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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战史-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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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训,常对我言,此生有一大宏愿,或得吕虔宝刀,或得?佩双玉,其它皆不足论。”

王绝之道:“是以你便将这?佩赠送予他,以熄他起兵乱朝之心,也免兄弟阖墙,手足相残。”

王导摇头道:“他既然已起此心,只怕难以平息,我只盼?佩能缓一缓他起事之意,我若有了准备,想必他会权衡得失,放弃这个念头,如此一来,一场弥天大祸,便消失无形,若此,王家幸矣,天下百姓幸矣!”

王绝之望着面前王导,一字一顿地道:“你可说的是实情!”

王导道:“我知道你对我心存芥蒂,是以并不相信我,我这样做,固然是为了保我在王家地位、朝中地位,但却也是对百姓有利之事,依你之性,我想你必然答应。”

王绝之默默半晌,道:“七叔行事面面俱到,我岂会不答应你!”

王导大喜过望,面上洋溢兴奋之色,双手握住王绝之的手道:“我替王家谢谢你。”

王绝之抽出双手,淡淡道:“我替江南百姓谢谢你,战祸能免,自然极好!我能为王家做点事,也算还王家养育我十数年的恩情。”

王导道:“既然如此,你便好事做到底,替我将这?佩送于王敦!”

王绝之摇摇头道:“我既答应你,便是已相信你,你何必做这画蛇添足之事,我陪十奶奶数日后,便会重回江北与石勒一战,完成我为人子之责!”

王绝之将挑战石勒之事,江湖之中已然沸沸扬扬,王导岂有不知之理。闻听此言,王导道:“你此去一战,结果未知,但于国于家实有莫大功劳,大大鼓舞汉人之气,明日我便表奏皇上,封你为爵,以彰其事。”

王绝之将手中?佩交与王导之手,立起身道:“石勒实乃天下英雄,若非我父死于石勒之手,我定然已投靠于他,江左名爵,莫坏了我琅琊狂人的名头。”

说罢,拉开书房之门,头也不回向外走去,只留下尴尬万分的王导呆立当场。

王导呆了半晌,摇摇头,叹气自语道:“你所求者,非名非利,又非山川野趣,藏世外心怀,行世间之事,只合做个神仙,活在世上只怕难免痛苦!”

第八章 江南之变

王导之谋,有管夷吾之称,倒也不算太虚。只是如迷小剑所评,小眉小眼,所行之事乃村夫所为,无那种霸绝天下的大气魄,大阵象。

王导将王敦之事完全瞒下,倒将王绝之回家之事告之晋皇司马睿,言王绝之为家仇国恨,不惜身入重地谋刺石勒,大大鼓舞天下汉人士气,虽未必能收回江北,却与朝庭大大有功。

司马睿素闻王绝之大名,当然知道王绝之武功高强,江左之中无出其右,立时要招王绝之,赏其珠玉,赐其名爵,以示朝恩。

王导却道勿需如此,王家受皇上重思,绝之身为王家之人,理当相报,此乃份内之事,只是他性素骄狂,倒也不必过份张扬,以免有损皇上清誉。

一番交谈之下,王导自然又多了一份功劳,那司马睿更是对王导敬佩有加,治家安邦齐天下,少不得江左管夷吾。

王绝之哪里知道这些,数日来,他日夕相伴十奶奶,早已摒弃与外界联系,即便是王导使人来召共进餐宴,也俱叫王绝之推托而去。

十奶奶虽然高兴,无奈年事已高,积疗难返,病情一日重似一日。

王绝之每日以真气渡之,但哪里有用。十奶奶乃豁达之人,王绝之亦执拗之人,两人虽知时日不多,但多活一日便是一日,多活一日便享受一日,是以并不悲伤,每日依旧由王绝之推车讲事,笑声不绝。

此时已是王绝之回到王家第七天,十奶奶一早醒来,便使人将隔壁安睡的王绝之唤醒,此事不同往日,往日里,十奶奶虽然醒来,却不去惊动王绝之,她还当王绝之是那幼时贪睡的顽劣小童,不忍拂他睡意。

大限已至。

王绝之一被叫醒,心中便如敲鼓般的响。

果然,当王绝之一跨进东厢房中,十奶奶便道:“绝之呀,我的时候恐怕已到了!”

