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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涉道-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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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看到的,听到的,联系到了,其实都是江湖。

攀至顶峰,俯视脚下,天空很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山下零落的几家灯火,连那里都不够照亮,山上就更加冷寂。

胜南轻轻呼吸着,就可以看见白气在空气中流动着,十月初五的江畔,很冷。

山头一处突然零星一闪,亮起一小簇火焰来,胜南煞是敏感,立刻转头望去,远处的火把开始慢慢向这边移过来,不多久,忽地分开为两点,再后来,火点都停于一处。

胜南屏气远望,忽然之间,两束火焰上下跳动起来,飞快地在远方盘旋,在山下看来,也许只是两只萤火虫足矣。

胜南却知道,这究竟象征着什么:白鹭飞和黄鹤去已经开始比试,也许是为了家国,也许是为了云蓝,也许是为了年少时候的仇怨?……

火点即刻成曲线,一直在颤动着,上下交错,忽亮忽淡,缠绕着光线,很美。

每瞬间都在胜南心里滞留,但每一刻的火光都不同。

火,传递来的不是温度,而是招式。

模糊中,脑海里就大抵有了招式的影子,心里渐渐地静谧安逸,脚步慢慢停止,眼中剩余的唯有山、林、火、风四景。

再远处传来钟响声,不觉已是深夜,胜南回过神来,眼睛已经很累,却时刻不敢松神,脑海中他二人的刀法那样精绝,自己从未参透过一招半式!

恰在钟落时分,两只火焰停止闪耀,忽然成了一只!

胜南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可是黄鹤去和白鹭飞之间,究竟念不念旧情?

他总是觉得,战友之间,那份情意是最重最真的,闯荡江湖多年,血雨腥风无数,却始终不肯赞同凤箫吟“江湖论”里的那一句:你最好的兄弟会背叛你……

然而凝神看了许久,那火焰一直停在一处,没有再动。

他当即循光而去。

悄悄躲在石后。

情形很不妙,白鹭飞捂住胸口倒在地上,黄鹤去在一旁左右走动着,火把插在树上,两人静默了许久,没有说一句话。

原来是生死之战?胜南惊诧地看着白鹭飞胸口一片殷红,看来受伤不轻,黄鹤去下了如此毒手,真是出乎自己意料。

看来,自己把黄鹤去想得过于简单了。

幸好他没有杀白鹭飞,所以自己还可以放手一搏,在黄鹤去手下救得白前辈!

“大哥,考虑好了没有?我要的只是名册而已……”黄鹤去发话的时候,眼里射出阴险寒光,难怪箫吟见了他会害怕。

“如果我告诉你,海上升明月里面,一定有她云蓝,你会不会杀了她?”白鹭飞轻声道。

黄鹤去冷道:“蓝儿杀不成,就杀林念昔,我早就知道她是‘海上升明月’里的,不然怎么会派林念昔和我们对着干,投降金国的前50名,几年之内被林念昔杀光的事情,终有一天我会算清楚这笔账!除了她,还有谁?”

白鹭飞一笑:“除了她我谁都不知,我早已不问江湖事……”

黄鹤去冷笑:“难怪你要败在我的手里,你的锐气去了哪里?大哥,与我去金国,从此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不然,你就只能身首异处,死在黄天荡了……”

胜南隐隐约约听出些阴谋来,这番引诱,像极了在泉州的时候,七大杀手逼迫厉风行金陵。

白鹭飞仰天长笑:“看来我是太天真了,以为可以劝你回头,也罢,人各有志,你动手吧!”

胜南握紧了饮恨刀,准备随时救他,黄鹤去脸色一变,却没有立即提刀,而是轻声说:“降金哪一点不好,总不至于一辈子在尉迟家,充个胖子当仆人好,你以前常常说,欣赏那句‘志当存高远’,宋国完成不了‘志’,你不去金国去哪里?”

“你做梦去,你完成的那叫志吗!”白鹭飞痛心疾首,“你可知你降金那日,师父一下子白了头?!”

