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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为期-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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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三更这样悄无声息地闯进去算什么?她们这时候应该都睡了,她又能问出什么?又或者,她还要偷偷摸摸地去开她们的房门吗?周沁的教养与理智让她做不出这种事。
  她收回了钥匙,紧紧握在手掌中,因过于用力,钥匙扎在掌心之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可她却浑然无觉。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靠在了防盗门上,疲倦地蹲下了身子,睁着眼睛,在门口静静地等着。
  林霑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她都没接,只回了他一条短信:“等我回去再和你说。”
  每分每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了一般。周沁在心里无数次祈祷,天快点亮,或者,噩梦快点醒。她甚至不敢深想,如果,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她该情何以堪。
  是她误了林羡,所托非人啊。是她亲手把林羡交到萧菀青手上的啊。
  天色终于慢慢地亮了起来,七点半,周沁终于咬着后槽牙忐忑地用钥匙打开了门,进入了萧菀青的家。
  房子里静悄悄的,屋里的人和这座城市一般,还在沉睡中。周沁把礼物在客厅放好,第一时间轻手轻脚地走向了林羡的卧房。
  走到过道里,只一眼,她就看见林羡的房门是开着的……周沁心里登时就咯噔了一下。如她所料,林羡的床上空荡荡的……周沁心凉了一半。
  显然,林羡和萧菀青是一起睡的。
  同性一起睡一点都不奇怪,但林羡一直是一个比较独立的孩子,粘着长辈一起睡这件事就有点奇怪了。周沁稳住心神,拼命地劝慰自己,不要多想。
  可是,这一次,当她带着不一样的眼光再次看待萧菀青家里的摆设时,她发现,大大小小成双成对的情侣用品也太多了吧。
  周沁心思沉重地在沙发上坐上,垂下眼睑有些失神。不经意间,余光像是扫到了什么,她猛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茶几下面,散落着两件内衣,一件黑色蕾丝成熟一点的,一件白色的——她陪林羡一起去买的。萧菀青这样爱整洁有条理的人,什么样的情况,才可能让内衣散落在这里没有收起,更是什么样的情况,才可能让她们两件内衣一起遗落在这里。
  周沁不敢想。
  她侧过头,看见垃圾桶里扔着几片小小的长方形粉红色外包装,不由地僵了一下。她蹲下身子,颤抖着手,从垃圾桶里拾起了一片指套包装,看见上面明晃晃地写着的les,周沁整个身子都软了,脑子像是一下子彻底炸开了。
  她再也无法顾忌所谓的教养与礼貌了,脸色铁青,双唇都在颤抖,转过身就快步地冲向萧菀青的卧房,用力地拧开了萧菀青的房门把手,大力地推开了房门。
  房门因为开合幅度过大,直接撞在了墙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昨晚林羡心满意足地闹到了半夜才放过萧菀青的,此刻两人都还睡得香甜,骤然听到巨响,两人受到惊吓,都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身子,瞬间醒了过来。
  “怎么了?”林羡茫然疑惑地问道,是她在做梦吗?
  萧菀青被林羡抱在怀里,刚刚醒过来,整个人也是迷迷糊糊的。她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就从林羡怀里挣脱了出来,坐起身子想要看看什么情况。
  睡裙是吊带款的,随着她的起身,她的肩膀与身前大半的肌肤都暴露于空气之中,身上星星点点的暧昧痕迹,触目惊心。
  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了。周沁站在门边,在看清她们暧昧的睡姿与萧菀青身上的吻痕之时,气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脑袋嗡嗡作响,目呲欲裂。
  萧菀青摸着额头,一坐起来就陡然看见了斜对面的门外直直望着她们难以置信的周沁。一瞬间,她惶然地血色褪尽,面色苍白如纸。
  周沁晃了一下身子,怒火攻心地瞪着萧菀青,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她们走近,颤抖着声咬牙切齿道:“你很好……很好。萧菀青,你就是这样帮我照顾女儿的?!”