王绝之望着十奶奶那异常闪亮的眼睛,便知道十奶奶所说是实。王绝之道:“十奶奶还有什么未了之事么?”

十奶奶笑笑道:“你倒也知我心,不象那括噪之辈。我也没什么放不下心的,能在死前见到你,我也算了了心愿,这眼睛也可闭得上了!”

王绝之鼻头有点酸。

十奶奶又道:“这几回来,我一直也没问你的亲事,行走江湖时,你可曾遇见什么合意的女子么?”

王绝之乍闻十奶奶之言,眼前立即掠过一名女子的面容:无艳那随随便便的发髻,随随便便的长袍,随随便便的腰带,又显现在他的眼前。

她是个怎样的人?王绝之的心骤然咚咚的跳了起来,是那么强烈,令他自己也不知。

十奶奶察言观色,心知王绝之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女人,她长叹一口气道:“你若已有中意的女人,不妨也过上几天安闲的日子,或许你会觉得那样的日子也不错!”

王绝之点点头,心中却苦笑道:“我能娶她么,我会娶她么,她心中虽对我有情,但爱的却是迷小剑,这只不过是一个理不清的线团罢了!”

王绝之长叹了一口气。

十奶奶笑道:“莫不那女人竟看不上你,怎的如此长吁短叹,倒让我看着不像你了。”

王绝之哭笑不得,他好像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

十奶奶显然会错了意思:“莫不是你们吵了架,若是这样,你那脾气倒要改一改。”

王绝之笑笑道:“奶奶您就不用费心猜了吧!孙儿自然会有办法!”

十奶奶叹了口气道:“若是她脾气也大,不如你就再找一个,合意要紧!”

王绝之答道:“十奶奶说得极是!”

十奶奶道:“你这次回来,若是能带个女人,那我就更加高兴了。”

王绝之心中暗叹道:“飘萍浪子,若有哪个女人跟了我,岂不是害了她,幸而没有。我与石勒一战,生死未卜,万一死了,这世上岂不又多了一名伤心女子,只是我死之后,没有女人为我祭扫,却也寂寞了些!”

王绝之兀目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却奇怪半天没有十奶奶的动静,扭头看时,十奶奶面带微笑,双眼微闭,竟已气绝。

“十奶奶!”王绝之悲嚎一声,还是哭了出来。

婢女们闻听哭声,便知十奶奶已然去世,自是一阵忙乱。

天气炎热,不能停尸太久,十奶奶在王家之中辈份尊崇,消息一经传出,自然是子弟齐聚,人山人海。

晋皇司马睿虽无甚本事,但也知道笼络人心,如今诸事皆仰仗王家,哪里肯放过这次示恩机会,是以降诏致祭,建庙封洁,一时间官吏往来,石头城中,一片热闹景象,宛若年节一般。

王绝之扶柩而立,目不斜视,只是机械答礼躬身,行孝孙之礼,无奈他不能耳不闻声,周遭阿谀奉承,应酬打哈之声不绝于耳,令他眉头紧皱。

王敦没来。

王敦当然不会来,他不是顾忌司马睿,而是王导。

王导派人送来了他思谋四十年的和氏?佩,他的心中倒起了一番犹豫。

此时十奶奶乍一去世,尸骨未寒,他便起兵,虽有借口,但王家子弟多半会因他不以世家为念,弃之而去,如若这样,胜负之机,便很难预料,显然此时不是时机。

王敦派了三个人来,儿子王安和两个随从,这三人前来自然是吊唁为辅,刺探为主,在王家上下,打探消息,摸清人心向背,也好依势而断。

王导怎的会不明白王敦之意,却是不动声色,只在心中暗自留意。

葬礼依旧热热闹闹,但绝少有人知道这盛大的葬礼下竟暗藏着一场巨变,江南小朝庭的两大重臣,琅琊王家的两兄弟正在权衡形势,不动声色,互斗心机。

王绝之心中雪亮,但他实在无意于这场争斗,胜也好,败也好,他已无法阻止这场变化,他心虽偏向王导,但权谋之事,却非他所愿,他已决定,待十奶奶今日落土之后,便买骑北上,与弓真一道去与石勒一战。

