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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战史-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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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虎道:“他要杀我,和我佩不佩服他,是两码子事。正如你要杀我从父,恐怕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盖世英雄吧?”

王绝之道:“不错。”他不喝酒,却干了一大碗醍醐。

石虎呵呵而笑,看起来大乐非常,呼道:“阿月,再来一曲,献给王公子。”

王绝之忽道:“阿月姑娘,先前一曲未免太幽怨了,闻之神伤,可否歌一曲豪气一点的,方才合我男儿的本色。”

阿月道:“是,公子。”略一运气,正欲张开樱唇,吐出喉音。

石虎道:“你要豪气。不如由我来唱!”

阿韦、阿丸、阿春三女会意,鼓、笛、琵琶奏起音来,石虎拍桌唱道:“男儿欲作健,结伴不需多,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放马大泽中,草好马着膘。牌子铁裆,前行看后行,齐着铁裆。前头看后头,齐着铁裆。”

这首曲本就雄壮,经由石虎的口唱出来,悠扬嘹亮,更是豪气,王绝之由衷鼓掌道:“好曲,唱得更好!”

石虎哈哈大笑,问道:“王绝之,你尽兴不?”

五绝之道:“尽兴了。”

石虎道:“你可饱了?”

王绝之道:“饱了。”

石虎道:“你暖不暖?”

王绝之笑道:“天气不冷,够暖的了。”

石虎道:“你可在思淫欲?”

王绝之道:“思又如何,不思又如何?”

石虎道:“这里四名美女,其中三名是处女,阿月则足以令你欲仙欲死,妙不可方。你可以任挑一个陪你。如果你吃得消,四个一起也可以。”

王绝之道:“然后呢?”

石虎道:“然后我在一个时辰后,再回来找你。”

王绝之瞟了四女一眼,笑道:“这里有四位干娇百媚的大美人,一个时辰,怎么足够哪?”

石虎道:“再长不成。此刻从父正眼迷小剑密谈大事,再多一段时光,从父见完了迷小剑,便会亲来找你。”

王绝之道:“迷小剑果然还未死。他跟你从父商谈甚么大事?”

石虎摇头道:“我也不知??你亦无需知晓。”

王绝之道:“不错不错,一个死人是甚么也无需知道的,对不对?”

石虎大笑道:“王绝之,你太聪明了,我实在舍不得杀你,只可惜不能不杀你!”

王绝之道:“哦?”

石虎道:“你与张宾有约在先,从父既答应与你决战,你便非杀了我不可,我不趁着你受伤之际取你性命,还待何时?”

王绝之道:“你趁我受伤出手,乘人之危,岂算英雄所为?”

石虎道:“你是江湖中人,以这匹夫之勇,血溅五步为英雄,我则是一代将军,兵不厌诈,乘敌弱疲之际,将其一举歼灭,才是真正大英雄的所为。”

王绝之道:“所以这十年来,石勒已经没有跟人单打独斗交手了。”

石虎道:“正是如此。”

王绝之道:“你杀我之前,先使我吃饱,洗净身子,还供美女给我享用,果然是够朋友得很。”

石虎淡淡道:“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王绝之笑道:“而且还是你救过我性命,我也救过你性命,交情好得过命的朋友。”

石虎叹道“可惜现在已变成了你要取我的性命,我也要取你的性命的拚命朋友了。”

王绝之摊手道:“没法子,没法子,谁教你是胡人,我是汉人,我姓王,你却姓石呢?”

石虎霍地站起,说道:“我一个时辰后回来。从父见完了迷小剑,我便无法向你下手了。”

王绝之道:“不必了。”

石虎道:“你不喜欢这四名美女?”

王绝之道:“喜欢得要命。”

石虎诧道:“那你何不享用她们。”

王绝之道:“谁说我不享用她们?”

石虎不明:“你的意思是……?”

王绝之一字字道:“我的意思是,你死掉以后,我一样可以享用她们,而且要享用多久就是多久!”

石虎仰天笑道:“王绝之果然是琅琊狂人,你受了如此重伤,还以为杀得了我石虎,端是狂得可以!”

