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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美人(秉烛游)-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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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断更需要经验,故而流水只记得了那些药方的配法,而不知判断是中了何毒。
“经由大夫诊断,是亭梦之的最厉害的毒物,一梦三生。”
“一梦三生?”流水皱了皱眉,这毒虽然起的名字美,毒性却不大美。一梦三生,一中途便武功全失,然后是第一阶段,先毁皮肤,身上脸上每一处皮肤都会干裂,裂出一条条口子,纵横于脸上,像是干涸的河田;第二阶段再毁五感,渐渐地看不见听不见没味觉最后整个人感受不到外界;若是这样就死去倒也罢了,第三阶段的时候,正是回光返照之时,五感回来了,皮肤也恢复了,但最后却是从内脏开始溃烂,最后蔓延全身,痛得人死去活来,疼痛致死。一梦三生远,无力望从前。
流水想了片刻,又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来找我?”
中年男子犹犹豫豫:“这个……是大少爷让我们去找班家大小姐的,小的也不知。”
流水捏了捏陈易苍白的脸——手感甚好,可惜很快就要干裂了,问道:“说,你怎么知道我能解你的毒的?”
陈易皱了皱眉,拍掉了流水的手:“那时候我划伤你的脸时,后来看见你伤口处有一层薄薄的面具边缘,这世上会易容的多,但能把人皮面具做得这么薄连片叶子划了也能穿透划伤皮肤的,除了鬼手石越之外,只有他的徒弟了。”
流水想起石越,他是不是已经在那场浩劫中死去了?心中一阵悲凉,但流水还是勉强笑了笑说道:“没想到我师父还有这个称号。解毒方子我有,只是材料却难找。不过陈大公子财大气粗,肯定能找到的。”
流水大笔一挥,刷拉拉地写了数十件珍贵药材,转手扔给了身旁的中年男子,道:“这些东西,你最好在半个月内找到,如果你不想看到你家公子的脸裂成龟壳的话。”
中年男子恭敬地接过,作了个揖,低头看了陈易两眼,转身就准备往外走,流水一把拉住他:“走那么快干什么?我还没写一些常用的药呢。”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还有?”
“不然他这段时间怎么控制毒素蔓延?唔,党参两钱,熟地黄三钱半,炒白芍二钱……唔,再来五钱黄连。抓个五份吧先。”
中年男子看了陈易一眼,陈易微微摆了摆手:“除了黄连,其他的都照着她的方子抓吧。”
流水拉住中年男子不放手,眼睛死盯着陈易:“陈公子,请不要讳疾忌医。我这方子可是祖传的,你以为我是故意报复你吗?我像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吗?你非要这样子,出了问题我可不担着哦。”
陈易无奈地看了流水一眼,摆了摆手,让中年男子下去了,然后翻了个身,背对流水,显然不想跟她说话。
但耐不住流水看着他现今吃了瘪,心情很好,于是继续跟他讲话:“陈公子,我这次算是救了你一命吧?如此,我便给你讨一个人情怎样?”
陈易闷闷地答:“你想要什么?”
流水笑嘻嘻地回:“先欠着吧,算你欠我一个要求。”
陈易“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流水又随便扯了几句,见没有回应,也觉得无聊,便和碧瑶一起,离开了小木屋。
而后,在陈家管家的强烈邀请下,流水搬到了陈家大宅的一处别院住,离小木屋近,便于为陈易疗伤。流水没有什么意见,反正陈家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还有丫鬟小厮鞍前马后的,总比在碧瑶那里当个假丫鬟什么的舒服多了。只是碧瑶不是很高兴,或者说对于流水的靠谱程度有怀疑,害怕流水乐呵乐呵地生活着,就把自己逃婚的事儿忘了。流水对此则是拍着胸脯承诺:“我答应了你的事情,是不会食言而肥的!我正好去陈家探探路,若是我们在出嫁之前没有逃掉,你还能在陈家逃是不是。”
碧瑶瞅着流水的眼神越发忧愁:“你果然忘了吧,陈家三少是有自己的宅子的。我结婚不是进这个宅子的,你探个什么路。”
流水愣了一下,又笑嘻嘻道:“额,你有本事拒绝掉陈家的邀请,我就不去。”
碧瑶叹了口气,拿来一个雕花红木鸟笼,里面有只雪白的鸽子,流水眼睛一亮:“咦,好漂亮的鸽子……你是要炖汤给我补补吗?”
“这是信鸽。”
“我开玩笑的嘛,”流水接过鸟笼,伸出手指逗了逗鸽子,鸽子“咕咕”地叫了两声,甚是活泼,“日后我们就靠这个鸽子联络?”