琅琊狂人的名头在这江南也是不小,吊唁人中自然也有不少王绝之的旧识,即便有些不相识的,也想借机来看看这位名动江湖,一身传奇的狂人。

是以,席宴间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几乎有半数之人在谈王绝之的奇闻怪事。

王绝之见眼前情形,心中叹道:“满室之人,无一人挂念国事北伐,江南若要恢复河山,重振家国指望这些人等,哪里能成!只是难为了祖逖、刘琨、陶侃等人。”

日薄崦嵫,王绝之答礼已毕,正待离去,却被王安拉住。

“十一哥,你拉我做甚!”王绝之脸色微变。

王安无德,素来便为王绝之瞧不起,幼小时,两人不知打过多少回。王安年岁较大,又极壮硕,王绝之哪里是他对手,但次次落败的却是王安。

王绝之既然不是王安对手,为何落败的却是王安?岂不大有矛盾。

原来,幼儿争斗,多以认输为败,王绝之何待执拗,纵然鼻青脸肿,鲜血长流却是半声不吭,悍然死战,王安将王绝之打倒在地十次,王绝之第十次爬起,依旧还打,王安纵使壮硕皮厚,但也捱不过王绝之死缠硬打,待得王绝之第十五次从地上爬起,他哪里还有勇气和力量再打,只得认输。

王安见王绝之脸上露出不悦,倒也不恼,满脸涎笑道:“七叔也是叔,九叔也是叔,为何十九弟不去我家耍耍?”

王安心中打着如意算盘。

王绝之武功高绝,必能为父亲所用,自己若能将他拉拢,不啻为父亲添了一员虎将,顺带之事,行行何妨。

王绝之冷笑道:“十奶奶不病,我哪里会回!九叔是做大事的人,我去了你家,只怕耍不来!”

王绝之这句做大事的,只把个王安惊出一身冷汗,笑容僵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得极为尴尬。

王绝之心道:“看来,王敦果真是心存不轨,看这模样,只怕是立时便要起兵了,不知那?佩能不能起点作用,反正是家传宝物,无论福祸,好歹都算去做了。”

在王敦眼里如此宝贵之物,可王绝之却丝毫不放在心上,他所担心的只是能不能免去百姓之灾,这年头,百姓的苦难委实太多了点。

王安却一颗心上下乱蹦,心中道:“倒要离这狂人远点,他口无遮拦,天不怕,地不怕,又喜胡言乱语,莫要让他坏了我爹的大事!”

“陶侃将军到!”忽听司仪高声叫道。

王绝之心中奇道:“这陶侃不是在襄阳么?他军事在身,怎的回到建康?”

王导听闻陶侃前来,心中一阵狂喜,暗叫道:“这十奶奶病的适时,死的适时,倒让我有了许多机会,九弟呀九弟,今番连老天也帮我,你只怕是斗我不过了。”

王安心中也很奇怪,瞪着双眼,朝门口望去,陶侃明明被我爹调至襄阳,怎的现在自个儿擅自跑了回来!

只见门前一阵风似的走进一个大汉来,大汉络腮胡子,头裹乌巾,腰扎宽带,身高足有九尺,状极威武。正是那抗胡名将,荆州刺史陶侃。

王导忙上前迎住陶侃,双手执着陶侃之手道:“大将军军务倥偬,远道而来,实在是太辛苦了。”

陶侃扫视了众宾客一眼,似乎有话不便出口,沉默半晌方道:“十奶奶对我有恩,她老人家归天,我怎能不来,只是来得晚了,实在失礼!”

原来,陶侃少年时,曾在王浑手下任职,后因与人斗气,不合将人杀死,按律当到斩首,十奶奶因闻陶侃乃至孝之人,便求情于王浑,将陶侃免去死刑改为充军。后来战乱纷起,陶侃勇猛善战,一路擢升上来,直至刺史之职。是以陶侃对十奶奶始终心存感激。

王绝之三年前与祖逖淮泗偶会,便是由于去访陶侃之故,王绝之对陶侃自幼便敬佩有加,又因十奶奶之故,是以两人交情也还不错。

陶侃见到王绝之,不由一愣,道:“王公子终于回来了么?”