他慢慢收住笑声,低沉着声音道:“今日如果你接得住我一百招,我石虎非但饶了你的性命,还亲自割下头颅,奉上给你。”

王绝之道:“我希望你明白两件事。”

石虎道:“哪两件事?”

王绝之道:“我是琅琊狂人王绝之,就算受了伤,一样可以杀掉你。”

石虎看见他认真的神情,杀气严霜的目光,心中不禁一凛,说道:“第二件事呢?”

王绝之道:“第二,杀你,不一定要我亲自动手。”

他此话说完,石虎忽然见到眼前出现了两个人。

第二章 石勒的刀

两个人,像两把出鞘的宝剑,剑气凛然,如同寒冬的冷风,要把人的皮肤一块一块割下来,王绝之感到刺刺的疼痛。

只有真正绝顶的剑客,方能发出这样凛冽逼人的剑气。来者正是两名真正绝顶的剑客。

祖逖、刘琨!

这两名结义兄弟,都是耿耿忠心于司马氏的节士。八年来,互不相见,却做着同样的事情:率领一支孤军,一个在江淮的河间村落,一个在东北的穷山恶水,独力抵抗胡人,如果没有他们,今日朝廷早已沦陷不知“胡”底了。

今日,八年不见的好兄弟终于重逢,看他们含笑的表情,仿佛回复到当年闻鸡起舞、仗剑目空天下的豪情日子,身上隐隐发出比两人合力强出十倍、二十倍的剑气!

祖逖冷冷道:“石虎,你的死期到了。”

石虎不应他,却向着刘琨,跪倒下地,恭恭敬敬道:“石虎拜见恩公。”

刘琨淡淡道:“陈年旧事,何须多提?你我今日胡汉不两立,必须有一人倒下方休。一切的私恩私怨,忘了吧。”

石虎冷冷道:“我这一拜,正是谢过昔日恩情,跟着我将你生剖挖心,绝不会皱眉。”

当年石家故乡战乱,石勒母亲王氏和石虎为鲜卑贼党掳走,以为奇货来要胁当时快崛起的石勒。幸得刘琨一剑扫平贼人,救出王氏和石虎,然后归还石勒;否则石虎落在以凶残著名的鲜卑人手里,只怕难得活命。是以石虎的确欠下刘琨一个救命大恩。

石虎伏在地下,连磕了三记响头,这三记响头磕得隆隆有声,沙石四溅,他却浑若无事,只是擦破了一层皮,鲜血沿着额角流下,他伸出大舌头,舐流到嘴边的血。

刘琨坦然受之,说道:“你可以起来受死了。”

石虎站起身来,对王绝之道:“他们是跟你一道来的。”

王绝之道:“我像这样的人?”

石虎盯着王绝之半晌,仿似要瞧破他的心,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你的确不像。打死我,我也不相信你会这样做。”

王绝之的确不像设陷讲来围搏敌人的人,否则,他也不叫做琅琊狂人了。

石虎毕竟是他的朋友,他要杀石虎,也要堂堂正正地杀之,宁愿战死,也不会邀伙埋伏来杀石虎!

石虎说得对:王绝之是一个血溅五步的江湖人。石虎没有说的是:王绝之是一头执拗得至死不悟的骡子。

刘琨道:“是我们跟踪着王绝之,一直跟到这里的。我们知道,王绝之第一个见到的人,必然是你。”

他和祖逖重遇之后,先前犹疑落拓之色尽去,脸上容光焕发,信心十足,仿似换了一个人般。

祖逖也是容光焕发,气势大盛,难道,这两人重遇,竟然真有双剑合壁,其利百倍的威力?

石虎道:“你们为何要杀我?”

刘琨道:“我们兄弟来到天水一场,绝不以空手而回。杀了你,不啻是废了石勒的一条胳臂,于光复中原大大有利。”

石虎大笑道:“想不到威名赫赫的江左两大将军,竟然也是背信弃义之徒!”

刘琨不动声色,说道:“甚么背信弃义?”

石虎厉声道:“你们与我从父有约,他容许你们遣派高手前来天水,刺杀迷小剑,你们却想在这里狙杀我,岂非背信弃义?”

