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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锁沉香-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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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暗暗松了口气,知道琉璃这一次总算熬了过来。眼看着时辰不早,匆匆洗了把脸之后找姑姑请了假,便拿了积攒的银子跑去御膳房,求人帮着熬了一锅汤带了回来。
如此几天过去,琉璃的精神终于好了起来。拉着沉香的手,她连连道谢:“沉香,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我说不定就冻死了。你说你说,我该怎样感谢你才好?”
“咱们是好姐妹,有什么好谢的。”沉香眼中忽然起了水雾,反握住琉璃的手愧疚道:“再说,你若不是为了帮我,也不至于被她们恨上。这一次,应该是我谢谢你才是。”
“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客套话了,你也别哭好不好?”见沉香哭了,琉璃反而慌了手脚,忙不迭地取出手帕帮她擦着眼泪,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眼睛眯起冷声道:“该死的喜荣,我和她没完!”
被琉璃突然蹦出来的这句话吓了一跳,沉香急忙捂住她的嘴低声道:“算我求你了,这次你就忍了吧。喜荣比咱们进宫早,听说还给姑姑送过银子拉拢她,你和她怄气,摆明了自讨苦吃啊。”
“看把你吓的。”琉璃没好气地拍开沉香的手,面孔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我又不是傻子,才不和她明刀明枪地扛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着瞧吧,我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到时候把这笔账十倍百倍地还她!”
第一次见到琉璃这个样子,沉香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怕。身子瑟缩了一下,怔怔地望着咬牙切齿的她。
觉察到沉香目光的异样,琉璃做了个鬼脸恢复了平时的俏皮模样。伸手将沉香搂进怀里,她“咯咯”地笑出声来:“你怕什么啊,咱们是好姐妹,一辈子都是。如果我真的出人头地了,也一定会对你好的。”
“嗯,我相信你。”沉香点点头,她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离谱。别说琉璃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即使她真的做到了,她们依然是好姐妹,这份情谊,永远都不会改变,永远都……不会……
或许是已经出了气,又或许是琉璃那句威胁起了效果,经过这次风波之后,喜荣倒是没有继续找她们麻烦。只是不知道这件事被谁捅到了管事姑姑耳朵里,她拿了喜荣的钱,自然把事情迁怒到了沉香和琉璃的身上。训斥了一顿之后,打发两个人去了浣衣局做杂役以示惩戒。琉璃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和沉香收拾东西,搬出通铺房去了杂役住的院子。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有月余。冬雪消融,气候渐渐暖和起来。
“十三弟,昨日听说皇阿玛让你题写了一副对联,诸臣环视,无不欢跃钦服。有这样能文能武的兄弟,我这做哥哥的也觉得脸上有光。”御花园里,四阿哥胤禛与十三阿哥胤祥缓步走着,一边欣赏风景一边随意闲谈。说了一句之后见胤祥没有回应,便纳闷地转头看去。只见他正侧着身子,眼睛直直地盯着来往的宫女,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也抬高了许多。“十三弟!”
“四哥,什么事?”胤祥吓了一跳,急忙转头看向胤禛。
胤禛也不说话,只是用那深邃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直到看得胤祥心里发毛,这才冷着脸压低声音斥责道:“十三弟,到了你这个年纪,对男女之事有了心思也是正常。可是你别忘了自己是个阿哥,无论如何也不能饥不择食。这些宫女,她们……”
“四哥,你误会了!”被胤禛突然的责备弄得莫名其妙,胤祥听了好久终于反应过来。脸上顿时一红,他急忙叫着打断了胤禛的话。情急之中忘了控制音量,附近走动的宫女太监都吓得抬了头,向着这边偷偷张望。胤祥见状更是羞窘,拉着胤禛快走几步到一处僻静的亭子方才站住了脚步。
左右看看无人注意,胤祥这才皱着眉埋怨道:“四哥,你胡说些什么呢?我哪有饥不择食?你从哪里冒出这么一句?”
