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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战史-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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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桂一见靳准伤势,尚未动手便先自手脚慌乱起来,不知该怎样才是。

靳准虽已近昏厥,但依旧咬牙硬挺,见吉桂半天不动,遂沉声道:“先生尽速动手!”

靳准说话极为困难。忍痛语毕,终又昏迷。

吉桂此时也只有横下心来,虽从未见过如此伤重之人,但若不动手治疗,靳准必死无疑,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幸许能活。

不过吉桂自己也清楚,所谓幸许那是指万万分之一的可能。

吉桂开始清洗伤口。

足足换了五大盆的滚水,靳准身上方才被清洗干净,除腹上,手臂两处大伤以外,靳准的胸口,大腿上尚有二十六处伤口,最小的一处也长有三寸。皮肉翻开,甚是掺人。

单若这等伤势,岂会难倒国医吉桂,翻开腹上创口,靳准的大肠小肠也被击碎数段,胃上穿出数孔。胸上有一处创口前后对穿,想必是石屑击穿肺叶。

吉桂一边着手清洗,一边啧啧惊叹,大摇其头。

一旁闵石公被吉桂叹气之声弄得心烦意乱,大声喝吼道:“大将军让你尽速动手,你叹气做甚!若是大将军有事,你一家二十七口,一个也不用活了,老子全让他们殉葬!”

吉桂闻听,只得苦笑道:“我行医五十八载从未见过如此重伤之人,能不能活,当真是无法预料,单看上天了,将军逼我也是无用。”

闵石公道:“你尽力施术就是,靳大将军武功高绝,非是你所能想!”

闵石公虽是如此说,但心底却不断疑问,靳准到底能不能活。

吉挂不再言语,心中长叹道:“他只是武功高绝,并不是大罗神仙,如此重伤实是难活。管它呢?好歹试上一回,能不能救回靳准,保住家人性命,就看上天眷不眷顾了!”

吉桂取出数把利刃,切除了外伤上的糜肉,又将那些击碎的肠子切除,重新用羊肠线缝合。

那胸上肺叶之伤却非他所能,吉桂只好塞了两粒药丸入内,将其缝上。

勤准臂上断骨已然无用,吉桂取出小锯,霍然有声将其锯除,那刺耳之声刺得闵石公心头乱跳,几乎忍不住呕吐出来。

吉桂倒也手脚麻利,缝合之时,飞针走线,犹若补衣老妪,那二十六处伤口总计缝合一千三百余针。待他缝完最后一针时,天才刚刚微亮。

吉桂身上无一纱一纤是干,停下针来,便软倒在一旁的木椅上,仿佛虚脱了一般。

靳准仰躺在床,未闻其呼吸之声,也不知是死是活,闵石公心中焦急,见靳准没了声息,不免着慌,转头向吉桂喝道:“大将军此时还未醒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吉桂道:“我已尽了力,若是大将军再过两个时辰未醒,那便是已然无救!”

闵石公哪有不明之理,行军打仗数十年,目睹军医疗治上司、部下,像这等重伤,早已弃之不治了。

闵石公只有等。

一个时辰!

一个半时辰!

二个时辰!

两个半时辰!

靳准依然未醒,依然鼻息全无。

闵石公怒视吉桂,吉桂倒也平静,这样结果本就是预料中事,上天不肯眷顾,又遇上嗜杀的闵石公,现在也只有去死这条路了,只是可惜了家中的几个行医子孙。

“嗯哼!”一声轻哼,由床塌传来。

这一声轻哼满含痛苦,但闵石公听来,却宛若天音,不由欣喜若狂。

吉桂只是松了口气,这本也不值得高兴,上天见他可怜,给了他条生路,连带那二十六口也一不必死了,生死由天,喜忧无用,这实不是他的功劳。

“环儿!环儿!”靳准口中不停呼喊着女儿之名。

闵石公忙轻声呼道:“大将军!大将军!”

靳准慢慢睁开眼睛,他那女儿的幻象遂告消失,他的头颅尚能转动,看了看扎满纱带的身体,又看了看闵石公和吉桂,靳准已渐渐忆起发生之事。

“闵将军,朝中之事何如?”勒准一醒便询问大事。

闵石公道:“消息封锁,朝中之人所知者尚无!”

