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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美人(秉烛游)-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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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易如今这般样子,碧瑶的婚事倒也搁置着,暂时不用担心逃婚的问题。流水咬着糯米团,时不时忧郁地望着窗外,发出一声长叹。碧瑶看不过去,安慰了一下她:“陈家家底厚,人脉广,陈易又是陈家支柱,只要世上还有那些药,就一定会找到,你也别担心了。”
“若是在很远的地儿,来不及送回怎么办?若是在路上,陈易的人被人截住了,杀死了,又如何?若是在皇宫那种地方,又能怎么办?”人迟迟不回,流水脑海中的念头已经猜测了许多个可能。
碧瑶咳了一声,道:“不是师姐说你,你这般担心他又作甚?开头你脸不是还被划了一刀么,想当初,在溪山上,我对你最多也冷嘲热讽了几句,你就都记得呢,对我冷眉冷眼的。”
流水往后一倒,靠在椅子上,眼睛有点迷茫:“对一个人的态度吧,除了他本身对我做的事情外,还有一点是自己的感觉。那时我就是感觉看你不顺眼,所以自然你惹了我,我就一点点都记得,加在一起就积累起来了。至于陈易……虽说当面就那么猖狂,给了我一道,但本来我对他有良好的印象,而且这些时日,他也对我还不错。所以,也没有什么怨念了。”
碧瑶翻了翻她的白眼:“其实我看出来了,你就只是待见美男子而已。”
流水冲碧瑶眨了眨眼睛:“是么?我还没意识到呢。”然后自己歪头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
碧瑶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懒得再拉她四处闲逛,乘着马车送流水先回了陈府。流水下了车,碧瑶在车上,掀起帘子,迟疑道:“其实还有一事,我考虑了一下,还是告诉你一声。”
流水顿住往大门走的脚步,转过头,道:“什么事?如果是坏事你要慢慢地告诉我,我现在心都是裂着的,不要再来一锤敲得四分五裂了。”
“不是。碧玉,他可能近几日要来洛水城了。”
流水如今情绪低落,连带着心态也悲观了起来:“是么。其实,碧瑶,你说的对,他如今青云直上,连你都配不上他了,我一个没爹没娘,四处抛头露面的姑娘,想来是更配不上了。他以后的妻子,想来是得对他官场有极大助力的。所以啊,说什么你抢不抢的。”流水笑了一下,继续低声说道,“你抢不抢有什么关系,他本来也不是我的谁,我也不能期盼太多是不是。人嘛,要有自知之明。”
碧瑶愣在车上,片刻后,又跳下了车,不自在地伸出手,抱了一下流水。流水憋着泪,拍了拍碧瑶的背:“好了好了,你还有空同情我呢,好好想想怎么不用嫁给那个傻子吧。”
进了院子,又绕回了小木屋,却见陈易坐在床上,跟一个小厮在说着什么。流水忙跑上前,问道:“怎么了?你的人有消息了?”
