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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涉道-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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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财搬着石凳越走越远,有些事情由不得他,他不得不把心里的念头藏匿着……

夜晚,万籁俱寂。

吟儿看四面无人跟随,悄悄进了一户人家的后院。大师姐正抱剑等候着她,四周围都很暗,所以显得特别的安静。

“真的是师父拿走了我的剑?她为何要偷走我的剑?”吟儿夺回属于自己的玉剑,又生气又不解。

大师姐略带担心地看着她:“师父说,你做错了,所以惩罚你。”

“我,做错了?”吟儿一愕。

“关于饮恨刀,关于林阡林陌,你从云雾山开始,就不应该。”

吟儿迷惘道:“可是在云雾山的时候,把胜南救出来之后,师父明明夸我做的很好。大姐你忘了?”

“那是你第一次尝试要追寻新的事情,师父她除了鼓励你还能说什么,但是你做错了,就该回头,不可以越陷越深,听师父的话,好不好?”

吟儿摇头:“不,师父没有权利这么做。”

大师姐叹了口气:“师父让我来告诉你,她也和你一样,喜欢过两个人,以为后来喜欢上的人会彻底覆盖掉她对前一个人的爱,可是没有,当前者转过头来的时候,还是会心软,还是会去爱……”

吟儿泪流满面:“可是,秦川宇他没有回头,他下泻药害我,他想害我……”

大师姐一愣,冷冷一笑:“你还真是幼稚得紧。依我说,你就该去秦府看看,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姐不说我也要去。”吟儿擦干泪水。

夤夜时分。

秦府高墙上忽然映出一条瘦长的影子。

那只影子轻快地在瓦片上滑过。

熟悉地绕过几道弯,几处角,却突然,停在半路。

他正前方也是个黑影,挡在他面前。这黑衣人似乎一直守在此处。

一阵阴风掀过,黑衣人浅笑着发话:“师妹,你好。”

影子揭下面纱来:“师兄,许久不见了。”

黄鹤去,玉紫烟。

“来贵府这么久,夫人都没有和在下接触过,在下还以为,夫人身份高贵了,就不念旧情了。”

玉紫烟没有心情和他叙旧:“师兄如果还当有我这个师妹,就不应该带川宇走上歧路。”

“歧路?哈哈哈哈。”黄鹤去笑道,“你认为江湖和官场,哪个更污浊?”

玉紫烟一笑:“你自己的行为不就证明了这一点?你为何要拖川宇下水?!”

“没有为什么,他一出生,就注定了逃不掉!”黄鹤去恶狠狠地说。

“可是,现在的江湖和从前不一样……”玉紫烟语气骤然变软。

“正是因为不一样,我才很期待,他的作用究竟有多大。紫烟,我很欣赏他。”

玉紫烟冷冷道:“那么,你一定要诱引他?!”

黄鹤去哼了声,听出她的不客气:“当然!”

玉紫烟冷笑:“如果我不同意呢!”抽剑而出:“师兄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黄鹤去一怔,玉紫烟已经刷一剑刺来,黄鹤去躲闪不及,面不改色,飞速掀起披风去挡,只听嘶一声响,剑已破披风而入,黄鹤去大惊,伸出双指夹住玉紫烟欲进宝剑,玉紫烟一笑很满意这僵持,黄鹤去未出绝漠刀,对付玉紫烟还是有些留情,察觉到她的心理,恨铁不成钢的口气斥她:“你迂腐!”

玉紫烟冷笑,剑又上前一分,黄鹤去横腿急扫,反守为攻,玉紫烟撤剑先退,却锲而不舍,重进一剑,她清楚他师兄的凶狠,只要他绝漠刀一出,自己的剑法再卓绝,也会被抓尽了弱点,所以只有趁他拔刀之前先行得手:“不知谁比谁更迂腐!为了个大将军的名号,背叛义军,背叛师门,背叛国家!”

蓦地眼前雪亮,来不及闪让,绝漠刀出鞘:“你对这国家还有什么希冀?你真是蠢!”

一刀迎向玉紫烟兵刃,她的缺漏一览无余。

玉紫烟脸色登时改变:“这就是你跟楚江最大的区别,他始终都在走一条路!”

