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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侠隐-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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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雁秋凝神看去,见那少女竟是武当三老中神医侠万永沧的侄女万翠苹,躬身行了一礼,微笑道:“自然认识,只是……只是……”
玉虎儿已自大笑道:“只是却不知道我们已结了婚,是不是?
秋弟,你以后若是想少找些麻烦,也该早些娶妻了。”
罗雁秋苦笑一声道:“小弟尚未打算及此……”
忽听钢拐镇关西邵一穆哈哈一笑,大步走了过来,抱拳说道:
“我兄弟想不到竟在此和罗少侠相遇,若是早知道少侠仍然健在,我兄弟便决不会到关内来的。”
罗雁秋微微一笑,转向玉虎儿道:“玉师兄,江湖中可是传言小弟已死了?”
玉虎儿一叹说道:“若非如此,我们三人便也不会远来此地了!”
罗雁秋一惊说道:“不知师兄此话如何说起?师兄说你们三人,不知另一位在哪里?”
钢拐镇关西大笑着用手一指,道:“在哪里!”
他遂即又大声说道:“快些点起火来!”
只听一阵哔剥声响,顷刻之间,这官道之旁,便燃起一堆高架松枝的烈火。顿时火光熊熊,照得这林内方圆数丈,纤毫毕现。
邵一穆抱拳说道:“我兄弟故居远在西北边陲,与家中联系甚感不便,是以极欲获得一匹千里神驹,当我们在金山县城发现了那匹神驹时,曾经派人去买,但马主不卖……”
玉虎儿一旁大笑道:“我们不卖,你便派人来偷是不是?”
绝圣孔奇尴尬一笑,接道:“我兄弟虽称霸西北一带,但却未做过偷鸡摸狗的勾当,上次盗马还算第一次,但岂料那马儿却是……”
万翠苹格格笑道:“那马儿岂是你们能偷得去的,就是当今武林中一流高手,也休想碰它一下。”
罗雁秋大奇道:“什么马儿,看来当是一匹神驹!”
此时众人已来至那陷阱之前。
罗雁秋借火光向陷阱中看去,只见一匹遍体漆黑,四蹄雪白的神骏健马,正自仰首长厮,它虽作势欲跃,却是无法跃起,原来它四蹄悬空,身躯架在几根儿臂粗细的铁杠之上,他顿时兴奋地大呼道:“马儿!马儿!你不是乌云盖雪吗?”
那乌云盖雪又是一阵嘶叫,生象认得罗雁秋一般,罗雁秋突地沉声向邵一穆道:“人在哪里?”
邵一穆蓦地一惊,赔笑道:“也在陷阱中,想是他因中了迷神药物晕厥过去,在下这就叫人把他放出来。”
他回首瞥了恨地无环胡霸一眼,便跃身下去,此人果然天生神力,他竟以双手托着马腹,将马呼地一声抛向坑外。
那乌云盖雪摇尾扬蹄,低低嘶鸣,紧紧地和罗雁秋依偎一起,生象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旦重逢一般。
紧接着胡霸抱着一人,也自跳出,罗雁秋闪目一看,一把接了过来,大声道:“李福!
李福!”
李福早在坑中闻过胡霸的解药,此刻已然苏醒过来,他缓缓睁开双目,突地讶然一声,脱落在地,目注着罗雁秋喃喃说道:“你不是我的主人罗公子吗?公子!”
罗雁秋微笑着点头,李福第二个“公子”的声音未落,便已扑跪下去。
罗雁秋连忙将他拉起,但李福却已满眼含泪笑道:“小的就知道公子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尽管当今武林中有许多人误会公子,但公子却最是任侠仗义之人,若像公子这样的好人,也会有什么不幸,难道天公还长眼睛吗?”
罗雁秋此刻主仆相遇,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只因他见到李福,便忆起初下峨眉,在成都和凌雪红的奇遇,是以一时之间,竟自说不出话来。
邵一穆忽地一旁大笑道:“李兄弟,你既然和旧主罗公子相遇,便该高高兴兴才是,怎地却流起眼泪来了?来来!我兄弟且备些薄酒粗饭,来给你们庆祝一下子!”
玉虎儿大笑着说道:“你们本该给他压压惊的,只是这酒菜不知到何去置备?”