王绝之摇摇头道:“我只是来看看十奶奶,并不准备长住!”

陶侃忽的道:“你做了很对不起汉人的事!”

王绝之道:“你是指我为天水送粮么?”

陶侃道:“正是!你奸忠不辨,胡汉不分,送粮至天水,全然不管王土分崩离析,河山为人占去!”

王绝之江湖名声极大,又是出了名的狂人,众人猜想,王绝之在陶侃的辱喝下,定然恼羞成怒,与之打将起来。

谁知,王绝之听了陶侃指责,却如无事一般,这倒令众人大失所望。

王绝之道:“陶将军与胡人恶战数十年,心中自然恨极胡人,是以将军指责我却也责得有道理,只是我行事,往往自己也弄不清对错,若是觉得自己该做,便非去做不可!倒没有注意那些大道理!”

陶侃一愣,他也是直率性子,听王绝之这般说法倒也无话可驳。一些大事,本就难辨对错是非,而这王绝之本就是不管谁对谁错,只要我愿意,我觉得该,我便去做的颠狂性子。

陶侃没了道理,声音自然小了下来,只是嘟嚷道:“祖逖、刘琨被石勒那厮各砍去一臂,我很难受,是以总想骂你几句!”

王绝之淡然道:“军中之人,马革裹尸方是幸事,祖将军于石勒惺惺相借,那一战祖将军虽然败于石勒之手,但却是公平一战,即便是祖将军自己,心中也只是遗憾,绝不会心中有恨!”

陶侃被王绝之一番言语轰将下来,哪里还有话可说,只是挠挠头道:“你说的虽有道理,可我却总觉得你身为汉人应该相助祖将军才是!”

王绝之长叹一声道:“江南众人中,唯你和祖将军尚有些胆气,但岂料你如此糊涂,石勒那日要杀祖将军也只是举手之事,但他却放了祖逖、刘琨,这是为何,他敬重祖将军乃是英雄,是他平生劲敌,他要与祖将军战场上分生死,这等气魄,胸襟见人能及,时至现今,我尚自恨不是胡人,不能为之效命呢?”

此语一出,整个厅堂之中犹如炸了一锅油,厉喝之声迭起,纷纷大骂王绝之贪生怕死,数典忘宗,忘了国恨,忘了家仇,是个汉贼,汉奸。

王安心中自然乐开了花,暗道:“你这该死狂人,果然是狂得可以,如今已犯下众怒,看你如何收拾。”

王导心中则大为优急,此番言语若是传入司马睿耳中,只怕又将惹下锅事,但这王绝之疏狂惯了,自己却也拿他无法!

陶侃自然更是目瞪口呆,他也不曾料到自己一顿责难,倒引出王绝之这番话来,但王绝之所说却有道理,即便是自己也常常心中暗想,怎的司马睿不是石勒!

王绝之耳中听着责骂,却不甚生气,只是嘴角带着不屑冷笑,状极冷峻,宾客之中终有人忍耐不住,呼喝出声,出掌向王绝之拍去。

王绝之长眉一轩,待要动手,却见陶侃身形一闪,早已将来袭之掌接住,陶侃一身功力自也非同小可。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那拍掌之人被陶侃震得跌了开去,幸而人多,陶侃又无心伤人,那人倒没跌倒在地。

陶侃厉声喝道:“石勒的确是个英雄人物,我虽日夕想杀之复国,却也敬佩他,王公子说得虽然偏执了点,也有道理,而且他已立誓与石勒一战,你们之中有谁有这个胆子去石勒军中,以求一战!”