一边负隅顽抗,一边等候黄鹤去的回应,却见他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秦夫人,我现在在你家做客,也无法伤害你,你好自为之,你已经不是林夫人了!”

玉紫烟的脸刹时惨白,黄鹤去回刀入鞘,结束得好是迅捷,玉紫烟却不肯罢休,又一剑袭向他脖颈要害,黄鹤去面色一沉,绕过剑去,伸手一把捏住她脖子,玉紫烟像当时的傅千秋一样,根本无力反抗,他轻声地,却令她无法辩驳地说:“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既然你当初嫁给了林楚江,你就没有办法左右你两个儿子的命运!川宇和林阡,都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你那个儿子!?”

玉紫烟瞬间惊愕,噙泪问:“你知道……他在哪里?”

黄鹤去叹了口气:“他现在是我们很重要的囚犯。”

紫烟的呼吸开始急促:“囚犯?你们抓了他?”

黄鹤去松开手:“你放心,只要你不插手,最后我不会杀了他。对你而言,牺牲小儿子的仕途来救大儿子的性命,孰轻孰重,自己掂量掂量。”

第三十八章 血。馨

黄鹤去说完旋即走了,留下那件已破的黑色披风,玉紫烟滞立着,一动不动,风的另一端,似乎在唱着多年以前的歌,声音很悠扬,也很凄美……

6岁那年,于山东益都初入师门,还记得当时师父和颜悦色地领着她与众位师兄见面的情景,黄鹤去最初的容貌定格在脑中,是15岁,英俊的面容,魁梧的身材,端的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还没有现在这般,历经风雨之后的凶残。

日子就这么一飞而逝,鹤去留给她最难受的记忆,莫过于曾经,他说过的一句话:“紫烟,师兄真的很想做一个大将军,不然对不起这么好的武功。”

“是,志当存高远!”白鹭飞惊喜地接过这一句。

“那好,咱们一同去泰安,参加义军去,当大将军!”易迈山扛了剑进屋,欣喜地参与这样的话题。

志同道合的三兄弟,又哪里能意识到,将来他们会走上殊途。

一离开,就是多少年,就是在泰安,初次见到林楚江,7岁初遇,17岁深爱,26岁嫁给他,其实早就听说过他的一切,战火威胁的年月,甚至都梦着与他的那一场风花雪月……

她一直紧紧追随着她爱的人,可是师兄没有,她永远记得,那个她一直敬仰的师兄会降金,尽管他身上背负血仇……她也不能劝阻他……

于是她宁愿一生不安全,追随楚江。

雪花又纷纷扬扬降落下来,一片冰雪的世界,湮没了多少情缘……

雪落在地上,瞬即融化。

黄鹤去踩着雪往秦川宇的住处急匆匆地走,以致于发出很重的脚步声,四静一片,雪花在独自记录着一切阴谋。

不多时,又一条黑影倒映在雪水之上,压着黄鹤去的脚步去了。

她的脚步向来轻便,黄鹤去并未察觉。

可是,控制不住急促的呼吸。她没有遮掩身份,简单的一袭黑衣。

刚刚的那一幕,她一直躲在鹤去和紫烟的远处,听说了鹤去紫烟所有的话:

“他现在是我们很重要的一个囚犯。”

“囚犯?你们抓了他?”

对!没有听错!林胜南被抓住的消息,是真的!

她,自是凤箫吟无疑。

她眼中迸发出仇恨的目光:黄鹤去,你死期到了!

与此同时,雪地里又晃过一条很轻捷的影子,未在雪上留下任何一条痕迹。

黄鹤去进屋之后,这两位夜行者已经分别伏在了屋顶两侧,许是紧张,许是轻功卓绝,竟然谁也没有发现谁。

凤箫吟平息了怒火,平静地揭了片瓦,同时对面那位夜行者也揭开一片,两人均是一动不动,任雪打在身上。

川宇品了一杯热茶:“你究竟要将他折磨到什么时候?”

黄鹤去一愣,坐下身来:“他醒了吗?”