靳准道:“刘景那班人呢?”

闵石公道:“昨日,他们要入宫察看,被卑职阻挡,今日听各方来报,尚且无事!”

靳准咬牙道:“宫中发生如此大事,老夫又未曾露面,他们不会不疑!吉太医,有甚镇痛提神之药,速与老夫配服,我得出殿一会群臣!”

吉桂见靳准如此重伤之体,居然还要会见群臣,不禁心生疑问,知其必有所谋!但他乃无用医师,哪有心思关心这等国家大事,只要能活命,能治病,他便知足了。

吉挂取出两粒药丸,服侍靳准服下,镇疼之药,有碍伤口愈合,是以医师不常与人服,但事属非常,靳准虽也心知,但哪里还能顾得了那多!

吉桂一日一夜未曾归家,此时靳准已醒,以靳准之功,想来已然无碍,吉桂道:“若是大将军无甚事体,老朽告辞!”

靳准道:“你要回家么?”

吉桂道:“老朽夙夜未归,恐家中上下牵挂!”

靳准微微一笑道:“你既要回家,那就回吧!闵将军替我送行。”

吉桂道:“不敢有劳闵将军!”

闵石公接口道:“无妨,无妨,闵某有此嗜好!”

吉桂闻言,脸上立时色变,嘶声叫道:“你们要杀我灭口?”

靳准已然闭眼运功,不答吉桂,闵石公狞笑道:“你若不提回家,大将军绝不会下令杀你,只可借你偏要回家,大将军身受重伤之事,岂能由你传出。”

吉桂转身欲逃,堪堪行至门口之时,被闵石公赶到,一刀劈成两半。

靳准忽的睁眼道:“你速去校点五百士兵,埋伏殿堂左近,听我号令,待朝中群臣聚集,立时关押软禁,如遭反抗,格杀勿论,今日举事!”

闵石公惊道:“那大将军的伤……”

靳准道:“我选此时举事,正是为了此伤之故,若不是事急,我又怎会命你格杀吉桂!只有此时举事,方能镇住群臣!环儿已死于刘粲剑下,我又岂能再有闪失,成功失败在此一搏!”

靳准紧锣密鼓筹备篡夺之事,丝毫不问张宾消息,在他眼里,那一弹轰出,连自己都受了如此重伤,以张宾伤重之躯,哪里能受得住!想必早已气绝,被埋于浮士瓦砾之下。

除了张宾,不啻去了石勒一臂,若不是靳环之死,靳准想必已然举杯自贺。

张宾没死,靳准小觎了张宾。

张宾既称“算无遗策,计无虚发”,又怎会将自己算计进去,只是他没料到靳准武功之高,远在他想象之上,是以受了勒准重击。但发出那枚“震惊天下之弹”乃其主动而为,他哪里会不知其威力,又岂会不防那弹爆炸之威。

张宾那一摔,实则就是为防那气波之冲。

伏在地上又稍远于爆炸中心,是以张宾避开了那弹爆炸的最强势。

第六章 死围

张宾西行。

转过山坳,张宾终于松了口气,他嗫唇轻吹,山坳密林里穿出五人来,正是张宾得意部下,以诡杀见长的五秘杀手。

五秘杀手身后,那辆构造奇特,鬼斧神工的武候车随之而行,仿若识主之马,径直向张宾而来。

张宾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下一步也许是该对付刘曜了,这一次得让石虎与刘曜先行相拼,那狂人王绝之行事任侠,再也不能指望他杀石虎了。

张宾跨步上车,一口鲜血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咯了出来。

张宾抹了扶嘴角旁的血渍,半躺在武侯车上苦笑自嘲道:“武侯尚有街事之先,此次我倒是没料到靳准武功居然不在石大将军之下,看来我这‘计无虚发,算无遗策’倒要改成‘计难万全,偶有一失!’了。”

