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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侠隐-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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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宝和尚知道以七孔黄蜂针误伤罗雁秋的事,瞒也瞒不了,倒不如代他说出,于是乘小乞侠略一犹豫之间,硬起头皮,把遇见罗雁秋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

罗寒瑛听到胞弟罗雁秋误中七孔黄蜂针而死,竟一下子伤痛过度,晕厥过去,余栖霞暗恋雁秋已久,在听到他抛弃凌雪红移情司徒霜之时,还是爱恨参半,此刻竟是伤痛欲绝,把一缕柔情,化作万点珠泪,沿着粉颊滚滚而下。

江南神乞尚乾露长叹一声,手指连点,便将罗寒瑛拍醒过来,然后向小乞侠哈哈一笑道:

“我的好徒弟,你真做的好,看来我老要饭的还要再嘉奖你一次!”他笑声凄厉,语音悲怆,听得在场之人,心神全都一懔!

罗寒瑛强自压抑住心底的哀伤之情,接口说道:“尚老前辈,舍弟之死,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又怎能怪得诸师兄呢?”

尚乾露仰天一声长叹道:“罗小侠对我老要饭的有过救命之恩,想不到我徒儿竟然恩将仇报,从今以后,我尚乾露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余栖霞知道小乞侠诸坤对罗雁秋不谅解,完全是为她抱不平的关系,现在见师父将一切罪责加在小乞侠身上,大是不安,于是低低说道:“师父,你老人家也别责任师兄,都是霞儿不好!”

江南神乞黯然说道:“霞儿,别说了,为师的并不会责罚你那不成材的师兄,但一个人若是作错了事,最大的惩罚,却是他自己良心的谴责,你说是吗?”这一代游戏风尘的怪侠,竟然一改平常嬉戏之态,说出这段深具哲理的话来。

他略顿又道:“不过这件事归根结底,却是错在师父,我不该光传给他七孔黄蜂针而未传解药……”

疯侠柳梦台一旁插口道:“老要饭的你也用不着为此事自责,试想你一生当中,仅用过那七孔黄蜂针三次,而且所杀又尽是些十恶不赦之人,自然勿须解药了。”

小乞侠听得师父师妹之言,心中大是不安,说道:“弟子既是作错了事,愿受师父一切惩处,不过在师父未惩处之前,弟子想恳求一事。”

尚乾露冷哼一声,道:“什么事,你说吧。”

小乞侠道:“弟子想连夜赶到罗兄弟受伤之处,将他的尸骨背回来。”他说完之后,连打了两个寒噤。

尚乾露冷然道:“你早该这样做了。”

小乞侠向他师父和疯侠各行了一礼,然后向罗寒瑛道:“罗姑娘,小要饭的做下这等弥天恨事,再也无话可说,俟我将罗兄弟的遗骸找回,我这把穷骨头便交由姑娘发落……”他说完,眼中早滴下两滴泪水。

罗寒瑛凄然一叹道:“诸师兄,你若是不辞跋涉之苦,就请带我一行吧,舍弟之死,我已说过他是咎由自取,诸师兄也不必为此自责。”

罗寒瑛这一要走,自然余栖霞和黑罗汉三宝和尚也齐都要跟着去,最后却是疯侠柳梦台说道:“老要饭的,既是几个娃儿都要去,难道我们俩人还留着给人看庙吗?”

江南神乞道:“我老要饭的就是怕你疯子不去,这么说,我们就一起走吧!”当先向庙外奔去。

江南神乞尚乾露一行六人离开那座庙宇之后,直向西南方奔行,黎明时分,已到达小乞侠和罗雁秋相遇之处。

六个人散开找了一阵子,却未发现罗雁秋的踪影,尚乾露一想到那七孔黄蜂针见血封喉,射中后一个时辰之内,若不服他独门解药,即告无救,谅来在一个时辰之内,他也走不了太远,于是又继续向西南找去。

直找到旭日东升,六人仍然未找到罗雁秋的尸体,一个个俱都十分焦急,三宝和尚暗忖:

在这等崇山峻岭之中,经常有野兽出没,莫非他的尸骨被野兽吃了?想至此,不禁脱口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疯侠看了他一眼,摇头叹了口气。

罗寒瑛想起父母大仇未报,连他们安葬之处也不得而知,而今这人世间唯一的亲人又已与世长辞,其结果却更惨,尽管她强自压制着心中的悲痛,但一念及此,也不禁珠泪纷纷,哀伤欲绝!