“你们真是毒辣,在建康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害他。”

凤箫吟揪紧了呼吸,她还是很希望秦川宇站在他们这一边啊,可是从他的话语里,哪里听出他的立场!?

黄鹤去继续发话:“不将他折磨得遍体鳞伤、半死不活,我怎么去威胁小秦淮,怎么去威胁他们武林前50?他醒了也好,我会继续用刑。”

川宇没有说一句,可是气氛正自紧张,屋顶上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凤箫吟还没有搞清楚是不是自己所发,屋中已是剑拔弩张——黄鹤去腾空而起,破瓦而出,挥刀直砍!

凤箫吟正欲闪让,却发现黄鹤去所砍之处,一个轻巧的白影突跃而起,灵便如飞燕,依稀是女子。

刚欲舒口气,突然吟儿自己就也惊呼一声——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最熟悉的——宇文白!

她跃起之后迅即抽出武器直接对准了黄鹤去,黄鹤去破瓦溅得满身的雪根本无暇抖落,不管那绝漠刀上是否早被大雪盖满,极速去拦挡,宇文白双眼里写满了恨意,誓不后退,旁观的时候,就能觉察到这场恶战的发动和牵制全在于她!

不知怎地,听他们交锋激烈,吟儿只觉胸闷气短,一阵窒息。

黄鹤去冷冷的:“你两次三番来刺杀我,别以为每次都能侥幸逃过去!”

宇文白哼了声:“只要我留口气在,定会找机会和你拼命!”

凤箫吟心里好是纳闷:奇怪了,宇文姑娘为什么要和黄鹤去作对?真是奇怪得紧。

继续伏在瓦片之后,看见秦川宇也出了房门,抱刀隔岸观火,心里起伏不定:他对胜南,真的是袖手旁观吗……

然而哪里有凤箫吟走神的机会,她想不到,会在最无防备的时候,听到黄鹤去这样一句冷笑:

“也对啊,你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你大哥的死,睡不着就晚上出来溜达,找些事情做。”

宇文白刹时噙满泪水,她不允许他这么邪恶下去:“你住嘴!”她的武器本来是以柔克刚,可是融入这漫无边的仇恨,怎可能还轻柔,此时此刻,仍旧是拼尽了气力,招式之中,独见疯狂,似要将对手歼灭!

雪,无情地落在凤箫吟身上,她好想叫,可是怎么也叫不出——她不敢相信,怎么也不敢相信啊!喉头里有千万句话梗塞着,她真的受不了这样的疼痛,但是她必须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泪水决堤,手也一直在颤抖,抽搐——宇文白的大哥还会是谁?洪瀚抒!洪瀚抒!他……他……他死了?死……不可能,不可能……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原因能让宇文白如此拼命!

黄鹤去在败退?吟儿看不清,也不想看清,眼前逐渐模糊,泪水继续充斥……她的脑袋里一片混乱——洪瀚抒,上次见到他,她还和他冷战至反目成仇,她和他还没和好呢……

黄鹤去似乎在刻意让宇文白,边退边道:“李素云和洪兴是什么关系?你跟洪瀚抒又是什么关系?”

“他死了,大哥死了,我也不会苟活下去……”文白喃喃自语着,招式骤然由猛烈转成无力。刹那间,黄鹤去脸色变得狞青,一瞬间的变脸,凤箫吟看得清清楚楚,眼见他要下杀手伤宇文白,凤箫吟不知是不是本能,从屋顶上飞跃下去,同时将她的玉剑掷入战局,黄鹤去刀至中途,为剑所阻,急掣回去。宇文白如同从梦境中醒来,哽咽着,呆滞地望着黄鹤去、秦川宇,还有刚刚落在地上的助她一臂之力的女子,凤箫吟。

她比宇文白出现要突然得多,也更出乎意料,黄鹤去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微笑道:“原来是盟主到了!”