陶侃人本威武,嗓门又大,此番吼将出来,倒将众人吼得齐齐退了一步。

王绝之也颇觉好笑,方才责骂自己的是他,如今维护自己的也是他,他倒把一人事都做完了。

看这厅堂之中竟然再无人敢出言半句,王绝之却觉得十分失望,在王绝之心中,倒希望这江左朝野中能出几个血性汉子,也好与那胡人英雄一争长短,无奈这里仅是跟人起哄之辈,一个挺身而出的也没有。

王绝之摇摇头,徐徐一声长叹,长叹声中包含着无尽失望,无尽不屑和无尽怜悯,听得众人心神俱丧,仿若自己是那虫蠡一般,卑微而一无是处。

众人失神之际,却见王绝之大袖一甩,飘飘扬扬,似缓实速,如风吹柳絮,竟从众人头顶缓缓凌空走过,转瞬消失在夜色冥冥之中。

众人多半习武,见王绝之露了这一手,方知王绝之的琅琊狂人绝非虚致,他的武功的确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王导心中更是惊奇,心道:“绝之这一招‘所思在远道’绝非单纯易学神功中的亦步亦趋身法,其随心所欲,收发由心已然超出以气御行的意境,直达以意御行之地步,看来他与石勒倒真有一斗。”

陶侃却翘起大拇指大声道:“好轻功,好功夫,他人虽狂却也有狂的资本,狂得有理,如此本事,你们能说他不是石勒对手么?他会怕石勒么?”

众人听陶侃前骂后赞,不觉心中有气,心道:“这陶大将军如今也有些疯了吧?”其中更有一人道:“你既赞他,又为何骂他?”

陶侃瞪眼道:“我骂他是因为我想让他和我一样视胡为仇,当然没错,我赞他方才一番言语便是道理!”

陶侃行伍出身,说话间自然有股霸气。

众人无语。

陶侃又道:“我本不想赞他,但我不得不赞,我从北方刚回,在军中听闻这狂人小子和羲之二人独闯长安,面对刘耀二十万大军,生擒刘雅、刘策,挑战刘曜,在大军中空手击败手握五色神剑的刘曜,后又夺回刘岳腰畔少阿剑,在中山王府劫回一氐人小子,遑论武功,单凭这份胆略,我便不得不赞。”

众人听得脸上色变,那刘曜攻破长安,掳走司马邺,杀了无数百姓朝臣,座中之人十有八九都和刘曜有血仇深恨,无奈谁也无胆去找他报仇,听闻这番事情,哪里还能再行喝骂出口。

王导忽的高声道:“我这侄儿自幼便行事古怪,言语惊人,他父亲尚在之时,尚且无法,只能赶他出门,由他而去,我看大家就不要再议论他了!”

王安忽问陶侃道:“你怎的不在襄阳领军,跑到这里却是为何?”

陶侃早已瞧见王安,只是不愿理睬他,如今见他居然喝问自己,心中火起,怒道:“我陶侃乃一方重镇,并非你家家巨,若是你父说我,我自然俯首听命,只是你还没有飞黄腾达,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这王安委实心机不够,王敦举事兴兵,他忽然见了与父亲不大相合被远调襄阳的陶侃,心中不由惊慌,一慌之下便想喝问出陶侃进京的理由。

只是动机虽精,方式却错的厉害。

王导听陶侃语中飞黄腾达字眼,自然明白王敦已然有了行动,并且行动惊动了陶侃。陶侃这番进京,哪有如此巧法,只怕多半是借吊唁之名前来中书监府,有些密事告诉自己。

想至此,王导倒觉得此时不能让王安和陶侃闹得兵戈相见,免得王安负气而去,让王敦有了警觉。

王导跨前一步,隔开二人,一手握住陶侃道:“陶将军贵客光临,安儿也只是好奇而已,没有其它意思,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口中虽责怪陶侃,手上却暗渡一股真气示意陶侃忍耐,切莫坏了大事。

陶侃人虽粗矿,但亦是粗中有细之辈,热气传身,他岂有不知王导之意,恨恨然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做声。

王安心中虽怒火万丈,但他亦有顾忌,如若撕开脸皮,闹将起来,恐怕会坏了王敦大事,遂借着王导之语咕哝道:“我只是随便问问,生那么大气做什么?”

