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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连环-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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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刹那之间,她忽然发觉自己竟有心无力。

也就在那刹那,她看见小欣的脸竟青了。

她脱口问道:“小欣,你……你看见什么?”

小欣一双眼正直勾勾的盯着水观音的脸庞,听见这样问,睑更青,吃吃地应道:“你……你的脸……”

水观音心头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急问道:“我的脸又怎样了?”

小欣道:“你的睑正在发紫……”

水观音一惊而起,道:“什么?”她不等小欣回答,冲向放在窗旁的妆台。

妆台上有一面大铜镜。

镜面磨的光而亮。

在铜镜之上,水观音清楚的看见自己的脸庞。

她立时一声怪叫!

小欣并没有说谎,她的脸庞的确在发紫!

“叮当”的一声,那瓶美人酒从水观音的手中跌下,碎裂在地上!

碧绿色的美人酒,打湿了老大一块地面。

酒中竟有白烟冒起来。

水观音都看在眼内。

她突然想起了三年前古刹中,唐十三饮下混入火蜈蚣血的美人酒,毒发身亡的情景。

她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酒中有毒!”她尖叫,反扑往床那边。

她并没有忘记在床头的一个暗格内,收藏着当年她在唐十三身上搜出来的两瓶解毒丸。

“砰”一声,她整个人仆倒在床上。

她挣扎着爬起来,爬起来又连随倒下去。

“小欣!”她嘶声大叫。

小欣没有走过来。

她已经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

水观音嘶声尖叫道:“小欣,你——你好狠……”

小欣慌忙摇手道:“不关我事……”

水观音道:“你……你过来……”

小欣颤抖着走过去,走得很慢。

她的两条腿事实已软了。

水观音颤声催促着道:“快……快过来替我……替我打开床头……床头的哪个暗格……”

小欣道:“是……”

她的两条腿却不听话。

水观音连声催促地道:“快……快……快……”

小欣好容易走到床边,道:“暗格在哪里……”

水观音喘着气,道:“在……在……在……”

她一连说了三个“在”,都无法继续下去。

小欣急问道:“在哪里?”

水观音半身猛的一仰,口张开,并没有回答小欣。

她拚命的喘着气,断断续续突然说出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

“火……火蜈蚣的血……血……毒血……天——”

她嘶声大叫一声“天——”,整个身子突从床上弓起来!

一弓就收缩,她整个身子倒翻,硬摔在床前地上!

前后也不过片刻,她的脸已弯成紫黑色,七孔竟有血水流出来!

紫黑色的血水!

小欣只看的心胆俱丧,大叫“救命”,狂奔了出去。

水观音并没有再叫住小欣。

她无疑已经毒发身亡!

好厉害的毒药!

火蜈蚣!火蜈蚣的血!

她毒发的情形与唐十三一样,难道在她喝的那瓶美人酒内竟渗入了火蜈蚣的毒血?

火蜈蚣是“美公子”玉无瑕所养的毒虫。

玉无瑕与唐十三死在那古刹之后,全都落在水观音的手中。

这世间莫非还有第二个,养下那种火蜈蚣的人?

那个人莫非就是金满楼?

酒是他送来的。

是不是就是他在那瓶美人酒之中渗入火蜈蚣的毒血?

他到底那里来的火蜈蚣毒血?

他为什么这样做?

——天!

水观音三年前以一瓶混入了火蜈蚣毒血的美人酒毒杀唐十三,三年后的今日,亦是死在混入了火蜈蚣毒血的一瓶美人酒之下。

这难道就是天意。

扬州城的总捕头叫石球。

他人如其名,真的球一样。

当然并不是一个石球,是肉球。

他用刀,据讲,学的是彭家五虎断门刀。

刀下据讲并不含糊。

他今年已经三十六岁,受职扬州城总捕头已经七年。

七年来他虽然没有破过大案,小案却已经破过不少。

事实这七年以来,扬州城内外也没有大案发生。

他有两个得力助手。

北彪跟了他六年,林雄亦已跟了他五年之久。

北彪用一双飞蜂钩,林雄用一支天门棍,两人的武功,据讲并不在他之下。

水观音的死讯传到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刚好都在衙门之内。

一听到,石球几乎弹上了半天。

他跟水观音,据讲也是好朋友。

所以难怪他这样紧张。

他一跃跃到入了来向他禀告的那个官差面前,大声喝问道:“什么?你说谁死了?”

石球好像仍然没有听清楚,道:“美人楼的水观音?”

