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财(尝谕)-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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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医院，急诊临时病床。

这边大厅里至少有二三十个床位，来看急诊的不少，人挨人床挨床，有点杂乱，有些拥挤。柳成龙见状，就将侧面的滑道布帘子拉上了。董学斌一看，也是拉上了另一边的帘子。这样虽然无法完全隔绝外面的噪音和仪器的响动，但至少把毛毛躁躁的画面遮在了外面，弄成了一个半封闭空间。

柳成龙看看表，道：“要不然我找找人，开一间病房？”

钱丽华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一会儿就走了。”

“他们方副院长我认识，打过几次交道，不麻烦。”柳成龙道。

钱丽华执意摆了摆手，看了眼他，“……不用了，等见完小董的朋友我就回家了，伤也不重。”

柳成龙一点头，握住了前妻的手。

钱丽华一皱眉，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

柳成龙咳嗽了咳嗽，似乎有些尴尬，往董学斌那边看了一下。

董学斌察言观色，一直在注意着两人，见柳成龙看过来，董学斌心里有些想笑，却赶紧一别脑袋假装什么也没瞅见。

“小董。”柳成龙叫他一声。

“嗯？”董学斌一侧头，“怎么？”

“你给我们透个底，到底什么朋友？你确定我俩非常想见？”

董学斌笑呵呵道：“确定，很确定。”

钱丽华疑惑道：“是不是我以前的老朋友？我认识？成龙也认识？”

“肯定认识。”董学斌一迟疑，乐道：“但不一定认得出来。”

柳成龙和钱丽华还要问什么，忽然间，急诊病房外面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董学斌撩开帘子往外一看，眼睛一亮，回头道：“人来了，我去接一下，您两位稍等。”说罢，扒开帘子大步走出去，对着站在门口焦急东张西望的虞美霞和虞茜茜招了招手，“虞大姐，茜茜，这里！”

“娘！是叔叔！”虞茜茜指着那边惊喜道。

虞美霞慌忙拉着女儿的手迎上去，“小斌，我，我，他们……”

董学斌努努嘴，“都在呢，走，过去吧。”

虞美霞脚步一迈，却又犹豫地站住了，迟迟没动窝。

“快走呀，来都来了。”

“……哦。”虞美霞一咬牙，拉着女儿跟了上去。

病床前，董学斌一吸气，看了眼虞美霞和虞茜茜，末了一伸手，慢慢将帘子撩开，推着她俩走了进去，合上帘子。

柳成龙和钱丽华还在纳闷地低声交流着什么，闻声，都抬头看去。

虞美霞和虞茜茜也一个咬着下嘴唇、一个害怕地躲在母亲身后，眼巴巴地瞅了过去。

八目相对！

虞美霞事前是有这个心理准备的，所以看到柳成龙两人后，她眼眶一湿，颤抖着嘴唇使劲儿咬着。

虞茜茜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们，很紧张。

而另一边，柳成龙当看到虞美霞进来的第一眼时，整个人就愣了一下。

钱丽华反应比他慢，疑虑地看了好几秒钟，脸上才闪过一次错愕。

“这，这……你……你们……”柳成龙腾地站了起来，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吃惊地看向董学斌，一把捏住了他的肩膀，“小董！到底怎么回事儿？她……她的长相怎么……快告诉我怎么回事儿！”眼前这个少妇和他前妻年轻的时候长得太像了，不能说一模一样，但至少有八九分相似，钱丽华或许还察觉的慢一点，但柳成龙不会，他钱包里这十几年可都一直放着钱丽华年轻时的照片的！

钱丽华也一下从病床上猛然坐起来，“你！你是……”

虞美霞不吭声，低着头抱住小茜茜。

董学斌见虞大姐不说话，只好苦笑着拿掉柳成龙用力捏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柳叔儿，您先坐，听我慢慢解释。”