陈易浅浅一笑,纵是脸上沟渠纵横,也不碍他气质如兰,对流水道:“算是吧。他们已经在返程了。”
“是么,”流水一下子心情阴转晴,“太好了!只要没有进入第二阶段,就没有什么问题……”
陈易拉住她的手,流水感受到了陈易手心上的裂口,刺刺的,陈易道:“但是,我现在……看不见了。”
如同一道晴天霹雳下来,流水一下子就懵了,喃喃道:“不是明明有药控制的么……怎么会……怎么会……”
流水还记得药书上对一梦三生的描述:此药毒辣,不应轻易使用。若在五感始失前,尚有转圜余地;若是已经进入五感缺失之时,后事如何,且听天命。
陈易抚了抚流水的手,道:“药也寻得了,想必老天也没有想让我那么早死。你且扶着我去院子里坐坐,晒晒太阳。”
因着陈易完全看不见了,流水便顺手担了许多丫鬟的事。好在陈易其他感官尚在,穿衣洗脸之类,不用太劳烦流水,就是用膳之时,也只是让流水敲着每一盘菜,告诉他是什么菜,他就凭借对声音的定位,自己用筷吃。
又过了几日。流水照例扶了陈易去晒太阳,站在他椅子身后,给他讲述溪山上的许多趣事。又想起溪山后山上的那些个松树,兴奋地给陈易讲述,那些圆圆眼睛小身体毛茸茸尾巴的小松鼠:“小时候不懂事,还会去掏松鼠藏在树洞里存着的松子。不过后来被碧玉师兄见着了,他难得地板着脸训了我和寒蝉一通,说那些松子是人家松鼠存着过冬的。我们这般掏了,它们就会饿肚子,说不定就会饿死,或者因为寒冬中要出来找食物而冻死。后来我和寒蝉还特地自己去采了些果子,放在它们的洞里去。”
流水听着,见陈易没什么反应,便俯□去看他,他的眼睛放空,流水小声唤道:“陈易,陈易?”
流水的手有些发抖,抓住陈易的手臂,又叫了一遍:“陈易?”
此时陈易才有了反应,他笑了一下,道:“流水,你在叫我是么?”
流水的手紧了紧,陈易又道:“流水,我听不见你说话了。嗯,其实是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流水蹲下了身子,有些鼻酸——虽说是听天命,但症状越轻,总归希望越大,而现今这般——她有些脱力,轻轻地把头埋在陈易的膝盖上,喃喃道:“你家的那些下人都是干嘛用的?怎么还那么慢啊?你确定你给的毒药有用吗?你能不能不要死,我很怕啊,我身边的人,师姐,寒蝉,碧玉,后来的陆远贺,都离开我了,碧瑶也不可能一直呆在我身边了,所有人都远远的了,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我刚跟你混熟了一点点,你死了我又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陈易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摸着她的头,一下又一下。树林里安安静静,只有流水一人呢喃声。
而流水的担忧还在慢慢发酵着,一日后,却有陈管家来,在陈易的手中写道:“有客来访。”然后又抬头看了流水一眼,继续写:“说是要见田小姐。”
陈易点点头,开口问道:“是谁?”
流水看着管家的手指在陈易的手上一笔一划勾勒出“思玉”两字,心中一咯噔:碧玉要来了?而陈易对管家道:“你且请他进来。”
片刻后,碧玉已经被管家引了进来,流水站在陈易身后,见了碧玉,身体有点僵。碧玉鞠了个躬,作了个揖,道:“思玉师妹年幼,不懂事,叨扰府上了。此番在下是带她回去的。”
管家快速在陈易手上写了“要带田走”,陈易点点头,道:“此番还劳烦思玉师妹搭救了。若是田小姐愿意跟思公子走,陈易自不会强留。”
流水看了碧玉一眼,他依旧那般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冲流水一笑,道:“还不快过来。”
流水一咬牙,说:“我不跟你走。”
碧玉皱了皱眉:“别胡闹。”
流水冷笑了一声:“我胡闹不胡闹我自己不清楚么。我不管你与陈易之间是什么关系,你又在想什么。反正我这也算是许了诺,自然是要把陈易那条命拉回来才算数。”
碧玉看了流水两眼,又对陈易道:“陈公子可否容我和我师妹先私下说几句话?”
管家飞速在陈易的掌心写了几个字,陈易一笑,手挥了挥,道:“思公子,请便。”
碧玉拉着流水走出小木屋不远,到了一四下无人之处,碧玉眼睛依旧那般柔情似水的样子,流水却觉得有些陌生,碧玉道:“当初不是让你不要来碧瑶的婚宴么?你怎么话也不听?”
流水哽了一下,又看着他,回了过去:“那你可知碧瑶要嫁给陈家的那个傻子了?”
碧玉看着她,目光闪烁了一下,道:“自然是知道的。”
流水哼了一声,道:“那你也不管?”
