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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予美何处-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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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靠近。

深海里的老人们很不赞同她和一个人类走得这样近,他们是鲛人,生来就只能活在海里,而人类,遇水则溺。

而她却觉得这样没有什么不好的,从她浮出海面,第一眼就爱上了他,觉得地上海里,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她这样喜欢着。

可是,她却不知道他有没有喜欢她,每一回,她游出离小船很远的地方,回身望着他,看着他孤零零坐在船上的样子,就会不由自主的游回去。

可是她却没有问一问,他需不需要她游回来。

鲛人与人类的语言是不相通的,她一路长大,每一日听他说话,却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除了初见的那一句,他叫她的名字。

小睐。

她十五岁的时候,他终于还是走了。

那一只永远停泊在那一片海域的小船,在一日的清晨后消失在了茫茫西海之上,她跟了一路,看着他的嘴唇不断的张合,好像是在劝她回去,可是她却一句也听不懂。

就如同,他自始至终也不懂她终日歌唱的是什么一般。

声嘶力竭之后,她望着那艘小船消失在视线之中,他昨日与她说了那么多的话,约莫就是同她告别的。

后来,她又游回他停泊小船的那一片海去,没有了他布下的鱼饵,她开始连一只鱼也抓不到。她开始觉得这一生过得太过漫长,也许她应该回到西海的最深处,那里从穹顶散落下来的阳光虽然失去温暖,可是格外的像他的笑容。

她以为在他离开之后自己的一生会格外漫长,可是在那一天,忽然就到了尽头。

她每次一想到他,就会游到那一片海域,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唱一会儿歌,他在的时候,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危险,他不在了,她也从来不在乎危险。

猎鲛者听到歌声,来得极快,她只是看到一艘熟悉的小船从远处而来,尚未看清楚船上何人,便快得像一道闪电一般跳进海里,冲向那艘船。

猎鲛者在西海上抓了几十年的鲛人,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傻气,自投罗网的鲛人。

她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说着话,却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一种从未见过的冰冷东西靠近她的眼瞳,然后那里突然传出一种撕心裂肺的剧痛,那一瞬间,双目泣血。

她那时却是这样想的,

她再也看不见他的笑容了。

那些血红色的液体一颗接一颗地流出,一脱离她的的身体,就结成血红色的珠子。

猎鲛者们惊叹了,他们从未听说过,被挖去双目的鲛人还能够泣血成珠。

在漫无天日的时光里,她被关在狭小的水池中,鱼尾不能舒展,终于浑浑噩噩。

她死的那一刻,听说西海上出现了一场百年奇观,可惜她却一点也看不见。

小睐。

她听见他在叫她的名字,温柔而深情,如同那永远在她身后凝望她戏水的目光,如同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头顶散落进海底的阳光,她伸出双手,想要拥抱一下那种温暖,指尖却再一次触到他的眼泪。

冰凉彻骨,像是西海深处最冷的水流。

周围的一切渐渐模糊,她恍惚的感觉到他抱着她在海中翱翔,她指尖触摸到他紧紧闭着的唇,似乎可以在脑海中幻想出他悲伤自责的神情,他还是回来了。

就好像她,不管游到多远的地方,终究还是只有趴在他的船沿才能安睡。

急速的水流滑过她的身体,她真想问他,是不是也喜欢他。

她想对他唱歌,可是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想问他,那时离开,是不是为了寻找可以避水的方法?他是不是也想,留在西海,永永远远的同她在这片海中起舞?

可是她再也发不出声音。

西海之上,有一个传说。

在许多年前,鲛人是无法上岸的,她们偶尔浮出海面,可是无法支持过多的时间,便必须游回海水里。

直到有一天,西海之上燃起了熊熊大火,猎鲛者的船上不知是什么珠子,血红的颜色,融化在西海之中。那以后鲛人在成年之后可以短暂的分出双腿,上岸活动。

无垠岛上的鲛人静静地依附在海边的礁石上,望着那片海域的烈火,他们都记得看着那个男人从海中浮出来的那一刻心中的震惊。

那个生于西海最深处的鲛人少女,最终又被他安葬在了那个地方。手持着两颗凝碧珠的男子,静静地伫立在山崖之上。不知过了几天几夜,那片海域上的烈火终于熄灭。

男子收紧手指,手掌之中,是千辛万苦才寻到的本以为凭借它可以从此与少女遨游在海中的避水珠,此刻却与少女明眸善睐的双眼一同化为粉末,飘散于无垠岛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粉末坠落的地方,来年开春,生出一种鱼尾形状的植物,鲛人采之,制成药物,可助其长时间的保持人形。

