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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狼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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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就是人类最深邃的缺点之一,明明知道没必要的事,却因为自己的好奇或是软弱而任其发生,但人的心态任何时候都会变的,一旦有些事情发生后,你的思维也就难免会变了。

唐笑天当然知道大家的意思,他一向不会令自己的属下失望的。

他道:“好,你说。”

唐天雄道:“即使死,我也希望死在别人手下,而不是自己毁掉自己。”他又补充道:“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很爱惜自己的生命,并不忍心对自己下手。”

他这句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因为他们也知道,若凭单打独斗,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今天在场的,除了老堡主能处决他外,其他人都是无能为力的。

大厅里响起一阵恶毒的咒骂声,每个人都在咒骂,但这阵骂声瞬间即逝,他们的目光都一齐盯向老堡主。

在这种情形下,只有他才能主持公道,也只有他才能排平所有的事。

他们相信他,他从未让他们失望过,所以他们都充满了期待。

唐笑天道:“自己做错了事,这本是最好的方式。”

唐天雄道:“我知道,这样传出去,也能说唐家堡的后人是悔罪而死,所以唐家堡的声誉仍在。但我太自私了,我也不是那种大义凛然的人,我不想做英雄,我也不是英雄,所以我认为只有懦夫才会自己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我要倒在你们的手脚下。”

唐笑天叹道:“你太骄傲了,我们唐家堡的祖先虽有无数都干过轰轰烈烈的大事,却没有谁是这般骄傲的。骄傲只会毁掉一个人,一个人的地位越是尊耀越是要谦虚。”

大厅里很静,每个人都在咀嚼着他这句话的意思。

虽然他们都不能算是什么大人物,但他们都深深地为从这位高人嘴里说出的话而深深折服。

唐天雄苦笑道:“你说得很对,一直都很对,你经常这样教导我,可惜我不行,我不是你,我做不到。”

唐笑天道:“可是你是我的儿子。”

唐天雄道:“虽然我是你的儿子,但并不是说你是圣人,我就一定要是圣人的,我也要做我自己的事,要做我喜欢做的事,我就是我,我不想在别人的荣耀下生存。”

唐笑天也仔细咀嚼着他这句话的意思,道:“好,你想得确实不错,但一个人生存的方式有很多种的,犯了错却是再没有返回的余地的。”

唐天雄不禁愤然道:“我没有错,我只不过是以我的方式在生存,我的方式只是与你你们的不同而已,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们谁又能决定说的对错?”

大厅中上千的武林人士听到他这句话,不禁都怔住了,虽然他是强词夺理,但他们也在反思他那句话,“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谁又能决定谁的对错?”他们过惯了江湖中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但这些简单的道理,他们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其实越是简单的道理越是富含哲理,越是让人想不明白。

通常人们会犯这么一个错误,以为是自己的无能,只因为他们都太朴实了。

只有思想家又才知道这些简单的道理是多么地深邃,他们的想法多么地富含寓意。

思想家们研究的本都是世上看来最简单的道理,世上本就没有这么多复杂的问题。

他们也感到了一丝痛苦,因为他们从他的话语中,也隐约有了一种同感,每个人总有自己的伤心事,这是任何人都弥补不了的。

唐笑天道:“确实没有任何人能决定一个人的对错,也没有任何人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但一个人做的事若是损坏了别人的利益,那他就该反思,就该自责,说明他做的事确有欠妥的地方。”

唐天雄冷笑道:“我没有那么伟大,自私也好,不自私也好,我只知道,当我做的事影响到别人时,别人对我的不满和怨恨也是因为他们的自私了,这种自私本是没有什么差别的,生命本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着想,而我也只不过想过得舒服些。”

唐笑天叹道:“确实没有任何区别,应该说这本身只是个先后的问题。是谁做事在先,谁先影响到了别人的正常生活。”

唐天雄不说话了,不是因为他已无话可说,而是因为他实在觉得已没有了说话的必要,而且很多事他也感到是怎么也说不清的。

很多人都会有这么一种侥幸心心理,以为话说得多,就能令别人忘记很多事了。

其实错了,他们可能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事,但那种深入骨髓的耻辱和仇恨却是在时刻提醒他们的,是债总得还的,自己的事最终还是要自己承担后果。