刘琨冷冷道:“石勒答应过不杀我们,我们可没有答应过不杀他的人,再说,跟你们这些胡人羯狗,何用说道义?”

石虎呸道:“卑鄙小人,一派狡辩!”

一直默不作声的祖逖,缓缓说道:“石虎,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让你死得眼闭。这是石勒背信弃义在先,你在黄泉路上要怨,先怨他吧。”

石虎道:“你在放甚么狗屎!”

祖逖道:“石勒此刻正与迷小剑密议,你可知密议的内容是甚么?”

石虎冷笑道:“此事连我也不知,难道你竟然有顺风耳,可以听到?”

祖逖道:“顺风耳我是没有,不过他们密议的内容倒可猜出十之八九。”

石虎道:“嘿嘿,难道你是从父肚中的蛔虫?倒不妨说来听听。”

祖逖道:“石勒与迷小剑商谈连横结盟之计,立心扶持羌人党,成为西方一支强大的盟友。”

石虎冷笑道:“你这番不过是臆测之词,有何根据?迷小剑和从父并为当世两大英雄,从父识英雄、重英雄,欣赏迷小剑的才华风骨,所以才救他一命,并与他促膝谈心。至于羌人党,从父在这七年来,日夕苦思,必欲灭之而甘心,岂有与之结盟,扶植之理?”

祖逖道:“莫非你不知道刘聪病危的消息?”

石虎脸色微微一变,问道:“甚么,皇上有病?”

祖逖道:“当日刘聪在清河遇刺,受到了惊吓,回到平阳后,开始发病,据知他五行失位,太医诊断活不过明年了。”

王绝之听见刘聪这场致命的大病居然肇因于已,又是好笑,又是唏吁。

石虎道:“皇上纵是重病,那又如何?”

祖逖道:“石虎,你还在装佯?刘聪死后,便是太子刘粲继位。刘粲小子既然无德、又无能,更无战功,必然压制不住诸位大将,这个位子只怕会不太稳。主少疑虑,石勒纵无称帝之心,也不得不求自保,扩张势力;与其损耗自己实力,消灭羌人党,倒不如与羌人党结盟,壮大声势,静观中原之变。”

石虎冷笑道:“你这个故事编得太完美了,只可惜从父对皇上忠心千里,可昭日月,这番挑拨离间全不管用!”

说到这里,脸色已有点勉强。

祖逖道:“我说的是否实话,你心中有数。石勒当初与我协议共同诛灭羌人党,如今他却与迷小剑结盟,是他背信在先,倒怪不得我祖逖照办煮碗,要杀他的从子了!”

说罢此句,铿锵一声,长剑出匣,指着地下。他这柄长剑与先前跟王绝之比招时所使用的全然不同,剑长足有五尺开外,差不多长了一倍,剑锋宽了两倍,堪可与青龙偃月刀相比,剑贵轻灵,这样的一柄完全不像剑的巨剑,究竟如何使用?

祖逖双手牢牢握着剑柄,剑柄也足有尺半之长,闭上双目,连望也不望石虎一眼。

刘琨却是反手持剑,剑锋向外,左手持着一把奇短无比的匕首,反手剑、匕首都是偏锋犀利的武功,而他居然同时使用,这路武功的险峻也就可想而知了。

王绝之动容道:“二人三剑,剑之顶尖!”

祖逖悠悠道:“这套剑法已经十七年未见于人世了,想不到还有人记得。”

他二十余岁时,与刘琨相交,每早闻鸡起舞,切磋剑术,穷四年之工夫,创出了这套堪称绝世无双的二人三剑来。当年祖逖、刘琨二人双剑合壁,纵横江湖,别说是从来未逢敌手,连接住他们十招的,也是绝无仅有,连叱咤一时,号称“杀尽汉人无敌手”的氐人武学宗师齐太年,也只接了双剑合壁的九招,便遭分尸寸断。