  林羡本来还抱着萧菀青的腰撒娇,听到声音,她身子僵了一下,后知后觉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看清来人,她惊慌叫道:“妈?!你怎么在这里?!”
  萧菀青条件反射地拉起了被子,难堪狼狈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她张了张嘴,想要叫周沁什么,可看见周沁难看的脸色之时,她的喉咙却像被什么掐住了一般,失去了声音。
  萧菀青身上、林羡身上遍布的红痕刺激着周沁煎熬了一夜已经脆弱到了极致的神经。她太阳穴突突地跳,整个人都要喘不过气了。
  她那样信任萧菀青,亲手把女儿交到她手上,她怎么可以这样?!羡羡、羡羡才多大啊。她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忽然高高地扬起了手,对着萧菀青细嫩的脸庞,就是用尽全力的狠狠一巴掌,凄厉道:“萧菀青,你无耻!”


第148章 
  夜半; 寂静的医院长长的走道里,时惊澜眉目平和地端坐于椅子上; 等待着夏之瑾缴费回来。
  脚步声轻轻响起; 夏之瑾迎着惨白的灯光步履沉重地走来; 脸色苍白如纸。
  “谢谢你……”夏之瑾站定于时惊澜的跟前,垂下了向来高傲的脖颈,哑着声艰涩道。
  不论如何; 时惊澜能够在大半夜这样及时赶来; 并且帮她联系好了转院的事情; 她应该心怀感激。
  曾经有段时间; 夏之瑾对她很是亲近,她对她的信赖甚至比时满更像她的女儿。时惊澜虽没有多作回应,但心底里对她的亲近也是喜欢的。只是如今; 她们的关系怕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满满呢?”时惊澜问。
  “她喝醉了。”夏之瑾敛了一下眸; 平静道。
  时满虽然爱玩,可自从夏之瑾来了以后,夏之瑾不喜欢时满喝酒,时满便几乎不沾酒了。时惊澜把这段时期以来的事情稍一思索; 大概就能明白时满在闹什么了。
  她一脸搭在另一支腿上,看着夏之瑾的脸色; 微不可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敏锐问她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什么,一点小感冒。”夏之瑾逞强得淡淡回答道。
  时惊澜发出了一声气声的“呵”,言简意赅:“你要是真的倒了; 你妹妹怕是要比现在更辛苦了。”
  夏之瑾被戳到软肋。她看着在一旁椅子上睡着了还红着眼圈的夏之琦,呼吸微微一滞,几秒后,她回答道:“我知道了。”
  时惊澜看着女孩倔强的模样,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她从包里取出一张银1行1卡递给她,状若随意道:“卡里有二十万,先垫付吧。”
  夏之瑾机械地转动双眸,疲倦的视线落在了时惊澜两只纤纤细指中夹着的那一张卡上。她低头看着冷着脸浑身都仿佛散发着傲慢的时惊澜,后槽牙咬得紧紧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压着,沉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拒绝吗?