“那是你们迂腐,大哥,对不起了!”黄鹤去明明有些触动,却横刀砍下,白鹭飞闭上眼,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掠过,黄鹤去手臂一麻,刀被震退。

白鹭飞睁开眼睛,又惊又喜:“胜……胜南……”

黄鹤去冷道:“大哥,你终究是带了帮手来,可惜,他也只会陪葬而已……”

胜南怒不可遏:“像你这种走狗我见得多了,最后的下场总不是很好。”

鹤去先是一怔,笑道:“这么说来我倒是不杀你不行了,林楚江的儿子,饮恨刀的主人,林念昔的男人,有趣得很,实在有趣,我是杀了你呢,还是留你一条命去闯荡江湖?”

“少废话!”胜南不怕,就算这个人是金国南部排名第三的强者,饮恨刀在手里,就不走回头路。

黄鹤去脸色一沉,停止了方才的轻蔑口气。

冷风割过胜南的脸庞,胜南从他的眼神里感应出一丝杀气,心念一动,突然间有点紧张。黄鹤去威风凛凛的模样,原来不止凤箫吟看了会害怕,连自己看了,心里的胜算都会少上几分。

他是金国第三,而自己,要在他手下全身而退,并带走一个伤重之人。

胜南的呼吸起伏不定,白鹭飞看见黑夜里他明显呼出的白气,心知他是紧张,轻声道:“胜南,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你父亲的饮恨刀,没有一次输给过他黄鹤去!”

胜南要捍卫着这样的不败,于是将所有的不稳情绪置之度外,长刀行空,立即宣战。黄鹤去一眼便度量出那一刀的凌厉,略带满足地横刀而上,刀光倾泻满空的同时,遮蔽住了饮恨刀前进的路途,黄鹤去手里的这把刀,名叫绝漠。

绝漠刀,輮大漠孤烟,劈长河落日,如果要抓他刀中的一个特点,那便是一个字,狠。

和他的面相一模一样,绝漠刀无论遇到什么敌人,都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凶狠地把对手的优点完全覆盖住,施展不出一毫!

一切就顺着黄鹤去的意念发展下去——白鹭飞吃力地看着饮恨刀的气势掩埋在一片光影中,跋涉不出,有些担忧,已经连续16刀被黄鹤去接下之后,胜南的气势明显一刀一刀地消颓下去,丝毫不见万里平疆争雄势!

饮恨刀不听使唤,甚至有些杂乱无章,不错,刀法不及对手精练,内力比他低得多,可是这样的对手,出道至今比比皆是,不会败得连手里的兵器都不受控制!

再这样下去,这哪里是饮恨刀?!

越想下去,越心烦意乱,气势发于心,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全是杂念!

白鹭飞看出他的紧张,他知道,作为饮恨刀的主人,林胜南不可以对敌人紧张,不可以心存杂念:“你记着,饮恨刀是这世上最热情也最冷漠的兵器,你的气势要足够热,那你的心要足够冷,足够淡泊!”

胜南一怔:林胜南,你不要想着胜败,不要想着进退,你只要像往常一样,什么都不想就是了!

可是在黄鹤去的步步紧逼之下,竟然没有来得及找回平日的心态和感觉,绝漠刀袭上的刹那,饮恨刀被迫疾退,从手腕蔓延到肩头的隐痛,压迫着他心里更多更杂的念头出现乱舞。

杂念,会在瞬即转化成心魔。

他懂,可是他放不开手,饮恨刀已经不像在战斗,而是在牢牢吸着他的思绪,恣意地在岔道上越来越远。

怎样才能做到心无杂念?怎样才能一心一意来应对这个敌人!

越纠缠越是方寸大乱,他带不走白鹭飞了,他不知从哪一招开始失败的,对啊,是哪一招的?

满头大汗,血气上涌:我为什么会集中不了念头?难道是因为我误解了饮恨刀,难道是因为对手是父辈曾经的英雄好汉?

阴风扫过,群鸟低飞,胜南的披风被掀起,逆着风,好像可以感受背后的落木千山,顺着刀,似乎还可以看见真假难辨、虚实交迭的江山轮廓,再壮阔,那又怎样?他的刀曾经摧枯拉朽过,竟也有做枯朽的时候……

一错再错,进而不堪一击!