那个公差道:“扬州城之内只有这一个水观音。”

石球双手捧着头,道:“天,这样的一个美人,好好的怎么让她死了。”

他双手忽又放下,追问道:“她死在什么地方?”

那个公差道:“美人楼。”

石球道:“美人楼什么地方?”

“不清楚。”

石球再问道:“她怎样死的?”

“不清楚。”

石球拍案道:“混账东西,什么都不清楚,你到底怎样搞的?”

“我……”

石球截口说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美人楼来人那里来的。”

石球道:“怎么你不问清楚?”

“我急着进来禀告,所……”

石球又截断了他的话,喝问道:“来人现在在那里?”

“在门外。”

石球喝道:“快传他进来,让我来问他!”

那个公差一声:“是!”慌忙退了下去。

人来了。

是小欣和一个叫小翠的女孩子。

石球竟认识他们,脱口道:“小欣小翠,是你们!”

小欣小翠一同道:“是。”

石球道:“到底是什么?”

小欣脸仍在发青,颤声道:“我们老板给人毒死了!”

石球一惊道:“毒死了?”

小欣犹有余悸,接道:“她整块脸都变成了紫黑色,死得很难看!”

石球大惊道:“是谁下的毒?”

小欣嗫嚅道:“只怕是……是……”

石球厉声问道:“是谁?”

小欣冲口而出道:“金满楼!”

石球这才真的大吃一惊,他好像怀疑是自己听错,再问道:“你说谁?”

小欣道:“金满楼。”

石球立即压低了嗓子,道:“东西可以乱吃,说话可不能乱讲,说那句话之前,你考虑清楚没有。”

小欣道:“我只是直说。”

石球道:“哦?”

小欣道:“我们老板喝下他送来的一瓶美人酒,立即就毒发身亡……”

石球听的糊涂了,他挥手阻止小欣再说下去,却问道:“美人酒不就是你们老板酿的酒。”

小欣点头。

石球问道:“金满楼从哪里来的美人酒?”

小欣道:“他是在我们那儿买的?”

石球道:“你是说他在美人楼买美人酒,再将酒送给美人楼的老板?”

小欣点头。

石球道:“这到底怎样搞的,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小欣给他说清楚。

她口齿伶俐,记性也很好。

由昨夜到今早所发生的事情,她一件也没有遗漏,清清楚楚的说了出来。

石球居然不用小欣来复述。

他却听的怔住在当场。

北彪林雄也没有例外。

事情实在太奇怪。

一直到小欣将事情说完了,石球才开口问道:“你肯定人已死了。”

小欣道:“岂止我,所有见过尸体的人都肯定。”

石球道:“尸体现在是否还在那个寝室内。”

小欣说道:“没有人敢移动老板的尸体。”

石球颔首道:“这很好,现场能保持原状,对我们查案实在方便不少。”

小欣道:“总捕要不要去看看。”

石球道:“不去看怎成。”

小欣道:“什么时候去?”

石球道:“立即就去。”

小欣道:“我们是留在这里,还是怎样?”

石球道:“留在这里干什么?随我回去美人楼,协助我查案!”

小欣道:“是。”

石球连随一脚将挡在前面的一张椅子踢开,大踏步奔了出去。

北彪林雄当然亦跟着举步。

他们都想尽快赶到美人楼一看究竟。每一个人都有好奇心,他们并没有例外,而且他们的好奇心比一般人还要大。

好像这样奇怪的事情,也实在少有。

也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件奇怪的事情亦已在扬州城外发生。

这件事情而且也是与美人酒有关系。

扬州城的风景可以说都集中在瘦西湖一带。

出天宁门,泛舟瘦西湖,所过五亭桥、小金山、平山堂,无一不是出名的名胜古迹。

五亭桥华,小金山鲜妍。

瘦西湖却真的瘦得可怜,一束纤腰,楚楚有致。

沿湖多的是杨柳,一面瘦西湖,简直就是一座绿杨村。

只可惜现在已经深秋。

这座绿杨村已经绿不起来,放目一片凄凉景象。

风雨仍漫空。

雨烟迷濛,风吹败柳萧萧。

那一骑人马走在风雨之下,败柳之中,更显得孤独。

湖畔就只有那一骑人马。

马是匹黑马,人却穿着一身青衣。

青衣外罩着蓑衣,头顶戴着竹笠,虽则看不清楚笠下的面目,仍然可以分辨得出马上人是个少女。

马鞍旁挂着一支长剑。

这个少女原来还是一个武林中人。

剑不时碰在鞍上,叮叮的作响,马走的却并不快。

她不像是在赶路。

这个时候,不成她是走来这里欣赏风景?