柳成龙吸吸气，并没有坐下。

这一刻，钱丽华主动握住了柳成龙的手，哆哆嗦嗦地攥着他，握得很死，指甲都掐在前夫的肉里，情绪很激动。

柳成龙也反握住她，一眨不眨地望着虞美霞。

董学斌搬了把椅子让虞大姐母女俩坐下，然后自己坐到床尾，看着柳成龙和钱丽华道：“先给你们介绍一下吧。”伸手指指，“这是虞美霞，这是虞大姐女儿虞茜茜，嗯，说来话长，我跟虞大姐很久以前就认识了，那时我还在延台县公安局工作，偶然遇见了虞大姐她们，就请了虞大姐做保姆，后来关系熟了，虞大姐有一天才告诉我，说她不是在农村的那个父母亲生的，是捡来的，或许也是买来的，至于小时候的事情，她也记不太清楚了，意思是想让我有机会的话看看能不能帮她找到亲生父母。”

钱丽华一听，眼圈当时就红了！

柳成龙也是难以控制地呼吸急促起来！

董学斌继续道：“说来也巧，可能是老天爷帮忙吧，柳叔儿，还记得那次咱俩跟日本见面的情况吗？我当时本来都要上飞机了，可最后却没走，还跟您吃了一顿饭后才让您帮忙改的机票。”

柳成龙道：“当然记得！”

“就是那时候，跟前台办事儿的时候您钱包掉了，里面的照片露了出来，正好被我看到钱阿姨的照片，所以我才临时改了主意。”

钱丽华一眼盯住了柳成龙。

柳成龙就立刻摸出钱包，颤颤抖抖地翻开，取出了那张几十年前的老相片。

“对，就是这张。”董学斌笑道：“我觉得就是天意，我当时一看那照片，第一反应就是……这不是虞大姐嘛，真是一模一样，像得有点离谱了，当然，世界上长得像的人也不在少数，于是后来吃饭的时候我就旁敲侧击地跟您打听了打听您家的情况，您告诉我，您和钱阿姨其实有一个女儿，叫彤彤，五岁的时候就走失了，所以，我一听就更觉得八九不离十了，但是，我回去征求了一下虞大姐的意见，我俩一合计，八九不离十那也不是百分之百啊，然后吧，咳咳……”

柳成龙顿时想起了什么，“我去延台县的时候，咱们一起吃过饭，你当时就说有一个朋友要过来！”

董学斌点点头，“对，就吃饭之后，咳咳，说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那啥，我偷偷拿了您一只用过的杯子，让人取了些DNA样本，跟虞大姐的DNA做了个亲子鉴定，最后的结果……”

“怎么样！”柳成龙急道。

钱丽华也快速道：“结果怎么样？快说啊！”

董学斌看向虞大姐，“带来了吗？”

虞美霞一嗯，手臂微抖地从兜口取出一份单子。

董学斌伸手一接，转而将它递给柳成龙，道：“这是当时的检测结果，结果是肯定的，您和虞大姐存在亲子关系。”

闻言，钱丽华眼泪珠子刷地一下就掉了下来，止都止不住，“上帝！我的上帝！”

柳成龙兴奋地一把抓过单子来反复看了看，末了吸吸气，忍不住老泪纵横，“好！好！好！”

虞美霞也哭了，鼻子一抽一抽的。

虞茜茜一见母亲这样，同样嘤嘤哭起来。

片刻后，钱丽华也不顾身上打着纱布的伤口了，顿时翻身下了床，连鞋子都没穿，扑上去一把就抱住了虞美霞，哭道：“我女儿回来了！我女儿终于回来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柳成龙走上去，将钱丽华和虞美霞都抱在怀里，“彤彤，这些年爸妈让你受苦了，对不起！对不起！”

钱丽华流泪道：“对不起，妈对不起你！”

虞美霞抿着嘴拼命摇着头，“是我不好。”

“傻孩子。”钱丽华泣不成声道：“你有什么不好？你有什么不好？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当时没看住你，才让人贩子得逞的！”

柳成龙给虞美霞抹抹眼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虞美霞哭着一嗯，忽然抬起头，咬着下嘴唇欲言又止，终于低声开口道：“爹，娘。”