有人甚至认为,便是谢伯的神剑,也敌不过这套二人三剑的奇技。然而祖、刘成名不久,谢伯便已神秘失踪,谁也不知他们联手,究竟是不是真能胜过神一般的谢伯神剑。

两人成名后,大受朝廷赏识,刘琨远赴燕北,出任刺史,祖逖却因服母丧,拒绝了关东闭候、范阳王司马、高密王司马略,平昌公司马模、东泊王司马越的邀请出仕,直至永嘉乱起,率领部曲共抗胡人,顿成为比刘琨更负盛名的一代名将。

然而两名结义兄弟一个在东北,一个在南方,相隔千里,从此二人三剑的奇技再不复见于人间。

石虎手握刀柄,肌肉紧绷,冷汗涔涔流下,却没有拔刀。

祖逖、刘琨两人一个站在乾位、一位站在坤位,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将石虎的身形夹在中央,石虎只需稍微动作,便不得不露出破绽,剪刀一剪,便能将他分尸??是以石虎非但无法拔刀,连话也无法说出半句来。

石虎纵横天下,虽然在行军打仗上败给祖逖一次,在马上交战败给了鬼地安一次,给方山以毒药毒倒一次,给陶臻暗算过一次,一共败阵四次,可是单以武功而论,可说是所向无敌,未逢敌手,像如今这般的缚手缚脚,全然受制,可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勇猛如他,瞳孔也不禁露出恐惧的眼神。

王绝之心道:“祖逖、刘琨多年不见,默契必然大减,可是这十多年来,两人剑法精进,均成为江湖有数的名剑,剑上威力又非昔日可比,此消彼长之后,双剑合壁的威力,只怕仍比从前胜过数分。”

他和石虎相距不远,却完全感受不到祖逖和刘琨的剑气,又想道:“他们剑上内力已到了劲不外泄的地步,一丝一毫也没有浪费,这等真气变化如此神奇,究竟如何做到的呢?”

回心一想,立明其理:“嗯,两人只需将剑气回旋吐出,便能恰好截住对方外泄的真气,真气受截转向,便加剧激射向敌人,哼,他们内力变化的精微还在其次,使者还得内力相同,连半分的差异也不能有,方能做到这步,这份默契实是到了极点。”

王绝之知道石虎处于剑气中央,此刻就如万剑穿身,极不好受,只需再过一、二炷香时分,便得不战而溃,忍不住道:“你们两个成名人物打他一个,这不公平?”

祖逖冷冷道:“江湖人物交战,自然是单打独斗,可是我们和石虎都是军人,从来战阵之中,就是人多者胜,石虎也不止一次恃着兵多来跟我交战,今次轮到我们以多胜少,也算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只见石虎的汗越流越多,并非一滴一滴,而是像河水一般奔流而出,身体也开始颤抖,再也支持不了多久。

石虎心知肚明:与其给他们的剑气逼死,不如豁尽全力,出刀一搏,还有一线生机。握住刀柄,正欲把宝刀拔出,可是全身给剑气压逼,如同盖着一付千斤巨被,哪里腾得出气力拔刀来?

刘琨看见石虎这副模样,不禁想起十多年前,石虎尚是少年,在他军中住了一段日子,心头一软,“这厮虽是残暴戾恶,罪行滔天,毕竟与我相交了一段日子,念在这段因缘,今日只废了他,不伤他的性命便了。”

王绝之本来作壁上观,大是悠闲,看见石虎眼下的狼狈样子,当日共抗张宾的情景倏地闪跃眼前,快速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我就此眼巴巴的看着他死去?

他一阵热血上涌,大声道:“久闻二人三剑是天下剑术之顶峰,王绝之想领教一下。”

束一束腰带,大步便欲冲往祖、刘“剪刀”之间。

祖逖奇道:“甚么?你刚才不是要杀石虎的吗?怎地现在又要帮他?”

王绝之哑口无言,呐呐不能答话。

一人说道:“王公子的好意,心领了。祖、刘两位的高招,便由我来领教,不劳公子费神。”

只见一名羯人走来,年纪约莫四十出头,身材虽算高大,但比起石虎,却是略矮了些,也略瘦了些,然而脸上身上霸气凌厉,竟让人有呼吸停顿之感。

祖逖脱口叫道:“石勒!”