“这是她家家事,我本就不该插手。”
“是么,”流水笑了一下,甩开了碧玉的手,“那我的事情,你也管不着,请回吧,思公子。”
碧玉皱了皱眉,道:“此处不是你胡闹的地方,陈家有什么事你也不知,碧瑶那边内情你也不清楚……你还是别掺和进去了。”
流水怒极反笑:“是啊,什么我都不知道。但是碧玉师兄,你可以告诉我啊,像当初,你训我,告诉我我讨的那些松子是松鼠的食物一样,你只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我走的原因就好了。”
碧玉伸出手,拉过流水,拥着她,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惹得流水耳朵都红了,一声声地唤她的名字:“流水,流水……你听话好不好?不要搀和什么事情好不好?”
流水觉得自己鼻子酸了酸,想来是最近情绪太低落,怎地那么容易就想哭。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师兄,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是思无邪后人,也不告诉我;当初你和大掌门商量的那些事,也不告诉我;你见我时,为什么要那么小心,到底是什么人盯上我了,也不告诉我;现在你要我离陈府远远的,也不告诉我……你告诉我啊,只要你说了,无论多么荒唐的理由,我都会相信你的。”
碧玉摸着流水的头发,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流水感到温暖了许多:“流水,我会告诉你的,你等我以后慢慢告诉你好吗,你现在先听我的话……”
“师兄。”流水推开了碧玉,一抹眼角差点淌下的泪,勉强冲碧玉笑笑,“师兄,你还是当我是个小孩子,什么都要担心我又不让我知道太多。没关系师兄,我长大了,日后,也不要师兄担心了。”
碧玉的心一抽,像是在钉子板上滚了一轮,留下一个个血洞,见着眼前的流水,有种即将要失去她的危机感,他有些无措地唤:“流水……”
“师兄,哪怕我日后,真的被骗了栽了残了死了,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了。”流水冲碧玉又是一笑,努力摆出最好看的笑容来,她还是想在碧玉心中留着自己灿烂美好的样子,而不是哭着抹着眼泪鼻涕的模样。然后流水摆了摆手,道:“师兄,再见。”转身,三步并两步,向小木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你都看到这啦,还不留个言?咦,这章情节好像有点沉重?男主3只都出现了,下章要不要来个小剧场?可是我不大会写小剧场(⊙o⊙)。
☆、行人莫听官前水,流尽年光是此声
流水作别碧玉后,回了小木屋,见陈易孤零零地坐着,有点心酸,拉过他的手,写道:“我不走。我陪着你。”
陈易朝她的方向,抬起了头:“多谢。”
流水坐在他身旁,一个人喃喃自语:“你知道么,如果是一年前,我管你是谁,只要碧玉一句话,我就跟他走了。只是盼望太久,突然觉得,那些愿望也慢慢淡了,不确切了,渐渐地好像也不重要了。”陈易握在流水手中的手指动了动,他开口道:“你是否在说话?你且写给我看,慢慢地,我不急。”
流水顿了一下,然后写道:“不用。你手不疼么?”
陈易笑道:“没事。是不是不开心?”流水写了个:“没有。”就又放下他的手。陈易的笑容僵了僵,然后缓缓道:“流水。”
流水碰了碰他的手指,示意自己在。然后陈易继续说道:“等我拿到药……你配好了,便交给蒋大夫来弄吧。”
流水愣住了,一个字一个字在陈易手上狠狠地划:“你什么意思。”
陈易的手上有着裂口,应是很疼,脸色却依旧波澜不惊,道:“你总不能在我身边一辈子。”
流水想起陈母给予的那个做他妾的暗示,扯了扯嘴角,嘲讽地笑了一下,又写道:“我等你好了就走便是。”
陈易启唇,吐出两个轻飘飘的字:“不用。”
流水愤然扔下他的手,往外走,嘴里还不忘念叨:“良心是被狗吃了吧?我果然是晕了头,忘了他本来是一个恶毒的人!恶毒的人怎么会知恩图报。”
突然一小厮跌跌撞撞地跑来,脸上不掩饰喜色,冲流水和陈易嚷道:“大少爷,田小姐,药材回来啦!”