车行甚速,转眼已至一马平川的草甸之上。

张宾盘膝跌坐,头上些微白气环绕,正是功行紧要之处。

车停了。

武侯车虽是鬼斧神工,但却不是活物,对待危险当然不会有动物一样的本能。

嗅到危险气息的是五秘杀手,只有杀手,只有诡异杀手,方能如此敏感的嗅到空气中的危险气息。

这不是感觉,而是本能。

五秘杀手一停,武侯车也停了下来,张宾未动,也未曾有谁操纵,但武侯车自己见势而停,倒真是机关奇妙,骇人听闻。

“张宾大驾其来何迟,我们已在此地等候多时了!”一个脆声响起,前方草甸中忽的站起数人来,为首者一身红衣,容颜照人,风华绝代,高傲得像头翱翔九天的飞凤。

“凤、凰、夫、人!”张宾面上一变。

“还有我!”又一个声音响起,这一次声音从左边响起,声响之处,行出二人,为首者蓬头垢面,却是丐帮帮主连三滔。

连三滔与凤凰夫人出现此地,已令张宾吃惊不小,而连三滔身边所立之人让张宾更为吃惊。

此人乃是王元禧??河北十姓,崔卢郑李王,韦裴柳薛杨中的大商贾王家掌门大少。富甲天下,无处不商的王元禧。

张宾心念急转,心知来者不善,正待思讨如何逃窜,左边草甸里又站起两人,两人俱是独臂,身上散发出的萧瑟之意,使黄昏草甸凭添了一份悲凉。

??绝望之气??祖逖,刘琨。

张宾眼见前左右都有人潜伏,心知今日定不能免,苦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不到今日张宾竟引得如此多高手前来捕杀,倒也荣幸得很,但不知后面遥缀之人是谁?”

话音刚落,便听身后一个低沉雄浑的声音道:“我是易容!”

杀胡世家的凤凰夫人,二人三剑的祖逖刘琨,丐帮帮主连三滔,无处不商的王元禧。还有一个天下剑法第二的易容神剑,这等势力,只怕能抵得上百万雄师。

易容依旧衣衫破烂,削瘦异常,脸上的胡须乱虬结在一起,仿若乞儿一般。

张宾此时纵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法逃脱,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一只最最聪明的蚂蚁,也不可能在见到人类大脚踏下时想出办法。实力悬殊,张宾无法。

张宾心知无法,反倒平静了下来,他跨步走下武侯车,强抑着胸中之痛,迎向凤凰夫人道:“杀胡世家与我石家攻防数年,此番定然是想除去我了。”

凤凰夫人粲然一笑道:“要除石勒,先去张宾,这乃人尽皆知之事,虽然我并不想杀你,但为了石勒却不得不杀,你死了,石勒就死了一半!”

张宾长叹道:“你说的也对,竺佛图澄一死,石勒就死了一半,若我也死了,石大将军身旁倒也真没有了什么人!不过我很奇怪,为何如此多的江湖势力,甚至无处不商的河北王家居然也加入了这次行动?”

连三滔道:“那让老子来告诉你!”

张宾依旧文质彬彬,也不以连三滔之言为恼,施了一礼道:“愿闻其详!”

连三滔道:“丐帮要重振昔日之威,势必要找个好靠山,江南此时自身难保,已然靠不住,其余赫连勃勃、辽东鲜卑,成都李雄又都地处偏远,而石勒、刘曜军势强大,绝不会与我这个花子头合作,这等情况之下,老子只有相投靳准,投了靳准,自然要来杀你!”

张宾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不过阁下若是想与石大将军合作,石大将军绝不会因为阁下出身低微而小视阁下!”

连三滔道:“石勒为人,老子也还清楚,他太强了,哪里用得着我帮忙!”

张宾点头,石勒也许会把连三滔当英雄看待,却绝不会利用丐帮来与其相谋,他怕丐帮的流氓习气影响了石家军的军威。

张宾看着连三滔身旁的王元禧,苦笑了一声道:“王公子商贾之人,何以也加入这种权阀之争?”

王元禧道:“立国之利者万!我受郝连勃勃和江左朝庭两家之托,除去你当然只是为了利!石大将军重农轻商,我的商号在襄国上党等大部分地方被封被毁,这时有人既给我好处,又要赶走石勒,我似乎没什么理由拒绝吧!”