  夏之瑾的双拳因为抓握得过于用力,剪得平整的指尖依旧深深地陷入了掌心的皮肉之中。半晌,她还是苦笑一声,出卖了自己的尊严,展开了手掌,动作艰难而迟缓地从时惊澜手中接过了那张卡,难堪又坚定地许诺道:“我给你打借条,给我一点时间,以后我一定还给你。”
  时惊澜闻言眯了眯眼睛,唇角忽然浮现了一抹讥诮的笑意。她声音沉冷地问她:“之瑾,不管你承不承认,你还是主动地利用了时家的资源,还是,依靠了时家。有些东西,可不是能用金钱来偿还的。”
  夏之瑾脸色陡然愈加惨白,在时惊澜的提醒下,连始终挺得笔直的腰肢都显露了疲态。
  时惊澜说得没错,不管她过去曾说得多么凛然,想要表现得多么铁骨铮铮,如今,证据确凿——她还是借助了时家的权势,还是接受了时惊澜的金钱。
  也许,在时惊澜眼里,她就是那种不折不扣又当又立的白莲花吧?可是,形势比人强,她看着彷徨无助睡着的妹妹,想到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的奶奶,手中的卡,怎么都无法交还回去。
  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夏之瑾喉头哽塞得发疼,眼里渐渐有濛濛的水汽氤氲。这样还在挣扎着生活的她,说爱情,谈感情,果然是太奢侈了吧。
  连自己都要看不起没骨气的自己了,凭什么要求别人看得起她啊?她抬起头眨了一下眼睛,把泪水逼了回去,哽塞地重复着承诺:“阿姨,这是借,我一定会还的。”
  时惊澜的眼神渐渐幽深。片刻后,她神色平和,语调平静地问夏之瑾:“如果你坚持是借也可以。那好,那就是借,但我的借是有条件的。”
  顿了一下,她补充道:“两个条件,你选一个。一是,你退出娱乐圈,下学期你陪时满去留学,违约金、学校申请、学费生活费,时家承担,你奶奶和你妹妹你也不用担心,时家照顾,你只要说动时满一起出去,照顾好她就可以。毕业后,如果你愿意,时星集团里的职位你任你挑选。二是,现在和时满分手,不要互相耽误了。”
  夏之瑾闻言浑身几不可觉地颤抖了一下,无法接受一般凝望着时惊澜。她的眼眸中闪过慌张、愤怒、悲怆,张口像是想要抗议什么,可是,最终,她却是咬着牙,凄惨苦笑,沉默了。
  退出娱乐圈,做时满身边真正的被圈养的金丝雀吗?从此,躺平认嘲是吗?从此,任人宰割是吗?她看着刚刚明明动了一下醒了过来却又忙闭上了眼睛装睡的妹妹,怎么都应不出口那一句好。她已经是这样了,之琦呢?之琦也要因为她变成这样吗?也许,当真是个人有个人的道吧。
  时惊澜对她的犹豫有些失望。她冷静道:“之瑾,你知道吗?你什么都好,但有一点,特别不好。”
  “太骄傲了,不懂变通。”时惊澜叹息。
  女孩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太了解夏之瑾的性子了,所以,从一开始,她就一点都不看好她和时满在一起。
  时满是时星的接班人,这一生,时满都注定了不可能像其他的普通人那样,平平淡淡地生活,她身上的光环,是时家给她的,是与生俱来的。
  而夏之瑾这样的出身要和时满在一起,就注定了要承受时满身上光环给她带去的压力和伤害。这种压力和伤害,不是她给的,也会有无数的外界声音施,甚至自己本身施加的,并且,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持续着的。
  而夏之瑾,太优秀,太骄傲,太要强,不是这种可以甘心长时间忍受做一个没有自己姓名的人。就算没有她的刻意阻挠,热恋期刻意隐忍,日积月累,夏之瑾迟早也会崩溃离开的。
  时满和她在一起,太容易受伤了。满腔热情并不一定就能换来此志不渝。就像,她当年的一意孤行,最终也没有得到对方的不离不弃。门第,阶级,这是只有自己越过了才算真正越过了东西。
  她甚至怀疑,夏之瑾这样理智了,究竟有没有那么爱时满。从第一次试探开始,她就是失望的。在时满眼里,爱情大过天,可在夏之瑾眼里,第一次恩情大于时满;第二次,自尊大于时满的舒适度。第三次,自由依旧大于时满。
  时满心里,夏之瑾永远是第一位,而夏之瑾心里,除开了至亲之人,时满依旧排在其他很多事情的后面。