很多时候,说话确实能起到很多作用,但一个人用得不对,往往就会白费心机,甚至适得其反。

唐天雄没有这个意思,但他感到别人已经当成这个意思了。

所以他只有闭嘴。

唐笑天道:“很好,可惜这里的人即使要找你麻烦,也不是你对手。”

唐天雄道:“他们技逊一筹,所以他们理应被人统治,理应受制于人,对别人的做法,他们也理应承受,而不应当有所抱怨。”

唐笑天道:“你错了,如果世上的人都像你想象中的那样,那社会就不能发展,历史就不能前进。人类是成长的,他们只是暂时的弱者,但他们很可能就是后来的强者。”

唐天雄道:“强和若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到头来,还不一样要化为泥土,人生就似一场梦而已。”

“所以你就应当对自己做的事负责。”

“当然,我虽然自私,但我并不是那种苟且偷生的人。”

“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很简单,每个人都可以找我挑战,只要他们能要了我的命,我是一点也没有怨言的。”

“但若他们输了呢?”

“那就怪他们命不好。”

“你明知道自己已经发了错,为什么还要让别人来送死?”

唐天雄沉吟道:“因为我自私。”

没有人说话了,也没有人动。

唐天雄虽然狂妄,但他们确实是技不如人。这一点,任何人都得承认的,因为这本是生命的代价。

唐笑天道:“你看我怎么样?”

他说他自己,他要亲自与唐天雄决斗,与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决生死。

每个人不由都有些呆了,虽然他们见过无数的场面,但为了正义,父亲亲手将自己的儿子处死的事还是少有。

他们只感到热血上涌,对老堡主更是尊崇。

父子相残本是一件多么令人悲哀的事。

他们虽然仇恨再深,但见着这种场面,也会感到一些悲哀的,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据说亲情相残,会雷声隆隆。老天爷也会感到悲哀愤怒的,何况人。

唐天雄听到他这句话,似乎也有些愣住了,但他并不感到很吃惊,司机早已预料道会有此结果。他道:“好,你出招。”

出招,很简单的两个字,但这两个字里包含了多少的无奈和辛酸,包含了多少人性中的苦楚。

唐笑天似乎也感到很痛苦,喃喃道:“好,我出招,你也出招。”

“不,我不出招,我们不同。”

唐笑天不禁惊讶,“为什么?”

唐天雄一字字道:“因为你是我父亲。”

父亲就是父亲,无论怎么说,血浓于水,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

唐笑天道:“我打你,你不还手?”

唐天雄道:“是。”

他道:“别人不同,他们对我动手,我不会坐以待毙,我要维护我生命的尊严,但你是我父亲,我不能对你动手。”

“总算你还认我是你父亲。”

唐天雄道:“父亲就是父亲,没有什么认不认的。”

“好,很好。”唐笑天眼里似乎有泪花再闪动,他又显出了他的慈祥和和蔼,又显出了作为一位父亲的温柔。

每个人似乎都被感动了,大厅里静极了,每个人眼里的怨气都在被消融掉。

唐笑天道:“好,很好。总算你还有些良心,虽然曾作恶多端,使唐家堡声明扫地,但也不枉了我教养你一场,从今以后,我就当没有你这样一个儿子,我们父子恩断义绝。”

他举起右手,显出了自己的决心,但他的手明显在颤抖。

每个人都看得痴了,每个人的内心都在颤抖。

唐笑天道:“好,我唐某人今天就替天行道,你领死吧。”

他的手已扬起,也立刻就要拍下。

无懈可击的一掌,也是无坚可摧的一掌。

这一掌拍下,很多事情将会改变,甚至历史都将可能改写,江湖武林更是另一个世界。

第三七章 温柔一击

 唐天雄确没有反抗的意思,他没有说谎。

本来江湖人心险恶,兵不厌诈,说说谎也是取胜的一种谋略。

因为只要你再次成为了强者,只要你杀人灭口,也没有认会知道的。

即使在一些特殊的场合,逼不得已时,毁坏一点自己的名声也是无所谓的,因为生命无论怎么说都比名声是要重要多了。

而且一旦你成为了强者,别人还是会捧扬你,还是会赞扬你。

即使他们心理对你真有些不齿,他们也不会说出来的,其实他们还是佩服你,论你是枭雄。

因为活着就是一种资本,一个人活着确实比死了好。

活人通常也是为活人说话的,并不见得就会维护死者。

即使死者真是他挚交的朋友也一样,死者已矣,死人是不能复生的,所以他即使再多吃一点活人的亏也无所谓,话语虽然能伤人心,却并不能伤人,况且他们已不是人了,所以都不再重要。