我不能死,不能败,许多人,许多事,都还没有相遇和完成,答应了母亲要去江西复仇,答应了宋贤和新屿要同闯天下,答应了玉泽要回去找她……还没有和川宇冰释前嫌,还没有见吟儿和瀚抒和好如初,还没有彻底放下对陆怡的担忧……

江湖、恩仇、爱恨……一刹那一并挤入思绪之中,他根本已经无法出刀!

白鹭飞哪里不了解他在乎什么,怕他越想越入魔,急道:“胜南,胜南,别再想了!别再走神!”

没有用,看着胜南的气势被掩埋,沦陷地也那么壮烈。结束了,他的在乎,葬送了他的饮恨刀!

第二十九章(5) 刀战险壑(下)

“绝漠之宽,控他人之长,陷对手自失方向。”白鹭飞轻声叹,一点都不错,一点都没变……

黄鹤去不愧是金国第三,在他的阻碍下,胜南犹如作茧自缚,被困在气势之中,走上了绝路!

僵硬地后退、招架,狂躁不安和骚动占据了所有意图,似乎有一团滚烫的火簇在心海翻滚,那感觉,当真是心乱如麻。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悠悠古箫之音,那音乐甚是细腻,不知是哪个方向,也不管离得多远,终究有如轻风细雨般潜入心内,久久袅绕不散,忽然之间,难除的郁积开始尽数释放,灼热的火焰被全然浇灭,一切无谓的枷锁都被挣脱,登时,可以继续挥霍饮恨刀,可以恢复平日对武器的理解和操控,可以体味对敌时候的淡泊和平静,所有的杂念皆成过眼云烟。

是,一定是有高人在暗助自己啊!

于是收拾残局,重新出手,从出手一刻,就注定下一刻更加精彩。

这乐声的突然介入,竟然令得战势急转,黄鹤去脸一沉,已经不像方才那般轻松,白鹭飞舒展了眉头:“对,这才是,真正的饮恨刀气势……”

没有杂念参与、没有心魔招惹的饮恨刀……

黄鹤去不说话,可是从他的神色里,白鹭飞看得穿他的心理,只怕,这个对手的轻重,需要他黄鹤去重新掂量了!

短短半炷香的时间,和着箫声的音律节奏,饮恨刀一踏上征途,就开始吞没和卷击!

可叹饮恨刀破东天扫西天、越崇山如碾平原、掀狂沙犹捏泥丸之势,难匹难敌。

挟刀行,空一切,饮恨过,气直可将绝漠刀刀锋削落,力横砸从来无阻!

战乱仍是镜中物,风云已从刀下来!

“很好,这就是楚江的饮恨刀……”白鹭飞喜道,黄鹤去想要赢他,怕还是有困难!

饮恨刀和绝漠刀的交锋,被夜默记,黑云蔽天,十月初五即将结束。

夜色不自觉地钻进刀光中冒险,被斩落成为一截一段的黑,再无垠再辽阔都是这对决的附属!

黄鹤去显然不会被这气势倾轧覆盖而立即失败,绝漠刀在手,时时刻刻可以重新逆转战势,只是,也不敢怠慢……

平分秋色也好,稍胜一筹也罢,他已经被林阡的绝妙刀法惊动,久久无法取胜,更无法突破!

就在这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鹤去,需要我的帮忙吗?”

胜南蓦地一惊,从那箫声中醒来,黄鹤去的帮手是一个冷若冰霜的中年美妇,如果没有猜错,她就应当是易迈山盟主的妻子、因为恋白鹭飞不成而降金的冷冰冰!

她和她的名字一样,脸上除了阴沉就是冷冰冰的感觉。

白鹭飞亦是一怔:“冷冰冰!”