邵一穆大笑道:“现有的是,只因我兄弟早已准备好,在得到神驹之后庆祝一番的!”
万翠苹噗哧一笑道:“只是你们现在倒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众人齐地纵声大笑,邵一穆当先向路左林中行去,行的数丈,林中现出一片空地,当地中间,早已燃起一堆火来,火堆旁却是横置着剥得干干净净的两只山羊,七八只肥大的母鸡,另外四坛美酒,已然除去封泥,从瓶塞中正自溢出淡淡的酒香。
罗雁秋虽不善杯中物,但觉得这样吃法,颇感新鲜有趣,而且觉得祁连八全过去虽是蛮横些,但此刻着来,也都是铁铮铮的汉子,遂大笑道:“咱们今日巧遇,正该好好庆祝一番,大家不醉不休!”
祁连八全除邵一穆陪着罗雁秋等交谈外,齐地动手烤炙山羊和母鸡,片刻之间,这林中便已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邵一穆首先自胡霸手中接过一只烤得滴油的肥鸡,和一皮袋美酒递给罗雁秋。同时又有人也给了玉虎儿和万翠苹一份,但万姑娘却摇手谢绝了。
李福正和祁连八全中的七人,一起烤肉,他显露出无比的兴奋,此时忽然咧嘴一笑,向罗雁秋道:“公子,你可知道肖大公子的事吗?”
罗雁秋一惊说道:“什么事?”
玉虎儿正色斥道:“李福!在此哪容得你多嘴!”
李福立刻吓得倒退一旁,罗雁秋却更是惊奇,遂向玉虎儿道:“肖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玉虎儿笑道:“关于大师兄的事,小弟本是要告诉你的,只是现在却该一心吃喝,若是想到别的事,这酒肉便没味儿了。”
罗雁秋哪还能等着吃完酒肉之后,遂央求着道:“玉师兄,你还是快些说出来吧,你若不说,这酒肉才真的没味儿了。”
玉虎儿的面色却忽然沉肃起来,缓缓说道:“大师兄和梅姑娘成亲了!”
罗雁秋大笑说道:“便是那崆峒四凤中的梅影仙梅姑娘吗?
如此大的喜事,师兄你正该早些告诉我,小弟便会喝得更醉,吃得更饱些,却为何还要等着吃完以后再说?”
万翠苹一傍幽幽说道:“可是他的掌门之位,却因此放弃了!”
罗雁秋听得一呆,那边绝圣孔奇却已大笑说道:“古来英雄豪杰,且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例子,只要男女真爱,看来令师兄放弃掌门之位也是值得的!”
罗雁秋忽地大笑道:“正是!正是!来,我们为肖大哥干一杯!”
他此刻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因这年余之中,他因遭一切人、事、物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武当一派若失去了铁书生肖俊那样一个掌门,只怕今后便难以发扬光大。
但若他接任了掌门,那痴情而孤苦的梅影仙姑娘却是悲惨了!
夜渐深,火仍炽,而夜风渐强,夜雾已起。
蓦然!随着猎猎夜风,冲破凄迷的夜雾,忽断忽续的传来一阵乐声,仔细倾听,却似是琵琶。
邵一穆倾听了半晌,一怔说道:“怪!怪!如此深夜,如此荒野,何来如此雅兴不浅之人,咱们倒该请他来共饮一宵!”
万翠苹扑哧一笑道:“若是人家不会饮酒呢?”
邵一穆一怔说道:“如此雅人,焉有不会饮酒之理?”
万翠苹又自笑道:“纵是雅人,女子们却极少饮酒的……”
风掠林梢,发出嘘嘘的声响,和着那幽怨的琵琶音,益增这残夜的凄清!
罗雁秋放下酒袋、鸡腿,他竟缓缓向那琵琶声发出之处行去。
玉虎儿、万翠苹、李福等人,也都牵了马匹紧紧跟随。
祁连八全呆呆地注视着四人渐去渐远的身影,邵一穆突然大声说道:“罗少侠,你去看看,快些回来,我们原说好是不醉不休的!”
绝圣孔奇轻轻叹道:“只怕他此刻早已醉了,若非醉了,又怎会如此?”