但活人就不同了,活人还有交往的时候,可能还有互相利用的时候,或者发展成为好友,或是成为敌人,但无论怎们说,少树敌一人,总是好的。

即使是敌人也一样,因为敌人也有可能成为朋友,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每个人尚且不能预测别人的想法,更不能保证自己的立场会永远不变。

所以世上没有永恒的友谊,也没有永恒的荣耀,什么事都是自己的,实实在在的,只有生命才是真实的,没了生命就可能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人类的悲哀,也是天下间所有生物的悲哀。

唐天雄也懂得这些道理,他并不是白痴,他曾经用过了不知多少这样的手段。

无庸置疑的,他较他父亲,确实技逊一筹,他耍点儿花样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只是不同的是,这是拿生命来做赌注。

一个人为了生存做出任何事来本都是值得原谅的,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即使是亲情之间。

曾经为了金钱为了地位荣耀而父子相残的比比皆是,为了生命而搏命也就很正常了。

而且唐天雄本不是什么谦谦君子,甚至用奸诈的小人来形容他都不为过。

他所用的手段使得别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太多了,他们已数也数不清,他的凶残和暴虐,并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承受的。

所以大多数认都以为他说这些话只是缓兵之计,只是再拖延时间,再分散他父亲的注意力,而寻找机会反击,致命的一击。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他确没有第二次机会,一次机会一过,他很可能再没有翻身的余地,所以他一定要演好这出戏,不能露出一点破绽。

对这些,他当然知道。

所以每个人都在注视着他,似乎已预料到他会反击,作为他这样的认,没理由会束手就擒的。

每个人都很紧张,紧张极了,就好像是自己再进行一场艰苦的战斗。

这种战斗不禁难熬,更难耐,你不仅要有过人的智慧和手段,还要有耐性,能忍耐。

忍耐本是习武之人最基本的素养之一。

奇怪的是他们虽然紧张极了,但唐氏父子却显得很轻松,没有一点紧张的气氛。

似乎发生的本都与他们无关,他们不过是在看着其他人火拼,而他们只是观众,在另一个完全不能波及他们的角落里欣赏着这场战斗。

这种气氛不禁令他们都大是惊异。

但他们并不因此便减弱了紧张感,反而变得更厉害,因为人们对于自己越是搞不清的事越是会感到恐惧,感到不知所措。

高手相争,本就是这副姿态的,有着过人的忍耐力,能够随时保持镇静。

因为任何一个疏忽,将可能造成一点致命的打击。

而实质上,他们却是没有杀气的,连唐笑天的手也只是平平常常地一抓,虽然这一抓也能要了大多数人的命。

唐天雄也完全没有避开地意思,他似乎真是在等死。

难道他真是在等死?

他真甘心这样死?

没有人知道。人们的冷汗一颗颗落了下来,就看着下面将要发生的事。

而大多数人已经预料到,如果唐天雄再不反击,他已没有了反击的机会。

死人是再也不能做什么的了。

大家似乎已能预料到什么,但他们仍然说不清楚。

这只是蒙蒙胧胧的一点感觉,连他们自己甚至都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但唐笑天确确实实抓了下去。