六个人各怀心事,信步而行,犹如失魂一般,连江南神乞和疯侠那等人物,一时之间,也失去了主意。

蓦然一声长啸,自正西方响起,遂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疾如电闪,转瞬即至。

那两人身高都不过三尺,原来正是矮方朔聂耳师徒。

矮方朔嘻嘻一笑道:“柳疯子,你们可是财迷心窍,想找那百妙佛珠吗?”

疯侠一见矮方朔现身,不禁精神一振,笑道:“聂矮子,昨天若不是你一时发疯和华山三剑打起来,合你我与老叫化三人之力,真可轻而易举地把那百妙佛珠抢到手中。”

矮方朔又嘻嘻笑道:“你柳疯子得江湖闻名,以至成了外号,还说我矮子疯,岂不令人笑掉大牙?至于我和华山三剑打起来,一方面固然是看不惯那般自命不凡的九大门派中人物,故意找他们出出气,另一方面也是给你和江南神乞尚大侠制造一个机会,夺得那百妙佛珠,怎么样,后来可是弄到手了吗?”

尚乾露一晃大脑袋,说道:“矮子,你也用不着和我老要饭的客套,你我虽是初交,但我颇觉得彼此气味相投,以后还是管我喊老叫化子吧。”

矮方朔聂耳左手一捻长髯,嘻嘻笑道:“我看你要饭的倒是个老滑头,我问你们那百妙佛珠的事,你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你们俩人是不是想独吞了?”

疯侠柳梦台和矮方朔乃是二十年前的刎颈之交,说起话来,百无禁忌,闻言哈哈大笑道:

“独吞就独吞,难道你矮子还有份吗?”

江南神乞接道:“柳疯子,你这么一说,矮子真的信以为真啦,你光死要面子也不行,还是把经过说出吧!”

疯侠两眼一瞪,叫道:“你老要饭的没有嘴巴,叫我说?”

矮方朔嘻嘻一笑道:“看你们这对活宝,不但没把百妙佛珠弄到手,可能还没占到人家的便宜,是吧?”

疯侠道:“矮子说得一点没错,我和老要饭的若不是见机开溜,说不定还真要丢人现眼,伤在他们歹毒的阴寒掌力之下,聂矮子,你别光盘问我们,也说说你的吧?”

矮方朔道:“有道是双拳难故四手,我爷儿俩怎能打得过华山派那三个老杂毛,我一不见了你们的踪影,也就溜之大吉啦!”

他一顿,又恨恨地说道:“这般人自命出身正大门派骄狂自大,妄图独霸武林,我矮子第一个不服气,若是一对一,不管是哪一个我也可和他们大打一架!”

小乞侠等人只有听的份儿,插不上嘴去,但却听得个莫名其妙。

矮方朔又道:“好了不谈这些啦,我倒问你们这一行老老小小要到哪里去?”

他此言一出,江南神乞等六人一时全都答不上话来。

罗寒瑛和余栖霞俩人只是追忆着罗雁秋以前的种种,对疯侠等几人的谈话直如未闻,此时一见众人全都一言不发,罗寒瑛反而霍然惊觉,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说道:“尚老前辈,既是找不到,我们可要先返回武当山一趟吗?”

江南神乞一怔说道:“不错,不错,我等此次匆匆而别,倒是应该先回去告知松溪真人张慧龙一声。”

矮方朔聂耳嘻嘻一笑道:“你们还怕张慧龙不来找你们吗?”他自知此话说得没头没脑,别人无法了然,便又补充上一句道:“自从百妙佛珠出现江湖的消息传出后,只怕各门各派,都不会袖手旁观,置身事外,你们等着看好了,不出三天,这附近必定要演一场群英大会。”

疯侠一笑说道:“高见高见,只怕群英大会上演之时,那演出地点将要改在唐古拉山了。”

矮方朔聂耳微微一笑道:“那你是多虑了……”他倏然住口,大喝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胆敢躲在暗处偷听!”