流水一下子忘了刚刚心中的郁结之情,觉得一下子阳光明媚,还对着小厮笑道:“人回了?哈哈哈,怎能能说是药材回了呢,明明是人回来了吧药材带回来了嘛……”
小厮怔了一下,连连称是。只是流水不知道的是,陈易派出去的六个死士,其中五个全都被暗杀,剩下一个撑着一口气把药送到了陈家的分店,人就倒下去了,再没有醒过来。
流水立即跟陈易写了“药来了”三字,陈易点点头,也未见多兴奋。流水对此也懒得在意,转身兴冲冲地去别院旁的药房,去见一老者早已候在那里,见了流水,道:“田姑娘,老朽蒋原,正要……”
流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打断了他的话:“你何时过来的?”
“正是方才不久,陈公子唤人把老朽叫来,说正是这几日,要接手田姑娘的活了。”
流水看了看他,问道:“药呢?”
蒋原翻开身旁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包裹,世上罕见的药材堆积在那,流水瞟了一眼,却懒得详看:“我写个怎么弄的方子给你,你照着弄便是。”
蒋原愣了一下:“田姑娘倒是大方,老朽便厚着脸皮偷一次师了。”
流水回头,冲他冷笑了一下:“无妨,这药是对确切的人、对确切毒发阶段、确切时节配的,若是蒋大夫那么巧,能再遇见一个一模一样的中毒的人,用便是。”
蒋原的脸色便有点尴尬,流水想着,本来他也算无辜,恰好自己火没地儿发,便发他身上了。于是流水的脸色便缓了些,语气也好了许多:“这药共有十二副,十二天里,第一天子时服用,第二天丑时服用,如此这般,共十二个时辰。切记万不可误了时辰。”
蒋原点头,道:“这种古怪服药方式,老朽闻所未闻,果然是奇毒奇药。”
流水心中暗想:当然古怪,我这不是为了整一下陈易,让他睡不清净么。本来这药每天一副即可,不讲究什么时辰的,只是流水心中不快,便想了个折腾人的方子。
流水写了方子递给蒋原,又走回自己住的别院,收拾了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陈府的,自己的东西没几样。然后又绕回了小木屋,开了门,见陈易背对着流水这方,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前,似乎在想着什么。流水没有上前,轻轻地说:“你会好的,将来会找个好姑娘,然后与她白头偕老,子孙绕膝,老了想起我救了一命,记得要怀着感激呐。再见啦,陈易。”陈易的身影似乎动了动。
然后流水笑了笑,抖了抖自己的行囊,转身出了小木屋,走到陈管家所在的房,陈管家一脸笑容地迎了出来,还拿出一个盒子:“大恩不言谢,礼轻情意重,区区报酬,不成敬意。”
流水伸手接过,见盒子里面孤零零地放了张一千两的银票。报酬倒也算丰厚了,比流水凌云阁一年多的收益还多呢。流水嘀咕了一声:“好吧,真大方……”然后拿出银票,把盒子递给陈管家。
陈管家忙摆手:“这盒子自然也是一并送给姑娘了,拿来装点首饰什么的,倒是方便。”心中却暗道,这世上罕见的雪花木,连五皇子也不过拿了几根做了扇子骨架,自家大少爷却送给了一个不识货的,罢了,总归是救了大少爷一命,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了不是。可是这人如此不识货……
流水见陈管家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盒子瞧,疑惑地问道:“是否陈管家的小娘子瞧上了这盒子?那我给你倒也无妨。”
陈管家吓出一身冷汗,自己还想留着这条命好好养老呢,忙赔笑道:“没有没有,田姑娘还是收好了。”
流水也没再推辞,接过木盒,又对陈管家道:“哦,对了,你家大少爷还欠着我一个要求没还呢。这样吧,你便让他,把班语和陈家三公子的婚事取消了吧。怎么说,我也相信你大少爷不会把责任推给班语吧?”