没有见过唐笑天出招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估计他这一招的威力。

他的一双手很平常,太平常不过,干瘦枯黄,和一般的老头儿并没有多大差别,只是你在看着这双手的时候能隐隐感到一股力,那是只有一个霸者才能拥有的这份气质。

他的出手并不快,甚至非常慢,但不知怎么的,这一招的威力似乎非同小可。

见过他亲自出招的人也不敢相信,他这实在普通之极的一招又为何有着如此大的威力。

实质上真正能理解他这一招威力的人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和他过过招的人。

但即使是这类人,他们也是不能向其他人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

因为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是一种只可意味不可言传的东西。

和他过过招的人,通常不是已不在人士,也不会再多说话,因为他们实在已无话可说。

一个败家之将还能说什么。

而实质上,每个人都以能和他对招而感到无比荣幸。

尤其是还能侥幸生存下来的人。

实质上,能生存下来的人也并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也早在决斗中玉石俱焚了。

所以,他们不是不想说,不是存心隐瞒,而是他们却是说不出来,也说不清楚。

他说不清楚,别人也是听不清楚的。

别人听不清楚你说的话,通常你就不会好受了,他们会说你故弄玄虚,隐藏实力,你会失去很多人对你的信任,你会失去很多的朋友。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你宁愿闭嘴。

最聪明的法子也就是闭嘴。

一个真正的聪明人总是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闭上自己的嘴。

所以唐笑天的武功永远是个不传之谜。

他出招的速度很慢,但每一个对手在面对他这一招时却怎么也躲不开。

别人不能理解,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就似情人的一双纤弱无骨的人,轻轻地抚摸在你的身上,你当时只感到了一阵温暖,感到了说不出地温馨。

你不想逃避,世上又有几人真正能逃过情人那温柔地一击呢?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是一句俗语,也是一句名言。

既然能被大多数人喜闻乐道、流传下来地东西总还是有着它的道理的。

当那一掌拍下时,就像阳光忽然普照大地,西子湖畔漾起的水波,多么柔软,多么令人断肠。

生命本是这般悲哀,这般令人魂销的,能寻得最后的一点快乐,死亦无怨。

所以,他们就这样倒了下去,对别人来说,不可思议地倒了下去。

这只是对一般的人来说是这样的。

而在真正面临高手时,情况又完全不一样了。

高手相争,讲究气力和定力。

通常定力又是最重要的。

甚至武术上的高低已经不重要了,比的就是定力。

因为高手相争,往往决胜也总在一招之间,一招取胜,绝无后话。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

高手之间的决斗也总比一般人要干脆得多,利落得多。

所以谁的定力越强,够稳,谁便是强者。

因为一点疏忽可能会造成永不可弥补的错误。

高手之间的争斗是不允许一点疏忽的。

疏忽就是失败。

对手绝不可能在你疏忽的时候没有看到你的破绽,更不可能错过这次机会。

致命的一击,全力的一击。

一击得手,永不拖拉。

所以真正的高手并不讲究快,而是慢。

越慢越好。

这种慢可说已真正超越了时间的界限。

一个武学中人总是先从慢到快,再从快到满,达到最初的状态。

世间本没有什么东西是比自然更完美的。

即使你再怎样地努力超脱,最终还是要回到最初的状态中去,寻求与大自然的交融。

一个人的修为若真正达到了与大自然的融合和沟通,那他就是无坚不摧的了。

唐天雄同样不能避开这一掌。

虽然他是唐门的直传后辈,但他还毕竟年轻,至少说比起唐笑天来说,他还太年轻,世事的沧桑和人性的真谛还不能很好地领悟,武学上地修为也就难免有所疏漏了。

他虽然也对父亲的这一掌感到恐惧,但他仍强力表现出镇静。

既然无法避免,又何必再出丑招人耻笑呢?

对有些人来说说,人生就是这样子的,自尊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比死都要重要。

他在看到这一掌即将拍到他身上时,他意识里突然涌出一种快感,一种久违的快感,他感到他即将解脱。

他的意识里虽然明白,这是多么要命的一击,他应该反击,但他又总出不了手,完全身不由己,好像他的肢体已经不再受他的控制。

就好像在做着一个迷梦,一个让他的灵魂清醒却又令他着实迷醉不能自拔,完全丧失反抗之力的梦。

这种梦人的一生或多或少都会做的,但能这么真切地感受到的人却并不多。

因为能真正跟唐天笑过招的人也决不多,能真正够得上让他出手的人也绝不会很多。

所以无论是众人的担忧还是其它什么,本都是不必的。

而他们确是也有这个信心,唐笑天绝不会令他们失望的。

而实质上,他们的信心还远远比不上唐笑天的实力。

他的实力本够得上让任何人全力相信他的。

而对于唐天雄,没有人可以预测倒他的初衷了,因为无论是他确有反击的意思,还是确实没有,他都是无能为力的,在面临唐笑天的那一击时,他的任何头脑都会变得无能为力,全无反抗之力。