他那矮胖的身形,竟如箭离弦般,迅疾地向十余丈外一棵古松奔去。

但他身形还未到达,便见一阵枝叶摇动,从树上落下来一个人影。

这边江南神乞等人齐都将目光投去。

只听两声娇呼,罗寒瑛和余栖霞俩人当先奔去,齐声叫道:“哥哥!”

“秋弟!”

原来那自古松落下之人,正是中了七孔黄蜂针的罗雁秋。

矮方朔聂耳不禁为眼前的情景愕住,急忙收势停身,回首说道:“你们这两个女娃儿可是叫的他吗?”

罗寒瑛和余栖霞俩人悲喜交集,哪还听得到矮方朔的问话,直向罗雁秋奔去。

罗寒瑛早已珠泪盈眶,一时之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方自颤抖着说道:“你是秋弟吗……?”

此时江南神乞等一行也都赶了过来。

罗雁秋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对罗寒瑛的问话直如未闻一般,傲然说道:“你们可是都冲着我罗雁秋来的吗?”

罗寒瑛听得大是伤心,她声泪俱下地说道:“秋弟,你当真连姊姊也不认了?”

说着,直向罗雁秋身前走去。

罗雁秋冷哼一声,退后两步,厉喝道:“站住!”他又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怒道:

“你们想夺得那百妙佛珠,竟然施出此等卑劣手段,我罗雁秋并非三尺童子,怎会这般容易上当!”

罗寒瑛被他一声厉喝,也不知是伤心过度,还是突受刺激,竟然一言不发,痴痴地呆立当儿

余栖霞直看得肝肠寸断,哭叫道:“哥哥!她是罗寒瑛,你的亲姊姊呀,难道你连这人世间的唯一亲人也不要了吗?”

罗雁秋倏地仰天一阵狂笑说道:“姊姊!哈哈,我连父母都没有,哪来的姊姊?你们若是想利用这种手段,骗取那百妙佛珠,那算是白费心机了!”

他一见在场之人,除了两个女子外,俱是在昨天与他为敌作对之人,是以认定连这两个女子也必定是受他们指使,而罗寒瑛和余栖霞光喊了两声哥哥、弟弟,怎能令他相信?

矮方朔聂耳看得如坠五里雾中,诧然向疯侠柳梦台问道:“柳老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你们可把矮子弄糊涂了!”

疯侠摇头一叹,喟然道:“这种事情说也说不清楚……”

此时江南神乞尚乾露在罗寒瑛的命门穴上拍了一掌,她便又恢复知觉,但却不再哭泣,幽幽一叹道:“秋弟,你用不着这样对待姊姊,你尽管背叛师门,抛弃了已定名分的发妻,但姊姊还是疼你……唉!只望你早日寻得仇人,报却父母大仇,姊姊就是一死,也心甘情愿的了……”

余栖霞也凄然接道:“哥哥,你更不必把妹妹已往之事放在心上,我今后决不再使你为难就是了……”若是在平常,当着这多人,这番话她是再也不好启口说出,但此刻却是毫无顾忌了。

小乞侠诸坤见罗雁秋中了七孔黄蜂针后,仍然好好地活着,不禁大惑不解,他偷眼看师父,见江南神乞也是面现诧然之色,他想了半天想不通,便再也不去想他,此时见罗寒瑛和余栖霞均诚恳倾诉,想起自己对罗雁秋的误解,和用七孔黄蜂针将他误伤之事,不禁大感愧疚,他也跨前了两步,垂首说道:“罗兄弟,我小要饭的真是对不起你!”

这三人之言虽都是发自肺腑,真挚感人,但听在罗雁秋耳里,却直如马耳东风,对他毫不发生作用,却反而引起他一阵狂笑,用手一指三宝和尚,笑道:“他们说完了,你这小和尚可也有什么话说吗?”

三宝和尚摇头一叹,歉然道:“罗兄弟,就是我小和尚说话,你也不会相信的。”

罗雁秋一笑说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这几个人说了半天,我也不知他们都说的些什么?”

江南神乞尚乾露哈哈一笑道:“若是我老要饭的想说上几句,那一定也是白费唇舌的了?”