陈管家瞬间冷汗淋漓,尴尬地笑道:“田小姐,这也太……”
流水向宅子外走去,头也不回:“你跟大少爷交代一声便是了,又不要你做。”
陈管家心中暗苦:怎么可能是大少爷做?到时候大少爷一个命令下来,自己得鞍前马后,处理好班家那边,还得安抚好陈母的情绪,还要怎么对陈三少爷交代?虽然外面都以为陈三少爷是傻子可实际那陈三少爷和大少爷不愧是同父同母的,那可怕程度……
待到蒋原走到小木屋想查看一下陈易的情况,却看见陈易转过头,目光毫不偏移地看着自己,蒋原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大少爷?”
陈易点点头:“我能听见看见了。应是过渡到第三阶段了吧。”
蒋原的心下一惊,这毒药发作的速度也颇快了一些,他又道:“田小姐说了,这毒要是对着确切的毒发阶段的,要不要再把田小姐请回来?”
陈易笑了一下,这老大夫不知流水德行,又被忽悠了,于是他缓缓道:“听她胡说。你且照着她写的方子弄便是。”
蒋原犹豫了一下,道:“大少爷,虽说老朽一定会尽力,但这毒不同其他,我家老小还在陈家下面当工,我一把骨头也罢了,只是当心我妻儿和才几岁的小孙子……”
陈易收起了笑容,淡淡的道:“我会吩咐下去,若是你尽心尽力,即便是我死了,也断然不会为难你。但若是做了什么手脚……”
蒋原吓出一声冷汗,忙道:“蒋原绝无二心。”
陈易挥了挥手,蒋原诚惶诚恐地离开了屋子。剩下陈易一人喃喃自语:“呵,我怎么就只相信你呢。”窗外的树叶落了,秋风卷起一阵萧瑟的风景,绕进陈易的眼里,一股荒凉的秋意涌进他的心里,让心口凉凉的,空荡荡的。
而流水出了陈家大门,又回头看了一眼门墙高耸的陈府,自言自语:“应该不会再来了吧。”然后想了想,许多时日不见安逸他们了,现今碧瑶的事情也搞定了,无须再安排逃婚什么的,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到时候跟碧瑶道个别,自己再继续南下吧,找个风景好的、人多热闹的城镇,继续想办法,开另一家凌云阁。
走到与安逸几人商量好的客栈,跟掌柜的描述了一下安逸几人的长相,掌柜往楼上一指,流水就蹦蹦跳跳地上楼去了。哎,虽然只是几个跑堂的,但几日不见,又连番跟碧玉和陈易道了再见,流水觉得自己手中握着卖身契的几人,还是蛮靠谱,蛮值得怀念的。
流水走进了房间,本指望看见三人见着自己真情流露热泪盈眶的样子,却只见三人端坐在桌子的三方,见流水来了,道:“哎哎哎,来,我们几个前几日在这洛水城发现一好玩的东西……就是这个。”
流水低头一看桌子摆得整整齐齐的小木块,脸色一沉:“这不是麻将么。”
“哎呀果然是掌柜见多识广,”麻将在南方较为流行,故而流水熟悉,安逸三人却是不熟,但还是拉着流水,“来来来,三缺一呀,正好。”
“去去去,我烦着呢。你们一个个,都是好的不学!你们谁还跟我说过不赌博的?”
“哎呀只是打着玩玩嘛……”
这吵闹时,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流水心一惊,立马躲进床上的被窝里,道:“安然,你快去看看是谁。”
安然疑惑地问:“掌柜的,怎地,你惹事了?”