这般粗豪的汉子哈哈一笑,便又大口喝酒,大块吃起肉来。
而罗雁秋等一行正踏着地上落叶,渐渐穿出树林,树林之外,却是一个倾斜徐缓的山坡。
而那凄婉的琵琶弦音,已是听得更为清楚了。
此刻,天上的一弯上弦月,已挣扎着冲破乌云,从云缝中钻了出来,弥朦的月光,凄迷的夜色,益增这琵琶弦音的悲凉!
罗雁秋大步前行,玉虎儿等遥遥相随,他们脚步极轻,生怕惊扰了那弹奏琵琶之人。
当他们悄悄踏上坡顶,他们已随着弦音出处,看到一个长身,玉立的人影,站在一方巨石之上,罗雁秋先以手示意叫玉虎儿等人暂隐身形,他却藉着暗影的隐蔽,轻悄悄地向前行去,相距数丈光景,停住脚步,凝神看去——只见一个发挽宫髻,怀抱琵琶的女子,正自轻舒玉指,拨动着琴弦,一声声凄婉的音韵,便自她纤指下,跳跃而出,当真是如泣如诉,凄切肠断,纵是铁石之人听了,也禁不住炫然泪下!
突然,一声长长叹息,自那女子所立山石的另一面发出,那弹奏的琵琶弦音,戛然而止,遂之响起一声娇叱,道:“什么人?”
只见那女子将斜抱怀中的琵琶,已然握在手中,左脚后退半步,右手高举琵琶护住面门前胸,作出凝神戒备之势,原来她竟将琵琶作为兵器使用。
只听一个哽咽的男子声音答道:“师妹,是我!是你小要饭的师兄来了!”
果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缓步走了上来。
罗雁秋一见他那身衣着,再凝神一看他迎着月光的面孔,认出正是小乞侠诸坤,那么弹奏琵琶的少女便必定是暗恋自己的余栖霞了!
其实,他在树林中听到那凄婉的琵琶弦音时,便自然地想起了余栖霞,也便因为怀疑那弹奏琵琶之人是余栖霞,所以才循声寻来。
如今,这眼前的事实,果然证明了他的想法,更使他惊诧的是,小乞侠诸坤,竟然也在那里。
余栖霞顺势又将琵琶抱入怀中,先自呆了一呆,继而无限惊喜地说道:“师哥,你怎地会来到这里?”
小乞侠诸坤一叹说道:“自从数月前你离开武当山,大家便分头找你,师父他老人家更是急坏了,自己也随后找来了。”
余栖霞幽幽一叹道:“我真是罪孽深重,不但临行时未禀明师父他老人家,而且还劳动他亲自来找我,师哥,你可知道我偷偷跑出来做什么的?”
小乞侠诸坤一扫往日那种滑稽的神态,肃穆地说道:“我原猜你是想出家为尼,怎么……”
他看看她那高挽的宫髻,大小适度的罗衣,俱是俗家的装束,是以再也说不下去了。
余栖霞又自幽幽一笑,道:“师哥,你猜的没错,我确是出家为尼了,只是师傅还要考察我心意是否坚定,还未为我剃度而已。”
罗雁秋听得心中一震,他方要现身奔过去,却听得一阵哈哈大笑响起,道:“好傻的丫头,好痴的孩子,你若出家为尼,罗雁秋找我要妻子,那可怎么办呢?”
罗雁秋闻声方自站起了身形,扑地又坐了下去。
那语声余音未绝,又是一个衣衫褴褛之人,出现在余栖霞前,而小乞侠诸坤,早已跪拜地上。
余栖霞低低叫了声:“师父!”方要盈盈下跪,却听那人大笑说道:“不必!不必,霞儿,你怎地竟也跟着你那没出息的师兄学起来了?”
来人正是江南神乞尚乾露。
此刻,他一手扶住余栖霞下跪的娇躯,一脚却向伏俯地下的小乞侠踢去,大喝道:“软骨头的东西,你几时见我老叫化子向人下跪的!”小乞侠诸坤挨了一脚,心中还十分高兴,只因踢他骂他之人,是他敬重的师尊。
尚乾露一手拍着余栖霞的肩膀,大笑道:“傻孩子,你怎会起了出家为尼念头的?今晚幸亏在此找到了你,若是找你不着,叫为师如何向罗雁秋交差?”