“嗳！嗳！”这足足盼了三十年的一声“爹”，叫得柳成龙心花怒放。

钱丽华也听哭了，连声答应，“我的好女儿！好女儿！”

旁边，虞茜茜眼中还带着泪光，不过此刻的表情略有点无辜，想伸手去抱虞美霞，但钱丽华和柳成龙在那儿搂着，小茜茜挤了一下愣是没挤进去，只能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抹眼泪。

董学斌一汗，赶紧用力咳嗽一声，“咳咳！”

柳成龙他们还沉浸在女儿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根本没理会。

董学斌哭笑不得，只好拉着小茜茜的手走过去，“咳咳，先打扰一下，那什么，茜茜，这个叫姥姥，这个叫姥爷。”

虞茜茜很听话，羞怯怯地低声道：“姥姥，姥爷。”

柳成龙和钱丽华这才反应过来，这可是他们的亲外孙女儿，差点把她给忘了！

“嗳！”柳成龙急忙答应。

钱丽华马上松开虞美霞，又哭又笑地一弯腰，溺爱地搂住虞茜茜，重重亲了她脸蛋一口，“我的小宝贝儿，姥姥在这儿，姥姥在这儿。”

相隔近三十年，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团聚！

晚。

九点多。

董学斌等人从医院出来后，直接去了钱丽华家，小区外悄然一片，已经到了晚上休息的时间。

一进家门，柳成龙就拉着虞美霞暄寒问暖。

钱丽华满脸笑容地搂着虞茜茜坐到沙发上，一口口亲着小丫头的脑门，喜欢得不得了。

虞茜茜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红，扭扭捏捏地被姥姥抱着，不知该说什么。

人家一家团聚，董学斌顿时成了孤家寡人，见他们一家四口唧唧喳喳地聊着天，亲密着，也没人给自己沏杯茶，董学斌就干笑了一声，只好走去厨房自己找了个被子，到饮水机那里倒了杯水，然后一边喝水，一边靠在厨房玻璃抽烟，虞美霞一家团圆，其实董学斌也挺高兴，就留给了他们说话的时间。

“彤彤，喝不喝水？”

“不渴，不用了。”

“以后这就是你家，不用客气，对了，叫彤彤你听着不习惯吧？”

“有一点，不过……没事的。”

“你都大了，这样吧，以后我和你妈就叫你美霞。”

“嗯。”

“一直忘了问，你丈夫呢？”

“他……去世了。”

“怎么回事儿？生病了还是怎么着？”

虞美霞就将这些年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包括她丈夫的事情，小茜茜的事情，和与董学斌帮了她们的事情，听完，钱丽华和柳成龙心疼得不行，知道女儿自打离开他们后受了不少苦，两人叹叹气，也将他们俩这些年的情况大致跟虞美霞虞茜茜说了说，如何如何找她，因何离婚。

半个小时后。

一家人伤感地坐在一起，唏嘘不已。

“对了，小董呢？”柳成龙这才想起他，四顾张望，“小董？小董？”

钱丽华也轻轻一拍腿，“瞧我，一高兴，都忘了给小董倒水了，小董呢？”

“我这儿呢。”董学斌听见人叫他，将烟头扔出窗外，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心说你们可真行，现在才想起我在呐？

钱丽华站起身，歉意道：“对不住啊小董，看我，怠慢了怠慢了。”

董学斌笑道：“没事儿，我跟厨房抽两根烟。”

柳成龙走上去搭住董学斌肩膀，拉着他坐到椅子上，“快坐，等我给你沏茶。”

“柳叔儿，您就别客气了，不用。”

“我们能再见到彤……再见到美霞，全是托了你的福。”柳成龙感慨地捏捏他的胳膊，“美霞当初和茜茜在马路上讨饭的时候，要没有你的帮衬，现在还不知道得……还有美霞工作的事儿，茜茜上学的事儿，我都听美霞说了，这两年，我女儿和外孙女多亏你的照顾了。”

钱丽华补充道：“今天要是没你挺身相救，我也早被那捷达车撞死了，这辈子也看不见女儿和外孙女了，小董，大恩不言谢！”

