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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岁封神榜-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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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胜立即起座回礼,周亚夫则兴奋地抢著代答:

“司马兄,想不到在此巧遇名士之後,真是幸会!这位正是当今皇孙‘中山靖侯’刘爵爷!”

果是名门,司马谈肃然起敬,立即跪拜叩见,“中山靖侯”刘胜急忙趋前扶起。

“司马兄!本朝最敬重黄老治术,不知司马老前辈安泰否?改日当登门拜访。敢问今日进城所为何事?”

司马谈正襟危坐道:

“禀爵爷,小生进城访友未遇,本想到‘天麓道院’探望老师‘黄子’的。”

刘胜与周亚夫皆愣了一下,急道:

“这位‘黄子’不就是当代黄老学派领袖黄不群,众所尊称道门‘黄子’吗?”

司马谈正色道:

“是的!司马谈学道于黄子,受易于扬何,学天官于唐都。”

刘华讶然插嘴道:

“唐都?当今闻名的天文占星家!有空带我去算算流年可好?”

刘胜不理会刘华,激动地握住司马谈双手道:

“太好了!司马兄,刘胜今日求见‘黄子’不可得,请司马兄引见如何?”

司马谈面有难色,道:

“老师视功名利禄如尘土,一心传道授业解惑,不知是否接见爵爷,小弟尽力就是。”

刘胜兴奋道:

“多谢司马兄!但望成全,本爵不敢强求。这位李小哥也一起来吗?”

刘胜不愧孟尝风范,怕冷落了李探花,所以一同邀约:

李探花淡淡地说:

“好呀!一起去找找黄不群也好!”

在座皆怔了一下,怎会有这种不知礼貌的山林野夫?

刘华郡主老气横秋骂道:

“你这小子真不懂得礼貌,‘子’是尊称道德之士,例如‘老子’、‘孔子’,我看你别去,免得闹笑话?”

李探花扮扮鬼脸,笑道:

“小姑娘!这么说,那我不就是‘李子’了吗?”

刘华鄙夷道:

“呸!你这个‘李子’是给人吃的便宜货,不要脸!你才没有这么伟大,不跟你说了。周亚夫!叫人备车,我们马上出发!”话毕,刘华鼓著桃红腮帮子,气呼呼先行离去;周亚夫迅速尾随,刘胜豪迈大笑握著李探花及司马谈的手掌,三个人阔步走出房间。

第一集 癸阴厉煞 第四章 太叔公祖师

千株松下天麓院,一盏灯前万里身。

身为心猿不调伏,祖师原是世间人。

“天麓道院”位于长安城南渭水河畔,後枕青山,四周林木葱郁,环境清幽,有谚语道:“道林五百众,书院一千徒,座不能容,饮马池水立涸。”

道院幅员辽阔,建筑皆暗合八卦五行易理,有老子殿、君子堂、半学斋、赫曦台、十彝器堂、祟武间等,正中的讲堂称“忠孝廉节堂”,是道院的核心。

饮马池畔立有圣旨碑一方,是汉文帝御笔亲书:

“文官下轿,武官下马。”

两辆马车停在饮马池边,司马谈带著“中山靖侯”刘胜、李探花、周亚夫、刘华,步上百级石阶,赫见汉白石玉精美牌坊耸立,上书“唯汉有材,于斯为盛”八个大字,笔力遒劲,一见即知出自名家之手。

白石玉牌坊下肃立守门人六名,持皇帝御赐的虎尾棍、燕翅镋、金头玉棍三对兵器,有违禁令擅闯者“打死勿论”。圣上对黄老学说当代领袖“黄子”之尊崇可见一斑。

司马谈趋前作揖叙礼道:

“林师弟!值班辛苦了,烦请通报,学生司马谈偕‘中山靖侯’刘胜等求见师父老人家。”

林姓守门人回道:

“是司马谈师兄来了!‘中山靖侯’刘爵爷不是早上来过了吗?师父没空,已请他择日再来。看在师门交情上,就再通报一次。”

李探花见如此气派,忙问道:

“怎么著?爵爷不是很大吗!对方怎么不见呢?”