他真正到了必死的境地。

只可惜,这无坚不摧的一掌,却并没有拍下去,手在半空却突然停了下来。

唐天雄甚至已经感到了这只手掌上传出来的余温,他已等着受死,但这只手掌却突然间停了下来。

没有人可以想像这只手为何停了下来,也没有人能有此猜测。

对他们来说,这一掌的威力已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了。

即使开始还可能有人挡住这一掌,但到了这种千钧一发堵塞时刻,是决计不可能的了。

那已真正不是只凭人力就可以做到的。

但这世上的意外总是太多了,有太多令人不可思议的事发生。

所以生命永远充满了新奇,充满了挑战。

这种原本不可能的事偏偏而有人做到了,他们那种心情,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恐惧。

人类对非人类的力量和无知岂非总是充满了恐惧的?

就在唐笑天的手掌拍下的瞬间,唐天雄眼见就要活活葬身掌底,死于亲身父亲掌下,众人突然感到眼前一晃。

这一晃很快,快若闪电。这种快与唐笑天的那种慢几乎是两个极端。

他们甚至连那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看清楚,就看到了唐笑天旁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天上地下,似乎就只有他这么一个人。

绝无仅有,无与伦比,天下间没有任何词语能形容他的风姿。

他好像本不是人间的,而是突然从天上降临。

洁白的衣衫,白皙若雪的肌肤,碧玉般的长剑,好像翩翩的天使。

那少年一出现,似乎世间所有的光华都被他摄尽了,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为他的风姿,为他的超然若仙。

他们不知道世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少年,这么一个奇特的少年。

他似乎不是人,但他明明是人。

一样的姿容,一样的气息。

但他确实有这大多数人类所没有的能力。

所以他们惊讶,恐惧。

但他们的这种感觉也只是暂时的,当他们一定下心来时,立即换来的便是一种清新的感觉。

一种活力,一种生机。

青年人带给人的本是这种清新的感觉,而他确是这种感觉的集中体现。

最不可思议的,却是他阻止了唐笑天这一掌的拍下,阻止了这天上地下,无懈可击的一掌。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

唐笑天也很惊讶,他一生临敌无数,所遇到的对手屈指可数,能这般悠然挡下他这一掌的,确实不多。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少年面庞上洒脱的微笑。

很坦然,很清新的,就似高峰上的积年冰雪突然间融化。

看到这种微笑,唐笑天不禁感到了一种愉悦。

能令他产生这种愉悦的感觉,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他傲视天下的武功,应该说很难有第二件了。

最令人称奇的是,他也笑了。

第三八章 横生枝节

 他本是一位雄霸天下,令人敬仰的武林名宿,和蔼亲近本是他更为世人尊敬的因素,面上和蔼的微笑也是时常能看到的,所以笑并不是一件希奇的事。

但人们都看出了稀奇。

他们看出了这里的差别。

平常他的笑是没有功利的、超然优雅的微笑,那是一个人气质上的令人拜倒倾服。

但这次,他却是由骨子中发出的,愉悦、欢欣、似孩童般的笑。

笑也是分很多种的,虽然大多似乎很相像,并没有多大差别,但一个人如果够仔细,就能看出很大的差别了。

这是一个人由内心发出的,有着他充沛的感情基础,他的兴奋、他的哀愁从一个人的脸上总能或多或少地表现出来。

这在他自己来说是一件很平常、理所当然的事,但在细心的观众眼里,确是能看到很大的差别的。

能令他感到如此兴奋更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他们甚至从未看到过有人能令堡主如此兴奋过。

对他们来说,那似乎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就似天方夜谭。

但人类也通常容易犯这样一个错误,总一位自己心目中的崇拜者就有着非人的思想和能力,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是很不同寻常的,甚至有太多都是不同于常人的。

其实错了。

再高的人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同样有人的情感,有人的思想,也有人性的缺陷。

他们在某一项能力上超过了平常人,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就是完美的。

世上本没有完美的事物,这是真理。

真理就是真理,没有人可以违反这个道理的。

那少年在笑,唐笑天也在笑,两人都笑得很甜,很真诚,似乎是久违的挚友突然相逢的喜悦,有倒不尽的言语但又无从说起,只有相对傻笑。

但若要人相信他们是挚友,本是相熟的人,谁又能相信?