罗雁秋冷哼一声道:“你这叫化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罗寒瑛见罗雁秋对江南神乞如此无礼,不由心下一急,脱口说道:“秋弟,你怎敢对尚老前辈如此无礼!”她说出之后方知此话已是多余,惶恐地望了江南神乞一眼,低低说道:

“尚老前辈,瑛儿向你赔罪了。”

尚乾露微微一笑道:“罗姑娘放心,就是他骂上我两句,我也不放在心上。”

罗雁秋冷哼一声道:“我罗雁秋向来不惯骂人!”他冷冷地环扫了众人一眼,说道:

“你们屡次对我截杀暗算,如今又以这两位姑娘和我称兄道弟,也不过是想夺得那百妙佛珠,不过我也告诉你们,那半串百妙佛珠早已毁去,没毁的被人抢走了!”

矮方朔聂耳虽听出一些端倪,但个中详情仍是无法了解,他一听说那半串百妙佛珠被人抢走,却脱口大叫道:“什么?你这娃儿苦是信口开河妄图搪塞两句,那可是自讨苦吃。”

疯侠一旁急道:“矮子,这娃儿是东海三侠的弟子!”他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矮方朔哪里听得懂,一怔道:“怎么,他不是玄阴叟苍古虚老怪物的门下吗?”

罗雁秋大怒道:“你敢骂我师父?”他轻哼一声又续道:“你这大把年纪,开口不干不净,还不如早点死了的好!”

语气一顿,又冷冷说道:“在下方才声言在先,身上没有那百妙佛珠,你们最好别再无理取闹了。”一转身跨步欲去。

罗寒瑛一见罗雁秋要走,一种生离死别的黯然之情,再度充满心头,娇呼一声:“秋弟!”飞身挡住他的去路,说道:“秋弟,你既是不认姊姊,做姊姊的自是不能强行留你,你的未来行止,可能告诉姊姊吗?”

她说话之时,语音委婉,娇靥上一片凄然之色,连罗雁秋也看得心中一动,他竟然不忍出言顶撞,长叹一声,说道:“我罗雁秋但愿有一个像姑娘这样的姊姊!”

一顿,又自喃喃说道:“我有那样一个师妹,也该满足了。”

他第一句话说得在场之人齐都一愕,罗寒瑛姑娘从他这一句感慨之言中,又重新看到了她一年前的秋弟,芳心中方自感到安慰,罗雁秋却又说出来第二句话来,不禁心中一惊,幽幽说道:“难道自己的亲姊姊,还不如你那师妹吗?”

她此言出口,但罗雁秋并不理会,身形往旁边一闪,让过挡在面前的罗寒瑛,大步向前走去,口中大叫道:“师妹!师妹!你在哪里?”声音中充满着关切之情。

小乞侠诸坤一见罗雁秋连自己同胞手足都装作不识,却大声喊起师妹来,不禁心中有气,身形一跃,便挡在罗雁秋身前,两只怪眼一翻,怒道:“你这人当真禽兽不如,我小要饭的就是看不顺眼!”

罗雁秋此时心急如箭,想早些找到师妹司徒霜,一见这小要饭的不但挡住去路,且又出口骂人,不觉大怒,朗喝一声道:“你找死!”一掌向小乞侠胸前拍去。

小乞侠这才想起他掌风的厉害,急忙纵身闪开,饶是如此,也连打了两个寒噤。

江南神乞见闻广博,他和赤煞仙米灵及碧眼神胡天衢数度交手中,已知道玄阴门阴寒掌力的厉害,叫道:“小要饭的,那娃儿的掌力不可硬接!”

他师徒情深,尤如父子,急忙飞纵过去,关切地问道:“小要饭的,你可是被他掌风击中了吗?”

小乞侠又连打两个寒噤,道:“师父,小要饭的昨晚便被他击中一掌,但是并不要……”

他下面的话却被两个寒噤打断。

江南神乞怪眼一翻,怒道:“你身受这等重伤,居然还敢逞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虽是责备之言,但却显示出舔犊深情。

当下命小乞侠盘膝坐下,将一双手抵在他背心命门穴上,以本身内力,帮他驱除身上寒气。

罗雁秋并不理会,仍自大步向前走去。

阵阵山风,微微飘拂起他的衣袂,他昂首而行,显示出无比的孤独!

矮方朔扫视了众人一眼,诧然说道:“你们当真都放他轻易离去吗?”