张宾道:“军中缺粮,石大将军自然要重农经商,逐走暴利商贾!”

王元禧冷笑道:“天下之货,互通有无,无商何以行,逐商重农,却也无甚远见!”

张宾亦冷笑道:“囤积居奇,哄抬市价,弄得人心浮动,这等商人不要也行,况且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乃谋者韬略,岂能谓之无甚远见,倒是商家和气生财,王公子似乎风险冒得太大了!”

饶是王元禧利口无双,脸皮忒厚,此时也无言以对,哈哈怪笑道:“杀了你,然后除去石勒,你看我们这些力量是不是有风险!”

张宾晒笑道:“若是你们真能做到齐心合力,有志一同,倒也堪虞,只是各为己谋,一盘散沙,何足道矣!”

祖逖接口道:“孟孙先生好豪气,倒不失英雄气概,若是你能复归我汉人阵营,我可保证你在石勒处能建立的功业,在江南亦可建立,若是孟孙先生能助我等北伐,天下大局可定矣!”

张宾对祖逖躬身一礼:“在下谢过祖将军好意,只是祖将军空有这等豪气,却不识天下大势,若论天下英雄,有谁能盖得过石大将军。江南司马,碌碌小儿,非我张宾狂傲,但看如今江南危局,便可知晓,换成将军是我,你可会弃石大将军而投他人!”

祖逖默然,石勒的确是个英雄,概论天下,还找不出他那般人物气概。

祖逖长叹一口气道:“你说得对,但我却不得不杀你,为江南朝庭,为杀胡世家,纵使做点心中不愿之事也算值得!”

张宾长叹一口气道:“我理解你!”

此语出口,含有无比怜惜之意,仿若落入生死之围的是那祖逖,而不是他张宾。

祖逖心中有一丝恻然,心底希望张宾莫要从他这一方逃走才好,若是自己在这种情形下亲手杀了这个智慧无双的人,日后午夜梦回之时,必定悔意无穷。

祖逖退了一步,和刘琨并肩而立,亦不再言语。

张宾转过身来,望着易容长叹一口气道:“迷豪与石大将军互订同盟,想不到你居然也和他们一起合谋于我!”

易容面无表情,沉声道:“你错了,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想杀你却并非是为国家大事,而是想替迷豪完成遗愿!”

张宾霍然动容道:“迷小剑临终嘱你杀我!”

易容道:“迷豪之死,起因于天水之围,究其主因,乃石勒与你,迷豪死前曾叹,恨天不假年,而立之人却死在石勒之前,不能与其逐鹿天下,是为憾事!”

张宾叹道:“迷豪英年早逝,令人扼腕叹惜!”

易容道:“迷豪又曾告我,死,他并不怕,若是死后,无英雄与之相抗,那未免过于寂寞,所以他不想死。”

在场众人骇得一跳,这番言语如此平静地由易客口中叙出,却有着魔咒一样的力量。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不怕死,而是怕死后到另一个世界没有英雄来做对手,这等豪气,这等气魄,放眼天下,有之者几人!

张宾惊疑道:“于是,你也想来杀我!”

易容道:“你虽智计无双,终是为人所用之人,不配和迷豪做对手,我这样说,你可服气?”

张宾苦笑道:“我怎的不服,我虽有些计谋,但若论振臂高呼,聚众号令,却嫌气魄不够,我也只能与人为谋了!”

易容道:“我本不想杀你,只想杀了石勒,但我来中原半月有余,却发现要杀石勒,唯有先除去你,再者,若是石勒死后少了你,在另一个世界中,少人出谋,迷豪想来也会怪我行事不周,或有心偏袒于他!”

众人听了这话,忽觉得身上有些凉飕飕的,没有起风,是易容的话刮起了一阵风,风从阴间吹来,无形无质。

易容有些疯了。

张宾打了个冷颤,强笑道:“如此生也纠结,死亦敌对,不知何世方了!”