其余众人只觉得今日葬礼气氛有些怪异,却依旧没有警觉一场巨变就在眼前。

第九章 君臣之乐无穷

大兴元年,汉麟嘉三年,刘聪病重而死,子刘粲继立,以刘景为太宰,刘骥为大司马,刘凯为太师,朱纪为太傅,呼延晏为太保,并录尚书事,而靳准为大司空领司隶校尉。

是时,石勒率部由天水撤围,经扶风京北,驻兵上党、襄国以观京师平阳动静。

中山王刘曜在清河与刘聪反目后,拥兵三十万,镇守长安,于石勒成掎角之势,觎窥汉王之位。

两大势力如狼视虎顾盯着京师,刚继位的刘粲却依旧逍遥自在,全然不知祸已临至他的皇宫门口。

如果说刘聪荒淫无道,暴戾无德,那么他所立的这个宝贝太子比其父更甚,一脉相承,果然龙子龙孙,连爱好都相同,寡人有好色之疾。

刘聪少年戎马,又通读汉人典史,虽好色如命,但尚有些治国安邦,玩弄权术谋略的手段,而这继选的太子刘粲其它什么都没有继承到,唯独那好色的本领学了个十足。

匈奴习惯父卒子继,妻其后母本不足为奇,刘聪在位之时便宠靳准之女,立为皇后,刘粲继位,荒淫不理政事,靳准之女,名义上被尊为太后,实为刘粲的妻子,而靳准大大利用女儿得宠之机,排除异己,攫取实权,亦觎窥汉王之位。

平阳城。

刘粲大宴群臣,靳准、刘景、刘骥、刘凯、朱纪作陪,几人心中各怀鬼脸,谁也不愿触怒这位少年天子。

胡人男女之界虽没汉人分得那么清楚,但女不参政的规矩还是有的,按律制,后宫官女不得抛头露面,然而刘粲这方面敢于创新的精神比那刘聪又强上几分。

一人乐,不如众人乐,君臣之间的关系,在这平阳城内,刘粲显得要比刘聪弄得更近一些。

莺歌燕舞,无数宫装艳女,穿梭于君臣之间,上林宛中,君臣会饮,场面极其盛大。

刘渊、刘聪、刘粲爷孙三代都以读汉人章典为耀,因此多通诗经、孔孟、孔子兵法和诸般典故。

刘粲左手搂着母仪天下的德昭皇后??靳准之女靳环,望着群臣哈哈笑道:“如今外事抑仗石勒、刘曜,朕可大放其心,如今太平升乐,君臣同乐之盛况,只怕自古也没有哪个皇帝做到联这个地步!”

太宰刘景媚笑道:“自古皇帝,从没有哪个皇帝象圣上一样,此乃臣等之福!”

刘景乃刘聪的幼弟,刘粲的亲叔,刘聪虽然残暴,但权术谋略却有,他心知刘粲无甚本领,石勒、刘曜虎视狼顾,而朝中并未有忠心大臣,他不求石勒、刘曜忠心为主,只要朝中没乱命大臣就行,捱得一日是一日吧,因此三公之中,所选的俱是无能之人。

刘景身为太宰,位列三公之首,溜须拍马的功夫也位列三公之首,虽心中对刘粲的这番话大不以为然,但马屁还是拍得很响,拍得刘粲龙心大悦。

大司马刘骥也不甘落后,刘骥倒有些本事,他读的汉多,刘聪在位时经常还找他聊聊天,解解闷。

不过刘骥的全部本事也只不过是能陪皇上聊聊天,解解闷罢了。

刘骥道:“我看有三个皇帝能和圣上相比!”

刘粲一听,龙颜微变,眉头一皱道:“哦,朕何不知?”

刘骥道:“这三位皇帝,一位是尧,尧调五音定六律,与民同乐,自然能和皇上相比。其次是舜,舜命娥皇,女英起舞于百官前,百官大乐,也能同皇上一较。这第三位嘛!就是禹,不光百官,百姓快乐,连野兽也跟着乐呢?”

刘粲一听刘骥拿尧舜禹和他相比,方才拉长的脸,立时又堆满了笑容:“怎么连百兽也跟着乐呢?”

刘骥答道:“禹奏邵乐,百兽起舞,这不是野兽跟着乐的明证么?”