没有人相信。

这仍是一个太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在人们都惊魂甫定,那少年已经开口说话,“手下留情吧?”

很简单的一句话,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虽然众人都不愿答应他这一句话,却偏偏又没人能够拒绝他,也没有人开口。

他们知道这种后果,他们甚至可以想像,如果唐天雄侥幸生存下来,那将是一个多么令人恐惧的事情,有很多人从此将会日夜睡不着觉。

对大多数人来说,那少年无疑太冲动了。

这时有人方才意识到,那少年竟是刚才和他们站在一起的。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少年,那少年身披黄衫,背插长剑,一看便知是黄山派中的人。

黄山派在江湖中本也算是一个很了不起的门派,只是江湖门派众多,少林、武当独领武林,其它各大派,也个个不凡,如华山、昆仑、崆峒、丐帮等,门下精英甚多,而江湖中世外高人更是大有人在,所以并不显得引人重视。

而无论各门各派中,开山掌门总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他们能有此能力,定有其过人之处。

要想开山立户,创建并不一定是很困难的,更困难的是怎样将门户发扬光大。

所以门派在江湖中存留的时间越长,往往也就不凡。

它们能在江湖中立足,长期存留下去,也定有他们的道理的。

他们当时并未留意,况且变化太大,他们也无心观察身边发生的事,这时才有人意识到他们刚才身边那白衣少年不见了,才发现上面那少年不是他是谁?

他们做梦也不敢相信,那少年竟然是位世外高人。

他们更惊讶的是,黄山派竟出了这么一位能人。

唐笑天听他说完,仍然面含微笑,似乎这本是他意料中的事。

他道:“果然你来了。”

那少年道:“本来我不会来的,可是我还是来了。”

唐笑天道:“我们已有多长时间未见?”

“一年多一点。”

“不长。”

“的确不长,但也不短。”

他们说到这里,又相视大笑起来。这时人们方才确认,他们确是早已认识的。

唐笑天道:“你叫我放过他?”

“是。”

唐笑天道:“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这逆子犯下的错实在太大,如此了结已算是很不错了。”

他这话一出,立即引出下面一阵附和,人们确是对他已痛心疾首,无不忘其先死而后快。

江湖中人的血债,都是用雪来偿还的。

那少年道:“很好,我只知道,没有任何人能主宰一个人的生命,你们要让他死,我是万万不许的。”

他实在太骄傲,像他这样的年轻人都是比较骄傲的,但他确是真正有骄傲的资本。

下面有人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来管老子们的事!”

“我并不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我还是人,知道珍惜生命,既珍惜自己的生命,也珍惜别人的生命。”

“你知不知道,他在夺取别人生命的时候,是否又想到手下留情?”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每个人都有被教诲的权力。”

下面的人不说话了,他们想到自己这时在老堡主面前,在天下英雄面前指责唐天雄的过失,但当时他们确是少给了他教诲。

其实,这又是人类自身的弱点,总是不敢给自己的统治者多提意见,而提意见的,又多是元老级人物,大多岁数不小,一辈子从沙场打拼出来的,所以性情莽撞,总是怒目以对,最终却是引火烧身。

而真正能沉得住气,有些心机的人,却又害怕造成隐患,力求自保,坚决不提此事。

所以真正成功而幸运的统治者需要的是勇敢而又有智慧的助手。

一旦助手不得力,他很可能会越陷越深,直到不能自拔。

一个人要达到修养上的完美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甚至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要误入歧途却又是多么简单。

没有人能估量这种简单的程度。

人类人性中的虚荣和霸道本是不能获得无端的自由的,这些东西一旦完全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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