易容抖动乱须,眼睛望着天际,喃喃语道:“如此也好,省得英雄寂寞,迷豪你只须再忍数日,便不会寂寞了,我助你了却遗愿后,立即追随你而去!快了!快了!”

易容语声虽小,在场之人却人人听得清楚,心中俱叹:“迷小剑果真是英雄人物,天下剑法第二的易容也为之生死不弃,他英年早逝,倒真是天下汉人之幸!”

凤凰夫人道:“张宾,你可还要动手!”

张宾长叹一声道:“这种情形之下,任挑一个人必可将我杀死,我动手也是死!不过我有数点不明,想要问清再死,不知可否?”

凤凰夫人展齿一笑道:“你就说吧!不过你要耍花枪,弄诡计,我就立即将你格杀!”

张宾道:“我若是能弄计生还,只怕早就想办法逃走了。”

凤凰夫人冷笑道:“你既称‘计不虚发,算无遗策’,又岂会甘心就擒,我若不防你紧点,你便立刻寻隙而逃,要问就快问!问完你便自杀!”

张宾道:“这次行动,我深入险地,自然是极其保密,为何你等如此快就知晓,并聚齐这等惊人势力?”

凤凰夫人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因为我们碰巧而已!”

张宾讶然:“碰巧?!”

凤凰夫人道:“你可知平阳城中现在有多少与靳准同盟之人?”

张宾道:“靳准为对抗刘曜和石大将军,结盟四方,是为连横,平阳城中丐帮、杀胡世家,再加上我也没想到的无处不商的王家,平阳城中大概有二十多万与靳准同盟之人!”

连三滔嚷嚷道:“你既已知平阳城中如此势众,居然还敢来,倒也胆子不小,俺连三滔倒是佩服你的很!”

张宾道:“我既已来,自然做了万全准备,倒也不觉有甚危险!”

凤凰夫人道:“你若是不去打那刘粲主意,搏杀靳准,这平阳城中倒也任由你来去自由!”

张宾问道:“你们既然与靳准结盟,明知我此来对他不利,为何在事前不去阻止?”

凤凰夫人道:“我们与靳准结盟,本就是利益所趋,只可惜那靳准今日不举事,明日又不举事,只是暗中筑固自己的力量!因此我们只得借助你的这次行动来促其举事!”

张宾惊道:“这么说来,我的意图,你们全都知道了!”

凤凰夫人叹口气道:“人称你算无遗策,计不虚发,却也恰当,你在石勒军中,朝夕相劝石勒,让石勒谋取刘粲,石勒却以英雄自居,不愿取而代之,你知道此时四方动荡,乃是取而代之横扫天下的最好时机,是以前来平阳谋杀刘粲!”

顿了一顿,凤凰夫人又道:“光是杀了刘粲,你定不会放心,刘粲死了,尚有其子,若其子立,石勒依旧没有借口起兵,是以你费尽心机,不惜弄险布局,借刘粲之手,逼他杀死靳环,又故意让人通知靳准,让他瞧见。靳准这人虽然无情,但与靳环却是父女情深,激怒之下,必除刘粲以泄己愤,如此这般,靳准纵是老谋之狐,明知时机对他不利,也不得不废刘汉而自立了!”

张宾点点头道:“杀胡世家能有今日浩大势力,倒非幸致,的确人才济济,夫人分析得对极了!”

凤凰夫人淡淡一笑道:“孟孙先生过奖了,你的这番借刀杀人之计才叫使得绝妙,惊险至极却又能安然脱身,若是时间把握得稍差半点,便付诸东流,这等慎思细行、胆识谋略,天下无出右者!”

张宾苦笑道:“我能算计靳准、刘粲,却又落入你们计中,到头来为你们做了嫁衣裳,这计你等使得更为高明!”

凤凰夫人道:“其实我们双方也都有些没有料到的地方,你没料到靳准居然有一身令人恐怖的武功,而我们也没料到你有那么一颗威势震天的火弹!”

张宾道:“我的确失算,靳准武功实不在石大将军之下,我也险些死在他手,好在我已用那‘惊天动地’将他除去!”

凤凰夫人摇了摇头道:“你错估了靳准,靳准此时并没有死!”