  既然夏之瑾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既然这样犹豫,既然无法长久,既然两人都会不快乐,伤害迟早会降临,那么,长痛不如短痛。
  “那就分手吧。”时惊澜冷冷地下了定论。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清晨静谧的空间中骇然响起。
  周沁红着眼睛,几乎是用了全身最大的力气结结实实地扇在了她曾经视如亲人的萧菀青脸上。她手掌停顿在空中,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发疼发颤着。
  萧菀青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口腔中立时漫起了血腥味,白皙的脸上红肿浮现,触目惊心。她的耳朵嗡嗡直响,双眼有一瞬间的发黑,歪着头,红着眼,难堪羞愧地连捂的动作都不敢有。
  这是她应得的,是她对不起周沁。
  林羡从没有想到向来斯文的她妈妈居然会动手,一时不慎,没有及时反应过来。那一声巨响的巴掌声,落在萧菀青的脸上,也狠狠地落在了林羡的心上。她眼圈立刻就红了脸,一边怒吼着:“妈,你在做什么?!”一边跪坐起来,近身伸手要捧萧菀青的脸看她的伤势:“盼盼……”
  “我没事……”萧菀青在周沁眼皮底下不敢与林羡有过分亲密的动作。
  哪里能没事?林羡看见她白皙的脸上已经隐约浮现起来的红肿,心顿时像被针扎了,疼得眼角立时就有泪落下。
  她侧过头对着周沁怒目圆睁道:“妈,你太粗鲁了。你怎么能动手,你怎么……”
  她话还没有说完,又一声“啪”声,在空气中响起。
  周沁看着振振有词质问着自己的女儿,心上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又疼又恼,悲愤交加,这一巴掌,她是要打林羡的。她从来没有动手体罚教育过林羡,可今日,愤怒已经冲昏了她的头脑,她恨不得能打醒林羡,让她看看自己都在做什么。
  可最终,她的巴掌却再次落在了反应过来护住了林羡的萧菀青侧脸与耳上。
  萧菀青搂着林羡,咬紧牙关,才克制住不让自己发出闷哼声。她的脑子,她的耳朵,像是有什么在轰鸣着,两颊火辣辣的,仿佛连空气拂过都在发疼。
  林羡错愕地看着面前拧着眉头面露痛楚的萧菀青,刹那间哭出了声,哽咽道:“萧盼盼,我不要你保护!”
  她站起了身子,挡在了萧菀青面前,攥紧了拳头,带着哭腔对着周沁吼道:“妈,你太过分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冲我来,和萧菀青一点关系,你凭什么打她。”
  萧菀青耳鸣得其实有些听不清林羡在说什么,但她还是立马扯住了林羡,嗫嚅叫她:“林羡,不要……”
  周沁看着面前倔强瞪着自己的林羡,看着衣冠不整苦鸳鸯姿态的林羡与萧菀青,气地浑身发抖,两眼发黑。
  “凭什么?林羡,你居然问我凭什么。”周沁喃喃道,眼里有泪水汹涌溢出。这就是她十九年来当做掌上明珠的女儿啊。
  “林羡,就凭我是你妈!我是打她了,怎么,你要帮她打回来吗?”周沁的声音里也带了凄厉的哭腔。
  “妈……”林羡哽咽叫唤道。她这是第一次看见一向要强的周沁哭了,心里也很不好受。
  “怎么?不打是不是?!不打,你就跟我回去!”周沁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说着,她就伸手去拉扯林羡。
  林羡拉着萧菀青,奋力挣扎:“我不走,妈,你冷静一点,我们需要好好聊一下。”
  可周沁却置若罔闻,只一个劲地拉她下床,像是要把她拉出这个魔窟一般。“没人吗好聊。”
  “姐……”萧菀青有些头晕想吐,可还是压了下来,想要缓和一下周沁和林羡之间的拉扯。
  然而,周沁看见萧菀青的动作,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愈发地狂躁:“林羡,你听到了没有,我让你跟我回去!”周沁愤怒地拔高了音量。
  下一个瞬间,她头晕目眩,身子突然晃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