疯侠摇头叹道:“你就是想留,恐怕也留他不下,何况……”

矮方朔细眼一瞪,胸前须发根根直竖,怒道:“二十年不见,就是你疯子也不知矮子有多少斤两,我就不信他的什么阴寒功夫,能胜得我二十年修为的‘纯阳掌’!”

此老一生,从不轻易动怒,但却最怕人家瞧他不起。

眼见罗雁秋已走出数十丈之外,矮方朔却陡地大喝一声:“小娃儿慢走,试试我矮子的纯阳掌!”声出人起,疾向罗雁秋扑去。

罗雁秋此时只是为司徒霜担心,他恨不得立刻将她找到,倾吐出对她关切怀念之情,是以也不辨方向,信步而行。

矮方朔这一声大喝,乃是远足生平之力而发,直如平地焦雷,把附近树林中的鸟儿也惊得振翼飞起,但罗雁秋却似浑如不觉。

罗寒瑛眼看矮方朔向罗雁秋追去,深恐他伤了自己的秋弟,当下向余栖霞道:“妹妹,你在这里陪着尚老前辈吧。”也不管她情不情愿,便径自向罗雁秋奔去。

疯侠、黑罗汉三宝和尚和矮方朔的弟子也随后急追。

这几人都是身具上乘轻功,且和罗雁秋仅相距数十丈之遥,是以,只不过片刻工夫已先被矮方朔追上。

罗雁秋再也没想到这几个人又追了上来,心中大感气恼,停足转身,极不耐烦地说道:

“你们这般人一再无理取闹,究竟不知是什么意思?”

疯侠柳梦台此时已来到矮方朔聂耳身边,他一见罗雁秋面含杀机,不由心中一惊,忙向矮方朔道:“矮子,你这大把年纪了,怎好还和这后生晚辈争强斗胜?就是赢了,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罗雁秋一怔,说道:“怎么,你们可是要来打架?”

矮方朔嘻嘻一笑道:“不错,老夫要看你的阴寒功夫厉害,还是我这纯阳掌厉害?”

罗雁秋淡淡说道:“可惜我眼下没有工夫。”他一心只想着司徒霜,脑中并且忆起她的万般柔顺,是以说话之间,不知不觉使消失了孤傲之气。

矮方朔一怔,又自嘻嘻笑道:“你可是害怕了么,那就干脆认输!”罗雁秋仍是谈谈说道:“认输就认输,只希望你们别跟着打搅就行了。”他此言一出,众人齐感大出意外。

矮方朔嘻嘻一笑道:“这娃儿倒颇知趣,不过这场架打不成,老夫总觉着不大过瘾!”

罗雁秋并不理会,转身继续向前行去。

此时,想是他怕人再跟着不放,遂尽展上乘轻功,只见一点身影,犹如一缕飘忽的轻烟,向前疾驰。

罗寒瑛一见他走得远了,不禁大是焦急,但以她的轻功,却又无法追上,只是放声大叫道:“秋弟!秋弟!”

一时之间,满山满谷,尽是呼唤秋弟之声。

罗姑娘用力喊了几声,便觉喉间一阵疼痛,只得住口不喊,望着罗雁秋渐去渐远的背影,呆在当地。

但奇怪得是,那呼叫秋弟之声,却仍然不断响起,只是声音低微,众人仔细倾听,却是自一座山峰之后传来。

三宝和尚一皱浓眉,喃喃说道:“好奇怪的回音?”

疯侠冷冷道:“少见多怪,连回音也没听……”他话未说完,竟自倏然住口,矮方朔聂耳说道:“这哪里还是回音,分明有人在山峰那边喊叫。”果然,那呼叫之声,似是愈来愈近。

疯侠道:“不错,那也是个女娃儿的呼叫之声,我们瞧瞧去。”

