身体跟着没入洞口,在刹那间,他已踏入充满春季特有芬芳气息与丰富声响的花园,度过严冬的鸟儿兴高采烈地婉转鸣唱,孩子们开心地重新收复他们过去的游乐场。这只老迈的流浪猫站在原地,嗅闻那仿佛为他注入崭新生命力的清新空气,并抬起一只爪子,回过头来,努力想要捕捉住气味中所夹带的讯息(我们家有人称之为“气味分子”),那使他回想起他以前的朋友,猫和人类都有,并唤起他过往的记忆。那时他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只青春正盛的猫,显得英俊帅气且充满了活力。他踩着他特有的审慎步伐,微跛着腿慢慢踱到花园尽头。他走到一株老果树下面,先看看右边,再看看左边。两边都有着他过往的回忆,他一时间无法打定主意该往哪儿走。他钻过篱笆底下,往右边走去,那是往老太太家的方向——但这只是我们的猜想。他在那儿待了一两个钟头,然后我看到他从篱笆底下钻过来,回到我们家花园,再沿着小径走过来,站在猫洞旁边的后门前,抬头望着我:请你把门打开,我今天做得已经够多了。我宣告屈服,替他打开后门。但第二天,他自己从猫洞走出去,然后再穿越猫洞回到屋里。在此之后,我就不用再替他准备猫砂盆了,就算外面下雨下雪,或是狂风呼啸,雷电交加,他都会乖乖走出去上厕所。他只有在生病或是身体太虚弱的时候,才会再需要用猫砂盆。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往右边走,但有时也会到左边去,这时他待在外面的时间会比较久。我透过望远镜目送他离去,直到他蹿进灌木丛失去踪影。但不论他是往哪边走的,只要一回来,就会立刻过来跟我撒娇,并再度激活他的打呼噜机器……我们那时才发现,他的呼噜声已不像他刚到我们家时那么响亮,时间也缩短了许多。现在他的呼噜声虽大,但还颇知节制,恰如其分地传达出他的心声,他想让我们知道,虽然他不是最得宠的猫咪,而我们也永远不会让他当上家里的猫老大,但他还是很重视我们,非常珍惜我们给他的这个家。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还是会担心我们会突然翻脸无情,把他赶出家门,或是把他锁在外面,不让他回家,但他现在对我们越来越放心了。但在他还不太有安全感的时候,他只要出门去玩,一回家就会立刻跑过来向我们家其中一人示好,他乖巧地坐在我们腿边,不停地打呼噜,要不然就是用额头顶着我们,要我们替他揉揉耳朵,特别是那只老是好不了的溃烂耳朵。

那年春夏的好天气对鲁夫斯的身体大有助益。就他的年纪与体力来说,他的情况算是很不错的了。他现在对我们十分放心了。但有一次,我随手拾起一根搁在后院门廊上的旧扫帚柄,却看到他吓得立刻跳到下方的屋顶上,跌了个狗吃屎,再急急忙忙地沿着树干爬下去,惊恐万分地用最快的速度冲到花园尽头。在他过去的生命中,显然曾有某个人朝他丢棍子,无情地痛打他。我赶紧跑到花园里,却发现他吓得躲在一株灌木下不敢出来。我把他抱起来,带他回家,对他解释那根旧扫帚柄并不会伤害他,并向他道歉,温柔地劝慰他。最后他终于明白是他自己弄错了。

鲁夫斯让我开始思索,猫的智能其实分很多种。在这之前,我早已体会到,猫有着各种不同的脾气。鲁夫斯所拥有的是一种幸存者的智能。查理拥有的是科学家的智能,对什么事都感到好奇,不论是人类在做的事情,或是到家里来的访客,他全都有兴趣,而且他特别喜欢研究我们用的一些精巧小机器。比方说录音机啦、留声机唱盘啦、电视机啦、收音机啦等等,全都令他深深着迷。你可以看出,他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个怪盒子里明明没有人,却会冒出人类的声音。在他还是只小猫的时候,他曾经用爪子按住一张转动的唱片……放开……再按住……然后他转头望着我们,大声询问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会走到录音机后面,想看看他刚才听到的声音,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要不然就是弯到电视机后面察看,或是用爪子把录音带翻过来,低头闻一闻,再“喵喵”问道,这是什么怪玩意儿呀?他是一只非常爱说话的猫咪。他下楼出门去玩的时候会先向你报告,回家爬上楼梯时也不忘通知你一声,不论发生任何事情,他都十分乐于发表意见。当他从花园里回来时,我就算是待在顶楼,也可以听到他响亮的叫声。“是我,我终于回家啰,”他扯起喉咙大喊,“是可爱的查理回来啰,你们一定想死我了!你们绝不会相信我遇到什么事……”他会走到你待的房间来找你,站在门口,略歪着头,等你好好赞美他。“我是不是全家最漂亮的猫咪呀?”他“喵喵”问道,全身都在快乐地颤动。迷人,这是最适合用来形容查理的字眼。