不止冷冰冰一个人,她身后跟了一大群人,男男女女,面无表情,目光凶恶,似乎都是死士。

冷冰冰的出现,多少令胜南分心,就在这时,没有防备地遭遇到黄鹤去内力的试探,他在那源源不断的内力下,被卸去了大半的攻势,同时看见黄鹤去脸上的一丝惊愕,和当时薛无情脸色一模一样。

“他不是隔物传功,他是在用‘吸新大法’,胜南,这是一种歪门邪道的功夫,专门吸人的内力,你千万不要上当!”白鹭飞急道。

“他有内力么?”黄鹤去冷冷一笑,歪打正着抓住了胜南的弱点。白鹭飞一愕,冷冰冰轻笑道:“鹤去,一个内力不足的小子也能耽搁你那么久的时间,你真是愧对第三这个名次了!”

她话音未落,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扣起手里暗器,直接往近处胜南身上打:“我替你好好弥补这个过失!”

胜南当时还在被黄鹤去牢牢吸着,哪里能够动弹的了,冷冰冰的速度好快,躲不过这次的劫难,右臂一阵剧痛……不,不放手,不认输,他努力地攥紧了饮恨刀,箫声还在,其实可以反击……

黄鹤去见他中锥,冷笑一声,腾起一脚就踢向他!

白鹭飞眼睁睁地看着林胜南被他从险壑踢下,摔落到山坡之下,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声音,惊得爬向崖边,痛心地往下看,虽然淮南群山不高,但此处险石激流,胜南又是被黄鹤去狠狠踢下去的,显然是凶多吉少!

“大哥,你不降金,只能连累更多人。”冷冰冰轻声道,言语里尽皆毒辣。

“你为何要踢他下山?!”白鹭飞直瞪着黄鹤去,神色中写满了焦急和憎恨。

“你放心,我立即就去找他尸首。冰冰,你先将大哥带走!”黄鹤去回看了一眼山下,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为什么我要踢他下山?难道方才他的刀法,真的竟然令我在乎?

黄鹤去的面颊上,突然流过一丝冷汗。

第三十章 情如烟气

清晨,不知何故,醒来之后心情居然是忐忑起伏个不停。这种情景,在秦川宇的身上出现,尚属首次。

于是闭目养神了许久,却依旧感应出些许不祥。

突然门被人猛地推开,一个人怒气冲冲地闯进屋来,直截了当地破口大骂:“贺家跟我们过不去!”

秦川宇从容抬头,看见这位气势汹汹、火冒三丈的秦二少爷,轻声道:“你的教养去了哪里?出去。”

秦日丰的气焰顿时消失到了九霄云外,赶紧二话不说就出去重新叩门,还没等川宇询问,就继续怒骂:“贺思远那个丫头,瞧不起咱们家,爹帮三弟去提亲,她居然说什么聘礼不够!”

“有这回事?”秦川宇蹙眉,“爹为何不与我商量?”

他三弟秦天为人过于怯懦,一心只读圣贤书,经常无端自卑,哪里配得上贺思远?

“大哥,你说说看,该怎么教训贺家?怎么替三弟出这口气?!”秦日丰狠狠攥住拳头。

“你少胡闹。”秦川宇轻声道,“你好好安慰三弟,贺家的女儿,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可以去欣赏,却不可以掠夺。”

秦日丰先一怔,后大怒:“你说什么?你宁可帮着一个外人,也不顾自己弟弟吗!”秦天抹着眼泪,畏畏缩缩站在门口,一脸的委屈和失望。秦川宇见秦天自尊受损的模样,知道对于自卑的人不能太过打击,微叹了一口气:“我去贺府,替你周旋看看,如果实在不行,你不要过于纠缠。”

秦天在角落里细声细气地应了声好,秦日丰哼了声,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笑容。

贺府。

在漫天纷洒的落叶中漫步,是贺小姐最喜欢的事情。

阿财跟着秦川宇和贺思远两人的步子,一直插不上话,只得默默地守候在后面。原来贺思远是要退婚?难道竟是为了自己?

他不记得多年前树下救她的事情了,自认为自己对贺思远的一生,至今没有任何的影响。

贺思远突然停下脚步,从怀中摸出两个香囊来,递给面前两个男子:“我看你们两个香囊已经旧了,这两天忙里偷闲,帮你们绣了两个,怎么样?送给你们吧!”