川宇不知为何,当时竟然是心中一震,这份感觉,与从前他见到她时候不同。他不知这是紧张,还是担忧。

宇文白好像不认识她一般,没有任何的反应,显然是被黄鹤去伤得太深,刺得太痛。

凤箫吟失去了以往的冷静,未及拾剑,立即上前怒道:“你把话说清楚,洪瀚抒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

黄鹤去领教到她的怒气,依旧不动声色:“又来了一位啊,洪瀚抒真是幸福,这么多红颜知己,哈哈哈哈。”凤箫吟冷笑着:“他死了也好,死了也罢!”黄鹤去一愣,凤箫吟猛地一掌袭去,黄鹤去无畏此举,伸手直发,胸有成竹可以败她,双掌接,内力搏,吟儿的手心,果然一阵麻痹。

宇文白忽然间猛醒:“玉莲姐,不,不,凤姐姐,不要……”她蹒跚着上前来,凤箫吟想转头看她,却被黄鹤去吸牢了无力动弹:“他,他究竟怎么死的?”

宇文白咬唇:“大哥他,在黄天荡找你,哪知遇见了这帮金人,大哥就是被此人害死的,是被他害死的!”凤箫吟心下凄然:那么,昨天晚上,宇文白的确是和秦川宇在河边比武,可是小师兄骗我,没有洪瀚抒……没有他……

要报仇,可是如何报起,现在,对手的吸新大法,她只有用“玉石俱焚”,才可以勉强逃生!

血,从黄鹤去嘴角渗出,秦川宇以为他败了,转头见凤箫吟亦是脸色惨白,嘴角清清楚楚也是血迹,明白她在干什么,即刻上前要来断此战局,凤箫吟见他要插手,怒道:“你别过来,我不需要你救!”说罢倒吸一口凉气,收掌而回,黄鹤去后退数步,冷冷道:“纪景的‘玉石俱焚’,虽然可以帮着你们江西八怪从内力高强的对手那里逃生,可惜总有缺漏!”

凤箫吟一愣,带着仇敌之意冷笑:“莫非你可以发现那缺漏?”

“对手受多重的伤,你自己也受多重的伤,你能用几次这样自残的内家心法?”黄鹤去擦了血迹,“这种投机取巧的武功,不算正道。”

“这就叫所谓的缺漏?”凤箫吟不愿相信他的话,却难免心凉。

黄鹤去一怔,低声说:“玉石俱焚我受了两次,也大抵懂了该怎样破解,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会明白!”

凤箫吟不知他所说是真是假,拾起剑来:“是吗?希望你不要再受第三次!宇文姑娘,咱们先走!”

只不过,心里除了噩耗来袭的惶恐和难受之外,还夹杂着不安:黄鹤去武功如此高强,两次涉险而破局并非不可能啊!想不到师父辛苦创出的内功心法,会在这个多事之秋被人抓住破解的方法!

宇文白满眼愤恨,知道今夜复仇已是无望:“我会再来!”

川宇见这两人渐行渐远,回想起吟儿方才的那句,语气冰冷,态度恶劣,好像就是针对他——“你别过来,我不需要你救!”心念一动,感觉出她和自己之间有了一场误会。

黄鹤去平缓地一笑:“洪瀚抒真是好福气,这两个江湖女子,都这般的重情义……”

秦川宇缓过神来,不语。

其实对他来说,江湖就是这般,血腥中还掺着一丝的温馨,便是这温馨,至今仍牵绊着他。

第三十九章 雪后

却说玉紫烟一直站在雪地之中,恰好扶风走过去,本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人,走近了不由得大吃一惊:“夫……夫人……您怎么这身装束站在这儿?”玉紫烟的思绪方被她抓了回来:“扶风……”却猛地举剑架在她脖子上,扶风啊的尖叫一声,立即捂住自己嘴巴:“夫……夫人……别杀我!别杀我!”

玉紫烟下不了手,只好叹了口气:“扶风,别告诉别人,包括你家小姐。”扶风使劲点头,玉紫烟挥了挥手,扶风把伞塞到紫烟手里,立刻一溜烟地冒雪跑了。

玉紫烟担心地看着扶风:希望我是多心了……扶风长得……为什么和20年前的蓝姐姐有相似的感觉……希望,师兄不要牵连她才好……

扶风轻手轻脚到厨房去,见柴火仆已经睡下,小心支开门进去,正欲走向自己替尉迟雪所炖补品时,突地看见一个熟悉身影在炉前,不禁一愕,那人转过身来瞧,扶风立刻闪躲开来:天啊!是韩莺!她还能在这里干什么?对,抓她个人赃俱获!