“那你盯着那些宫女看得眼睛都不眨,是在做什么?”对于这个十三弟,胤禛还是相当了解的,见他的样子确实不是装出来的,他的火气立刻变成了好奇。
“这……”见胤禛抠住这个话题不放,胤祥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瞒不过去了。犹豫了半晌,这才吞吞吐吐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倒是也没什么,之前遇到一个宫女,觉得她蛮有趣,想要找到她问问名字。”
那夜和沉香分别之后,他第二日便跟着康熙去了木兰围场狩猎。等到回来之后,已经过了十余天工夫。原想着能在皇宫里再次偶遇,却始终不见她的影子。
后来索性遣了小太监跑去通铺房打听,却是毫无结果。毕竟那晚的事情处理得并不公道,管事姑姑唯恐传出去之后会牵扯出她偷懒,惹得主子们不高兴,于是将小宫女们训斥了一通,只说是谁敢多嘴就打断谁的腿。如此一来,自然没人乱说。
小太监跑了两三趟,得回的消息都是没有这个人。胤祥无奈,只好就此作罢。可是依然有些不死心,路上遇到与沉香年龄相仿的宫女,总是下意识地看上几眼。不巧今日被胤禛抓住,平白无故挨了一通训斥。
听胤祥这么一说,胤禛脸色总算和缓下来。顿了顿,还是向着胤祥摇头道:“既然你不是那份心思,我也就放心了。不过她毕竟只是个宫女,有缘分再遇到也就罢了,若是遇不到,你也不要总是这么惦记。别忘了,你的身边有多少眼睛盯着,即使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德妃娘娘。要是落在有心人眼里,跑去告她一个教育无方,总是不好听的。”
胤祥听了心中一惊,这件事确实是他疏忽了。当下向着胤禛点点头,肃穆了神色说道:“四哥教训得极是,确实是我有欠考虑。这件事就此作罢,以后我定会更加谨言慎行。”
“如此最好。”胤禛欣慰地点头。胤祥素来重信守诺,只要他答应的事情,便绝不会反悔。至于那个宫女,应该很快便会彻底忘掉吧……
第三章 重逢,命中注定
日升月落,周而复始。太和殿月台上的日晷纹丝不动,唯有那影子随着时间不停运转。当年初入宫门的小宫女,被时光彻底洗掉了青涩。矮小稚气的黄毛丫头,已经亭亭玉立如芙蓉出水。
在浣衣局整整做了七年杂役之后,沉香二人终于重新调回了乾西四所。漫长的日子里,琉璃的陪伴是沉香唯一的支撑。无论身在何处,只要有她在身边,沉香便觉得心里踏实许多。二人彼此依靠,相互扶持,小心翼翼地在深深后宫中卑微地生活着。
头顶那一方狭小的天空,也成了沉香最喜欢凝视的地方……
“沉香,沉香……”琉璃的声音在沉香耳边响起,拉回了她飘远的神智。将视线从蔚蓝的天空收回,沉香转头看去。“琉璃,你怎么了?干吗用扇子遮着脸?”
“小声点。”琉璃说着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这才偷偷拿开扇子,露出化了浓妆的脸。“好看吗?”
沉香一惊,急忙将琉璃拉到角落皱眉道:“你怎么又打扮成这样,小心让姑姑看到。”
“怕什么?”琉璃轻笑一声。“我听春寿说,她自己躲在房里,弄得比我还过分……”
“别胡说了,赶紧去把脸洗干净。”想到姑姑浓妆艳抹的样子,沉香也有些忍俊不禁。扶着琉璃的肩膀把她推到房里,自己则拿出一个风铃来,轻轻地系在院中的樱花树上。
琉璃洗了脸出来,站在樱花树下仰着头,一个一个地数着风铃:“一、二、三、四、五、六、七,时间过得真快,我们进宫都七年了……”
沉香轻笑着,满是憧憬地看着那些风铃:“宫女二十五岁出宫,算算日子,还有五年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五年?”琉璃说着,没好气地坐了下来。“说得轻巧,你知道五年有多久吗?将近两千个日日夜夜,想想我都快疯了,何况还不知道这中间会不会再犯错,万一犯了错,像上次那样罚去浣衣局事小,关了禁闭杀了头怎么办?即使什么错都没犯,二十五岁也太老了,哪还有男人肯要?”