余栖霞幽幽一叹,低低垂下头去,轻轻说道:“师父,想来你老人家没有听到江湖的传言,却仍然要安慰霞儿……”
她语声一顿,凄然笑道:“但霞儿已看破了一切,已然不再那么死心眼儿,也不再为身世伤心了!”
她虽然是如此说,但星眸中已然噙着泪珠。
尚乾露轻叹了一声,说道:“罗雁秋虽是一身情债,但却仍不失为一个好孩子,你若不反对,为师答应下他的求亲了。”
余栖霞突地抬起来头,心中大是惊奇。
但在暗中倾听的罗雁秋,却更是惊奇。
忽见一个儒衫儒冠的少年,如飞奔到余栖霞面前,他先向尚乾露施了一礼,然后向余栖霞笑道:“好妹妹,你还在生小兄的气吗?这年余以来,小兄遭遇离奇,你应该原谅小兄的!”
忽听一声大喝起自一块山石后,疾奔来一条人影,两个起落,便已挡在那儒衫少年之前。
尚乾露大喝一声,道:“什么人,敢在我叫花子面前撒野!”
呼呼两掌,便向那奔来的人影击出。
那人冷笑一声,闪过两掌。但那儒衫少年却突地娇呼一声道:“秋弟,你……”她竟然说不出话来,一下扑到罗雁秋身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她那头上的儒冠也已摘掉,露出了满头青丝,颤声道:“秋弟,姊姊装扮成这般模样,你自然不认识了!”
原来那突然奔来之人,正是在暗里倾听了很久的罗雁秋,而那儒冠少年,却是罗寒瑛。
尚乾露怔了一怔,突地哈哈笑道:“妙极,妙极!罗雁秋,我老叫花子把霞儿在此交给你,以后的事便全看你的了。”
他忽然向诸坤大喝一声道:“小要饭的,咱们走了!”
这一老一少两个风尘中的怪侠,齐地展开身形,片刻之间,便没入如墨夜色之中。
尚乾露、诸坤刚刚离去之时,余栖霞竟也不声不响地向东奔去。
罗雁秋暗叹了一声,一跃挡在她面前,低叫道:“霞妹妹,难道连小兄的面也不想见吗?
小兄方才在那片林中听到琵琶弦音,便猜想到可能是你,是以即刻赶来……”
余栖霞仍是低垂着头,半晌之后,却突地抬头笑道:“秋哥哥,想来你已听到,妹妹我已出家为尼了,自此以后,我们再不便以兄妹相称,妹妹便要称呼你为施主了。”
她虽是满面笑容,但星眸中仍然闪耀着泪光,罗雁秋听得呆了一呆。
三人三骑来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格格笑道:“哟!看你们俩这么亲亲热热的,可是很快要请我们吃喜酒了,霞妹妹,我们出来虽没有找到你,却找到了你的秋哥哥,想来以后即是赶你走,你也不会走了。”
说话之人,正是万翠苹,原来他们三人出来,也是寻余栖霞的。
罗寒瑛也是格格笑道:“霞妹妹,方才姊姊我虽和你开了个玩笑,但那都是尚老前辈为爱护你所出的主意,还请你多多原谅才好!如今秋弟既亲口说出那番话,你便已知道了他的诚意,便不该再生姊姊我的气了。”
余栖霞娇羞地道:“瑛姐姐,我师傅修行之处,离此不远,你可要到那里去吗?”
罗寒瑛道:“正要去走走,看看令师是否也会改变心意,不再做尼姑了。”
余栖霞轻轻皱了下黛眉,一笑说道:“提起我这个师傅,也确实是神秘的很,听她说话的声音,似乎年轻轻的,但她却罩着重重的面纱,使人无法看清她的面貌。”
玉虎儿一旁大笑道:“想她必十分丑陋,嫁不出去,是以才出家为尼,不然便是伤心人别有怀抱!”
罗寒瑛一傍说道:“霞妹妹,你来此拜师已有好久了?”
余栖霞笑道:“其实我也没正式拜师,至于时间,我昨天才来到这里,刚刚过了一宵,说起来你们不信,我那位师傅,似是也刚刚到达此地,她竟然身无长物,到了夜间,我俩俱无处睡觉,是以我便来此弹奏琵琶了。”
在场之人听了,俱都大奇,罗雁秋却已大声说道:“霞妹妹,走!我们且看看你那神秘的师傅去!”