  林羡怔了一下,顿时也顾不上挣扎,本能地跳下了床扶住了她,紧张叫唤道:“妈,妈,你怎么了……”
  萧菀青也慌慌张张地下了床要去扶她。
  然而,只是一瞬,周沁就站稳了身子。她脸色青白,身体不适显而易见,但却像是嫌恶极了,立时就躲开了萧菀青的探寻的眼光。
  周沁用力地晃了一下脑袋,紧紧攥着林羡的手,虚弱坚持道:“林羡,你不想气死我,现在就跟我回去。”
  “妈!”林羡无奈地叫她。她看着爱人狼狈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能走开。
  萧菀青觉得周沁此刻看她憎恶眼神,像是一把锐利的尖刀,直直地插进了她的心脏,刀刀诛心,痛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了。原来,被爱着的人嫌恶,是这样的感觉啊。她几乎以为,她要忘记了。
  她的唇已经被她咬出了斑斑的血迹,她看着僵直着的周沁和林羡,阖了一下眼眸,凄楚劝慰林羡道:“羡羡,先跟你妈妈回去吧。”


第149章 
  林羡心如刀割地回过头地看了一眼脸颊红肿、难堪狼狈到同样像是风中残叶的爱人; 咬着牙艰涩地坚持道:“我不走。”
  她扶着像是气昏了头而有些虚弱的周沁,眼角含泪; 眸色里满是担忧; 还是不肯松口; 极力冷静道:“妈妈,事已至此,我跟你回去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啊。你冷静一点; 我们三个人坐下来好好沟通一下好吗。”
  “你让我怎么冷静!林羡!你太让我失望了。”周沁吼道。她一把甩开了林羡的手; 身子难以自持地又晃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本来就睡眠不足; 昨天又通宵未眠; 十几个小时滴水未进,太过疲倦又或者是低血糖,以至于她觉得现在整个头都在发沉; 身子发软。
  她双目发红地看着面前好似坚贞不屈的女儿和好友; 忽然自嘲一般低低地笑出了声,越笑越凄厉。“算了,算了,我管不了了是吧?林羡; 就当我白养了你十几年吧。以后,你好自为之吧。”她脸上满是不顾仪态的泪水; 死心一般地蹒跚转身决定离开。
  周沁话里的意思; 萧菀青和林羡都听得分明。
  林羡站在周沁的身后,目视着母亲的身影,双拳紧紧攥着; 泪水簌簌地下落。她张口想要哀伤想要挽留妈妈,伸手想要拉住她让她不要说这样狠心的话,可是,最后她喉头耸动,哭到气喘吁吁,也只无声地哽咽叫了一声“妈妈”。她伸出的手,没有触碰到周沁,到底又慢慢地收回来了。
  她相信她妈妈现在说的一定都是气话,血浓于水,冷静下来,她们总归还是可以取得谅解的。她妈妈,虽说严格,但是,自小到大,她对自己的爱与宠溺,林羡也都一清二楚,感怀在心。
  也因为这样,她看着从未有过这样崩溃状态的周沁,她心里像是被细细密密地针扎着一般,自责内疚地快要喘不过气了。
  但萧盼盼受过一次这样被放弃的伤了,她怎么能舍得在这样抉择的时候,再一次让她成为被放弃的人。
  周沁现在的身体状态好像不太好,林羡不放心她这样一个人回去。她抽泣着张口想要告诉已经走到房门口的周沁,等一等,她让爸爸过来接她。
  可她话还没有出口,萧菀青拉住了她的手。
  林羡低下头,看见心爱的人跪坐在她的身后,仰着头看着她,湿润的水眸里有点点晶莹的泪花在闪烁,唇边绽放了一抹温柔的浅笑。
  林羡忍住的眼泪一下子又滑落了下来。她抬起双手,轻柔地捧住萧菀青受了伤的脸颊,用大拇指帮她擦拭着眼泪,双唇颤抖地哽咽道:“对不起,萧盼盼,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没有做到,对不起……”
  萧菀青抽了一下鼻子,强打起精神忍住哭意,摇了摇头宽慰她:“没有,羡羡。”她伸手缓缓地抱住了林羡,像是抱住了自己即将失去的珍宝一样留恋与珍重。她把没有受伤的那一边脸颊,贴在林羡的心口,听着爱人为自己跳动着的心跳声,泪水渐渐打湿了林羡的衣襟。她轻喃道:“已经可以了,林羡。谢谢你这么坚定,谢谢你这么爱我,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没有选择错。”