沉香眼神一黯,沉默了。
正在这时,春寿拿着一堆荷包趾高气扬地走过来,嘴里连声嚷着:“有消息了,有消息了,想要消息的快来。”
宫女们毫不犹豫,丢下手中活计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喊道:“给我,给我——”
“你不去抢一个荷包吗?要我说,与其傻傻地等,倒不如给自己一个机会。”琉璃歪着头看向沉香。见她摇头,也不再多劝,跳起身子飞快地向春寿冲去:“给我一个,我也要!”
见众宫女来势汹汹,春寿猛地跳到一旁的台阶上,将荷包高高举起,明码标价道:“等一下,先听我说,这里有三种荷包,红色的,是各个阿哥们的行踪,作价三两;紫色的,是太子爷的行踪,作价十两;黄色的就厉害了,是皇上的御驾,作价三十两。你们看你们要什么……”
“我要皇上的,皇上之前见过我,还夸过我!”话音未落,下面已经吵成一团。一个高壮的宫女毫不犹豫地抓出一锭银子高声道。
旁边一个颇有姿色的宫女则向紫色荷包伸出了手:“皇上年事已高,我还是要太子吧,你们说,我会不会成为未来的皇后?”
没有理会这些不顾一切的宫女,沉香轻叹一声,起身向屋内走去。
春寿的视线一直落在沉香身上,见她准备离开,急忙挤出人群走到了她的身边问道:“沉香,你不要一个吗?”
“你忘了那个变成冰柱子的宫女?”沉香淡淡地看了春寿一眼,摇头拒绝。“我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话是没错,不过运气这种事也是说不准的,买了我的荷包至少还有希望,不买就连希望都没有了,这里还有最后一个,你真的不要?”春寿继续劝说。
沉香轻轻一笑,伸手指着樱花上翩然的蝴蝶:“我不要,如果非要选择,我希望像它一样,活得逍遥自在。”
春寿挫败地耷拉下脑袋,没买到荷包的宫女立刻围了过来。
“给我,给我,你长那么丑,太子看见也不会喜欢的。”
“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这个矮冬瓜?快松开,别跟我抢!”
宫女们打成一团,沉香看看她们,又看看蝴蝶,眼神中闪过一丝惆怅,随即自嘲地笑了……
入夜,沉香和琉璃并排躺着,琉璃看着手中的红色荷包不断地发笑。沉香被她吵得睡不着,翻了个身无奈道:“看了一天了,还没看够?”
“沉香你说,阿哥们要是看到我会怎么样?”琉璃脸上带着红晕轻声问道。
看着琉璃花痴的样子,沉香忍不住想要逗她:“会抱你?然后亲你?”
“哎呀,羞死人了……”听了这话,琉璃脸上红晕更浓,扯起被子蒙在脸上娇嗔道。
沉香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欲睡。琉璃伸出手指捅了捅她,压低声音问道:“喂,老实说,你被男人抱过、亲过吗?”
没想到琉璃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沉香立刻想起了那个七年来从未曾忘却的身影。今天她对春寿说的,其实只是半真半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她的心,早在七年前的那个夜晚,便彻底系在了那个看似冷漠,实则却温柔的少年身上,再也放不下任何人。只是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从来没有奢望着攀上这样高贵优秀的男子,也不想像那个雪地里跳舞的美人一样平白丢了性命。她只盼着平平安安熬到出宫,将那一夜的事情永远藏在心里,留待以后慢慢回忆就满足了。
“喂,我问你话呢,发什么呆啊?快说,你有没有被男人抱过或者亲过?”见沉香不理她,琉璃只当她是害了羞,当下不依不饶,非要她说个清楚不可。
沉香被戳中了心事,顿时羞恼不已,掩饰般地瞪了她一眼,别开视线心虚地回答:“这还用问,当然没有。”
“我也没有。”琉璃没有怀疑,冷不防将沉香紧紧搂住。“告诉我,你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沉香闷闷回答。
“那这样呢?”琉璃起身在沉香脸上亲了一下。“有没有感觉?”