第三章

一百五十六世。

江州宜兴。

江州宜兴是六州中盛产紫砂茶具之地,景行止得到预示,知道这一世迦叶尊者的转世在这里,便很早就在宜兴安居了。

那么一日,他知道尊者出生了。

循着感觉去找,一路往那未知的地方寻去,却发现那是一家世代制陶的小作坊,景行止刚刚走到小作坊的矮篱笆外的时候,便听到初生婴儿的啼哭声。

有人越过他,满脸喜气,合不上嘴的大声嚷着,“爹,三娘她生了,是龙凤胎呢!”

景行止闻言,唇上也溢出一丝笑容。

那个被叫做爹的老汉,本来正小心翼翼的收拾着刚治好的一批紫砂茶具,闻言也顾不得许多,手上的东西都丢到一边,跟着那人一块跑了。

景行止本欲跟随前去,目光却被一堆紫砂茶具中的一个茶杯留住了。

他望了许久,目光从喜悦转而微凉,渐渐的悲伤的色彩越浓郁,化不开一般,黑色的眸子里面,不知是怎么了,黯淡失色。

他的尊者,这一世是——一只紫砂茶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在众多杂乱摆放的紫砂器具中拿起那一只茶杯,战战兢兢的将它捧在掌心。

端详了一遍又一遍,似是不敢相信,似是难以相信,可是他再看千百回,他的尊者依旧变成了一只茶杯。

世事轮回,千般变化。

他定定的看着那只尊者所化的茶杯,目光是一如既往的爱慕,沉默许久,双眸仿佛燃尽了秋月夜华的寂寥萧瑟,缓缓,轻声道:“我带你回家。”

他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彼时四国混战已久,国与国之间的界线早就模糊不清,流通的货币也唯有黄金最值钱,他用不着那些身外之物,可是总想着尊者若是转世为人或者别的什么,总是要吃穿住行的,他都一一备下了,其实,却用不着了。

他将它捧在手心,缓缓走出陶瓷作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它带回清山的,好像是一路捧着回来的,还是定定的一直瞧着它。走过市集的时候,有人不留神撞了他的肩膀,茶杯险些落地。

他那时是怎么想的,好像是先紧张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可是下一秒,却又隐隐约约,有着一丝隐晦难言的期待。

是啊,多希望它就这样摔碎了,那···

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太过可怕了,这是尊者啊!自己却想毁了它。

他将那茶杯握着愈发的紧了,回头想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尊者变成了茶杯,他不会说话不会行走,就这样好像能一直跟他在一起似的,不拘性别,不拘年纪,不拘喜欢不喜欢,尊者都是他的了。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便觉心里好受许多,百余世都熬了过来,这又有什么可痛苦的。

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渴望,在他还只是一朵婆罗花的时候,被供奉在灵山之上,听着尊者每日的诵经礼佛,在尊者的教化中有了形体,因为尊者是男子的形态,所以他便化成了女子的模样。

他后来有过这样的渴望,希望在自己的梵唱声中,也能叫尊者苏醒,与他一样有自己的灵魂,而不是一个死物。

他觉得奇怪,为什么尊者可以唤醒他,而他却无法唤醒尊者。

那往后的岁月,无论清山下的战火多么的激烈,无论世事沧海怎样的浮沉,他紧紧守着他的尊者,不看也不听。

尊者虽然只是一个无声无息的茶杯,可是尊者一个人就胜过你们芸芸众生,因为他是景行止唯一爱着的那一个。他是景行止甘愿舍身赴火海,献出苦心修行的生命,也要救下的那一个。他是景行止愿意等待千百万世,不论形体,姿态,性别甚至于是一个死物都要静静陪伴的那一个。

因为,那是景行止的尊者。

每一次,他将它静静的捧在手中,与它一起经历清山上的日升月落,春去秋来。

他每日为它诵经,观自在菩萨之类的语句不知道念了几回,自己都记不清了。

每一读到佛家故事,迦叶尊者拈花一笑的那一段,就会感到心中万般感概。那是他的尊者啊,如今就陪在他的身边。

然而他们还是分开了,就好像每一世都必经的结局一般。

他想过无数次要将茶杯摔碎,可是总没能忍心下手,他这些年来手上沾着无数的鲜血,可这不是那些贩夫走卒,这是他的尊者,他怎么舍得伤害尊者呢?