刘胜轻声道:

“皇帝爷爷最敬重‘黄子’,你瞧!看门人手中的御赐兵器皆是可以先斩後奏的,本爵可惹不起。”

片刻,林姓守门人出来回道:

“大师兄黄道生有请,约在‘老子殿’见面。”

李探花好奇问道:

“司马兄!黄道生是谁?怎么不是‘黄子’亲迎?”

司马谈神色慌然道:

“李公子,别说了,黄道生是师父独子,要约见大家,算是很给面子了!”

李探花剑眉一蹙,气呼呼道:

“为什么?‘黄子’的儿子算什么!要刘爵爷去见他?他难道比皇帝大?”

司马谈吓出一身冷汗道:

“李公子!快别多话,给守门人听见可要麻烦,我们学生私底下就叫他‘道门太子’,嚣张跋扈惯了,等会儿你就知道。”

老子殿巍峨壮观,门前一道玉石屏墙,刻画著“孔子求道图”,把儒门比了下去,可见道门之风光。殿门上一方大匾额,写著“道门正脉”四字,正是皇帝御笔。

殿内十分宽敞,正殿一尊老子骑牛铜雕塑像,足有三丈高,老子单膝盘坐于牛背,左脚垂靠牛腹,右手捧著一卷《道德经》,左手捋须,道服、衣袖褶纹分明,栩栩如生。

老子慈眉善目,大耳垂珠,日角月悬,宽额峥嵘,方口厚唇,鼻有双柱,耳开三门,令人望之油然生起肃穆恭敬之心。

青牛昂首朝天,雄壮威武,一双牛角弯如新月,牛眼睁突,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慑人气魄。

李探花抿嘴轻笑,喃喃自语:

“嘻嘻!不像!不像!小青雕得如孕妇般大腹便便,腹下竟然有根牛鞭,岂不是倒凤为凰了!师尊也变了形走了样,师兄要是瞧见,准会臭骂一顿。”

身旁的司马谈轻扯李探花衣袖,肃然道:

“李公子!应该生起恭敬道心,不可胡言乱语,放肆批评,被听见可要惹祸!”

李探花还吃吃笑个不停,实在是忍不住。

麻烦来了。

一位中年道长暍道:

“顽劣小子!出去!出去!入殿即应虔敬恭谨,才能与道相近,哪容得你嘻笑无礼,藐视道门圣地?”

其人面如敷粉,一脸鄙夷神色,势利得令人生厌。

李探花不平道:

“虔诚以心为重,你在大殿吆暍,一派目中无人的嚣张气焰,才是亵渎清净道门,哪像个修道人?”

中年道长就是黄道生,指著自己鼻头,怒目相向斥喝道:

“毛头小子!我需要你来说教?没有规炬不能成方圆,不订定戒规约束行为,哪显得修道不易?”

李探花破口大骂道:

“放屁!七戒为要,那些虔文教条把有心向道的人压得死死的,只会断人道根。‘儒门’孔子因材施教,有教无类才是正确教育。什么是‘无为而化’?简单的说就是因人施教、修心为主,只修表相哪能得道?迟早会被‘儒门’取代,只凭五千多字的《道德经》怎能与别的教派相比?”

黄道生哪受过加此教训,怒极挥袖,咆哮道:

“胡说!《道德经》犹如天书,贵在精,不在多,你懂什么?放肆!”

李探花反讥道:

“呸!《德经》在前,《道经》在後的道理你懂吗?《五行》、《九王》、《明君》、《德圣》四篇佚书主要阐释‘五行’之说,你又知道多少?”

刘胜见两人起了争执,恐怕事情闹大,以致不可收拾,赶紧跨前作揖,恭敬说道:

“小爵刘胜参见道长,这位小友刚到长安,没见过世面,大人不记小人过,请多包涵!”

黄道生嚣张的气焰确实令人受不了,而李探花笑傲大殿也叫大家非常尴尬,面上无光,毕竟人家是皇帝所尊崇的道门之尊“黄子”嫡子,有求于人就得忍气吞声。

黄道生却不饶人,横眉竖眼,从鼻孔哼出两声,冷然道:

“就是看在‘中山靖侯’分上,才与你见面,早知你有这种山野鄙夫的朋友,不见也罢!”