于是六人分乘三匹健马,玉虎儿和万翠苹合乘,万翠苹的一匹马却让给罗寒瑛和余栖霞了,罗雁秋和李福则乘着那匹乌云盖雪,齐地向东驰去。
走了一程,又翻过一处山头,已可遥遥看到一片黑影,矗立在一处山凹之中,想来是一片树林。
余栖霞纤手一指,微笑道:“那就是了,不过咱们可都要轻声点,说个定我那师傅还在静坐行功。”
她语声未落,罗雁秋却已“嘘”地说道:“请听!”
众人不由自主地齐都勒马停蹄,凝神听去,却是一个柔细的声音,正吟哦着唐代诗人王摩诘的《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那吟哦之声,虽是柔细,但却仍可听出语音中的幽怨之情,众人直感觉一种无形的压力,竟是全都呆住了!
半晌之后,罗寒瑛轻轻地叹了口气,悄然说道:“霞妹妹!
这吟诗之人,便是你口中的师傅吗?”
余栖霞也自幽幽一叹,答非所问地说道:“想不到她竟也是一个为情所苦的人……”
岂知余栖霞的话声未落,罗雁秋一抖马缰,那匹乌云盖雪,却如轻烟,窜了出去。
玉虎儿和余栖霞一怔之后,齐地纵马追去,眨眼之间,六人三骑,已自奔至山凹之中。
这山凹方圆足有十余亩大小,但在山凹正中,却耸起一片亩许大的松林。
罗雁秋当先前行,三骑穿林而入,走了十数丈,眼前便现出一座小小的庙宇,颓坦断壁,不但早已失修,而且也似是久无人踪了!
但此刻,在那破败的庙宇庭院之中,却笔直地站着一个面垂黑纱,长身玉立的白衣女子,她仍自仰首天空,对这三骑六人的出现,竟似毫无所觉。
余栖霞已飘身下马,大声叫道:“师傅!师傅!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吗?”
那白衣女子仍自屹立不动,缓缓说道:“咱们尚非师徒,你自可不必叫我师傅,余姑娘,你可是带了一些佳宾来此吗?”
余栖霞笑道:“来此之人,俱是我的哥哥姊姊,算不了什么佳宾,倒是打扰前辈的清修了。”
罗雁秋大步走了上来,抱拳说道:“方才听到此处有人吟诗,那吟诗之人,便是前辈吗?”
那白衣女子闻言,娇躯不由一震,沉声说道:“你是什么人?
问这个干什么?”
罗雁秋大声道:“在下罗雁秋,至于为何要问……在下……
在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那女子娇躯又是一颤,突地冷冷说道:“奇怪什么?哼……
哼!你们都给我走啦!”
罗雁秋上上下下打量了那蒙面女子片刻,忽然激动地大叫道:“飞琼!飞琼!你不是琼妹妹吗?”
蒙面女子娇躯一阵颤抖,口中喃喃说道:“谁是飞琼?你说什么吗?你一定认错人了!”
她边说边自后退,说完之后,转身便向后面奔去。
罗雁秋早已一掠挡在她的前面,伸手抓住她的双臂,颤声说道:“你一定是琼妹妹,你一定是琼妹妹,难道小兄得罪你了么?
你为何定不认我?”
出手如电,疾向白衣女子的蒙面黑纱抓去。
但蒙面女子却似早已有备,纤纤娇躯一闪,罗雁秋的手指便擦着她面纱的边缘划过。
罗雁秋心下暗吃一惊,便越发认定这蒙面女子必是于飞琼,因为在当今武林高手中,休说是年轻轻的女子,就是老一辈的高手,也难躲过他这电闪星驰的一抓!
其他在旁围观的人,也都看得一怔,连万翠苹娇靥上的嬉笑之色,也突然消失,换上了惊疑之情。
那蒙面女子闪过之后,并未离开,罗雁秋忽地朗朗一笑,大声说道:“琼妹妹,你再也不必藏头露尾了,你装尼姑不像的,因为你早已露出马脚了!”