他回头一看,只见江南神乞师徒三人,也飞奔而来,于是便当先向那发出呼声之处奔去,众人俱都紧紧跟随。

罗雁秋似是也听到那呼叫之声,他疾奔的身形稍一停留,便也向那边奔去。

那座山峰原不太高,只不过盏茶时间,疯侠等一行便已到达那峰顶之上,居高临下,齐都纵目看去。

这一看之下,不禁为眼前的景象怔住。

只见数十丈外一个身着玄衣的少女,头发披垂,上下身的衣服也有几处撕破,隐约间露出雪白的肌肤,神情十分狼狈。

她声嘶力竭,但口中仍不停地喊着:“秋弟!”直向山峰上奔来。

山峰下是一个里许方圆的山谷,谷中正有五个疾服劲装之人,也向峰上奔来,显然是在追逐这个神情狼狈的女子。

因为两下相距过远,是以那五人的面孔均尚看不清楚。

此时,罗雁秋早向那神情狼狈的女子迎去。

那女子娇呼一声,张臂投入罗雁秋的怀中。

疯侠一行和那山下的五人,俱都向站在峰腰的罗雁秋和那玄衣女子奔去。

但罗雁秋和那玄衣女子却是浑如不觉一般。

两下之人渐行渐近,彼此看清之后,俱是大喜过望,三宝和尚径自开口叫道:“肖师兄,你也来啦?”

原来那山下五人,正是武当三老中老二神医侠万永沧和白面秀士铁书生肖俊、玉虎儿、万翠苹、严燕儿。

当疯侠等一行看清上来的五人后,却不禁眉头一皱,暗道:他们怎把那玄衣女子折腾得这般狼狈,看她那身上破烂的情形,好像……

他思忖未完,却听矮方朔聂耳冷哼一声,说道:“看来这武当派中人和其他八大门派,也都是一丘之貉了!”

此老虽是侠义道中之人,但却对各大门派怀有歧见,是以一见此状,也不问青红皂白,便说出这种话来。

幸而三宝和尚大叫之声,把他的话遮掩过去,没被神医侠万永沧等听见。

罗雁秒一见众人即将来到身前,他缓缓推开胸前的玄衣女子,柔声说道:“师妹,我实在对不起你!”他一顿又道:“你一路大喊秋弟,难道是喊的我吗?”那女子竟是司徒霜。

他不知司徒霜在阴风洞学艺之时,因他是苍古虚的首座弟子,才在表面上叫他师兄,其实她的年龄本比罗雁秋大上两岁,加以和谈笑书生诸葛胆发生过暖昧后,一缕柔情,早升华为姊姊对弟弟的呵护,是以方才便自自然然地呼叫出秋弟来。

司徒霜见问,缓缓抬起头来,现出一个泪痕纵横微带苍白的娇靥,那一双星眸之中,仍自泪水凝睫,显得楚楚可怜,说道:“我……”

她话声却被肖俊等的呼叫声打断。

严燕儿仍是一派天真,微带顽皮,他高呼一声“秋哥哥”,便上前将罗雁秋的一只右手拉住。

此时的罗雁秋完全沉浸在司徒霜的柔顺情态之中,俊面上除却一片关切之情外,竟是毫无怒容。

他一见一个十三四岁的俊美幼童笑嘻嘻的对他说话,遂也微笑说道:“小兄弟,我想你一定也和他们一样,认错人啦?”

但却对铁书生肖俊和玉虎儿的呼叫“五弟”之声,犹如未闻。

严燕儿小脸蛋上刚浮现出笑容,一闻此言,便又愕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秋哥哥,你连严燕儿也认不得了吗?”

罗雁秋微微一笑,推开了他的手,又向司徒霜说道:“师妹,你昨夜之中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可觉着害怕吗?”

司徒霜几曾享受过这种轻怜蜜爱之情,她突然觉得过去的一切牺牲,具皆有了代价。眼前虽环伺着这许多武林高手,她竟直如未见一般,只觉得心中充满了阵阵甜蜜,连那羞赧之情,也不觉得了,她见问,摇头说道:“我一心之中,只惦记着你,自己反而不觉害怕了。”

罗雁秋又是微微一笑道:“这般人可是欺负你了吗?”

他看到司徒霜狼狈不堪的情景,又见那五个人随后追来,便以为定是他们欺负了她。

司徒霜迟疑了一下,方要说话,罗雁秋又道:“不用怕,他们即便人多,却还不放在师兄心上。”

罗雁秋虽是年纪轻轻,但他在玄阴门下,身为首座弟子,对赤煞仙米灵那等年近半百人,尚且师兄自居,无怪他此刻对司徒霜如待幼童了。

铁书生肖俊本是聪明绝顶之人,他喊了一声“五弟”后,一见罗雁秋置之不理,而罗寒瑛等人也是一言不发,于是便不再说话,却在冷眼旁观,他想起谈笑书生诸葛胆被女色所迷叛离师门之事,再看到眼前情形,不禁慨然一叹,说道:“五弟,你真连小兄也不认了吗?”