李探花岂忍得下这口气,怒眼圆睁,瞪向黄道生,掼臂捣出双拳。

黄道生做梦也想下到,这个世上竟有人敢在“老子殿”上对他动手,简直找死!

拳风已到,急忙拍出双掌来架。

但李探花只是引蛇出洞的虚招,双手一摊,甩起衣袖扬凉般,迎著对方掌势,挺胸而上。

“噗!噗!”两声,结结实实击中李探花胸膛。

众人正要喊糟,因为都晓得黄道生的掌力非同小可,如此一击必然会震伤对方内腑,接下来就是口吐鲜血,哪知——

“咔嚓!咔嚓!”两声脆响。

黄道生来不及得意,垂著骨头尽折的双手,如杀猪般哀嚎起来。

被打的人没事,打人的竟然骨折掌伤!难道是报应?

连这个地方也敢撒野!这下李探花可惹了杀身之祸。

哀嚎声惊动了守门人,护教心切,赶来二十个道上,手持御赐兵器,佩剑出鞘,把李探花一干人等团团围住。

黄道生护著双手,早已痛得冷汗直流,见有来人,咬牙切齿,嘶喊道:

“这小子日无尊长,‘打死勿论’同夥一并处置!”

这岂不是连皇孙“中山靖侯”刘胜也算在内?这下子李探花可不能揽事自了,一班人全都拖累在内了。

司马谈说黄道生是“道门太子”,果然下假!

李探花见黄道生这般嚣张,赶尽杀绝,火上心头,破口大骂:

“且慢!叫黄不群出来!他妈的龟儿子,养个丑态百出的龟孙子在这里像疯狗乱咬乱吠!”

司马谈吓得牙齿直打颤,勉强咽了口水,道:

“李公子!已经闯下大祸了……不能辱骂道门领袖,那是千刀万剐的死罪啊……”

李探花一脸气煞破口又骂道:

“呸!他妈的!拚得一身剐,皇帝也要拉下马!什么玩意儿?把这东西拿给黄不群那个龟儿子看,叫他出来!”

司马谈接过一块五寸长三寸宽的黝黑铁牌,一瞧,竟是“道门至尊令”,顿时吓得手脚发麻,骨软筋酥,瘫于地上,双手捧著令牌过顶,颤颤悸悸匍匐到黄道生面前,结结巴巴说道:

“师……兄……是……百年……不见……的‘道门至尊今’……重现……世间……”

黄道生本来气得面红耳赤,七窍生烟,见了令牌,脸色顿呈死灰状,顾不得双掌折骨之痛,捧著令牌就往内跑。

司马谈回过神来,顺了顺气,发直的双眼惶恐地望著李探花,咬著嘴唇嗫嚅道:

“李公子!事情弄到这步田地,恐怕难以收拾了,你是从何处捡得崇高无上的‘道门至尊令’,请快快说明。”

李探花并不答腔,兀自双手抱胸,甩甩头,面露诡谲微笑,一副莫测高深神情,等著看热闹模样。

大殿内掀起一阵骚动,赶来助阵的道士层层叠叠,把李探花一班人围得更密,尽是狐疑眼神,已拿李探花当贼看,如此年轻怎可能拥有令牌?

相持之间,鸣鼓!叩钟!连续二十一响。此乃道门圣地三十年来首闻,连皇帝亲临也不曾如此。

不到片刻,众家道门弟子鱼贯进人大殿,一会儿功夫已列队完毕,约五百众,肃穆井然,一时殿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中山靖侯”刘胜等人被这戏剧化的演变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只有李探花不为所动,依然故我,见空气变得沉闷,极为不耐,浪荡本性又起,腾身一跃,上了三丈高的铜离牛背,趴在牛头上,单手托腮,模仿老子雕像,垂下一只脚,荡检逾闲地晃呀晃的,居高临下俯视全厅。

道门弟子见李探花如此顽谑,却纹风不动,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由此亦可见道门纪律严谨,确实不同凡响,难怪道行天下,为当今圣上所敬重。

“太公祖师爷爷何在?是来渡化玄孙吗?没想到不群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您一面!”