流水在被窝里发出了闷闷的声音:“倒也没有……”只是在外混久了,胆子反而越来越小了。
安然无言,走过去开了门,见了门外的人,惊喜地唤道:“陆公子!”
☆、看花倚柱终朝立,却似凄凄不在家
流水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门外笑盈盈的人,可不正是那陆远贺。流水一下子乐了,笑道:“你怎么来了,你那邪教的事务都处理完了?”
陆远贺“唔”了一声,头点了点,上下打量了流水一下,道:“瘦了。”
流水索性欢快地转了个圈:“怎么的,不觉得身姿更加轻盈了?”
陆远贺哈哈笑了两声,冲流水张开双手:“来来来,让本公子量量,是否成了杨柳腰。”
流水拍开了他的手,道:“去去去,少来占本小姐便宜,我一直都是芙蓉面,樱桃嘴,杨柳腰。”
“哟,”陆远贺奇道,“你何时学会了这些个形容词的?”
“就是和陈易聊天的时候……”说到此处,流水想起陈易,心情又阴霾一些,“嗯,陈易就是我告诉你的那个,我的第一个病人。不过不算生病吧,他是中毒了。”
“风华绝代陈公子?”陆远贺摸摸下巴,点点头,“我有听说。不过此人,据我所知,一向心狠手辣……也罢,医了便医了,你日后不要管就是了。”
流水听着陆远贺的话,觉得有点不高兴:“怎么你也这样说。你还是江湖臭名昭着的邪教呢,若一日,你有了什么,我就不管你了?”
陆远贺摸摸鼻子,不愿在与流水争论下去,道:“好了好了,当我没说。这洛水城你玩得如何?”
流水侧头想了想:“逛来逛去的,也没什么好看的。碧瑶带我去的店儿,都是姑娘去的地方,东西看得人眼花缭乱的,个个都好看,仔细选选,又觉得都差不多,倒选不出什么东西了。”
陆远贺点点头:“是了,可选择的多了,反而不知道如何去选了。云重楼这几日似乎有新戏要上,去看看不?”
流水摇了摇头:“在凌云阁时,戏班子的声音闹腾着呢,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见歇。耳朵都磨出茧了,再好听的戏也都听腻了。”
陆远贺又想了一会,道:“郊外有处橘子园,这几日结了果,黄灿灿的,甚是喜人。去看看不?”
流水扭头看了陆远贺一眼,坐回了椅子上,深深叹了口气:“哎,为什么感觉你现在提出的那些地方……都那么没劲呢。”
陆远贺额上的青筋爆了一下,但他也没发作,冲安然使了个眼色,那三人便下去了;然后陆远贺坐到流水身旁,问道:“可是心情不好?慢慢说来便是。”
流水一口气,巴拉巴拉把从廉城一路过来,碰到碧瑶之后,又遇到陈易的事儿一笔笔都与陆远贺说了。陆远贺边听,边点头,时不时还给流水递过一杯水,润润嗓子。
讲完了,流水心情舒缓了一些,对着陆远贺,疑惑地问道:“溪山灭了门,我没有去处,所以以前一直很羡慕有家的人。现在才发现,家啊,也是乱得很。碧瑶家的大夫人,三姨太什么的,都会欺负她;陈家陈易倒没什么,只是陈玉燕大抵是长得不讨喜,她的亲娘亲兄长也不喜她,上次与我们出去玩了后,回去就被禁了足。而陈易虽说有了两个通房,享着齐人之福,可他的皮相一毁,那两人也躲得远远的。你说,是我自己太奇怪了,还是我碰到的都是一些极端的例子?”