一顿又道:“这一年多来,小兄无时无刻,都想离开武当山,去打听你的下落,可是未奉师命却又无法离开,此次乘着我寻那百妙佛珠之便,才得赶来此地,也算是上苍见怜,你我兄弟又见面了……”

铁书生的一字一句,皆是出自肺腑,把在场的几个后辈小侠,也都听得潸然泪下。

岂知罗雁秋却仰天发出一阵哈哈大笑,说道:“又是百妙佛珠,又是百妙佛珠!你们这等骗取百妙佛珠之法,也真是太无耻了!”

他笑容倏敛,俊面上如罩寒霜,冷冷说道:“是谁把我师妹弄成这般模样,若不挺身出来,在场之人,一个也别想离开!”

铁书生肖俊微一错愕,说道:“五弟,你可是怀疑大哥欺负了司徒姑娘吗?”

罗雁秋又疾快地瞥了司徒霜身上一眼,冷冷说道:“你们以多为胜把她弄成这般模样,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武当三老之一的神医侠万永沧见这两个小辈说话,本不愿插口,但见他们一个言者谆谆,一个却是听者藐藐,他虽是涵养功深,也不禁微生怒意,轻咳一声,低低说道:“俊儿,我看你也不必多费唇舌了!”他声音虽低,但却有着极强烈的命令意味。

罗雁秋冷哼一声道:“不费唇舌最好,反正你们说的这一套,我也不愿听。”

铁书生肖俊轻轻一叹道:“五弟,雪山、武当两派既是势同水火,你不认大哥,大哥自也不能怪你。”垂首退了回来。

罗雁秋爱怜地看了司徒霜一眼,然后又傲然扫视一周,说道:“是哪个欺负了我师妹,就快点站出来!”

神医侠万永沧仍是和缓地说道:“这个就请问问令师妹吧。”

罗雁秋冷笑一声道:“就是不问我也知道。”他轻轻推开司徒霜,大步向万翠苹走去。

玉虎儿本想和罗雁秋说上几句,但一见他对肖俊那般态度,不禁心头一惊,且肖俊被他再传恩师神医侠喝退,自是不便再说,此时一见罗雁秋竟向万翠苹走来,大出他意料之外,本能地跨前一步,挡在万翠苹身前,急道:“秋弟!你要干什么?”

罗雁秋道:“谁是你秋弟,叫得这股亲热,不觉难为情吗?”他怒视了玉虎儿一眼,喝道:“让开!”

万翠苹见罗雁秋对司徒霜那般爱怜之状,早已看不顺眼,小嘴一撇,说道:“玉哥哥,你就让开,看他又能怎样了我?”

司徒霜也看得大惑不解,不知他奔向那女子作甚,急急叫道:“你……你回来。”

她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称呼罗雁秋才好。

罗雁秋止步回身,一笑说道:“你可是喊的我吗?”

司徒霜“嗯”了一声,道:“她没欺负我,你就……”

罗雁秋一笑,打断她的话道:“你放心吧,我只是向她借点东西。”身形一闪,便绕到万翠苹身后,探手向她背上抓去。

玉虎儿一旁早已有备,哪容他抓上,大喝一声:“不得无礼!”举掌向罗雁秋右手脉门切去。

罗雁秋冷笑一声,说道:“你这是自找苦吃,怪不得我!”他疾抓而出的右掌不变,右腿却向玉虎儿下盘疾扫。

他这一腿扫出,迅如电光石火,且又出人意料之外,众人惊呼声中,夹杂着一声闷哼,玉虎儿踉跄后退数步,跌坐地上,万翠苹背上的包裹,已被罗雁秋抓到手中。

罗雁秋又大步回到司徒霜身旁,笑道:“你打开看看,这包里可有换洗衣服?”

原来他一见司徒霜身上衣服破裂,而她所带的一个包裹也已不知去向,灵机一动,想起那女子背后包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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