声如洪钟,绕殿不息,一位仙风道骨的清癯老者急飘进来,—时望见铜牛头上的李探花,讶然愣了一下,立即转为兴奋,道袍无风自动,迅速伏地跪拜。

弟子众见师父如此举措,虽百般不解,也跟著伏拜,不敢仰视。

“中山靖侯”刘胜等人不明所以,但见平日高高在上的“黄子”竟然见李探花如见祖师,惶惑之余,亦紧陪跪地,一面暗忖道:

“怎么会这样?连见皇帝都不下跪的‘黄子’竟然伏地跪拜,称李小哥为太公祖师爷爷?这到底足怎么回事?那令牌竟有如此神通?”

黄不群激动恭声道:

“太公祖师爷爷!玄孙向您叩首!没想到您老人家已经返老还少,反璞归真了!”

怎么也想不到师兄黄石公在世间有这般了不起,记得离开“博台洞天”时,只轻描淡写的叫他有空去找玄孙黄不群。

李探花习惯的耸耸肩,双手在稚气未脱的脸上摩挲一番掩遮顽劣嘻笑,装成一副严肃模样,大剌剌道:

“黄不群!这封信你瞧瞧?”

李探花随手掷出一封信,不疾不徐,恰好落在黄不群面前,柔劲十足。

黄不群阅後神色一变,连忙恭谨地以额触地“砰!砰!砰!”叩了三个响头,虔诚至极。

这般情景倒使李探花过意下去,对那个龟孙子黄道生的一股鸟气顿时消了一半。

“统统起来!别那么别扭,山林野夫的小子我可消受下起!”

知子莫若父,黄不群转身瞪了黄道生一眼,那凌厉的眼神直叫他趴在地上的身子打起哆嗦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的,吓得屁滚尿流。

“黄不群谨遵法旨,恭祝太叔公祖师爷爷无量圣寿圣圣寿!”

“弟子恭祝太太叔公祖师爷爷无量圣寿圣圣寿!”

殿内本是静得落针可闻,瞬间爆出冲霄贺诵之声,响彻整个“天麓道院”。

李探花哪见过如此场面,差点儿被这一阵呼声震惊得滑下牛背,赶紧顺势飘落黄不群面前,暗道:

“真是他奶奶个熊,叫什么太公祖师爷爷?‘老子’……喔!现在这个辞不能乱用!‘老小子’今年才十七岁,叫都给叫老了!”

双手再次习惯性的往脸上一阵摩挲,板起脸孔,正经八百的,睁著斗鸡眼苦笑道:

“别叫太叔公祖师什么爷爷的,我今年才十七岁,看你跟我师兄年纪差不多,比我师尊老了些,就叫我探花如何?”

“禀太叔公祖师爷爷,那不合道统,黄不群不敢。”

“现在这个世上谁最大?”李探花淡淡问道:

“禀太叔公祖师爷爷,当然是您最大!”黄不群嗫嚅应道。

李探花瞟了刘华郡主一眼,笑咪咪道:

“既然我最大,那我说的话算数喽!绝对不可以叫我‘李子’,那可是给人吃的便宜货!叫我探花就行,要不然我带来的这班朋友岂不都成了爷爷奶奶了,那多难听!你要不听话,还如此称呼,以後我不来了!”

“这……‘赤子心道纯真’,玄徒孙黄不群恭敬不如从命,不知探花祖师有何训示?”

李探花道:

“不可以透露我的身分,要不然我可不能大摇大摆的上街玩!”

黄不群恭声道:

“谨遵法旨!”

李探花“嗯!嗯!”点头表示满意。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嘴上,撮口吹了个尖锐刺耳的啸音。

黄不群及殿内五百弟子众为李探花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愕然不知所措。

半晌,殿外传来“蹄踏!蹄踏……”响声,一头墨绿色硕壮青牛如风闯了进来,一看见李探花,就亲昵地舔起他的睑颊。

忽然昂首乍见那三丈高的铜牛,愤愤的“哞!哞!”出声,後蹄踆踢,嗡著鼻头喷出热气来。

殿中一干人及道门弟子众见状骇然,登时骚动起来,刚才见李探花跃上铜牛头上顽劣作态,还能屏息镇定的功夫此时已化为乌有。

顽劣之人看得多了,青色皮肤的牛则绝无仅有,尤其的神似传说中“老子”座骑的青牛。

“神牛!”已经有人喊了出来。

叽喳片刻,众弟子转为恭敬肃穆,但个个表情兴奋,祖师爷的座骑神牛下是神话,不是铜雕泥塑的死物,正活生生的显现眼前,这说明道是真,道可求,成仙作祖不是梦想。

黄不群镇定的功夫高人一等,只见他眼帘眨动了几下即恢复平静,不愧神仙之後,道门领袖。

李探花咬著黄不群耳朵,细语道:

“喂!牛鼻子嗡然喷气,表示不满意你把它雕得这么丑陋,又搞错了性别,它是母的,叫小青!”