他还记得他明明将茶杯放得好好,不知为何,就摔了下来。

明明在心里设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可是发生的这样突然,他尚未做好一丝准备。

他静了一瞬,当作是一件极为平常的是,好像就真的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杯,而不是一颗心。

随即就蹲跪在地上,慢慢的捡起茶杯的碎片,那些极为细小的,实在找不回来的捡不起来的,他便搁下不管,捡回来的,也不过沉入清山的溪水中,似乎从未存在过,从未有过这样的沉默的一世。

他将茶杯的碎片丢进溪水中的时候,说:“你这一次,可不可以不要在阴间留那么久,我虽然会一直等你,可是还是会觉得难受。”

“你走了也好,我还有下一世。”景行止似乎重复了很多次,他每说一次,心底便坚信一次,在许多漫长而无声的岁月了,都靠着这样的信念而等下去。

中间不知道又隔了多少年,多少人生,其中漫漫已经不能尽述。

——

“浮茶听书倦意晚,沉思前事,低语诉世情。琴箫一曲一声叹,醒木未拍先怅惋。孤儿遇生命独苦,不如早去,泪下喋喋。

并州富家子宮少澹生而敏慧非凡,为父母所喜爱,奉为家中至宝,以为能光耀家族。

七岁就拜入当世高人景先生门下,所学所为无偏差一毫。

然,父母骤然离世,少澹十三余岁归家,未能见上最后一眼。

父母已去,兄嫂不愿再支付离家学艺的路费,命少澹自行谋生。

国中流离兵乱,并无吏法可言,兄嫂所为,虽不近人情,但父母已去,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礼仪尊卑,长幼有序,无人能出其左右。

少澹行商,才学不得施展,沦为商贾遭世人所耻,行商路遥,南到少雪,东到瑶与祁。

行商归来,所得未敢私藏,兄嫂驱之如牛马。

少澹欲归清山,兄嫂不允。

头多虮虱,面目多尘土。

大兄言办饭,大嫂言视马。上高堂,行取殿下堂。

···”

并州的茶馆里,屏风后面的说书先生突然住语不言,隔着屏风只能隐约的看见落在屏风后面的两道人影,坐着的是说书先生的,站着的,却不知是何人的。

听书的人都在那里坐着,可谁也不知道那人是何时出现的,似乎他的影子一落在屏风山,说书先生的话就停住了。

在片刻之后,那人影便又消失了。

说书人站起身,拱了拱手,道:“诸位客官,小的今日突然家中有事···”

他还未说完一句话,屏风便被人陡然推开了,那是座下的一个捕快,闲来无事,来茶馆听听书。

“方才是何人与你说话?”

说书人眼光闪了闪,恭敬的答道:“是小人的侄儿。”

捕快却是不相信的,径直的朝里走,左右翻寻了许久,并无收获,于是浓眉紧锁着,走回说书人的身边,道:“我说李老头,你要是包藏凶手,那可是连坐的大罪啊。”

叫做李老头的说书人连连低头答应着,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恐惧和惊慌,藏在袖子里的一只手里,紧紧攥着刚刚才得来的一锭黄金。

捕快绕过屏风走了出来,便立刻有人围了上来,问:“大人,如何了,可抓到凶犯了?”

捕快面色严肃的摇头,上头只给了十天的时间,可是现在五天过去了,他却连凶手的衣角都没摸到,究竟是何人,杀了宫家夫妇?

捕快提步欲走,却又想到了一招,挥手将李老头叫过来,道:“你们茶馆里这几天都给我说这段,一直说···”

他话音一落,李老头就连连摇头,面色为难道:“大人,小的方才就说了,家中有急事,这会子这样赶回去呢,怕是?”

捕快道:“难不成你们茶馆就你一个说书先生?我并州偌大,就你一人能说?”