秦川宇微笑着接过来,装作惊奇地说:“贺大小姐原来也会刺绣?老实说,有几次被扎到手的?”

阿财不知道该不该接过这只香囊,赶紧用目光去征询秦川宇的意见,川宇笑着示范性地把香囊佩戴在身上:“还不错的香囊,不过不搭配我的服色。其实,香囊的搭配不是看衣料,而正是在色彩啊……阿财,是不是?”

阿财支吾着,面红耳赤地把香囊收在衣袋里。贺思远看他没有佩戴,虽说有些失望,但也能够理解,轻轻拍他的肩膀:“我会等你,穿到适合颜色的时候。”

不管它心情是好是坏,贺思远的胃口永远是足的,川宇看见她狼吞虎咽的模样,苦笑摇头:“终于明白你这次的选择很认真,这样也好,不必像从前那样不停地轮换了。”

“秦天我不喜欢。”贺思远一笑,“不过最近我对阿财的追求怕要减缓些,因为小秦淮在建康的担子全都压在我的身上呢……”

“为何?”

“他们都去了黄天荡。”贺思远想起什么,轻声试探:“凤箫吟也不在建康,堂兄,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喜欢她?”

“我对她,也许是好奇居多……不能算喜欢。”秦川宇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

“这倒是,堂兄的性格我很清楚,你对爱很极端,要么不爱,一爱就一辈子,而且爱至深的那种。”贺思远如是说,秦川宇一愣:“一辈子?”

这世上谁和谁的感情都不同,有的人一生会遇到无数人,有的人会一辈子只爱一回。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种人罢了,只不过现今,所有的交情都淡薄如烟。

建康城郊,赏心亭在不远处的城楼。

白路下了马站在分舵门口。这边的树木深秋依然一片苍翠,静谧安宁,空气中还藏着淡淡花香,白路一时思绪万千。

她正欲通过那竹寨大门,却听得那守门人大喝一声:“什么人?”白路一惊抬头,面前少年横矛以对,精力旺盛得很,他比自己大不了几岁,长得还算清秀,皮肤很白。

白路一笑:“你新来的吧?我要见贺敢。”

“你是谁,报上名来!”男孩还是握紧了矛。

“我叫白路。”她淡淡笑道。

男孩不信,将她从上而下打量了一番:“你还白路?长得像个小女孩似的,怎么可能是白香主?你到底是不是小秦淮的?令牌呢?!”

白路一摸衣带:“糟了,在半山园里送给了凤箫吟……”

“哼,你可真是会装,学得像真的一样!没有令牌你就休想进来!”

僵持许久,他硬是不让白路进去,白路又气又急,腹痛的老毛病发作,更增难受:“你怎么这么迂腐?你通报贺敢,让他来见我!”

“贺香主日理万机,再说了,今天就我一人值巡,若你是奸细,我可担当不起……金人真是厉害,居然挑个小女孩博取同情……”

“你什么意思?”白路大怒,“我真的是白路!”

“令牌呢?令牌交出来,我就立即放你进来!”

“我真的送了人……”

“真正的白香主怎么可能随便把令牌送人?你定然是奸细无疑,我告诉你,只要我宗毅还有一口气在,咱们赏心寨就不会倒,有它没我,有我没它!”宗毅大义凛然道。白路一愣,什么叫:有我没它,有它没我?

宗毅突然发现自己失语,连忙改正:“不,它存我存,它亡我亡!”

竖起矛来,白路收敛了笑容,拔出鞭子来,宗毅大声道:“果然是奸细!看招!”说罢矛已袭来,白路左手一截,立马就将那矛压住了,宗毅脸上一阵惊异,退后几步:“你到底什么人?”“我真的是白路!”

“你肯定姓完颜!”

“我姓白!”白路无语。

“令牌呢?你的令牌!”

白路哭笑不得,忽然腹部又是一阵剧痛,知道毛病又开始发作,急忙去按住,那男孩探问:“什么事?你耍什么计?!”