扶风探出头去,韩莺正蹑手蹑脚地往炉锅中倾倒着什么粉末,边倒边无声奸笑。她,竟然敢在小姐的碗里下药?!扶风越看越是生气,冷冷地站到她身后。

韩莺得意洋洋地一回头,蓦然见到扶风,像见鬼一样差点连眼球都蹦出来,啊地微呼一声,心脏骤停,嘴也合不拢——做了亏心事,显然最怕被人瞧见,更怕瞧见瞧见的人。

扶风哼了一声:“夫人好是悠闲。”

韩莺声音发颤:“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扶风一把揪住她衣领:“你往我家小姐碗里添了什么?你居什么心?”

韩莺大怒:“你放手!放手!”

扶风显然不放,一手将锅从炉上移开:“你把话说清楚,咱们小姐嫁到秦家来可不想无缘无故被人害受人家气,我定要将事情说清楚,你既勾引到了老爷,还欺负我家小姐作甚!你添了什么东西进去?!”

韩莺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没……没什么……”扶风冷道:“那你喝给我看看!喝啊!”

韩莺一把推开砂锅,汤药泼洒了一地。扶风一怔,怒道:“你敢毁灭证据!”

“哼,什么证据?就算我下药又怎样?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我反咬你一口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扶风大怒:“你……你……”

“难道不是吗?扶小姐这么强势作甚?你爹娘是什么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证我?”

扶风自尊受伤,泪已盈眶:“韩莺,你充其量不过是个小偷而已,只不过利用你的美色勾引人罢了!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

“有本事你也去勾引一个啊!哈哈哈哈。”韩莺奸笑着扔下她独自往外走,扶风愤怒转身:“你站住!”

韩莺侧身一笑:“扶小姐先将这里收拾收拾吧,如果要告诉老爷的话,你尽管去告好了,你得罪了我,再去好好保护你家小姐吧!哈哈哈哈。”

只剩下扶风呆呆伫立原地。

天愈加冷了。

建康城内大雪飘扬着,赏心亭这边群山已经是银装素裹,一片雪白无暇的世界了。白路简单地加了件外衣出门,时至傍晚,守寨的是王大哥,见白路要出去,关切询问:“白香主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白路轻轻一笑:“没什么事,只是去林子那边踏雪。”王大哥喔了一声:“怪不得宗毅那小子今天练习了那么多次,原来这个原因啊……”

白路径自往密林深处走,老远见到一团火光,在雪地里很显眼,点缀如抢眼绚烂的星星,远处天开始暗了下来,白路触景,不由得想起小时候与父亲、哥哥一同看星星的情景来,可是星星远了,父亲已经离她而去,君前哥,此时也许已经在和潇湘姑娘一起看星了吧……越想下去,越孤独和忧愁,渐渐地看见宗毅在火焰后微笑注视自己的眼神——曾几何时,自己见到他,觉得他好像可以代替从前呢?

不再多想,深呼吸了一口气,往宗毅那边走,宗毅笑着大声说:“白香主终于来啦,真是赏脸的很!”白路笑着坐下身来,发现他已经在篝火上架了一堆的食物,被铁丝串着置在铁架上烤着,发出诱人的香味,白路一笑:“好香啊,能吃一串吗?”

“当然可以。”宗毅忙不迭地双手递来两把,白路手都接不下。

“嗯,真是好吃。”白路嚼咽着,宗毅满足地笑:“当然,我们宗家的烤肉技术是天下一流的啦,你以前一定不常吃……”

白路黯然:“的确不常吃,大夫,是不允许我吃脏东西的。”

宗毅又坐近了些,摇摇头:“我觉得你就缺这些东西。咦,奇怪,下雪了!还好我有准备!”

雪珠子悄悄落下来,宗毅支开一把小伞,刚好能把白路这一圈地方遮住,白路脸上微微一红,见他冒雪坐在一边,笑道:“你过来一些,我们一人遮一半,好不好?”