刘粲听得大乐,笑着道:“讲得有理,讲得有理。”

一旁的大司空靳准心中暗自骂道:“马屁精!胡说八道。”

但他脸上仍旧是一脸笑容,那样子,好象也是在说刘骥说得极为有理,好听,精彩,精彩得很。

刘粲看了看满座欢颜的群臣,不禁大发豪兴,大声喝道:“群臣听旨。”

这日会宴中的除了八公九卿之外,另有文武百官百余名,刘集这一声群臣听旨,哗啦啦一下子站出来百余名,齐齐走到厅堂之中,又齐齐跪下。

刘粲十分满意这种效果,作皇帝的滋味实在太有趣了。

刘粲哈哈大笑道:“联与群臣今日决饮,以示君臣和乐之意,今日不醉不归,如若有没喝醉的,以抗旨论处!”说罢,刘粲回过头对身旁的黄门官道:“你记下今日群臣会饮之数量,朕今日以饮酒多少行功论赏!”

群臣听了此旨,不由哭笑不得,古往今来,天上地下,恐怕再没有比当今面前这位皇帝更能胡闹的了。

刘粲却在暗自得意:“古往今来,天上地下,只怕也只有我这位皇帝能够做到君臣如此和乐。”

刘粲的圣旨一下,文武百官莫敢不从,宦官黄门,穿梭往来,一瓮瓮的皇宫美酒从皇室的地窖里搬出,酒中飘出奇香,直往鼻子里穿。

群臣之中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者是那些善饮之人,心中多半暗道:“平日里多喝个三两杯,家中的黄脸婆便作河东狮子吼,诸般作难,如今喝酒却能立功得赏,喝出功名,今日拼掉一条性命,也得多喝个三五斗,弄点赏赐回家,也须在黄脸婆面前抖露抖露。”

那些不善饮者却在心中暗自后悔:“唉,早知喝酒也能立下功名,不如平日里多加练习,现在那班能喝的家伙,不费半点力气便可立下功名,得到赏赐,倒便宜了他们。”

但是后悔归后悔,百数名官宦却一个个暗自下了决心,今天纵是醉死在此地,也要多喝它三斗五斗。

喝酒行令,整个新建的上林宛中都弥漫着酒香,那些牡丹,芍药也纷外鲜艳,似乎也喝醉了一般。

刘粲睁着朦胧的醉眼,道:“朕今日实在是高兴,众卿家谁能锦上添花给朕讲一个酒的故事,要能逗得朕和德昭皇后都乐了,联有重赏!”

此言一出,群臣大乐,纷纷绞尽脑汁,括肠索肚,想那喝酒逗乐的故事。

刘景察言观色之功夫下无双,见这刘粲满脸兴奋,一付跃跃欲试之状,忙道:“皇上博闻强志,学富五车,龙腹中所藏极多,臣等还是想听皇上讲的故事。”

刘粲大乐,心中高兴极了,暗道:“这刘景倒也解趣,是个大大的忠臣,联要好好用他。”

刘骥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次拍马机会,亦作苦苦映求状。

刘粲笑逐颜开道:“好,朕就给你们讲一个,朕曾听说过汉人中有个叫什么刘伶的,文章写的极好,也是一个好酒之人,此人出游必手推一车,车中常装美酒,身后还必跟着一荷锄家仆!”

那德昭皇后靳环虽年仅十七岁,但乃是一极为聪慧的女子,(如若不聪明,只怕在那比官场还黑的后宫,早就斗争掉了,哪里还能母仪天下。)当即逗趣道:“好酒之人,出游携酒尚可理解,不知他身后跟那荷锄家仆作什么?”

刘粲哈哈一笑,迅疾无比的在德昭皇后的脸上亲了一下道:“这个刘伶啊,真可谓好酒如命,他对人说,说不定哪一次我喝着喝着就醉死于路边,死在哪就埋在哪,碑上只须写上天下第一酒徒刘伶即可!那个家仆乃是专门候着埋他之人。”

德昭皇后咯咯笑道:“这家伙倒也称得上这个名号,这等事儿,皇上从哪里听说的?”

刘装得意的笑道:“朕掌理天下,事事均在朕心中,汉人的事,朕当然了若指掌。”

太傅朱纪心中叹道:“若能如你所说就好了!”

朱纪虽然感叹,但他绝不会多事到将此话说出,拂这少年皇上之意,只是脸上掩饰不住,流露出惋惜神态。

德昭皇后却能打蛇随杆,轻摇着刘粲的手道:“皇上博闻强记,心中记的故事一定不少,平日里皇上又忙,臣妾极少听皇上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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