“哎哟。”沉香轻呼一声。
“真的?什么感觉什么感觉?”琉璃立刻激动起来。
“你嘴上的胭脂糊了我一脸。”沉香说着,忍不住轻笑起来。
“讨厌。”琉璃这才知道自己被沉香耍了,气呼呼躺了回去自言自语道:“女人跟男人一定是不一样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一样。”
听了琉璃这话,沉香的脸又是一红。这句话她确实没有说错,被胤祥抱在怀中的感觉……确实格外不同。
“你怎么脸红了?”琉璃眼睛很尖,借着昏暗的灯火下一眼便看出沉香的异样。惊讶地咦了一声,伸手摸了过来:“哎呀,好烫。嘻嘻,你是不是春心动了?”
“去你的,你才春心动了,我这是……替你害臊呢。”沉香羞窘地拨开琉璃的手,随便扯了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要不,你改天找春寿试试?”
琉璃果然上当,掩唇一笑,贴到沉香身边耳语道:“你别看春寿长得清秀,他才不是男人呢。我跟你说,他洗澡的时候我偷看过,他跟我们一样,他下面……”
沉香听得越发面红耳赤,一把将琉璃推开嗔怒道:“你真是想男人想疯了,满嘴胡说八道。”
琉璃不以为意,做了个鬼脸哼了一声:“你不想吗?”
“我……”沉香正要说话,窗外传来了姑姑的冷喝声:“半夜不睡觉,皮子痒了吗?”
沉香和琉璃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飞快地钻进各自的被子里躺好。
夜色更浓,沉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举目四顾,发现自己竟然站在紫禁城的院子里。侍卫的呼喊声越来越近,火光处处全是向着她围拢过来。她恐惧得四处奔逃,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院门出去。眼看着侍卫的长刀闪着银光向她砍来,她只好惊慌失措地闭上了眼睛。
忽地,她身子一轻,被牢牢地抱在了一个坚实的怀里,怔怔地抬起头,胤祥漆黑的眸子里带着温柔的暖意。向着她微微一笑。他抱着她腾空而起。眼看着就要越过紫禁城那朱红绵长得高大宫墙,一只巨大的黄金笼子突然从天而降,将她与少年锁在里面,向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坠落。
“啊——”沉香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看着熟悉的通铺房,混乱的心跳稍稍平静。
原来……又是一个梦。
呼出一口气慢慢躺下,沉香习惯性地伸手从枕下摸出一只耳坠,放在掌心柔柔地抚摸着。
自从那一次深夜寻梅之后,他便不时地出现在她的梦中,或是令她怦然心动,又或是让她胆战心惊。
偶尔几次从延禧宫外路过,满院荒草长得更加茂盛。御花园中寒梅依旧娇艳,却不见了当年那个俊美温柔的少年。
七年了,想必他早就忘记了那个莽莽撞撞的小宫女,又或者……从来不曾记得。
想到这里,沉香心里莫名地有些憋闷,随即自嘲地轻笑一声,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短暂相遇之后便再无瓜葛。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攀上高枝麻雀变凤凰,只要能平平安安熬到二十五岁,离开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便知足了。
樱花凋落,睡莲含苞,短短几日,已是春去夏至。
如意馆内,宫女、太监们正在整理字画。相比于伺候主子时的战战兢兢,今日的活儿显然轻松许多,趁着管事太监不在,几个人一边收拾,一边嬉笑着打闹。