并州那件奇怪的灭门惨案,终于还是在十日之后告破了。

惨案是源自并州富户宫家,在一个平静的夏日,宫氏夫妇被发现自缢于房中,两人各悬于一边,面容狰狞而恐惧。

并州富户颇多,宫家之所以为人熟知,不是因为有多富庶,而是他家中的事情引得世人观叹。

宫氏老家主,生有儿子,长子默默无名,幼子却少有盛名,老家主精心培养,不惜送幼子远山学艺,岂料自己一朝老死,老妻紧随,长子继承了家产,多年积孕的不满轰然喷发,将回来奔丧的幼子扣住,驱使如奴仆。

长子与其妻一同在房中自缢,本该在此时站出来主持家中事宜的幼子少澹却不知下落,众人这才觉得古怪异常。

上头只给了十天的破案时间,因为方才在茶馆发生的事很是蹊跷,所以捕快便召集了并州城里所有的说书人,在各家茶馆里没日没夜的讲那一段书。

初时不见成效,可是连过了三日,凡是讲过那一段的说书人,全都哑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于是,这事闹得更大了,说是宫老家主的鬼魂显灵,在阳间作祟。

唯有一开始讲这一段的李老头平安无事,只是也不敢再出来说书了。

案子告破却没有抓到凶手,十日期限的最后一日,宫家门前停灵。

上好的檀香棺木紧紧合着棺盖,也不知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宫府的下人早上开门前去查探,一打开棺盖,却看到自家失踪数日的小少爷就躺在里面,气息已无。

交放在胸前的双手握着一封书信,里中将前因后果尽述,言道兄嫂是他所杀,先施以蒙汗药,在悬于梁上吊死,他受兄嫂压迫,心生怨气,无人援手,故而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然而,或许是自己作孽深重,又或许在兄嫂的奴役之下,身体重病,竟也死了。

那件事情过去之后很久,并州的说书人才渐渐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也不只是为何,竟没有一个人再重拾旧业。

因为谋杀兄嫂,虽是情有可原,却也不能在祖坟山中下葬,宫家人将少澹葬在了山脚,不论外间如何议论,宫家人自始至终都不相信是小少爷杀了人。

在那之前便已经病倒在柴房,连说话都说不清楚,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少爷,怎么会有力气将两个牛高马大的人吊到房梁上?

里中一何譊譊,

愿欲寄尺书,

将与地下父母,

兄嫂难与久居。

------题外话------

不要把不好的情绪带给你们了,六一儿童节快乐,我还可以过儿童节吧···

第四章

他许多年后,再回到这里,站在那颗生养他的的树下,看着尊者在枝头静静绽放。

花形浑圆,犹如满月,远远看去,金色的花朵似乎是卷了千堆,祥瑞而美好。

优昙花者,此言灵瑞,三千年一现。

景行止已经记不得自己等了多久了,只是约莫知道,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七千多世了。

可是他与尊者,没有一世白头到老。

他不知道树上的尊者有没有意识,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日和她说一段佛经,讲一个故事。

他坚信,这颗婆罗树让他自己拥有着意识,那么一定也能让尊者有着自己的思维,他说着这些话,做的这些事,尊者一定可以知道。

也许,一切就如他所想。

尊者在树上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尊者觉得这个男子绝世独立,青白无俗艳,可是,可是,他每日与自己诵经,似乎生活中除了佛经大义,别的都不重要。

尊者想,他是否没有看到自己,是否心中万物皆是一体。尊者想,我只是一朵花啊,而他却是佛。

尊者拼命的吸取灵气,然而,却不曾想过,很多年以前,在这棵树上,同样的位置,有一朵和尊者一模一样的婆罗花,也是这样的满心爱意,满心苦恼。

尊者听景行止讲了许多许多的佛经奥义,只有一句,放在了心里,“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

尊者拼命的吸取天地的灵气,拼命的努力绽放,只为能修成实体。

只是,有一日,他伸手将她摘下,她的生命也在那一刻戛然而止了。

她到阴间,轮回的时候,求了地藏王菩萨,说:“下一世,想做一个很美的女子,希望可以不要忘记,自己这一世,是那样的爱他。”

于是,下一世,她出生在异域的名家,成为那个家族中有史以来,最美丽的姑娘。

她从十岁开始,家中上门求亲的人就络绎不绝,父母问她可有喜欢的人,她便总是点头,指着东南的方向,说,她要嫁的人在那里。

她十五岁的时候,父母终于点头,命令兄长带她去中原寻找那个时时出现在梦中的意中人。

从花山到渔阳的路上,在短暂歇脚的酒肆中,她坐在马车上,忽然望见有人骑马飞驰而过,那梦中的容颜与记忆中的容颜重叠,朝思暮想,可望而不可得。

她顾不得异域的风俗,从马车中跑出来,除去呛鼻的扬尘,西北而去的身影,不见踪迹。

她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是那样喜欢他,觉得心口发疼,疼得难受。去打点干粮的兄长此时回来了,看见她只身孤影站在官道的中央,当即就放下手中的东西,“阿妹,你怎么出来了?”