黄不群老脸胀红,答不上腔,把祖师爷的座骑雕成公牛确是自己的主张。

李探花灵机一动,眨了眨眼,戏谑道:

“喂!对了!以後就叫你‘牛鼻子’,这外号可好?叫大家散了吧!‘中山靖侯’刘胜专程来找你,别冷落了人家,找个清静地方谈谈。”

黄不群恭敬应是,转身对儿子黄道生怒道:

“孽畜!约束弟子对外不得泄漏太叔公祖师爷爷的身分,要弟子们离开後各自专心向道,唯独你到刑堂报到,等候我的处置!”

黄道生诚惶诚恐,额头都冒出了汗珠,伏于地上唯唯称诺,眼神却迸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恨及怨毒。

黄不群领著众人出了“老子殿”,来到後院。一路苍松夹道,两旁园林蓊郁,巉岩点缀其间,清幽宁静,直如人间仙境。

“无为阁”屋顶为五脊四坡形,称四阿大顶,出檐深远曲缓如飞翼,檐下悬挂铜铃五十四个,随风轻荡脆响,屋为巨木结构,楼阁高轩宽敞,厅高就有十二丈。建筑工法高超,令人惊叹。

门内左右鹤立二只铜铸鹿角,高约五尺,鹿角与鹤头、颈雕有错金云纹,两腿粗壮有力,栩栩如生,引颈昂首作展翅迎宾状。

大厅内悬挂十二只朱雀灯,雀高一尺,脚踏蟠龙,展翅欲飞;嘴街环形灯盘,内分三格,皆点燃三支蜡烛,照得厅内亮如白昼。

朱雀为南方火神,以它的形象制灯,职司火烛,真是恰当不过,而其座向正好镇守十二个方位,暗合十二支,日日不息。

黄不群恭请李探花首座,其他分宾主坐定,恭声道:

“探花祖师!您就住在这里,接受玄徒孙虔诚供奉吧!”

李探花道:

“牛鼻子!不必拘谨,我不习惯的,就随意住几天也好。”

“中山靖侯”刘胜恭敬拜礼道:

“李公子!不知您是神仙中人,恕小爵有眼无珠,不识泰山!”

李探花道:

“刘大哥!别误会,我只是个凡夫俗子,还在学道,客气话都别说,如果大家再拘礼,我拍拍屁股马上走人。”

话一说完,已然按捺不住,跑去把玩那只伫立的铜铸鹿角立鹤,对阁内百般事物皆感新奇,大家也了解他放荡不羁的个性,不再客套,闲聊起来。

弟子奉上香茗後,刘胜道:

“请问‘黄子’老前辈,小爵今日专程来访,乃因吕世成等人勾结‘阳信夷王’刘揭图谋帝位,如果战端再起,恐怕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应如何是好?”

黄不群诧异道:

“小王爷!当年‘阳信夷候’刘揭等诛杀吕后外戚门阀,拥‘代王’为当今文帝,忠心耿耿,怎会有觊觎江山之心?”

刘胜不慌不忙道:

“当今圣上爷爷已是迟暮老人,事因刘揭与我父王的‘太子’之争失败,埋下祸端,我已掌握他意图叛乱的证据。”

黄不群意有所指道:

“你父王知道吗?圣上知道吗?”

刘胜忧心忡忡,叹息道:

“他们是知道了,但皆认为是小王造谣,如您刚才说的,皇叔刘揭怎会有觊觎江山之心!”