“我肚子痛,叫贺敢来啊!”白路自小到大都有腹痛之症,因此包括白翼在内的各大当家都对其呵护疼爱备至,忽然遭遇这种盘查,白路岂止是始料未及,这当儿已经欲哭无泪了。

“你没有令牌,我不让你过去!”他依旧这么顽固。

“令牌令牌,你当它饭吃?!”“岂止是当饭,当命啊!假如赏心寨完了,那小秦淮少了条胳膊,我死了算了!”

白路哑口无言,不知怎么说才好,只得忍痛与他继续僵持着。

只听一人道:“什么事这么吵?”白路与那男孩一同往寨中看去,白路大喜,那人一见白路,也是喜出望外:“白……白香主,什么风把您给吹了过来!?贺大爷可是一直惦记着您呢!”

宗毅啊了一声:“你……你……你……真是……”

白路微微一笑:“王大哥,我今天总算知道赏心寨的纪律严明名不虚传了……贺敢在哪里?”

“贺大爷在赏心亭上呢!让他来见白香主吗?”

白路径自往里走:“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明天再见他,对了,奸细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王大哥恭敬地随她进去:“白香主放心,贺大爷说了,扫清一切障碍迎新香主来!”

宗毅站在原处目瞪口呆。

第三十一章 多事之秋(1)

 十月初六的清晨,下着蒙蒙细雨。

李君前和李戬很早便带着一众兄弟们出门去实行拦截计划,却面带凝重地回来,显然是一无所获。

金国公主的行程,难道是子虚乌有?

被他们谈论和怀疑的声音吵醒了,凤箫吟强撑着伤体到里堂来,君前看见她来,赶紧搀扶:“盟主,你又乱走作甚?伤势要紧!”

凤箫吟脸色苍白,嘴唇还有些发紫:“林……林胜南呢?”

君前一怔:“他昨夜去看白鹭飞和黄鹤去比武……怎么,还没有回来吗?”

“你在说什么?他自己去找死,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怎么不派人跟他一起?!”

李君前见她过于紧张,微笑着劝慰:“什么找死?白鹭飞和黄鹤去只是切磋而已,胜南处事一贯稳重,不会出岔子。”

李戬亦道:“咱们所有人都在为今天早上的计划做准备,哪里还抽得出人手去跟他一起?可是,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莫不是真出了事情?!”

李君前赶紧瞪了他一眼,隐隐也觉得担忧:为了今天早上的计划,忽略了胜南的安危,胜南自己觉得没有危险,可是万一黄鹤去和白鹭飞根本不是切磋,而是生死之战呢?

他被这种念头惊住,突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金人打了个幌子,利用他们找金国公主的时间,在宋国进行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偏巧被胜南撞见,所以,杀了胜南?!

凤箫吟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林胜南和你都不明白,黄鹤去和白鹭飞的仇怨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是死敌啊……胜南必死无疑,他肯定掉到山下去了!”说罢立即往外横冲直撞。

李君前看她疯了一般闯出去,即刻追上前,临走对不慌不忙向李戬施令:“李戬,你也带几路人马,分山上山下找林少侠,金国公主的事情先别管了!叫他们撤回来!”

凤箫吟一见那湍急混浊的河流,头一晕就差点倒下去,喃喃道:“林胜南……雨……雨……”

君前听说过她忌雨,解下披风给她罩在头上,她病得不轻,走一步就好似支持不住,君前拦不住她,却要拼了命把她扶好了以防她落水。山下没有固定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坑坑洼洼,只要稍不注意就会滑到江水里被奔腾而哮的江水卷走……

凤箫吟好几次差点摔倒,幸好李君前眼疾手快,却止不住担心:“凤箫吟,你别自己吓自己……”

凤箫吟一听就哭:“你们这群人,总是觉得自己武功高强什么都不怕……都怪我乌鸦嘴,为何要咒他失踪?”她一边哭一边去踏另一块滑石,一不留神再次脚底一滑,君前大惊,没有拉好,箫吟整个身子往水里一落,君前挽紧她臂,吃力地把她拉上来,而自己披风已经被漩涡卷走,一瞬已失去踪影,逃过一劫还未定神的凤箫吟还想要继续往前赶,李君前大怒拦住她,冲着神志不清的她大吼:“凤箫吟,你要死,别拉着我一起死!”