蒙面女子两道冷电般的目光,笔直地投射在罗雁秋的脸上,语音冰冷冷地说道:“你这后生小辈,若再胡说八道,冒犯贫尼,贫尼便要对你略施薄惩了!”
雁秋见她那冷电般的眼神,像是充满了怨狠,那冰冷的声音,也不似出自一个纤纤的女子之口,这哪还会是他温柔纤弱的琼妹妹做得出的,不由心下一沉,不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罗寒瑛上前一拉罗雁秋的衣角,焦急地说道:“秋弟弟,快些走吧,你若再胡闹惹事,姊姊我从今后永不管你了!”
忽听一声银铃般的笑声,自他耳畔响起,随之是柔和清脆的语声说道:“你在发的什么呆呀?怎么不说话啦,若是没有话说,你们就快些走吧!”
罗雁秋像触电般的身子一震,脱口大叫道:“琼妹妹!琼妹妹!”
蒙面女子格格笑道:“你这人莫非是疯了,你这般大喊大叫,真是吓坏人了。”
罗雁秋尴尬地一笑,道:“琼妹妹,你何必折磨我,何必不露出真面目来?其实在我听到你吟哦那《相思》诗时,便断定必是你了,琼妹妹,你方才所吟哦的声音神情和你在唐古拉山时吟哦的完全相似!”
蒙面女子格格娇笑道:“真的吗?那你的耳朵倒真是尖的很,记忆力之强,也确是惊人得很,可见你对琼妹妹用情,确是很深哩!”
罗雁秋正色道:“琼妹妹,你就快些把面纱取下吧,何必故意要叫我着急呢?”
蒙面女子格格笑道:“难道你自己没有手吗?既然想看看我是谁,就该亲自将面纱为我取下的。”
罗雁秋呆了一呆,大喜道:“琼妹妹,真的是你?”
径自急急挥手向那面纱上揭去。
那蒙面白衣女子娇躯竟又是一闪,沉声说道:“你若答应我不再见你的红姊姊,我便允你将面纱取下,不然,我这一生一世,便再也不会理你!”
罗雁秋大惊说道:“这……这是为了什么……”
白衣蒙面女子“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冷冷说道:“你若不能忘怀与她,便该即刻找她去,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罗雁秋轻轻一叹,突地正色肃然说道:“我罗雁秋一身情债,只望琼妹妹能体谅我的苦衷,但无论如何,红姊姊却是我的发妻,我必定要找到她的!”
那蒙面白衣女子的眸中,在月光映照下看去,竟是有些润湿,终于垂首低泣了起来。
罗寒瑛虽未听说过罗雁秋和于飞琼之间的事,但此刻也已大致明白,她既为罗雁秋忧愁,却又为他欣慰,当下微微一笑,说道:“秋弟弟,你还不快向琼妹妹赔礼,你若再惹得琼妹妹生气,姊姊我也要罚你了!”
就是众人俱都惊愕之间,余栖霞已走到那白衣女子身前,轻轻将她的蒙面黑纱取下。
罗雁秋一看此女,大吃一惊,但瞬即又是一阵狂喜,而在场之人的心情,却也是与罗雁秋一样!
半晌……半晌……
罗雁秋始激动地大叫了一声:“红姊姊!是你!”原来这白衣女子竟是凌雪红!
凌雪红星眸中泪珠莹然,凄然一笑道:“你一心一意只想着琼妹妹,心里哪还有我这个红姊姊呢?”
罗雁秋俊面一红,歉疚的垂下头去,他本是没有忘记凌雪红,只因他听到那首《相思》后,便一直以为是于飞琼吟哦的,是以没有想到凌雪红身上。
他若是仔细想想凌雪红方才时而露出的怨恨眼神,和故意发出的媚笑,便已可想到一些蹊跷之处。
其实凌雪红原也是性情温柔善良的女子,只因她被罗雁秋离弃了年余,又饱受情场刺激,是以想起往日之事,便自然露出怨恨之色。
此时罗雁秋虽想辩解,却无从辩解,正自暗暗着急。
蓦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自那间破庙中传出,众人齐地大吃一惊,抬头看去,却见又是一个白衣女子,轻快地向这边走来,她边走边笑,说道:“红姊姊,咱们不是说好,谁也不准嫉妒谁的吗?你怎么又吃醋了?”