“是啊！”柳成龙感叹地拍拍他胳膊，“什么也不说了，不说了。”

董学斌微笑道：“我没什么功劳，赶巧了，或许是老天爷的安排，为的就是让我帮你们一家团聚，现在任务完成了，我也了了一桩心事，呵呵。”

钱丽华忽然道：“对了，我女儿管你借的钱。”说着就摸出钱包，取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有二十万，密码是……”

柳成龙也想了起来，马上拦住前妻，“我来我来！你不用管！”

钱丽华一扒拉前夫的手，“我来，你才挣多少。”

柳成龙和钱丽华所处的位子其实差不多，换在几十年前没改制的时候，俩人也是平级的干部，不过地位差不多，待遇水平却不一样，市工商银行的一把手显然要比市电力公司的一把手挣得多，而且多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柳成龙不爱听了，皱眉道：“这不是挣得多挣得少的问题，那是我女儿。”

“那还是我女儿呢！”钱丽华看他一眼，“当着女儿的面，咱们不要吵了行不行？”

“我也不想跟你吵，反正这钱我给。”

“柳成龙！你还没完了？”

“怎么是我没完了？”

有哪个夫妻不吵架的？更别说还离婚了，这一个话题没说对付，俩人就开始呛呛了起来。

董学斌无奈一笑，也插不上嘴。

虞美霞慌忙想说点什么劝架，却又没说出口，毕竟才相认一个小时都不到。

倒是虞茜茜发挥了作用，见姥姥和姥爷吵上了，她眼圈就是一红，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你们，你们别打架。”

柳成龙见状一慌，忙道：“茜茜别哭，别哭，姥爷不说话了，不说了。”

钱丽华也心疼极了，赶快上去搂住小茜茜，亲亲她脑门，“不哭了我的乖宝贝儿，姥爷姥姥是逗着玩呢，不是打架。”

柳成龙笑呵呵道：“对，逗着玩呢。”

虞茜茜这才吸吸鼻子，重重一嗯，不哭了。

钱丽华一松气，溺爱地捏捏虞茜茜的小鼻子头，“你个小宝贝儿啊，跟你母亲当年一模一样，你娘小时候，只要我和你姥爷一吵架，你娘就捂着眼睛呜呜地哭，每次都把我俩弄得手忙脚乱，呵呵。”

柳成龙似乎也想起了几十年前的事儿，会心一笑。

虞美霞脸蛋一烫，有些尴尬。

“那你给？”柳成龙看看前妻。

钱丽华瞥他一眼，嗯了一声，把银行卡递向董学斌，“小董，这卡你拿着，你要觉得不方便，你把你卡号告诉我也行，明天我给你转账过去。”

董学斌却不接，“钱阿姨，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啊。”

“快拿着！”钱丽华死活往他手里塞。

“我帮虞大姐，是我把虞大姐当朋友，当初她有困难，我既然在那儿就肯定得帮一帮，说实话也根本没想让虞大姐还了这钱，再说了，您知道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您快拿回去吧。”

钱丽华是做董学斌的卡宴回来的，当然知道他不差钱，“你有没有钱是你的事儿，可我们必须得还。”

“真用不着。”

钱丽华不干，“你快拿着吧。”

“是啊小董，收着吧。”柳成龙也道。

推来推去，最后也没一个结果，董学斌死活不要，钱丽华和柳成龙死活要给。

末了，虞美霞低声开了口，“爹，娘，我以后挣钱慢慢还给小斌，不能要你们的钱。”

董学斌笑道：“您俩看，虞大姐都说了，就这么着吧。”

钱丽华和柳成龙很无奈，又说了几句后，才只得作罢。

忽然，虞茜茜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道：“娘，我困啦。”

钱丽华立刻道：“你们从延台县赶过来的吧？折腾一晚上了，孩子是得累了，今天不说了，有什么话咱们娘儿仨明天再聊，先睡觉。”

虞美霞询问道：“那我们……”