宗毅受宠若惊:“白香主,真是良家妇女啊!”

白路一惊:“啊?”

“不不不,是贤妻良母!白香主是贤妻良母,很会体贴别人。”宗毅面红耳赤。

白路无奈摇摇头,他总是把四个字的词张冠李戴了,可是这小子,总能给自己带来安慰和开心:“你能不能,不叫我白香主,叫我路儿?”

宗毅一愣,赶紧说:“好啊,以前我有个妹妹的,也叫路儿的!”幸福地笑着,忽然就神色黯然,叹了口气,白路一愣:“怎么了?”

“可惜,她活活饿死了……她临死前反复地跟我说,哥哥,我想吃烤鸡……可是,我没有办法,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的亲人,结果还是要失去……”

白路的眼睛瞬即湿润:“我也一样,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宗毅从回忆中惊醒,恢复平常,狡黠地一笑:“其实,见到路儿你第一面,就很想跟你在一起,照顾路儿你……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彼此的亲人,永远不让对方承受失去的痛,好不好,路儿?””

白路的泪水轻轻滑落,贴近他胸口,可以听见他强烈的心跳,却在这久违的温暖之中,喜极而泣:“我也很喜欢,和宗毅哥哥在一起……”

爹,君前哥,这是爱吗?也许,你们要笑我,太快了,可是,解决孤独、治疗痛苦的方法,不一定是生死相随的爱,而是,简简单单的,没有任何负担的爱……是不是?

次日清晨,沈延起床出门,惊奇地发现凤箫吟比他起得还早,正抱着剑站在柱子旁休息,正欲上前去叫她,忽地看见她身边坐着的那个正在抽泣的白衣少女,“宇文白”3字穿越过脑海,沈延差点被钉死在原地,脚也无法移动一步……

满江红从另一边走过来,还没说话,凤箫吟一把就抱住他哭出声来,满江红自然知道是为了洪瀚抒,急忙安慰,可还是没什么话可以止她悲恸。

吟儿痛苦地哽咽,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站在什么立场上悼念他:“他怎么就死了呢?他还没有问过我就自己死了……”

宇文白不想听下去,把头埋进臂弯里。

沉默中听闻院外车停之音,原是李君前贺思远两人到了。

李君前忍不住欣喜:“好消息啊,黄鹤去和秦川宇今夜不在秦府!”

吟儿揉了揉哭红的眼:“我昨夜也查清楚了,胜南真的在秦府,还半死不活着……可是,洪瀚抒他,他……”

李君前面色一沉:“盟主,宇文姑娘,节哀顺变……”

“那么,大家都同意今夜劫狱么?”贺思远竭力地缓和气氛。

“其实,劫狱有一定的风险,吟儿确定胜南的消息是真,那又如何?胜南在牢里的什么地方我们谁也不知道,黄鹤去和秦川宇不在的时间里,我们能否救出胜南来,是未知的,万一失手,就真的打草惊蛇。”沈延轻声说,“而且,恐怕这之中另外有圈套,假若金人是想瓮中捉鳖,岂不是会害了去劫狱的人?”

“可是,这个机会,真的千载难逢……”凤箫吟轻声说。

李君前低声道:“就算是死路,也不该放弃希望。沈兄的顾虑我明白,所以去牢中劫狱的不会很多,大部分的会众都是在秦府外接应,至于能否在短时间内找到林少侠,就看劫狱的我们能否配合好,还有天意和运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次不去,更待何时?”

“好,李香主请说,想安排哪些人劫狱,咱们皆听调遣。”沈延服贴地点头。

“我,思远,沈兄,盟主,我们4人去找胜南,另外有几位香主一并进去寻白鹭飞前辈,柳五津前辈和百里大侠已经安排好和小秦淮会众一起在外围接应。”李君前轻声说,回看了吟儿一眼,“盟主,若没有救出他来,你不要赖在牢里,要学会自保。”

吟儿一笑:“你当盟主我是个傻子?”