张宾失声道:“他遭那‘惊天动地’居然还能活下,这怎么可能,就便是你那夫君轩辕龙在此弹轰击之下也会身亡!”

凤凰夫人脸上之色微微一变,哦了一声道:“原来你那炸弹是用来对付我夫君的!”

张宾道:“轩辕龙武功天下无敌,若是他伤势好了,寻上门来,又岂是人力能相对抗,我们只有借助这等犀利火器,只是这弹威力还是不够!”

凤凰夫人长叹一声道:“看来今日我们围杀你,倒也算是及时,若容你回到石勒身边,只须多制几颗这样的火弹,天下何人能抗,这等火弹你尚嫌威势不够,你可知道你这一炸,平阳城中倒塌了多少房子,伤了多少人么?”

张宾叹气道:“正是因为此弹威势过于巨大,我亦无法控制,是以不轻易一用,若是此技流传出去,人人争相制造,天下之杀戳只怕会更重,我也不愿为天下罪人,只是这般苦了我自己,坏了石大将军的大事!”

凤凰夫人道:“这你倒也不用担心,你的计谋已完全成功,靳准身受重伤,一臂已折,胸、腹创口二十六处,纵使能活也不长久,并且今日靳准已招聚群臣,想必此时已然将其尽数软禁。”

张宾心中骇然,凤凰夫人连靳准身上有几处伤口都知道,想必靳准身边也有杀胡世家之人,杀胡世家势力之大,大得令张宾不愿在心中接受。

张宾道:“你们这样计划,乃是想令靳准起事,石大将军和刘曜相互攻伐,造成中原大乱,从中得利。这样做,不觉有点依人成事,小人行径么?”

凤凰夫人道:“连横合纵,依势而定,这本就是大谋略,大行不顾细谨,你能耍手腕,我又为何不能?”

张宾忽转过身去,向连三滔问道:“方才连帮主说是要依附靳准重振丐帮,我这样做似乎对靳准并无好处,你又为何不阻止我呢?”

连三滔道:“反正你要死了,老子告诉你也无防,靳准那老小子要价太高,若不让他吃点苦头,又怎的知道老子丐帮实在是有用之极,他一心利用丐帮,丐帮偶尔瞒下一件事,他便吃了大亏,你说他还敢小觎丐帮么,再者,我也不愿与杀胡世家为敌,又怎能破坏杀胡世家之事!”

张宾点点头,道:“丐帮人数虽众,势力却不是很大,倒也不能押宝一方,审时度势,在情在理,只是你脚踏数只船,不怕翻入水中么?”

连三滔嘿嘿怪笑一声道:“丐帮聚则成帮,散而成丐,倒也不怕什么危险!”

易容不知何时已行至张宾面前:“你该问的事俱已问完,想必可以死了吧?”

张宾叹道:“张宾这一辈子能为石大将军所识,纵横天下,倒也没什么憾事,只是不能眼见石大将军高据龙台,号令天下,殊为可惜!”说时,脸上憾色表露无遗。

易容道:“既然你已可死,就先下去陪陪迷豪吧!”

易容出剑,这回易容乃是用的真剑,剑尖直指张宾。

忽的一旁五道剑光齐闪,五个声音同时喝道:“我等却不愿死!”

五秘杀手,选择刺杀的时机的确一流。

易容出剑刺杀张宾,一点也没提防一旁半晌没有作声的五秘杀手,在易容眼中,这五个人尤若无物!

易容沉喝一声道:“滚开!”

可惜五秘杀手是杀手,杀手只听命于主人,只保护主人,杀手并不惜命,他们不愿死,其实是不愿主人死!易容的沉喝丝毫不起作用。

五秘杀手长期混迹市场,扮相暗杀,所用兵器极其杂乱,武功路数亦谐杂多变。但他们在一起行动时却有一套合击之术,此术之名平常普通,名字就叫:五行轮回。

名虽简单,威力却非同小可,死在此阵之下的一流高手起码有三百之上。

五把剑同时向易容刺到。

第七章 死有所值

“找死!”