“就住妈这儿。”钱丽华笑着挽住虞美霞和虞茜茜的手，拉着他们往小卧室走，“咱们一块收拾屋子去，妈今天想搂着你睡，呃，不成，床不够大了，看我，还一直把你当五岁小孩儿呢，呵呵，妈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这样，你和小茜茜睡小屋吧，妈就不凑热闹了。”

虞美霞一沉吟，询问的目光看了董学斌一眼，“小斌，那我们住这儿了？”许是依赖董学斌依赖惯了。

董学斌顿时满头大汗，我去，你父母都在，你问我干啥呀，这不是让我坐蜡嘛，董学斌马上跟柳成龙他俩圆了一句，“本来我怕虞大姐她们来了没地方住，还给她们定了酒店的，那我撤了吧。”这是在告诉他们，虞美霞在征求董学斌的意见，是事出有因的，因为本来要住酒店的。董学斌把人家女儿给那啥了，这事儿董学斌脸皮再厚也开不了口，当然不想让柳成龙他们知道。

柳成龙点点头，“到家了，哪儿还能住酒店。”

钱丽华肯定道：“美霞，妈明天陪你回延台县，把你和茜茜的行李都拿过来，以后就跟妈这里住了。”

虞美霞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听到这里，柳成龙才想起一件事，咳嗽道：“丽华啊，那我？”

钱丽华瞅瞅他，没言声。

家里是两居室，俩屋，虞美霞虞茜茜一个房间，钱丽华一个，自然没有柳成龙住的地方了，钱丽华家的沙发也睡不了人。见前妻不说话，柳成龙叹息地苦笑一声，“那你们睡吧，我明天早上再过来。”好不容易才见到了女儿，他根本不想走，但没办法，已经离婚这么多年了。

董学斌眨眨眼，“那我也回去了，柳叔儿，我送您？”

柳成龙一嗯，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眼虞美霞和虞茜茜，这才拿着包要跟董学斌一起出门，“走吧。”

可突然间，正在卫生间里给小茜茜拿新牙刷的钱丽华忽然往外看了一眼，淡淡道：“你要回去，我也不拦着。”

“嗯？”柳成龙一愣，“……你让我住这儿？”

钱丽华不再看他，“你晚上睡觉要是还跟以前似的打呼噜，别怪我把你踹下去！你自己先有个心理准备！”

虞美霞和虞茜茜一听，都忍不住笑了。

柳成龙闻言就是一乐，撂下董学斌，昂首阔步地又走了回来。

董学斌也替他们高兴。

第六百九十三章FORWARD的研究！

第二天，早上。

夏日的朝阳爬得很早，六点不到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晒人了。

街道宿舍顶层的一间两居室里，董学斌醒了，揉揉被太阳晃得发酸的眼珠子，困意全无，踩上拖鞋下了床，狠狠伸了一个慵懒的懒腰，董学斌打着哈欠走进卫生间开始刷牙洗漱。虞美霞和虞茜茜昨天在钱丽华家住下了，估计也要住很久一段时间，董学斌不准备打扰他们家人团圆，也就没打电话过去，简单弄了点早饭填饱了肚子后，董学斌看看时间，离上班还早，便精神头不错地往客厅窗台上一靠。

可他不打，虞美霞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董学斌一接手机，只听那头的虞大姐似乎在有意压低着嗓音，偷偷道：“小斌，是我，你起了吗？”

“刚起，你在哪儿呢？”

“在我娘家里。”

“他们呢？”

“他们没醒，好像还在睡。”

董学斌不禁一笑，柳成龙和钱丽华离婚很多年了，双方在那之后又都没成家，昨天睡在一个屋，睡在一张床，谁知道他俩是不是豺狼遇见虎豹，折腾到了什么时候，董学斌想问虞大姐一句昨晚听没听见啥动静，不过一想那是人家父母，董学斌嘴边的话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你怎么样？”董学斌问。

“嗯，挺好的。”虞美霞声音很暖，“我娘说以后让我和茜茜住在她这儿，我想问问你……”

董学斌道：“问我干什么？你自己做主。”