她怔了怔,抬头去看兄长,这才发现自己满眼都是泪水。

“我方才见到他了,他往我们来的方向去了。”

兄长闻言,便立刻带她原路返回,可是路上,她便不行了。

病情来势汹汹,兄长沿途带着她几番求医,却都说是心疾,非药石之力能救。

可是她却不肯兄长放慢速度,一定要追上那飞驰而去的人,从小到大,她说什么,兄长从来不敢违背,这一次,还是一样的咬着牙答应了。

洛书客栈。

这是这条路上的必经点,如果那人一直沿着这条路去了,那么一定回到这里,他决定停车去客栈里打听一下。

撩起车帘,唤了一声阿妹,却没有听见阿妹的回答。

他的手抖了抖,上前去。

洛书客栈的门被人砰地一声撞开,里面的旅客都很吃惊,纷纷转身询看过来。

那是一个异族的男子,深邃的眉眼中蕴藏着巨大的痛苦,满身风尘,似乎是饱受了旅途的苦难,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娇小的女子,那个人似乎身体已经发僵了,一头青丝四散开来,拖到地上,无人怜惜。

“医师!我要医师!”

这里是雪域和中原的交界点,所以男子虽然满口异族话,客栈的老板还是听懂了。

“我们这里没有医师。”

他说玩这一句话,那人好像五岳倾倒一般,整个身体颤抖战栗着,似乎要轰然无力的跪下。

忽然,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让我试试吧。”

男子的声音,是同样的异族语,可是面相却是中原人,他犹豫了一下,便立刻挥开桌上的碗筷,将妹妹放在桌上。

旁边的旅客都是好奇的盯着他们看,他将妹妹轻轻放下,小心翼翼的拨开她脸上的青丝,那些看官们都略略失望了,女子的脸上是雪域人惯用的面纱,可以用来抵御雪域中的风雪,也是秘境深处一些小国的规矩。

未出阁女子的面纱,只能由夫君摘下。

他做完这些事,先前自告奋勇的中原男子才走了过来,俯下身,低低探寻了一眼。

景行止微微一怔,女子的眼睛已经闭上了,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似乎,是死了。

景行止没有觉得什么感慨,很平静的直起身,转身道:“请节哀。”

“你还看都没有看呢!”不敢相信,完全不敢相信,他将妹妹好好的从家中带出来,怎么,怎么···“你再看看!”

景行止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耐心极好的点了点头,走上前去。

女子依旧是静静的躺着,模样被面纱遮去了一大半,一双本该熠熠生辉的眼睛,静静的闭着。

景行止经历着那么多的事,早已经见惯了生死,连一丝惋惜都没有,只是可怜那个还活着的男子,也不知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他象征性的伸出手,微热的手指轻轻搭在女子冰冷的手腕上,心中其实早已明白,没有气息了。

女子的肌肤很白腕上带着一只碧绿的镯子,衬着那双手,美得动人心魄,镯子上还精心刻着一些异域文字,他不经心的淡淡扫过,却又仔细的却看了第二眼。

他急急的伸出手去,要揭下她脸上的面纱,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然而,他却更快速度挥开了那人。

“你要对我阿妹做什么?!”

面纱解下,女子的脸终于露了出来,美貌而动人,却永远的死去了。

“不···”

一声长啸,震惊而痛苦,客栈里的人都惊骇的望着景行止。

那人正发了疯一般,死死的抱住死去的女子,平静淡漠,看透世事的脸上出现不合常理的悲伤。

兄长从地上爬起来,想要从景行止的手中夺回他的妹妹。

“为什么?”景行止的眼睛看过来,似乎要寻求一个答案。

兄长将他们来中原的原因,以及疯狂赶路的原因说一遍,正想再说些什么。就看到那个中原人,捂着脸,紧紧地抱着妹妹,眼泪从他眼中流出,沾湿了他的手。

那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这个人是从中原前往雪域。

这个人,也许就是妹妹的心上人,他似乎也和妹妹一般情根深种。客栈中,已经旅客动容的失声痛哭,然而,景行止却平静了下来,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悲悯和大爱,平静温和得如一泓春水。

他将女子的尸体抱起,走出洛书客栈,走向雪域。

很多年以后,当他背着萧元在雪原上行走的时候,心中所想的,便是幸好,他来得及时,没有错过她。

而此时,他平静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曾经令雪域三十二国王公贵族争先求娶的女子,最后也不知魂归何处,曾有人不忍心,在雪域中四处寻找抱走女子的人,可是遍寻不获。