没有理会那些闹成一团的宫女太监,沉香小心翼翼地拿着软布擦拭着桌子上的画轴,微风拂过,一张画纸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沉香俯身将画纸拾起,视线随意地落在上面。淡淡一眼扫过,立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一张狩猎图,画中男子一身戎装,张弓拉箭射向一只黑豹,身形挺拔,眉目俊朗,坚毅冷漠的视线,是那样的熟悉。
这,这是……
“沉香,你拿的是什么?”注意到沉香的不同寻常,琉璃好奇地跑了过来看向她手中的画。“哎呀,好漂亮的画。”
春寿见状笑了一下,上前解释道:“这是十三阿哥胤祥,从小就深受皇上的宠爱,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骑射也是极好的。这是前些日子,十三阿哥随皇上去南苑狩猎,忽然遇见了豹子,他眼不急,心不慌,一箭就把豹子射死了。皇上见状十分高兴,才让画师画了这幅画……”
“想不到十三阿哥竟然这么英俊,要是他能看上我就好了。”听了春寿的介绍,琉璃牢牢地盯着画中的男人,满眼都是憧憬。
“别做白日梦了,”春寿伸出手在琉璃眼前晃了晃,“口水都流出来了。”
“啊?”琉璃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这才发现自己被春寿耍了,“死春寿,看我不打死你!”
春寿笑着转身就跑,琉璃一个不小心,被桌子腿绊了一下,踉跄着撞向沉香。沉香没有防备,手上一松,画纸掉出了窗外,被风卷着越吹越远。
沉香急忙追了出去,从如意馆一路跑到回廊,终于把画抓在了手中。仔细检查了没有破损,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正要离开,却惊愕地止住了脚步。
长廊尽头,两个锦衣男子缓缓而来。其中一人沉香在德妃宫中见过,是四阿哥胤禛,稳重儒雅,内敛聪慧,虽然有了一正一侧两个福晋,仍然是众多宫女暗自心仪的对象。不过让沉香失神的并非是他,而是走在胤禛身边的那个身影。
依旧是那般俊美的容颜,依旧是那淡漠的眉眼,疏离的神情。与七年前相比,他变得更加尊贵优雅。与胤禛并肩而行,竟丝毫不显逊色。
心蓦地慌乱起来,沉香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抓着画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近。
“太子最近老犯错,连大臣们都向着老八老九,你也知道他们这一伙人,野心大着呢,万一太子之位有变,恐怕会动摇国之根本。”胤禛眉头微皱,显得忧心忡忡。
“四哥不必太过忧心,有弟弟在,大不了一脚一个,即使拼他个鱼死网破,也决不能让八哥九哥他们得逞。”胤祥冷声开口,语气镇定而坚决。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傲然气质,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信服和跟随。
听到胤祥的回答,胤禛点了点头,凝重的神色舒缓了许多:“有你在,我也能放下心了……”
二人边走边谈,转过一个弯,胤禛忽然看到了呆立的沉香。
青丝如墨,明眸似水,小巧的鼻梁下,润泽的唇瓣因紧张而微微颤抖。此时已近黄昏,漫天云霞如火,将纤细的她温柔地包裹,明媚却又娇弱,仿佛一朵清水芙蓉,落在胤禛眼里,瞳眸忽地缩紧。
生平第一次,他有了想要保护一个女人的冲动。然而只是一瞬,他便将这个离谱的想法压了下去。黑眸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冷冰冰地问道:“谁让你在这里偷听?”
被胤禛冰冷的口吻惊醒,沉香终于回过神来想要逃走。谁知双腿竟然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胤祥反应很快,跨步上前将沉香拉住。觉察到她身子的颤抖,竟不由自主地多说了一句:“当心。”
沉香脸色惨白,紧紧抓着手中的画纸,长睫垂下遮住了惊恐的眼睛,低着头不动也不说话。
胤禛神情更加冷峻,走到沉香身前盯着她追问道:“说,你听到什么了?”