黄不群沉吟道:

“你父王倒是与老夫见过几次面,为人至诚,秉性纯孝,应该会是个好皇帝,况且国运昌盛,不该有战乱才对。”

话锋一转:

“这位‘阳信夷王’刘揭老夫也见过,他才气纵横,行气是有些极端,如果当了皇帝倒是令人担心。”

“老前辈!您说是不是该未雨绸缪?”

黄不群斜望著在玩弄鹿角立鹤铜像的李探花,抽回视线,看看刘胜後微笑道:

“小爵爷!修道人不应参与政事,老夫帮不上你什么忙,平等心对道门的发展很重要。”

刘胜是聪明人,从黄不群的眼神中已一切了然,不再谈论政事,话题转到修行轶事,觉得黄不群的确是个睿智的长者。

谈话间,门下道士捧来一盘西瓜置于桌上,给大家解渴。

李探花见有西瓜吃,旋即回座,也不客气,拿起西瓜就太快朵颐起来。

刘胜也取了一片,打趣问道:

“李小哥,你在酒楼见了我就知道我的出身,真是神奇!现在我手中拿了片西瓜,依小哥看,可有什么玄机?”

李探花边吃西瓜边问道:

“刘大哥想知道什么?”

刘胜兴致盎然道:

“就问门阀兴盛吧!”

李探花看他一眼,微笑不语。

刘胜催促道:

“李小哥!有话请直说,我没有忌讳。”

李探花狼吞虎咽了两片西瓜,用衣袖抹抹嘴巴,笑道:

“刘大哥!意由心生,‘瓜’字象形,外象藤蔓,中象其果实,即‘蓏’也。瓜最多子,《诗经》说‘瓜瓞绵绵’,你要子孙满堂了!”

刘胜也跟著微笑起来,放下手中西瓜,再问道:

“李小哥!这么说,我能有子息几人?”

李探花数著桌面瓜子,深深看他一眼道:

“刘大哥!你眼带桃花,准头又大……嘻嘻!生性风流,喜好渔色,孙子共有一百二十人。”

刘胜闻言,胀红著脸,尴尬异常,身旁的刘华吃吃笑道:

“准!准!我哥哥就是生性风流,娶了皇后窦奶奶的孙侄女窦绾,还不满足,如今已是妻妾满堂,还在外头胡为,带我出门就是要当他的挡箭牌!”

李探花并不觉得讶异,淡淡说道:

“这有什么关系!我师父‘老子’说的‘天地辟阖,能为雌守?’就是通晓生殖的神秘,以雌雄交媾的情态教导我们要如交媾中的雌性。她们是静的,‘静’才能与天地合其德,‘静’才能掌握一切,才能操控主动之权。所以说‘重为轻根,静为躁君’阴阳转圜生生不息是为道之根本。”

刘华郡主一听,双颊泛红,羞得无地自容;心头已如小鹿乱撞,怦怦直跳,嘴上却不饶人,急道:

“别胡说八道,说你准,就神气乱掰。”

李探花不改戏谴口吻道:

“什么乱掰!生在树上的叫‘果’,长在地上的叫‘瓜’;五行阴阳反面的‘果’就是‘田’在上,有一根‘木’在下面撑著。南方之人,岳父对女婿说:‘老子’生了一区‘田’给你耕作,要好好珍惜疼爱,才能儿孙满堂。此‘田’就是指女儿的私处。刘大哥有个癖好!就是喜欢用他那根肉‘木’棍往上顶‘田’,‘果’然不假,刘大哥心里有数。”

刘胜一听满脸通红慌得“咕噜!”一声,把口中将吐出的西瓜子全给吞了下去。

刘华郡主一张脸更像熟透了的柿子,窘得一句话也接不上来,双手扯著衣角,忸忸怩怩,恨不得地上有个洞一头钻进去,赶忙藉故走开。

其他诸人皆莞尔一笑。

黄不群见李探花不拘世俗,说得直接,场面有些尴尬,连忙解围道:

“探花祖师!怎么会有这种道家学问?”

李探花依然故我道:

“怎么没有!师父佚传的四篇之一《五行》里面就有‘观梅法易数’的记载,所以我说‘意由心生’。其实这没什么,还有‘采阴补阳’的鼎炉法呢,那才上乘!”