李君前摇头苦笑:“有些方面,你跟冒失鬼没什么两样……”

凤箫吟期盼已久的这个夜晚,终于降临,她迫不及待地换装束,很快装扮到只露两只眼睛了:“怎么你们这么慢,快些啊,兵贵神速!”

贺思远将她一把拉过来坐下:“我的大小姐,川宇哥他们还没往苏府出发呢,我警告你们,苏府和秦府只隔一条巷子,大家要当心。”

君前忽地想起潇湘:“听说苏府里新来了一个姑娘身份很尊贵?”

思远一怔:“是啊,听苏杭说,是来自临安的,苏府正是为了这姑娘,才请了戏班子去,黄鹤去碍于面子,也不得不去。所以,只希望能牵制久一些。”

李君前叹了口气:“如果秦川宇真的站在我们这边,那就铁定能够牵制住黄鹤去了,可惜,他永远不受任何人的控制。”

思远和吟儿皆明白他的意思,吟儿面带憎恨地说:“你不要寄希望于旁人了,他不和江湖人士见面,却执意呆在金人身边,再坚定的意念,总有一天也会走错路。咱们拭目以待。”

第四十章 对峙

天阔,云移,月有晕。

偶尔飘过的云丝虽然给月光蒙了一层薄纱,却终究不能遮闭月的光芒。可是白云移开的刹那,月突然消失。

原来,是看见了白云,却忽略了黑云。

最恐怖的云,其实和天的色彩是一样的。

就像有些事情,预测不到,才最可怕。

一炷香以前,秦府主仆们都穿裹严实地各自上了马车往苏府那边去,天气寒冷,尉迟雪身子薄弱,略见病态,扶风见小姐憔悴,担心至极,想对秦川宇说什么,可想起韩莺的威胁,又止住了心里的念头,她实在不敢自不量力,反而害了自家的小姐……

韩莺冷冷地看了一眼扶风,其实,她自己才最色厉内荏。

一车之隔的玉紫烟,心里不也是百般的纠结——“对你而言,牺牲小儿子的仕途来救大儿子的性命,孰轻孰重,自己掂量掂量。”胜南,川宇,我该如何选择?

各有心事……

但是一炷香之后,秦府这边的状况已经相当不同,所有人都只是同一个目的,劫狱!

微弱月光下,映射在地面上十几条影子,他们以各自的方式翻墙而入,暗号互相联络了,再度分为两批,一批五六人继续往前进,另一批守在外围掩护,墙外,其实有轻微的哨音越传越远。

那继续往前的几人之中,最急促的当属吟儿和沈延。不能任凭吟儿不顾一切地往前奔,贺思远当即死命地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去,强迫她伏在暗处,贺思远指着不远之处交替巡逻的士兵,小声道:“怎么办?他们还是加重了防范!”

凤箫吟轻蔑道:“咱们一人杀两个,还不够么?”

李君前一笑:“不需要。”手一晃,摸出一大把暗器往半空中抛,嗖嗖数声钻入敌手耳里,兵士们纷纷警觉,皆出武器:“什么人?!”

隔了半晌,还不见一个人出现,兵士们大惊失色,前后左右慌张查看,草木皆兵,忽然一只黑影掠过半空,带头侍卫发号施令:“追!”一齐溯影而去,只留了寥寥几个,凤箫吟迫不及待,冲出去抽剑上去,一剑倒两个,却在踢开牢门的一刹那,忽地一簇火焰扑面而来,吟儿机灵,随即往旁边闪让,冷不防身后一张巨网从天而降,吟儿举剑去挡,斜路里又杀出一把剑来,贺思远赶紧上前护她,牢中兵士闻风而动:“有人劫狱!有人劫狱!”尽数往贺、凤二人涌过来。沈延只听见金属鏦铮之音,而不见吟儿和思远身影,而自己这边也即刻遇袭,一长刀横砍向自己脖子,手段虽狠,毕竟等闲,沈延只出了两分力,那长刀便回砍向那士兵自己了。

李君前晃过数个兵卒,立刻转弯:“林胜南!”栅栏内,那人一动不动,显然不是。身后又有两个守卫,君前不及拔鞭,双掌齐出伤了那两人,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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