这个地方却不是只得她一个。

路那边突然传来了急遽的蹄声。

一骑快马由远而近,如飞般奔来。

那个少女没有理会,一直到那骑快马奔到,才冷瞟一眼。

她立时一怔!

那骑快马之上骑的是一个锦衣人,

锦衣人头上也戴着竹笠,却已因为他飞马狂奔,给风吹侧。

青衣少女看见了他的脸。

锦衣人亦自一瞟那个青衣少女。

却看不清楚青衣少女的脸。

他并不在乎,头也不回的飞马从青衣少女身旁冲过。

青衣少女亦若无其事。

锦衣人那匹马也实在够快,眨眼间已经去远。

青衣少女听着马蹄声已去远,才回头一望。

她的眼中充满了疑惑,喃喃自语道:“这个人不就是金满楼,大清早,他这样放马,到底哪里去?”

连随她又道:“无论他是去那里,都与我无关,何必理会他?”

她回头去,继续走她的路。

未到天宁门,将到天宁门。

青衣少女在临湖一幢小小的庄院门前停下来。

她翻身下马,上前两步,抄起门环往门上叩了几下。

没多久,门内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一直来到门后。

门并未打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谁?”

青衣少女应声道:“是我,胡香!”

门立即打开,一个老人家探头出来,道:“果然是胡镖师,里面请:”

——胡镖师!

这个叫做胡香的青衣少女竟然还是一个女镖师。

扬州附近也就只有胡香一个女镖师。

独行女镖师!

据讲她出身飞燕门,二十岁开始就已经走镖江湖。

只因为她有一个开镖局的父亲。

她这个父亲却在她还不到二十岁的那一年,就已被仇家刺杀。

她闻讯赶返,痛杀仇家十八人,随即就继承父业,到现在已经整整八年。

八年来她匹马一剑,镖走天下,据讲从来没有失过手。

在剑上她当然有几下子。

现在大清早她走来这个庄院,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门大开,门内是一个院子。

胡香牵马大踏步而入。

那柄剑已不在马鞍旁,已系在她腰左侧。

老家人侧身让路,道:“我家夫人已经在大堂等侯多时。”

胡香一甩马缰,说道:“我这就去见她:”

她直向大堂走去。

这间庄院的院子很小,大堂也并不大,陈设却颇费心思,整齐而脱俗。

大堂的正中有一张八仙桌,好几张椅子。

八仙桌再过,是一面屏风。

屏风前面设了一张随臂漆雕椅,一个年纪并不大的女人面向门廊边,正坐在椅上。

大堂中燃着灯火。

灯火罩在红纱内,灯光于是也红了。

那个女人坐在这种灯光下,脸色却仍觉苍白。

灯光若非如此,她的脸色岂非有如白纸?

事实正是这样。

她的脸本来就全无血色,甚至整张脸都像书在一张白纸之上。

她也就是昨夜,继金满楼之后,到美人楼买酒的那个女人!

大堂门大开。

胡香大踏步走了进来。

她人尚远在院子花径之上,那个女人已露出一脸笑容。

现在她睑上的笑容更盛了。

红色的灯光特别显得温暖,她的笑容尽管是那么冷峻,这种灯光下,也变得温柔起来。

她笑着站起身子,道:“胡镖师回来了?请坐!”

胡香道:“仇夫人不必客气。”

她自己更不客气,旋即在那个女人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给他称呼仇夫人的那个女人亦坐了回去,轻呼道:“小兰。”

一个小丫环,捧着茶盘应声从帘后转出。

茶盘中放着一个精致的杯子。

仇夫人点头道:“这才是乖孩子。”

说话间,小菊已来到胡香面前,躬身道:“胡镖师,请用茶。”

胡香一声“好”,将杯子拿在手中,但连随又在桌子上放下。

小菊退了下去。

胡香这才道:“仇夫人……”

一声“仇夫人”出口,就给仇夫人打断了她的说话:“胡镖师喝杯茶,缓口气再说。”

胡香道:“我不是第一次来的了,仇夫人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喜恶?”

仇夫人思索着道:“此前几次,胡镖师都没有将茶喝下,莫非厌恶喝茶?”

胡香道:“厌恶不至于,只是不大喜欢。”

仇夫人道:“酒又如何?”