陆远贺思考了一番,答道:“你碰着的,也不算太极端的例子。家里纷争多的,比这两家厉害的远了去了;家里以上欺下的,动私刑毁人容貌切手指的,甚至于被打死的,都比比皆是。但大抵是你把家这种事情,想得太美好了,所以稍微有点也受不了。”
流水迷茫地望着陆远贺,问道:“是么?”然后又恹恹地趴下脑袋,“是了,人多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利益关系牵扯着,又怎么会没有矛盾。溪山比一户人家大多了,各自还没有多少利益牵扯呢,都是三天一大吵,五天一打架的。算了,碧玉家肯定更大……我还是别成亲了。”
陆远贺听到碧玉的名字,心中一紧: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摸摸了流水头,头发软软的,手感甚好。弄得陆远贺心情也柔软了起来:“其实还是看上位者如何处事。在溟蒙教,我和左护法的手下,都不敢怎么闹腾的。”
“左护法?”流水抬了一下头,又继续趴着,“你不是还要跟那左护法抢那教主之位么?怎么说起他好话来了?”
陆远贺的手依旧放在流水的头发上,而他眼睛笑得弯弯的,像只阳光下的猫:“不抢了如何?”
流水瞪了他一眼:“抢啊,干嘛不抢?做个教主多好,日后罩着我呗。”
陆远贺心中一沉,缓缓地放下手,道:“怎么,若是我告诉你,抢这个教主,要我和左护法杀得你死我活的,你还要我抢么?”
流水看了他一眼,闷闷地道:“算了,我也没有什么需要你罩。那你说好了,不要抢了啊,安安心心的。那你日后不当教主了,当什么?还是当右护法么?”
陆远贺幽幽一叹:“罢了,溟蒙教中向来血雨腥风,拿命换地位的。我已与莫休说过了,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便为溟蒙教经营些店铺,不再管我教的其他事情了。”
流水的眼睛一亮:“这样好呀,日后你倒能多陪着我日处闲逛了。到时候,我们两家的店铺连着,也有个照应。”
陆远贺心中暗想:我才不要两家店铺连着呢,我就想开一家,你来当老板娘。却还是知道,流水心中对自己尚且没有那些心思,便也不敢逼得太急,点点头,笑道:“这便是了,我们且在洛水城玩上几天。然后你我在一起南下,挑个好地方,开家铺子。冬日快到了,还是到暖和点的地方去过冬罢。”
流水也点了点头:“不错,冬天还是暖和点好。不过洛水城的冬天好像也不是太冷,碧瑶说过的,和溪山上差不多。所以在这里过冬也行。”
陆远贺笑吟吟,拉起她,道:“这可不好,开店铺,自然越早越好了。”当然不能在这过冬,陈易那大尾巴狼就在此处,碧玉的府衙离这处也不远。谁把小白兔子放狼窝,谁就是傻子。顿了顿,又道:“今日且去坐坐船,看看沿岸的风景吧,这本来就是一座水上的城。”
提到坐船,流水想起的自然就是那次跟着陈玉燕乘船看花魁,然后落水的事情,心有戚戚焉,跟着陆远贺走出门,问道:“万一我落水了,你会救我的吧?”
“当然。”
“哎,也不能一直靠你救。”流水想了想,又道,“等天气暖和了一些,你就教我游泳吧。”
陆远贺心中暗喜,忙道:“那我们更应早日启程往南走。等到了那丰泽城,就是寒冬腊月的,也不是太冷,还可下水玩玩。”
流水走出了客栈的门,抬头正好看到不远处陈府高耸的墙,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陆远贺顺着流水的眼光看了过去,脸色一沉,道:“你不会还在想着那陈易吧?”
流水笑笑,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好……有点担心。”
陆远贺哼了一声,道:“你同情心倒是挺泛滥。我可是听闻,你开的那点药,可是让他的那些部下一阵好找,最后一个都没活着回来?”
流水愣了一下,道:“是么?我,我不知道这事。”
陆远贺冷笑了一声:“是了,你当然不知道。你还同情那个陈公子,觉得他可怜。你可知道,若是你给他开的药引是数人的人心,他也必然是会杀了那么些人,来换自己的一条命的。”
流水呆着看着陆远贺:“怎么听着比你们邪教还恐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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