小将军巴奇奇拥有的则是一种直觉性的智能,他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晓得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事。他对科学毫无兴趣,他缺乏追根究底的精神。他只有在有需要,而且只有你跟他两个独处的时候,才会开口说话。“啊,”当他发现其他猫不在旁边时,他会说,“我们两个终于可以好好独处了。”这时他才肯张开口,跟我一唱一和地互相称赞对方。我若是有事出门,当我回到家的时候,他会大老远从花园尽头飞快地冲过来,并高声喊道,“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哟!你怎么可以抛下我,过这么久才回来?”他跳到我怀里,舔我的脸,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像只小猫咪似的在屋子里冲来冲去。然后他才会平静下来,恢复平常那副威严庄重的模样。

这时秋季已经来临,在过去几个月中,鲁夫斯的情况一直都很不错,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健康强壮的猫,如果出门探望他的朋友,有时还会在外面待上一两天才回家。但接下来他又不肯出门了,他生病了,可怜兮兮地窝在温暖的地方,他的爪子长了疮,那只老是好不了的发炎耳朵,让他难过得不断甩头,而且他又开始喝水喝个不停……我只好再带他去看兽医。医生的诊断是:情况不妙,大为不妙,这类脓疮是一种非常不好的征兆。必须再施用抗生素和维他命,而且在这种又湿又冷的天气里,绝对不能让鲁夫斯待在户外。接下来有好几个月,鲁夫斯完全不想走出屋外。他总是躺在暖气旁边,他的毛色变得黯淡无光,并且大把大把地掉落。他不管往哪儿一躺,就算只躺了短短几分钟,都会留下一大团橘色的毛,你可以透过那稀疏的毛看到他裸露的皮肤。但他最后还是渐渐康复了。

不幸的是,在鲁夫斯生病那段时间,家里还有另一只猫必须接受治疗。那不是我们家的猫,他不小心被车子碾过,动了一次大手术,目前先暂时待在我们家休养,等康复后再送到他的新主人家。现在家里有两只需要悉心照料的病猫,这使得我们家那两只宝贝猫看了很不顺眼,心里老大不高兴,最后他们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成天待在花园里不肯进屋。接下来巴奇奇好像也生病了。每当我走进花园或是起居室的时候,都会看到他伸长脖子,用一种优雅而忧郁的模样连连咳嗽,活像是一位饱受折磨的落难贵族。我带他去看兽医,却完全检查不出任何毛病。没人能解开这个谜团。他继续咳个不停。只要我待在花园里,我每抓起一把移植泥刀,每拔掉一根野草,耳边都会响起他那嗄哑空洞的咳嗽声。这真是怪透了。有一天,我柔声安慰可怜的巴奇奇,询问他到底是哪里不舒服,而我自然得不到答案,于是我黯然返回屋中,但就在此时,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出现了一个令人不快但却相当合理的怀疑。我爬到屋子顶楼,用望远镜观察巴奇奇的举动。他根本没在咳嗽,而是四肢摊平地躺在地上,舒舒服服地享受早春的阳光。我下楼走进花园,他一看到我,就连忙摆出蹲伏的姿势,伸长脖子,满脸痛苦地咳个不停。我带着我的小型望远镜回到阳台上,却看到他又躺了下来,一身美丽的黑白色皮毛在阳光中散发出闪亮的光芒,而他居然还在悠闲地打呵欠哩。幸好那只暂时在我们家养病的猫渐渐康复,搬到新主人家去住,而我们终于恢复了只有三只猫的正常家庭生活。巴奇奇的咳嗽怪病奇迹般的痊愈,而他也因此得到另一个绰号: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尊称他为劳伦斯·奥利佛·巴奇奇爵士①。