依旧是静默,沉香将头垂得越发的低,冷汗从鼻尖渗出,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看着如同风中小草一般瑟缩的沉香,胤祥眉头微皱,转头和胤禛求情:“四哥,这个宫女好像被你吓坏了,我们走吧。”
多管闲事素来不是他的风格,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见不得她被吓得战战兢兢的样子。内心深处有悸动一闪而过,快得他还来不及察觉,便已经消失无踪。
胤禛没有开口,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沉香之后,带着胤祥转身离开。
沉香僵立在原地,目送着二人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之后,终于支撑不住,软软跪倒在地,张开嘴大口地喘息着。
太……太可怕了。
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儒雅和善的四阿哥,竟然有这样可怕的一面。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足以将人心冻结。若不是十三阿哥替她解围,她真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
想起胤祥,沉香这才想起手中的画。低头看时,只见它已经被揉得皱成一团。
“糟了!”脸上刚刚恢复的血色再次褪尽,沉香心疼地捧起画纸,向如意坊跑去。
远处的月台上,胤禛面无表情地遥望着沉香的背影,眸色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夕阳西下,将如意馆映照得一片金黄。
大殿里空无一人,沉香将皱巴巴的画摊在桌子上,喷了一口水,拿起铁熨斗轻轻地熨着。待完全平整之后,这才小心挂起,接着便静静地坐在地上,盯着画中的人儿发起呆来。
越看越是入神,恍惚间她忽然发觉自己竟然站在齐腰深的荒草中。熟悉的宫墙甬道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眼睛泛着绿光的黑豹。沉香尖叫着想要逃走,脚步却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身后黑豹龇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将她按倒在地。
危急时刻,一只羽箭飞来,将扑来的黑豹射死。沉香挣扎着撑起身子望向羽箭飞来的方向,只见胤祥策马飞奔而来,手中长剑映衬着月光,扬起一路血痕。
沉香忘记了恐惧,震惊地望着他。
遍身浴血的胤祥一边打斗,一边向她伸出手。
沉香毫不迟疑地将手给他,胤祥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到马上护在了怀里。二人一起驰向远方,所到之处,鲜花遍地开放……
殿门被人轻轻推开,琉璃左右看了看,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见沉香坐在地上发呆傻笑,她连忙跑过去推了推她的身子,“沉香。”
“琉璃?”沉香正胡思乱想,被琉璃这一推险些吓掉了魂。回过神来之后急忙将视线从画上移开,瞪着琉璃纳闷地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是要去奉先殿值夜吗?”
“我来找你就是这件事。”琉璃走到沉香身边蹲下,压低了声音耳语道:“春寿告诉我,九阿哥今天晚上会经过御花园,我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所以……我想请你代我去值夜。”
没想到琉璃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沉香掩唇轻呼:“这……这怎么可以?宫里各司其职,被发现是要砍头的。”
“不会的,咱们两个声音本来就相仿,你只要压低了嗓子少说话,应该能糊弄过去。而且奉先殿晚上根本没人去,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即使被发现了,还有这个……”琉璃显然是早有准备,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递给沉香:“你往脸上一蒙,就说得了风寒不能吹风,我就不信有人会冒着被传染的风险来追究这件事。”
看着琉璃信誓旦旦的样子,沉香还是有些迟疑。“这……”
“好啦好啦,一场姐妹,你也不想看我熬到二十五岁出宫,没男人要,一个人到老吧?”对于沉香的性格,琉璃再了解不过。当下使出撒手锏,眼巴巴地瞅着她。
沉香低着头,许久终于轻轻点了一下。
琉璃喜出望外,跳起来抱住沉香转了几个圈:“太好了,你放心,等我飞黄腾达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说完将手帕塞到沉香手里,飞快地离开了。
沉香拿着手帕看了看,低头对着桌上的画像自言自语道:“琉璃是我在宫里唯一的好姐妹,我应该帮她的,对吗?”