胡香笑顾那杯茶,道:“这若换转是一杯酒,早已空了。”

仇夫人一看笑道:“如此看来,我的一番苦心倒也没有白费。”

胡香道:“哦?”

仇夫人却没有说下去,转问道:“东西又已送到了?”

胡香道:“我既然回来,东西自然已送到。”

她随即探怀取出一封信,道:“这是令姊的收条,就像上两次一样,她另有信写给你。”

仇夫人接在手中。

信火漆封口,她前后略看一眼,就将封口撕开,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笺。

信笺上满写着字,左下角盖着两个朱印。

她也只是约略看一遍,随手将信笺往身旁几子上一放,道:“她这次的信我已经收到了。”

胡香道:“昨天收到的?”

仇夫人奇怪问道:“胡镖师,你何以知道?”

胡香道:“这个并不难计算出来,我原也是昨天便可回到扬州,只不过因中途探望一个朋友,才迟了一天。”

仇夫人道:“你早已决定去探望那个朋友?”

胡香点头道:“所以我告诉夫人今天早上才回来扬州。”

仇夫人轻叹道:“你计算日子怎么这样准确?”

胡香道:“此前我已经往返了两次,不准确才奇怪。”

仇夫人道:“这是说,如果我收不到信,今天早上又见不到你的人,一定是出事的了。”

胡香道:“不错是这样。”

仇夫人接道:“认识胡镖师的人难怪都说,胡镖师的信用好得很。”

胡香道:“做我们这种工作的人,最着重的本钱就是信用。”

仇夫人接道:“武功好当然也是一个原因,若没有胡镖师那样高强的武功信用也好不起来。”

胡香道:“仇夫人过奖。”

她脸上并无任何表情,这样的称赞说话她已经听得太多。

仇夫人道:“我到底没有找错人。”

胡香淡笑。

仇夫人又道:“路上大概还好走。”

胡香道:“就像前两次一样,一路上都没有事情发生。”

仇夫人道:“看来,我倒是白担心的了。”

胡香道:“其实那些珠宝大可以一次送去,犯不着分做四次,这一来省得我往返麻烦,也可以省回不少费用。”

仇夫人道:“胡镖师也是女人,当然知道一般女人的性格。”

胡香道:“这是说哪一方面?”

仇夫人道:“一般女人都不容易相信别人,尤其在钱财方面。”

胡香道:“夫人也是这种女人。”

仇夫人道:“我也是,”

胡香道:“所以你将那些珠宝分做四次,不敢一次过交给我带走?”

仇夫人点头道:“胡镖师还不知道一件事。”

胡香道:“是哪一件事?”

仇夫人道:“我父母双亡,嫁夫又不幸早死,膝下也没有儿女,惟一的保障,就只那些珠宝,如果那些珠宝也失去,下半生真不知道如何打算。”

胡香道:“夫人不是还有位姐姐?”

仇夫人道:“我那个姐姐的遭遇与我一样凄凉。”

胡香道:“不成她也是个嫁夫早死,膝下无儿?”

仇夫人凄然道:“正是。”

胡香不由一声叹息,道:“在她那里除了她之外,只见两个小丫环,原来这个道理。”

仇夫人点头接着道:“因此我才有这个念头,举家迁往她那里,姊妹俩相依为命。”

胡香道:“这就难怪夫人如此紧张那些珠宝了。”

仇夫人道:“我那么多疑,胡镖师不要生气才好。”

胡香道:“胡香的心胸还不至于如此狭隘。”

仇夫人道:“这我就放心了,否则最后的一批珠宝,哪里找人护送。”

胡香道:“扬州城中并不是只有我一个镖师。”

仇夫人道:“可是本领……”

胡香道:“本领比我高强的,大有人在。”

仇夫人道:“但据我所知,扬州城中就只有胡镖师是一个女镖师。”

胡香道:“女镖师与男镖师一样都是镖师。”

仇夫人道:“我还是相信女镖师。”

胡香道:“哦?”

仇夫人道:“因为我毕竟是个女人,自然是比较相信女人,说话也较方便。”

胡香一笑道:“那么第四批珠宝何时启程?”

仇夫人道:“怕要在五六天之后。”

胡香道:“还未整理好?”

仇夫人道:“早已整理妥当。”

胡香道:“那等什么?”

仇夫人道:“等我。”

胡香道:“夫人准备同去?”

第五章 美人多薄命 豪杰素风流

仇夫人道:“我不去,那里息身?”