现在这三只猫各自在花园里活动,但他们就像是三条平行线,谁也不理谁,完全无视彼此的存在:若是在无意间狭路相逢,他们就会用一种礼貌而冷漠的态度,假装根本没看到对方。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我看到隔壁家翠绿的草坪上有两只橘色的猫,其中一只是鲁夫斯。这时他的毛已重新长出来,只是比以前稀疏许多。他端坐不动,镇定地面对那只正在向他挑战的少年猫。这只猫披着一身鲜橘色的皮毛,亮丽得像是一枚阳光下的熟杏,一只毛发如羽毛般服帖柔顺的漂亮猫咪,他优雅地挥爪攻击,先挥出右爪,接着再换左爪,但他并没有真的打到鲁夫斯,反倒像是在攻击一只站在鲁夫斯前面的隐形猫或是幽灵猫。这只可爱迷人的年轻公猫一会儿坐,一会儿晃动身子,侧身逼近,爪子朝空中又拍又扑,简直就像是在跳舞,而他那身闪闪发亮的艳丽皮毛,使鲁夫斯在相形之下显得猥琐不堪。他们两个长得很像:我相信他应该是鲁夫斯的儿子,而我可以从他身上,看到衰老邋遢的可怜鲁夫斯,在尚未受到无情人类摧残之前的飒爽英姿。两只猫就这样对峙了好几分钟,甚至半个钟头。这是公猫常有的举动,他们似乎只是展开一场名义上的决斗或是比武大赛,完全无意去真正伤害对方。年轻公猫至少发出了一两声咆哮,但鲁夫斯只是稳稳地端坐在地,连一声也不吭。年轻公猫继续用他那对镶了圈红毛的爪子佯装攻击,然后他停下来,匆匆舔了舔自己的腹侧,似乎对这场打斗失去了兴趣,但鲁夫斯那副迟钝麻木的模样,又再度激起了他的斗志,认为自己有义务去进行攻击,于是他又重新坐起来,继续他那佯装攻击的舞蹈动作。鲁夫斯依然端坐不动,既不主动攻击,也不拒绝作战。年轻公猫开始觉得很无聊,慢慢踱到花园远处,他边走边玩,一会儿停下来扑影子,一会儿在草地上打滚,要不然就是暂时躺下来休息,或是钻到草丛里捉昆虫。鲁夫斯一直坐在原处,等年轻公猫真正离开之后,才气定神闲地出发上路,朝他今年春天固定的出游方向走去。现在他已不再往右边走去探望那位老太太,而是往左边出发,他会在那儿待上好几个钟头才回家,有时甚至会在外面过夜。他的身体已完全康复,而现在又是适合交配的春季。他每次出外回家时,都显得又饿又渴,这表示他没有遇到任何人类朋友。然后,随着春意日浓,他待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甚至待上两三天才回家。我想他是认识一个猫朋友了。

以前我养过一只叫做灰咪咪的猫,她长得虽漂亮,却是个急性子,脾气又坏得很,从来不跟其他猫做朋友。在我送她去做结扎手术之前,她对她的交配伴侣完全不假辞色,甚至连那些跟她在同一个家里共度大半辈子的猫,她也同样心存敌意。她只跟人类做朋友,猫朋友却是连一个也没有。在她大约十三岁,已经年华老去的时候,她才首度跟另一只猫建立友谊。那时我住在一间位于顶楼的小公寓,这栋房子没有猫洞,只有一列通往前门的楼梯。她会从这儿走出去,绕到屋子后院去玩。她想回家的时候,可以自己把门顶开,但出去时就需要有人替她开门。她开始让一只老灰猫跟她一起回家,他跟着她爬上楼梯,在我们公寓大门前停下脚步,等她示意他继续前进,然后他在走到顶楼时又再度停下来,等着受邀进入我的房间:他并不是等我表示欢迎,而是在等她发出邀请。她喜欢他。这是除了她自己生的小猫之外,她这辈子第一次对一只猫表现出好感。他从容不迫地踏入我的房间——在他眼中,这其实是她的房间——然后朝她走去。在一开始,她会背靠着一把巨大的旧椅子作为屏障,双目灼灼地盯着他。她可不会轻易信赖任何猫,想都别想!他在距离她不远处停下来,轻柔地叫了几声。她发出一声有些勉强的暴躁叫声——她现在已变成一个爱吵架、脾气又坏的老太婆,但她却毫无自觉——他在离她大约一英尺远的地方蹲伏下来,定定地望着她。她同样也蹲伏下来。他们很可能就这样待上一两个钟头。在这之后,等她的心情变得放松一些,他们俩就会肩并肩地挨在一块儿,但他们虽然靠得很近,却从不会真的碰触到对方。除了几声轻柔的问候之外,他们俩完全不交谈。他们情投意合,想要跟对方坐在一起。他到底是谁?他住在哪儿?我一直都没有找到答案。他年纪大了,而且他的日子过得并不好,我把他抱起来,发现他轻得像个影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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