凌雪红娇面不由一红,却是格格笑道:“咱们可也说好,是要给他些苦头吃,好好教训他的,你却为何此刻便现身而出了,看你倒是疼他的很哩!”
她娇面上已收起幽怨愤恨之情,却轻笑着向罗雁秋说道:“你不是老惦记着你的琼妹妹吗?现在她已出来了,快上去亲热亲热吧!”
余栖霞早已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罗寒瑛和万翠苹微微一怔,想通是怎么回事后,也都跟着笑了。
罗雁秋却未料到凌雪红和于飞琼俱在此地,听她们的话音,显然前嫌俱都冰释了,心下自是十分高兴
第三十一回一悲合一喜探娇儿又生祸端
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一家没有招牌的饭馆,一张大圆桌上,团团坐了七八个少年男女,正自吃得津津有味。
突然,通达这小镇的远处官道上,响起一阵轰隆大响,宛如雷鸣,片刻之间,小镇北端尘头大起,原来是几匹健马,狂风似的卷来!
那几匹健马虽是进入小镇,但速度不减,径直穿过小镇向南方驰去!马蹄过处,尘土飞扬,直向店铺中扑来,满桌酒菜,却是令人再难举箸了。
于飞琼先自皱了皱黛眉,罗帕掩口,哎呀了声道:“这是哪里的几匹野马,真是讨厌死了!”
罗雁秋剑眉连轩,微怒道:“这哪能怪马?不知那骑在马上的是些什么人,竟然如此放肆,他们若不是走了,我真要和他们理论一番。”
坐在门口小桌上的李福已自愤然说道:“小的见马上之人,俱是华服,一个个趾高气扬,骄纵蛮横,显见不是什么好东西,公子!小的追上看看可好?”
罗雁秋倒是不愿多事,方待摇首说道:“算了!”万翠苹却已气得柳眉倒竖,沉声道:
“你即刻追上去,叫他们前来道歉,不然,把他们的马都给宰了,让他们走着回去!”
李福也是静极思动,一听吩咐,连忙应道:“小的遵命,他们若不回来道歉,小的教训教训他们就是了!”
他解开正在槽上吃草的乌云盖雪,翻身上马,两腿一夹,箭矢般疾追上去。
前面奔行的那几匹健马,虽都是千中选一的良驹,但和乌云盖雪这样的神驹相比,却是差得远了,眨眼之间,便已窜到那几匹健马前面,挡住去路。
那最先一匹白马之上的骑士,是一个锦衣少年,一见前面有人拦住去路,不由大怒,大喝一声道:“瞎了眼睛吗?”
手中马鞭一挥,径向李福击去。
小白猿李福和罗雁秋分手年余,在武当山终日练功,是以武术进境不少,他一见这马鞭轻描淡写的挥来,那还放在心上,大喝一声道:“来得好!”手中马鞭一抖迎上!
哪知两支马鞭尚未接触,李福便觉一阵剧痛,心口也是如遭锤击,在马上晃了晃,便自翻身栽倒!那马上少年冷哼一声道:“如此脓包,也敢拦路行劫,胆子当真不小!”
他一眼瞥见那乌云盖雪,便即脱口大叫道:“好马!”
但他声音未落,那乌云盖雪一声唏聿聿长鸣,直向小镇上奔去。
此时罗雁秋等人又已吩咐店家重新上菜,饭菜未好,几人正自闲聊。
一眼看见那乌云盖雪跑了回来,却是不见了李福的踪迹,不由齐地大惊失色!
罗雁秋当先长身而起,低声道:“不好!李福碰上扎手的人物了,各位姊妹且在此等着,我先去瞧瞧!”
他也不等众人回话,便一跃跨上乌云盖雪,那马真是通灵一般,驼着雁秋直向来路驰去。
罗雁秋遥遥看到几骑人马,正要动身离去,遂大喝一声道:“何方朋友请慢走一步,罗某人前来候教!”
那几人一听,果然都收疆勒马,齐地掉转马头,白马上的华服少年,冷电般的眼神一扫罗雁秋,沉声大喝道:“罗雁秋,你好!本公子正要找你,想不到你竟送上门来了!”
罗雁秋微微一怔,抱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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