  林羡回抱住她,泪水滴落在她的秀发之上。她想,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她真的不可以,不能够放开她啊。
  可萧菀青却慢慢地抬起头,放开了她,眼底是温柔的体贴,坚持道:“羡羡,先送你妈妈回去吧。”
  林羡俯视着萧菀青,神色间是痛楚与挣扎,最终,她还是撇开头,声音沙哑地狠心道:“算了,盼盼。”
  她说:“盼盼,也许这一步的妥协之后,就将会是步步的妥协。我们不能退。”
  萧菀青凝视着年轻坚定的爱人,目色如水。她摇了摇头,沙哑地柔声道:“羡羡,父母不是我们的敌人,妥协不是投降,是互相的爱意的一种表达。爱和理解是相互的,也许这样拉锯的时间会长一点,但时间终究会化解一切的,我们不要逞一时之勇。”她看着执着的林羡,就像看到了当初义无反顾的自己,她心疼、心暖,又害怕。
  人生中太多的事情,你永远预想不到。就像,当年的她怎么会想到,那一日她拖着行李从家里离开,那一转身,竟真的就是诀别。
  就像是往昔重现,她听着周沁决绝的话语,看着林羡为她而坚持的倔强,心在发颤。
  她微阖了一下眼眸,认真承诺道:“羡羡,我没事,你不要顾虑我。今天你先送你妈妈回去吧。你别怕,等我们都冷静一点了,我会去接你的。”
  林羡咬着唇,眼圈通红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羡羡,如果今天你妈妈出了什么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你也害怕不是吗?”萧菀青难过道。“羡羡,答应我,缓和一点,和他们好好沟通。”
  林羡喉头耸动,拳头渐渐攥紧。
  萧菀青含泪露出了一抹大大的笑,近身亲了一下林羡的唇,下了床拾起床旁的呢大衣外套披在林羡身上,拉着她的手要带着她往外走。
  林羡依旧站在原地,大大的眼里蓄满了泪水,看着她,一动不动。
  亲手送她的爱人离开,奔赴一个未知的未来,萧菀青心像是被撕成了一片一片,鲜血淋漓。可是,她怎么能够允许自己自私地占有,怎么能够狠心让林羡有后悔遗憾的可能。
  她情难自已,声音里有了隐约的哭腔,但还是坚定地哀求道:“羡羡,求你,一定不要有我这样的遗憾。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萧盼盼……”林羡带着重重的鼻音叫她。
  “走吧。”萧菀青一手握成拳头,一手用力拉着林羡的手,哄她道:“林羡,我相信你可以给我一个被祝福的爱情,你也相信对吗?所以我们去争取吧。”
  林羡固执地与萧菀青僵持了片刻,看清了萧菀青眼中的决然,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狠狠地抹了一下满脸的泪水,大步跨到萧菀青的面前,一把将萧菀青搂紧怀里,在她的耳边承诺道:“我相信,你也要一直相信我。萧盼盼,我永远不会退缩的,你也永远不要,答应我。脸记得拿冰块敷一下,下次不要这样傻了。”
  贴近林羡耳语的那只耳朵是受了两个耳光的耳朵,还在耳鸣,萧菀青其实没有听清林羡在说什么。她只是凭着直觉温柔蹭了蹭她的脸颊,在林羡的期待中,微微颔首。
  她送着林羡出门,听着林羡承诺她“等我回来”,含笑挥手。
  林羡一步三回头,身影终究还是渐渐消失于萧菀青的视线之中了。萧菀青眼里的光芒,随着女孩远去的身影渐渐地黯淡了下来。她看着已经空荡荡的走道,久久伫立着,忽然就像支撑不住了一般,身子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委屈,绝望,愧疚,害怕,屈辱,百感交集,充斥着她千疮百孔的心。萧菀青垂下头,双手环抱住自己,泪如雨下。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明明昨夜她们还在欢笑嬉戏,还在规划未来,好像只要一步一个脚印,幸福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了。不过一夕之间,天翻地覆,所有的期许与梦想,好像都将落空了。
  是命运吗?又或者是她贪心的惩罚?命中注定,她这一生,幸福总好似与她只有一步之遥,却偏偏又遥不可及吗?