石勒淡然道:“祖将军,久违了。”

他的眼神忧郁,深邃得难以言喻,仿似蕴藏着无数悲切的故事。如果说石虎的眼神是狂热的、豪气干云的,像一名叱咤意气,一心在战场立功杀敌的风云青年,石勒则像是一名被人杀光全家,逼不得已从戎救天下的悲壮英雄??如果他可以选择命数,他绝不会选择当自己、当英雄,宁愿安安分分的当一名憨厚羯农。

可惜,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命数,多少英雄在乱世出世,像顶羽,像韩信、像诸葛亮,像石勒!

石勒漫不经意,走到石虎的身边,祖逖,刘琨立时撤了剑气。

他们撤剑,并非因为不杀石勒,或者怕了石勒。只因石虎虽在剑网之内,石勒却在剑网之外,石氏父子假如内外合攻,剑网便处于极其不利的位置,是以祖、刘二人必须撤剑再攻,方能重新使出针对石家父子的剑招来。

石勒蓦地一声暴喝,犹如雷霆霹雳,王绝之只觉耳膜嗡嗡,头脑发晕,差点跌倒。

同时,刀光暴起,是石虎的刀!

石虎的刀势蓄劲已久,只是刚才一直为祖、刘琨气所压,使不出来,如今祖、刘撤招,压力一松,石虎的刀便如江河决堤般暴涌而出。

这一刀累积了石虎的浑身功力,如果他不把刀招使出来,真气势必因积聚体内过多,爆体而亡,可是如今刀已发,势道却是有若黄河之水,劲不可当??石虎以往所使过的所有刀招,没有一招及得上此刀的一半霸道!

自从石勒出现,祖逖、刘琨的心情完全放在石勒的身上,一时不虞石虎有此一着。然而他们身经万战,遇上变故时不慌不乱,祖逖已出剑横挥迎往石虎的刀。

王绝之终见识到二人三剑的厉害,看了这招,已觉心旌神怡,惊叹叫道:“真是绝妙好剑!”

他是识货之人,一眼看出。祖逖这一剑挥出,已使出了全力,没有一分气力回守,守招全仗刘琨的双剑保护,心无旁骛之下,祖逖这一剑竟劈出了平时的二十成功力!

而刘琨的长剑短匕,非但保护了祖逖和自己的全身,还隐含杀机,石虎就算有力硬接祖逖一剑,他的反手剑也能趁着石虎挡剑之际,一剑将石虎的咽喉割断。

王绝之虽在一旁,也看得惊心动魄,必想:如果这一招是向我攻来,我该如何抵挡?挡不了、挡不了,只有死命抓住其中一人,拚个对本。只是刘琨守得水泄不通,我就算拚了性命,能够攻得进剑网,跟其中一人同归于尽吗?

看了这一招,竟然脸色惨白,心头怦怦乱跳,仿似这一招攻向的不是石虎,而是他。

刀剑交击,发出震天刺耳的挣声,石虎的长刀竟震成粉碎。

世间没有人能够抵挡祖逖的二十功力,石虎这一刀蓄势虽劲,可是他的内力修为毕竟逊了祖逖半筹,而祖逖的巨剑足有一百七十斤重,又多占了一重便宜,硬拚之下,强者败,更强者胜,剑胜,刀败!

祖逖的巨剑震碎石虎的长刀后,半分也没有停顿,切向石虎的身体。

石虎全身气劲已随刚才那一刀使得干干净净,要想再在丹田提气跃闪或挡架,少说也得半刻调气的工夫,然而不用百分一刻,他的身体已被巨剑砍成肉酱了??以巨剑蕴含真气之盛,这一剑下来,非但将石虎一砍成二,剑上雄浑的真气更足以将石虎的骨肉震成稀烂。

同一刹那,一道璀璨得难以形容的刀光亮起。

石勒出刀了。

刘琨岂会料不到石勒将会出刀相助从子,他的剑早已等着石勒,挥剑挡刀,匕首直往石勒左眼啄去。

他并不期望这一剑能杀石勒,或者伤到石勒的一双眼睛??世间没有人能够一剑伤得了石勒,可是这一招两式又攻又守,已臻剑法的极限,将石勒的刀势完全封住,石勒纵是有天大的本事,就算石勒是轩辕龙,谢伯,也非得给阻上一阻,这时祖逖的刻已然将石虎切成两截,震成肉酱,剑势杀人后并不停顿,而是随着势道再转个圈,削到石勒的身体。