胡香道:“这座庄院……”

仇夫人道:“我已经卖了,不过买主这三四天之内才送钱来。”

胡香道:“原来是这样。”

她沉吟接道:“我替夫人你奔走,前后已差不多两个月,虽然说好了四次,不过如果可以快,最好快一点。”

仇夫人道:“我知道胡镖师镖局里的生意非常好,这样替我奔走,实在是天大的情面……”

胡香挥手截住,说道:“话不是这样说。”

仇夫人立即转口,道:“这好了,三天之内我先将一切打点妥当,只等买主他将钱送来,我们就上路。”

胡香道:“好,我在镖局等夫人的消息。”

她欠身欲起,忽又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放在心上……”

仇夫人道:“胡镖师无妨说出来。”

胡香道:“仇夫人休怪,我是想问清楚那些珠宝的来历。”

仇夫人一怔,道:“胡镖师怀疑我那些珠宝是贼赃?”

胡香道:“言重,只是寻常人家不可能有那么多珠宝,我难免觉得有些奇怪。”

仇夫人点头,道:“我明白。”

她攸的一笑,一字字的道:“亡夫就是仇子野。”胡香脱口说道:“月华轩的老板仇子野。”

仇夫人道:“正是这一个仇子野。”

胡香道:“这个人我认识。”

仇夫人道:“是么?”

胡香道:“我曾经替他保过几次珠宝,却已是两年之前的事情。”

仇夫人一声叹息,说道:“这就两年了。”

胡香说道:“他死了只怕也已有两年了。”

仇夫人点头。

胡香道:“听说他是病死的。”

仇夫人道:“这是事实。”

胡香道:“之后不久,月华轩亦结束了。”

仇夫人道:“两个月也不到。”

胡香道:“月华轩的生意不是一向都很好?”

仇夫人道:“只可惜亡夫对别人的疑心比我还重,事无大小,一切都亲力亲为,从来不假手他人,他一死,月华轩亦无法再做下去。”

胡香道:“我也听人如此说过,难道连自己的兄弟他也不相信?”

仇夫人说道:“亡夫是独子没有兄弟。”

胡香点头道:“没有兄弟的人性格难免是比较孤僻。”

一顿她又问:“然则他所有的财产都是由夫人继承的了。”

仇夫人颔首。

胡香道:“难怪夫人有那么多的珠宝了。”

仇夫人道:“胡镖师对于我的身份如果还有怀疑,我可以拿出证据……”

胡香道:“有夫人这句说话,已经足够。”

她一笑接道:“我本来没有资格过问这件事情,不过我这个人的好奇心向来都大得很……”

仇夫人截口道:“不明白的事情我以为是问明白的好,否则发生了误会,可就不好了。”

胡香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仇夫人道:“胡镖师要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只管问。”

胡香道:“没有了。”

她站起身子,才接道:“夫人决定了何时起程,就让人来通知我一声。”

仇夫人点头。

胡香道:“没有其他的事,告辞了。”

仇夫人忙道:“胡镖师慢走一步。”

胡香道:“还有什么事?”

仇夫人道:“我这儿有些东西,尚未给你。”

胡香道:“这一次的费用,夫人已付清。”

仇夫人说道:“我是要送给你一件礼物。”

胡香道:“夫人不用客气。”

仇夫人道:“只是一件小礼物,胡镖师千万要收下。”

她连随又轻呼一声:“小菊!”

小菊将一个锦盒送上。

胡香并没有伸手去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仇夫人道:“不过是一瓶酒。”

胡香一怔道:“一瓶酒?”

仇夫人笑道:“我见你这几次到来,茶也不喝一杯,早想到你一定不喜欢喝茶,不喜欢喝茶的人,大都是喜欢喝酒,所以我先买来一瓶酒。”

胡香正想说什么,仇夫人的说话已接上,道:“一瓶酒无疑太少,可是我这里又没有人喜欢喝酒,万一我推测错误,如何是好?所以我才没有多买,胡镖师莫怪我吝啬。”

胡香道:“夫人怎么这样说,胡香不是那种人。”

仇夫人道:“如此胡镖师何以还不将锦盒收下。”

胡香道:“恭敬不如从命,我不客气了。”

她从小菊手上接过锦盒,道:“不过酒有很多种……”

仇夫人截道:“这种酒胡镖师一定喜欢。”

胡香道:“哦?”

仇夫人道:“这种酒原就是应该胡镖师这种人喝的。”

胡香不由的问道:“我是哪种人?”