箫吟像从噩梦中惊醒,忽然泪流满面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一脸病容:“胜南呢……他还没找到蓝姑娘,他还没有带着饮恨刀去短刀谷,他……不能就这么死了!阿切!”她说着说着,一个大喷嚏狠狠地打在君前脸上,君前猛地跳起:“恶心恶心,打在我脸上了!”凤箫吟想笑,哪里笑得出来,头晕目眩,不觉泪已流干。

找了一整天,根本没有任何结果。

夜晚。

凤箫吟发着高烧,坐在桌旁低眉不语,李戬匆匆忙忙地赶进来:“香主!香主!”

李君前担心胜南真有不测,颤声道:“怎……怎……怎样?”

李戬道:“昨天真的有些金人从这里经过,今天他们已经往建康去了,不过没有金国公主的消息!而且,听说他们擒了一老一少回去……”

君前一喜:“消息可靠吗?”

凤箫吟亦抬头看他,只听李戬道:“咱们黄天荡的‘百灵鸟’,什么消息都灵,香主,你们要不就去建康吧!那一老一少,十有八九就是林少侠和白鹭飞前辈了!”

凤箫吟沉思许久未说话,李君前看了她一眼,她才轻轻点头,君前道:“总算不是噩耗,盟主,要不先吃些东西,你一天都没怎么吃……”

凤箫吟却看向李戬:“李戬大哥,能把‘百灵鸟’送我们吗?我需要她打听消息。”

李戬一笑:“和琬,出来吧!”

同一个夜里,建康城郊的某一处,是一座很大的私人住宅,规模远远超过建康任意一家官府的府邸,这户人家姓叶,不用说都能猜到。

叶连早已是富贾一方,早年还在朝中为官,相交天下,后来退隐于建康城郊,他的长子叶文暻从政亦经商,现居京口有镖局与武林交集,而次子叶文暄,前些年与家中决裂,一人独行游历山河,女儿叶文昭跟他一样,是夫妇俩头痛的对象。

这一夜这家张灯结彩,因为第二天是谈靖郡主和叶文暄成亲的好日子。

与世隔绝一月,再看世俗,仿佛隔了一层迷雾。叶文暄站在窗前,耳畔总有一种声音,诱惑着他逃离。烟火开遍的天空,像破晓般明亮,心里却极度的失落和沮丧。

叶文昭推开门,苦笑着进来:“老哥,你跟我一样,都被软禁着,成了笼中之鸟……”

叶文暄转过身看见她,掩饰不住心头久久压抑不散的气愤:“娘怎么想得起来,什么得了重病、命在旦夕?我急匆匆地赶回来,就被软禁在这里……”

文昭一笑:“然后娘还以死相逼,让你一定得成亲?”

文暄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也一样的待遇啊!”文昭笑道,“不过我不是成亲,娘逼迫我呆在家里。算了老哥,谈靖是我见过皇家最美的女子,你不吃亏。”

文暄摇摇头:“光是美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一个有风尘感,英姿飒爽的女子,谈靖不是那样的类型。”他苦笑着告诉妹妹:“而且,这个女子,我已经找到了。”

文昭一惊:“真的?”

文暄一笑:“她姓冷,名叫飘零,她很厉害,有英雄气,而且她身上似乎有许多故事。”说起冷飘零,叶文暄的脸上便荡漾起一丝沉醉。

文昭笑着托腮看哥哥:“那老哥怎么办?逃婚?”

“我正是有此意。”文暄坐下,低声道,“可是这一走,摊子就大了,你也明白,皇上会追究,也影响了谈靖。”

“那么在老哥的心里,那位冷飘零姑娘值不值得你这么做?”文昭轻声问。

文暄一愣,点点头:“其实我的心里,更倾向于逃走。”

“那就逃走吧老哥,凭爹和韩丞相的关系,家里应该不会有特别严重的牵连,或者,可以求大哥帮忙周旋,老哥,今天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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