这就是一百七十斤重的巨剑的威力所在:它一旦挥动,便如挥着势大铁锥,第一圈极为困难,然而展动之后,他只需使出少许内力,便能将巨剑转向,加劲,如臂使指,运用自如??唯一不方便的是,由于剑势太劲,收剑之际,也得好一番工夫,非一时三刻莫为,然而这时敌人已死,收剑再慢,也没有相干了。

这巨剑之威,天下无双,就算是石勒,也未必抵挡得了!

所谓说时迟,那时快,从石勒一声暴响之吼,到石虎出刀、祖逖出剑、祖逖破刀、石勒出刀、刘琨迎刀,不过是刹那间光景而已。

第三章 刀强,智更强

刀光剑光全敛,四周寂静如死。

祖逖、刘琨挺立,腰干挺得笔直。

石虎还没有死,委顿坐倒地上。

石勒持着刀,血沿着刀锋,滴滴流在地上,哒哒有声。

先是叮叮两声,三截断剑掉落地上,祖逖,刘琨势道无双的三柄剑,已给一分为二、三分为六,继而啪啪两声,掉落在上的,赫然是两条紧紧握着另外半截断剑的手臂!

祖逖牙龈吐出字来:“石家神刀,果然是天下第一刀!”

他和刘琨右肩鲜血直出,赫然已被石勒一刀砍断了右臂!

以二人三剑的无敌威力,竟也挡不了石勒的一刀!

王绝之长长的吁了口气,叹道:“石勒,你的刀法达到了武学的权限,二人三剑的招式虽然更胜于你,却还是一招败在你手,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石勒望向王绝之,说道:“哦!”目光大有兴趣,似是鼓励王绝之说下去。

王绝之道:“你的刀法固然是天下无双,但战术的运用,更是厉害十倍,你趁着祖逖,刘琨旧招已撤,新招未生之际,猝然大吼窒住他们的势道,使他们无法再布新阵,再以石虎出刀来引出两人的剑招,趁着他们剑势用老,继以雷霆万钧之势,全力出刀,一举破敌。”

石勒道:“还有没有?”

王绝之道:“自然,如果没有你那柄削铁如泥的石氏昌刀,一刀砍断他们的三剑,或许你依然能够一刀破敌,然而刀势迟了一刹,恐怕石虎的命却得不保。好宝刀呀好宝刀!”

据传石勒少年在上党武乡务农之时,在田中耕出一柄宝刀,吹毛立断,其利无比。他恐防此刀惹祸,便把宝刀献给官府,该刀辗转上缴,终于落到并州刺史司马腾的手上,后来石勒历遭大变,练成绝顶武功,活杀司马腾,夺回宝刀,并索性在刀身刻上“石氏昌”三个篆字,以示明此刀是他天命所归的明证。

他凭着此刀,纵横江湖无敌手,二十余年来斩敌逾万,从此石氏昌刀之名威慑天下,无人不知,亦被认为天下第一的利器,祖逖,刘琨的剑虽是宝剑,剑上更是贯注了数十年的深厚内力,然而剑虽利,利不过石氏昌刀,力虽强,强不过石勒的天生神力,等得警觉三剑均被宝刀像砍瓜切菜一般的削断,刀锋及臂,已然太迟了。

石勒道:“你错了。”

王绝之道:“我错在何处?”

石勒道:“二人三剑是天下第一的剑法,纵然我手有宝刀,再加上阿虎的合力,也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顿了一顿,又道:“至于你说我趁着他们撤招时猝然出招,那的确是最好的时机,但也不过是占了一丝丝的便宜而已。而这一点点的便宜,却不能使我战胜两位将军的无敌剑法。”

王绝之道:“那你为何能胜?”

石勒淡淡道:“因为他们怕了我。”

王绝之不明,“他们怕了你?”