仇夫人道:“美人。”

胡香一怔。

仇夫人笑接道:“这锦盒之中放的其实就是一瓶美人酒。”

胡香道:“美人楼的美人酒?”

仇夫人道:“正是。”

她一笑又道:“美人酒岂非就应该由美人来尝!”

胡香失笑道:“我也算一个美人。”

仇夫人道:“谁敢说不算。”

胡香道:“我认识的人之中,就已有一个。”

她仍然在笑,笑得却已有些凄凉。

仇夫人道:“这个人,莫非是一个瞎子。”

胡香道:“他开弓射箭,能够百步穿杨,你说他是不是一个瞎子?”

仇夫人道:“这我就不明白了。”

胡香道:“其实并不难明白。”

她微喟接道:“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我还不够美。”

仇夫人没有作声。

胡香又道:“这是事实,我的确比不上他心目中的那一个美人。”

仇夫人仍然没有作声。

胡香突然又笑了起来,道:“幸好他不在这里,否则听到了夫人方才那番说话,只怕要捧腹大笑,这瓶酒我也就喝不下去了。”

仇夫人道:“现在……”

胡香道:“现在我当然喝得下。”

仇夫人叹息道:“我原是要胡镖师高兴一下,想不到这一瓶美人酒,反倒令镖师闷闷不乐,实在过意不去。”

胡香道:“夫人怎么这样说,我正在高兴,何尝有闷闷不乐。”

仇夫人展颜道:“是么?”

胡香道:“我原就喜欢喝这种美人酒,只是不常喝。”

她笑接道:“因为这种酒虽然好,价钱未免太贵。”

仇夫人道:“不贵,早知道胡镖师喜欢喝这种酒,我多买几瓶。”

胡香道:“一瓶已受不起,多几瓶,我如何敢收下。”

她连随一声“多谢”,转身举步。

这一次仇夫人没有叫住她,也没有起身相送。

胡香也没有回头。

她脚步不停,直走出院子。

那个老仆人连忙替她牵来坐骑。

她接过缰绳,牵着坐骑往门外走去。

老仆人送出门外。

胡香一声“请回”,翻身上马。

门外马嘶声响,马蹄声亦相继传来。

马蹄声由近而远。

仇夫人都听在耳里。

她面上的笑容相应由浓而淡,终于消失。

马蹄声这时候亦已消失。

她这才站起身子,喃喃自语道:“只怕你不喝下那瓶美人酒。”

昨夜她在美人楼买那瓶美人酒的时候,她只想杀一个人,所以她只需买一瓶美人酒。

这如果不是气话,这如果都是事实,她要杀的人非就是胡香?

为什么她要杀胡香?

美人酒并非毒酒,她又如何利用那瓶美人酒来杀人?

是不是又是在酒中下毒?

下的又是不是火蜈蚣的毒血?

即使毒药并不是一样,这件事与金满楼的以美人酒毒杀水观音已经够巧合的。

这两件事莫非有什么关系?

雨终于停下,天色仍未开朗。

美人楼更就是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石球赶到美人楼之际,水观音七孔早已不再出血。

她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凝结,一张脸亦已经因为肿胀而变形,但仍然可以认得出是谁的脸。

石球却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有了问题。

他实在难以相信中毒倒毙在地上的这个人就是水观音。

因为此前他所见到的那个水观音是一个美人之中的美人,现在躺在地上的这个水观音,只怕地狱中出来的恶鬼,也没有她那么难看。

他却又不能不相信。

同来的除了林雄北彪与及他手下二十四个捕快之外,还有衙门的两个仵工。

那两个仵工都是那一行的斩轮老手。

他们的年纪已接近六十,最少也已有超过三十年的经验。

近年来他们却很少出动。

因为他们都已收了好几个徒弟。

=奇=他们所收的徒弟都已有相当经验,一般验尸工作,早已用不着劳动他们。

=书=所以石球这一次一开始就将他们叫来,他们实在不大高兴。

=网=可是等到他们看见水观音的尸体,却不能不佩服石球的先见之明。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并非石球的先见之明,石球之所以一开始就将他们叫来,只因他一直当水观音是他的好朋友。

一个人对自己的朋友,尤其是好朋友的事情,自然是特别着重,特别卖力。

验尸工作一开始,他的调查亦展开。

他调查的第一个对象仍然是小欣。

小欣并不是凶手,这一点他已可以肯定。

原因——,小欣本就是他的邻居,对于小欣的出身,他早就已清楚。

小欣的本性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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