易容厉喝,手上剑斜刺出手。

“万宗归一”。

易容的剑法乃是无物不可作剑,天下各法,俱归剑宗,是以草木桌椅,甚至几百上千斤的巨石也可被他当成剑刺出。

万法归一,这凝聚万物万法而成的剑法,以剑使出,威势当然更巨。

五行轮回端的厉害,方圆数丈之内,被那疾旋的内气带动,仿若龙卷风般,枯败草叶,浮屑灰尘,甚至蔓生青草地皮也被旋转之力“吸”起!

易容依旧原式不变,一剑刺出。

依旧漫天飞灰,依旧草叶旋转,可那施术的五秘杀手却被易容刺穿了喉咙!

五秘杀手轰然倒下,眼睛圆瞪。

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居然有人一剑就破了五行轮回,一剑就杀了他们,他们死的并不自知,没有惊惧,只有怀疑!

易容剑势忽变,剑尖直指张宾,张宾面色一变道:“他们几个无关轻重,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易容沉声道:“迷豪死后,我曾在他墓前发誓,无论怎样,都得助他完成遗愿,谁阻拦我,我就杀谁!”

易容眼中俱是狂乱神色。

张宾满面愤色道:“反正我也无法逃脱,这五秘杀手跟了我近十五年,我倒不忍心他们抛尸荒野,且容我埋了他们再来领死!”

语毕,也不顾易容之剑已逼至咽喉,跨步上前,发力向地上推了一掌。

草地本软,但若要推出一个五人合葬的大坑来,也需几千斤力气,张宾本已重伤,此时又动用内力,哪里禁受得住,一口鲜血又告咯出。

鲜血咯出尚有一丝挂在嘴角,张宾不以为意,轻轻一推,将那五秘杀手悉数推入坑中,然后双手力划,划出土坑大小的土块来,双掌一震,将那土块盖在坑上。这一动作完成,又是一口鲜血咯出。

众人暗自心惊:这张宾不但智计高绝,轻功出众,便是这般内力也已臻化境,天下已无几人能高得过去。

易容面无表情,倒也任张宾去做。

张宾跨上武侯车。

看着方才张宾连番动作,在场之人,倒无一人想过要阻挡张宾,张宾坐上武侯车,忽的伸起了钢板,钢板将武侯车上下包围密密实实。

众人此时才心生警惕:张宾要逃。

到手的鸭子岂能容他飞了,凤凰夫人、连三滔、王元禧、刘琨俱都围了上去,只有祖逖未动,他的心中有了一丝不忍,他认为:张宾绝不会逃。

武侯车中传出张宾沉闷笑声:“你们终于上我当了!”话音未落,武侯车凌空飞起。

凤凰夫人冲天而起,“凤鸣于天”迎头而击。

连三滔飞身跃出,手中竹棒灌足真气,向武侯车空隙捣去,他为乞丐,对这等机关消息当然在行。

王元禧亦不甘落后,一个横冲,身形平射,铜算盘、铁帐薄同时向武侯车砸去。

易容站得最近,却是最后一个出手,他并没跃起,因为武侯车正从他头顶飞跃,他挥剑朝武侯车底部刺出。

后发先至,易容这一剑极有把握刺穿武侯车。

这一剑力道大极,纵便是顽石一块,也会被刺成两半。

刘琨待要上前,看见祖逖未动,心中暗道:“无论如何,张宾也无法逃脱,我倒不必跟着起哄打一只死老虎了。”

刘琨跨了半步,又退了回来。

武侯车虽然构造精巧,但哪里经得起四大高手齐力攻击。

武侯车被击得四散裂了开来。

凤凰夫人娇喝道:“你果然还存侥幸之……”

凤凰夫人话尚未完,身子疾向后飘,脸上花容尽失。

连三滔、王元禧脸色一变,身形向后亦翻。

唯有易容剑势不改,依旧向张宾刺到。

张宾手中捏着两枚黑弹,发出幽幽黑气。

“惊天动地!”

时间仿若停止,一切动作仿若定格。

凤凰夫人在退。

连三滔、王元禧在退。

唯有易容一剑仍在刺出。

刺入了张宾小腹,血尚未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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