  时家大宅里,时满头疼欲裂地从昏睡中醒来。她有片刻的茫然,下一瞬间突然侧过了身子看向身旁的位子。
  之瑾呢?!
  醉后的记忆很零碎,但她还是隐约记得,之瑾回来了,然后她们好像吵架了?之后……之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坐起身子,看到门边的行李箱,更是确定了那不是梦,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可床旁没有之瑾睡过的痕迹……
  时满顾不上披睡袍和棉拖,一骨碌跳下了床就往卧房外跑去,一边跑一边轻声叫着夏之瑾的名字。可她从二楼跑到一楼,一间间地找过去,哪里都没有夏之瑾的身影。
  时满顿时慌了。是不是自己昨天喝醉说了什么太不应该说的事情?
  她连忙又啪啪啪地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去取手机。摸到手机,看着无法唤醒的屏幕,她才气急败坏地想起来,她的手机早就没电了。她连忙一边给手机连上充电器开机,一边等不及地重新跑下楼准备用座机给夏之瑾打电话。
  她刚下楼梯,大门就被人自外推开。先闻其声,未见其人,时满下意识地满怀期待唤道:“之瑾!”
  然而,一个淡淡的女声打破了她的幻想,回应她道:“是我。”时惊澜提着包,神色平静地推门而入。
  看见时满就穿着单薄的单衣,赤着脚,时惊澜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时满丧气地叹了口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是你啊。”半秒后,她几乎不抱希望地不答反问时惊澜道:“妈,你刚回来的吗?你有见到之瑾吗?她昨晚回来了,可是现在却找不到人影。”
  时惊澜神色复杂了一瞬,望着一无所知的时满,眼底有心疼一闪而过。“之瑾在医院。”时惊澜平淡回答道。“她奶奶出事了,情况不是很好。”
  时满心咯噔了一声,眼圈立时就红了。她声音瞬间有了哭腔,一迭声急切追问道:“什么事?怎么了?上次回去看奶奶的时候,她还很健朗的啊。之琦、之瑾呢?都在医院吗?哪个医院?”爱屋及乌,对于夏之瑾的亲人,时满虽不曾明说,但心底里也是当做自己的亲人来看待的。况且,疼她所疼,她想到夏之瑾该有多惊慌无措,她的心就像被刀割了一般。
  “突然脑溢血,在她们县医院,已经联系好了,等今天或明天,情况稍微稳定一点就转到我们市医院。”她话音刚落,时满就已经转身快速地跑上楼了。
  无需多想,时惊澜也猜得到,时满一定是去换衣服准备赶过去了。她心里有些难过,为这一段爱情里,时满的满腔赤诚,也为夏之瑾的有志难酬。
  这样继续陷在各自的死胡同里,消耗彼此的感情与热情,迟早也是相看两厌。退一步,各自经历,各自成长,兴许,日后还有无限可能。
  她不知道,很多年以后知道自己与夏之瑾谈话后的时满会不会怪罪自己,但至少,此时此刻,她自认为自己是在为她们做了一个最合适的决定。


第150章 
  林羡迈着沉重的步子追下楼; 出了电梯拐进大厅就看见楼外不远处,周沁正弯着腰; 艰难地扶着一颗行道树喘息。
  林羡心下一紧; 连忙快步小跑了出去。她扶住了周沁的胳膊; 焦心道:“妈,你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
  周沁听见林羡的声音,一路走来凉透了的心; 终究是回暖了些许。但她还是强撑住了姿态; 虚弱地抽开了被林羡扶住了的手臂; 冷冷道:“我怎么样和你还有什么关系; 不劳你大驾了。”说着,她就迈开了脚步,顾自摇晃着往前走去。
  “妈!”林羡恼火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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