“我看茜茜挺喜欢她姥姥的，那，那我就住下了？”

“呵呵，茜茜喜欢她姥姥，你不喜欢？”

“……不是的。”

说了一会儿话，虞美霞忽然尴尬道：“小斌，那个，我想跟你借一点钱，以后等我工作了就还给你，你看方便吗？啊，要是不方便就不用了，我，你当我没说。”

董学斌一眨眼睛，“怎么了？哪儿需要用钱？”

“就是……就是想给我爹娘买点东西，这么多年我都没孝顺过他们，我……我也不想花他们的钱。”

董学斌痛快道：“行，你还是那个卡号吧？等银行开门我就给你汇过去，二十万？”

虞美霞吓了一跳，“不用不用，太多了，五千就行了。”

“那五万吧，你留着用，花不了就存着，不够再跟我说。”对于虞大姐的要求，董学斌自然不会拒绝。

“……嗯，谢谢。”

“老夫老妻啦，咱俩还用说这个？”

“嗯。”

挂了线，董学斌挺欣慰的，虞美霞宁愿用自己的钱也不想花她父母的，说明虞大姐跟自己比跟她父母要亲，纵然是血浓于水吧，可毕竟才相认没多久，一天都不到，所以各方面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一个家庭，一个温暖的家庭，都是一步一步磨合出来的。

六点出头了。

董学斌看看时间，顿时活动了活动胳膊，打开窗户吸了口早晨的新鲜空气，然后眯着眼睛眺望远处的风景。

昨天发生了太多事，需要董学斌慢慢消化。

比如虞大姐母女的认亲……比如FORWARD的发现……比如救了钱丽华的事情……董学斌一件事一件事地在脑子里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最后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了FORWARD上，也得出了几个结论。FORWARD将报箱的时间前进从而得到的那份第二天的报纸，真实度已经无须怀疑，从发生在钱丽华身上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了，时间，地点，经过，都跟报纸上描述的一模一样，所以FORWARD的效果是真实的，是可行的，这消除了董学斌很多疑虑。另一个结论就是，未来是可以改变的，第二天的报纸出现了钱丽华遭遇车祸身亡的新闻报导，但董学斌却改变了它，并没有让新闻上的事情发生，这也让董学斌对FORWARD、对今后充满了信心。可以看到未来，更可以改变它，这是谁也办不到的，除了他。

蓦然，外面楼道里传来些动静。

好像是脚步声，还有些沙沙的纸张声响。

董学斌眼神一动，嗖地一下回头盯住了门，踱步走上去，趴在门镜上往外看了一眼，是一个身穿工作服的男子，是送报纸的，董学斌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转了身，蹬蹬下楼了。

报纸来了。

是昨天自己用FORWARD弄出来的那张。

董学斌心中跳了跳，马上拉开门走出去，看看那个塑料报箱，董学斌一伸手摸出报箱钥匙，慢慢打开。

里面赫然躺着一张报纸。

董学斌拿出来一看，日期正是今天的。

回到屋里关上门，董学斌往沙发上一坐，这才将这份南起晨报摊开，直接瞄了一眼头版。

最上面的那篇政治新闻并没有变，还是那个标题，还是那个内容。

但下面原本出现车祸的报导，却换成了一个南山区的绿化工作会，再往后翻了翻，那个酒驾撞进咖啡厅的新闻，已经放在了后面第三版上，而且通篇都没有提及钱丽华的名字，再一对比，其他的新闻和广告倒是都一模一样，未来的报纸果然被改变了。

但随之，一个新问题又来了。

FORWARD前进了整个报箱的时间，让它变成了“第二天”的报箱，那么它今天收到的为什么不是“再下一天”的报纸？

最后，董学斌也想明白了一些，FORWARD的能量只是作用在了当时的一刻，他前进了报箱的时间，那一刻的报箱里有一份第二天的报纸，这是FORWARD能量作用的结果，但并不持续，等于是说，在FORWARD前进了报箱的时间后，报箱内的空间并没有跟下一天持续联系着，只能当天的送报员把当天的报纸插进来，于是，这个报箱就又变成了当天的报箱。