他似乎和女子一起葬在了雪域的风雪中。

除了客栈中的人,没有人知道雪域里还有着这样一段故事。

兄长孤身一人回了家,笑言道,阿妹已出嫁,甚好。

似乎,这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兄长却无法遗忘。

那一天,他一路跟随着而去,男子在雪地里的步伐从容不迫,乌黑的发在风雪中飞扬。

他很是平静,甚至那短暂的悲痛似乎都只是兄长的幻觉。

然而,他亲手将阿妹葬在雪中之后,自己却一同躺了进去。

他的面容平静,而又深情款款,仿佛再多的言语都无法诉说他对阿妹的爱意。

他是否也如阿妹一般,期待这场相遇,期待了十五年?

是否也心心念念,这一次前来,要寻到心中梦中的那个人呢?

雪花无声的落下,将他和阿妹葬在这片秘境之中,兄长不忍再看,忠于提步远去。

她不知,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来过雪域,也曾送过礼物,想要与她定亲,可是她的父母却说,她早有所爱,他不敢逼她,只怕酿成什么悲剧。

于是转口说,婚事不成但情意还在,便黯然而去。

这一年,他一如既往的遵循着每年都悄悄去看一眼的规律,从中原出发,虽然只得远远看一眼,却已经很满足了。

他想,这一世,真好。

他爱着她,她也爱着他。

这便是属于他的奇迹吧!

纵使没有白头到老,可是百年之后,他们同归于此。

予美亡此,同穴所归。

第五章

时间已寥寥无几了,前尘多少故事曾翻涌,都化作千风,随风而逝。

曲城上元时节,万家灯火繁花与共。

这一天,曲城街道上人流如潮,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年轻的公子,三五成群,共邀灯节。

曲城繁华,三分风流归于众家清贵,七分王氏独当。

“我不要了。”

一位身着苏金色长披风的艳丽少女怒气冲冲的越过众人,走入人群中,快步的消失在长街之上,其间跟随的下人也赶紧追了上去。

余下一半的人,将另一位淡黄色披风的小姑娘护在中间,那女孩子停了下来,并未跟着那些人一起追过去,而是弯下身子,伸手捡起地上的精巧灯笼。

温软清脆的声音略带着稚气的问一边的店家:“请问,还有比这盏灯更好看的么?”

她的声音不高,可是店中的人都吸引过来了,见着这女孩的容貌,又是一呆,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明眸善睐,肤白貌美,还未长开便已经是世间绝色。

这一长大,不知要有多少公子王侯拜倒在石榴裙下。

“二小姐,还是走吧。”后面跟进来的侍女名叫碧玉,语气有些无奈,那女孩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提着那盏灯乖乖的跟着侍女离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长街的璀璨的灯火中,店中的人才缓过神来。

“不知是哪一家的小姐,生得这样出众。”

说这话的,便是从外地而来的生人了。

店家笑了笑道:“这是王氏二女,方才灯谜猜错,懊恼而去的是长女王娇娘,猜中灯谜的,是二女王仰韶。除此之外,曲城还有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小姐吗?”

其实王娇娘也没有跑多远,不过几步远的地方,便被一出演皮影戏的地方的吸引住了,站在原地不肯走,王仰韶也上前去,娇娘被妹妹驳了面子的气已经消了,此时两姐妹手拉手上了对面的酒楼,坐下歇脚。

王仰韶不敢再让姐姐看到那一盏灯,便早早的让碧玉拿着灯在楼下等。

两姐妹一边喝着茶,一边看楼下的风景。

不知隔了多久,也不知王娇娘忽然看到了什么,突然站起来,冲到楼下。

王仰韶惊得呆了很久,反应过来便立刻下楼。

“姐姐不见了,你们快去找。”

她年纪虽小,可是话却说得很清晰,心中着急,可是处事却泰然,接过碧玉手中的灯笼,提在手中,挥了挥手,道:“碧玉,你也随他们一起去找。上元灯结,鱼龙混杂,只怕出什么事。”

碧玉心里是不想去了的,她怎么敢把小姐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莫怕,我就在楼上等你们,等你们回来。姐姐不见了,爹要担心的。”

王仰韶点了点头,转身上楼,碧玉与酒楼的老板交代了几句,这才赶忙加紧去寻找王娇娘,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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