石勒突然反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知不知道你父亲为何死在我的手上?”

王绝之听见石勒提起杀死他父亲之事,连眉毛也不抽动一根,淡然道:“我父亲本已答应归降于你,但你的部下孔苌认为,我父亲身为晋室三公,不会为你忠心尽力,是以非杀不可。”

石勒道:“我并非问你这个,你父亲的易学神功,已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就算是轩辕龙,也未必胜过他多少。而我的神刀虽已大成,毕竟是自创武功,不似易学神功集合多年的累积,足以纯至化境。我的刀法运转之际,霸道有余,然而难免瑕疵,对付旁人有余,比之王衍,还稍有不及,何以他非但不敌于我,还连我的一百招也接不住?”

王绝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话,愕然道:“我不知道。”

石勒道:“王衍为我所杀,是因为他怕了我。”

王绝之细细玩味这句话,一时答不上来。

石勒解释道:“我石勒纵横天下,军威所到,汉人尽皆披靡,王衍率领十八万大军,却为我七万军队所败,对我早存了畏惧之心。他武功虽强,却是日夕唾壶尘尾、养尊处优,实战经验甚少,更无际通过生死俄顷的战斗,当日与我一战,不胜则死,心中不免存了怯意。加上我应允只须他接满我一百招,便饶他不死,使他存了侥幸之心,只盼接我一百招,敢和而不敢胜,敢守而不敢攻,气势为我所压,招式更为我所制,焉能不败?”

多年来,王绝之一直不明白,以父亲武功之强,何以竟连石勒的一百招也接不住,如今方才恍然大悟,“人皆说你的武功无敌,实则你以兵法运用在武功之上,虚虚实实,存乎一心,方是无敌的原因所在!”

石勒颔首道:“祖逖和刘琨对我早有忌惮之心,我先以一声大吼,震慑他们心神,他们气势为我所夺,出招之间,不免有所犹疑,本来圆转无缺的剑法,也就为我轻易所破了。”

祖逖厉声道:“石勒,我们所以败给你,是因为兄弟多年不见,不知对方功力是到哪一地步,双剑合壁时未能知彼,剑法生了些微缺口,方给你有机可乘。如果多给我们三天的时间练剑,不论你使用甚么诡计战术,也必死于二人三剑之下!”

石勒默然半晌,说道:“你说得对。只可借你们剑已断、手已断,再也无法胜我了。”

刘琨大声道:“我们既已战败,无话可说,你快快过来把我们一刀了断吧!”

石勒道:“我要杀你们,刚才已杀了,何用等到如今?”

刘琨道:“你不杀我们?”

石勒道:“我答应过让你们平平安安的进来天水,再平平安安的离开,你们虽然背约,要杀我和阿虎,我砍断你们一条胳臂,也就够了,要连性命也取掉,未免太狠了一点,也失信于天下。”

刘琨哼道:“杀人如麻的石勒,也有自认太狠,饶人性命的时候?”

石勒淡淡道:“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杀人者不得民心,要成大事,就得以德服人,是以近年来,我听从右侯所劝,已然减少杀戳。”

他咧嘴一笑,又道:“更何况,刘将军当日救进我母和虎儿,算是于我有恩,今日放你一命,也算是还了恩情。”

祖逖笑道:“我呢?我于你可没有半点恩情,而且与你交战七年,还是你的最大敌人,你不乘机杀我,更待何时?”

石勒道:“天下英雄当中,唯一能与我石勒在战场上交战的,只有你祖将军一人,今日我放你走,就是为了日后在战之中,堂堂正正的将你击败,方才取你首级!”

祖逖盯着石勒,说道:“放了我,可不要后悔,或许取你首级的人,是我也不一定。”

石勒道:“想取我石勒首级的人多如沙数,我早就等人来取多时了。”

祖逖道:“很好,很好。”和刘琨对望一眼,迎着太阳,迎着风,展步离开,头也不回,他们伤口流出的血,滴在地上,形成一条血路。

石勒目送二人离去,一声不吭。

太阳中天而挂,映照得石勒的身形闪闪发光,有如一尊天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王绝之,内心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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