想通了这一点，董学斌就一侧头，拿起了那张出现钱丽华身亡的未来报纸，打火机一点，直接烧掉了它。

FORWARD！

这个指令自己今后可要好好使用了！

第六百九十四章小董同志的政治低谷期

几天后。

已经进入八月份，空气中的燥热渐渐不是那么明显了。

星期五上午，董学斌开着那辆街道办的新桑塔纳，到了南山区区委大院，上楼进了一间会议室。今天区里有个会，是关于绿化工作的总结会，董学斌进去会议室的时候，大部分街道办负责人和相关部门领导都到齐了，区政府办的人前前后后的忙碌着，准备着文件和资料。

董学斌一到，里面顿时骤静了片刻。

不少人都侧头看向他，然后又把目光收回去，各忙各的。

“老刘，来了？”

“刚到，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来了一会儿了，咦，老李也到了？不是病了吗？”

“小病，输了液，没事儿了。”

“呵呵，那就好。”

相熟的领导干部纷纷打着招呼，挨着坐下，却并没有一个人跟董学斌打招呼问好。

董学斌就知道会是这个状况，早习惯了，所以今天才特意晚来了，卡着会议开始的时间进来的。

片刻后，月华区长一行人到了。

会议开始，所有人都坐正了身子。

董学斌注意了一下耿月华的表情，还是像往常一样，一张俏丽的面容微微沉着，不怒自威的样子，她眼神也没有一刻看向自己，好像根本不认识一般，视线微冷地扫着下面，做了一篇关于环境工作的讲话。董学斌却没有心情听，而是悠悠哉哉地往月华区长丰满的身子上瞥着，寻思着她今天穿的是什么内衣内裤，还是红的？镂空的？带蕾丝花边的？要不然就是那件亮绿色的？除了来区里办事开会，董学斌这一个月都没怎么见过她，耿月华似乎工作很忙，很久都没回街道宿舍住了，发短信也不回，打电话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硬邦邦的语气，弄得董学斌郁闷的同时也挺想她的。

蓦然，台上一安静，耿月华的讲话嘎然而止。

底下干部一看，自然也是噤若寒蝉，都眼巴巴地看过去，不明白怎么了。

耿月华板着脸冷冷望向下面走神儿的董学斌，嗓音威严道：“董主任！”

“嗯？”董学斌这才回神儿，把落在耿月华鼓囊囊胸口上的目光抽回来，“月华区长？您叫我？”

耿月华语气有些冷冽，“把我刚刚的讲话重复一遍！”

在场所有干部都齐刷刷地瞅向董学斌，表情不一。

董学斌一听就苦笑了一下，心说你讲了十分钟了，又不用发言稿，想到哪里说哪里，哥们儿哪儿给你重复去呀，况且他压根就没听耿月华在讲什么，净顾着欣赏她的身材和猜测她穿了啥内衣呢。

董学斌干脆不说话了。

区长秘书马莉蹙蹙眉，看了眼董学斌。

常务副区长沈飞则微微摇了摇头。

会场气氛一僵，只听耿月华冷冰冰道：“今后的工作会如果谁不愿意听，谁没有心思听，可以，提前跟我打报告，我特批你可以不来！”话虽然是对着大家说的，但明显是针对董学斌一个人。

董学斌那刺头又被敲打了，已经记不清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

有些人苦笑，有些人想笑，这就是触了众怒的下场呀。

一小时后，会散，耿月华绷着脸大步出了会议室，一刻也没有耽误。

董学斌回头望了眼月华区长迷人的背影，一伸手，微微揉了揉脑门，日子不好过啊，这么下去可不行。

这一个月，董学斌表面上跟没事儿人一样，该干嘛干嘛，该休息休息，可其中的工作压力有多大，却只有他自己知道，王安石虽然病还没完全好，可王系的干部可没病，董学斌但凡想要在街道开展什么工作，涉及到了什么部门，都会有王系人马跳出来，不是打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