夕阳在天边挣扎了一下,最后一线余晖落尽,黑暗蔓延,将整个皇宫笼罩。
两个黑影躲在树丛之间,等到巡逻的侍卫走过之后才鬼鬼祟祟地站了起来。
“前面就是御花园了,我估摸着皇上跟九阿哥那盘棋快下完了,他好像没带随从,一会儿就看你自己的了。”春寿压低声音叮嘱道。
琉璃点点头没有说话,拎着一桶水快步走进了御花园。
月亮从树梢爬到中天,琉璃躲在假山后面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终于响起。
看着地上一道影子越来越近,琉璃深吸一口气,猛地将一桶水浇到了胤禟身上。
事发突然,胤禟大惊失色。急急退了两步之后,这才看清原来并非刺客,而是一个小小的宫女。
琉璃假装无意,慌张着上前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胤禟大怒,指着琉璃张口欲斥:“你……”
“九阿哥息怒,先把湿衣服脱下来,让奴婢晾晾,免得着凉……”琉璃不给胤禟开口的机会,起身便去解他的衣服,被胤禟一把推开。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罪责吗?”胤禟怒极,指着琉璃大声斥道。
琉璃顺势摔在地上,杏眸中瞬间蓄满泪水,波光盈盈地看着胤禟委屈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无意中的一盆水,最多也就一顿板子,可是让九阿哥着了凉,就是死罪,奴婢还这么年轻,奴婢不想死,请九阿哥给条活路。”
边说边撑起身子,匍匐着爬到胤禟脚下,仰着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胤禟没有说话,居高临下地看着琉璃。
琉璃见状心喜,试探着重新直起身子靠近胤禟,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外衣脱了下来。
“九阿哥请稍等,奴婢这就为您把衣服晾干。”
琉璃说着,将胤禟的衣服举在手里,一边挥动一边翩然起舞。月色如纱,佳人娇艳。看着琉璃轻盈的身姿,胤禟绷着的脸色渐渐舒缓,轻轻一笑,饶有兴致地赞道:“花样倒是不少嘛。”
听到胤禟夸奖,琉璃抿起唇角轻轻一笑解释道:“这是奴婢家乡流传的一种方法,湿衣服晾在衣竿上干得很慢,动起来反而会快一点。”
琉璃说完,舞步更加轻盈。几个旋身之后跪在胤禟面前,双手将衣服举起笑道:“九爷,您看,这不是已经干了?”
胤禟没有说话,视线落在琉璃胸前。她的衣服在刚才舞蹈的时候已经散开,酥胸莹润,若隐若现。
琉璃故意一惊,飞快地将衣服裹紧,酡红着脸低声道:“奴婢失仪,自己去内务府请板子。”
说完站起身,转头欲走。
这一着欲擒故纵果然有了效果,琉璃刚刚迈出两步,腰身已经被胤禟从后面牢牢圈住。嘴唇凑到她的耳边,他的声音低哑暧昧。
“光打几下板子不是便宜你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次与男人如此亲近,虽然琉璃已经算好了一切,事到临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慌乱。
“琉……琉璃。”
“琉——璃?”
拉长声音重复了一遍,胤禟邪魅一笑,拉着她向御花园深处走去。寻了一处隐蔽角落之后,向着琉璃的樱唇便吻了上去。
“九阿哥,您别这样——”琉璃将头撇开,挣扎着想要后退,却被他伸臂揽住,紧紧地拥在怀里。“你不想我这样,想我哪样?”
“奴婢……”琉璃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怕什么?怕我得了你又不负责任,怕肚子里有了搁不住的东西没处说?”胤禟哈哈笑着,打断了琉璃的话。“其实不用怕,男女之间本来就是一场赌博,赌眼前的男人值不值得你付出一生,赌老天爷给不给你这个运气,你说呢?”
琉璃一怔,咬了咬嘴唇慢慢地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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