刘胜双眼异采频闪,喜悦道:

“李小哥!没想到您学识渊博,改天可要好好讨教讨教……”

李探花诧愕道:

“嘿!你说我有学问,我可被师兄黄石公臭骂‘不学无术’呢?怎么著?这些学问你也要学?”

司马谈兴致勃勃,乘机问道:

“李公子!前几天我做了个梦,爬上一棵大树,吟诗唱道:‘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不知是何意思?”

李探花暗捏袖里乾坤道:

“司马兄!你结婚後还没有子息吧?”

司马谈猛点头回答道:

“是的!是的!我家好几代都是单传,人丁不旺!”

李探花默然片刻,挑眉眨眼,娓娓说道:

“今年是‘丁寅年’,伐木丁丁,就是会生个儿子,命名为‘迁’最恰当了;嘤其鸣矣,表示很会说话,而且写得一手好文章。不过得小心,别为了朋友随便出面说情,这就是求其友声。你爬在大树上,阴阳反映,可能会为此求情而祸惹‘下身’!”

司马谈眉开眼笑道:

“喔!‘司马迁’是个好名字,生个男孩子,那太好了!谢谢您!果真如此,一定请您喝弥月酒!”

周亚夫觉得李探花之说似是开玩笑,但颇在理,也来凑热闹,连忙放下西瓜,一口瓜肉猛吞下肚,急问道:

“李公子,该我了,问问前程如何?”

李探花又暗捏五指掐算道:

“咳!看你这般猛‘吞’相,又躁又急的,必定有个太监政敌!”

周亚夫愕然,在旁的刘胜也觉话中有蹊跷,抢著问道:

“怎么说?”

李探花理直气壮道:

“这个‘吞’字天字下方有个‘口’,口就是洞,男人怎会下面……有个洞呢?”

李探花笑脸看看众人,接道:

“这个太监气焰高张,又接近‘天’子,真是一口把你‘吞’得死死的,这个太监姓‘吴’吧!”

周亚夫忙作揖请教道:

“嗯!这又怎么说?”

李探花直指迷津道:

“太监假天子之威,甚至骑到头上,下就是口、天的‘吴’姓吗?”

周亚夫听李探花说得头头是道,若有其事,一时紧张起来,急急问道:

“那如何是好?难道这辈子就无法翻身了吗?”

李探花若无其事道:

“放心吧!物极必反,气焰再嚣张,难道还能在天子头上撒尿吗?再说这‘口’一旦掉了下来又成为‘吞’字,看来脑袋瓜儿就如桌上的西瓜,要分家被‘吞’了!”周亚夫一听,放下心中大石,展颜一笑,连忙起身向李探花深深施了个及腰的揖,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在话下。

第一集 癸阴厉煞 第五章 圆月相思毒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无为阁”旁边临时搭建了一座大竹棚,右角落铺满稻草安置青牛,旁边就是李探花的卧榻。

竹棚中央有个大木盆,注满清水给青牛饮用及洗澡,现在李探花就赤身裸体舒服地躺在大水盆内泡凉澡,怡然自得地哼著不知名的小调,青牛则伏在稻草堆上打盹,还“呼噜……呼噜……”的打著鼾。

“没有青牛的鼾声,我会失眠的。”跟黄不群讲了这句话,所以就与青牛同住。

突然,青牛睁开铜铃大眼,耸耸牛耳倾听,警觉有什么动静,霍然起身,踩著无声的足迹,走到竹门边警戒。

青牛从竹篱缝隙问望见一个黑衣蒙面的夜行人,蹑手蹑脚走来,缓缓轻推竹门。

怔了一下,闻到一股熟悉的淡淡脂粉香,于是咧开大嘴,露出洁白大牙齿,似是邪谑一笑,又学李探花顽皮模样,噘起牛鼻子嗅了两下。

竹门乍开,人影一闪而入。

“砰!”青牛扭颈伸头,顶了个正著。

“噗通!”一声,冷不防被青牛撞飞的黑衣人,不由自主地冲进大澡盆里,激起澎湃水花。

变生肘腋,实是始料未及;黑衣人爬起来就想窜逃,哪知被洗澡水呛了一口,“咳咳……”咳个不停。李探花顺势轻松的抓住他的足踝,甩入水中。

李探花一得势,更不饶人,饿虎扑羊,重重的跨坐到蒙面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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