“我说你笨你还……罢了罢了,”碧瑶抚了抚自己皱着的眉头,“平日里我们又不是不可以见面,送什么鸽子,这只是以防万一,陈府家大业大,最好不好出什么意外。”
流水点点头:“有道理,陈易那恶毒样子,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别人为了让他死,他不好杀,我还是蛮好杀的,杀了我上哪去再找一个医术那么高又心地善良的……唔,我得去跟陈易说声,让他给我派两个护卫。”
碧瑶无奈地看着她:“万一陈易要对你下手你怎么办?”
流水愣了一下:“他对我下手干什么?一直都是他对不起我又没有对不起他,我还不记仇的给他治病呢。”
“算了,随你自己去吧,小心便是。”
进了陈府,流水现今可是红人,宅子里的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的,连陈母看着她,都笑嘻嘻的,还委婉地表示了一下若是她愿意的话可以做陈易的妾室的观点:“虽然大儿他已有了两通房,但正室和妾室都还是没有的。若是入了我们陈家的门,荣华富贵是肯定的,至于得不得宠,目前来说还是妾室最大,自己努力一下,肯定能有个一儿半女的,到时候就是陈家长子了,你看,你周围有合适的姑娘么?”
流水呵呵地笑:“我认识的姑娘不多。”
陈母也呵呵地笑:“那姑娘多留意一些。姑娘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吧?虽说姑娘这一身医术天下无双,但女人嘛,谁不是求个安定?”
天下无双?你当我师姐是死人?唔,但还是没得到师姐的消息,以后得了闲定要打探一下。流水默默地想,然后笑着回陈母:“陈老夫人谬赞了。我师姐那医术才是天下无双呢,连我师父都不一定比得过。若是我与我师姐相遇了,倒可以问问,她愿不愿意来陈家做个偏房,当个少奶奶,享受荣华富贵。”
陈母脸一沉,道:“呵呵,入得了陈家门,就该庆幸了,莫像那些不知好歹的,身家背景摆在那里,却还想着做正房。”
“自然自然,陈家大门岂是一般庸脂俗粉得进的,必须是书香门第才配得上陈大公子。”流水被贬了一番,倒也不气,只是随口反讽了一下陈家也不过商贾,再怎么富有也不及书香世家。
陈母脸色阴沉,扔下一句:“不识好歹。”便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回了自己房。
流水转身就往别院旁的药房走。陈易已经喝了一碗,正该服第二碗了——五两黄连算什么,流水想,又加三两苦参。
药熬好后,流水见身边也没有丫鬟小厮什么的帮个手送一下,于是就自己端了碗药,往小木屋走。
进了房间,推开门,却看见陈易躺在床上,身体蜷成一团,冷汗直冒,流水大惊失色,跑上前去:“怎么回事?肚子疼?这是个什么症状?不该啊,难道你还中了其他毒?”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帮着捉虫,很感谢这个姑娘。只是姑娘我该叫你咖啡还是小熊呢~我还是觉得小熊比较萌(^o^)/~
☆、良时光景长虚掷,壮岁风情已暗销
陈易一脸痛苦颤巍巍道:“我……胃不好……兴许是药太苦……没事……”
流水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有些内疚:“好吧,我承认,没必要要那么多黄连的,我下次不加就是了。额,这碗里面还有苦参……算了,我再去熬一碗来。”又在口袋里掏了掏,没掏出什么来,想了想,放下药,跑了出去,片刻后装满了热水的暖壶来,递到陈易手边,道:“你且把这个放在疼的那一处。唔,女子每个月那个时候……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干啥,你捂捂,热了或许就会好点了。”
陈易抬头看了她一眼,伸出手,露出一大块白花花的手臂,额头旁的发丝似乎都被汗浸透了,贴在苍白的脸颊上,一副娇弱的病美人样,流水看得几乎愣住,想起那句“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又死命戳了一下自己脸上的伤口——少被迷惑了这是个恶棍!一阵疼痛让流水冷静了下来,正正经经地帮陈易扯好了被子,道:“我现在再去熬一副新药,一会丫鬟给你送来吧。”
陈易虚弱的声音道:“不行,不要经他人的手。”
也是,万一丫鬟中出了点什么问题,就麻烦了,流水于是点点头,转身走出了门。
陈易望着流水离开的背影,看着门缓缓的关上——流水总觉得病人不能受惊吓所以做事情都轻手轻脚的——手中还有暖壶的温度,在被子里,暖和了整个身体。陈易觉得,这暖壶似乎又有点烫人,于是手推了一下,推出了墙角的被子外。
一个时辰后,流水端了新的药来,顺手带了几颗蜜饯,对陈易说道:“虽然我知道或许你有点觉得这不是男人该吃的小甜食,但喝了药吃点这个缓和一下,不容易反胃倒是真的。”陈易没说什么,喝了药,也乖乖地吃了几颗蜜饯。
后因为本定的喝药时辰推迟了一个时辰,现下正是饭点。等到陈易的饭菜上来,流水早已饥肠辘辘,盯着一盘盘端上来的菜眼睛发亮:“陈公子,我看你吃的也不多,不介意我在这里蹭一顿吧?”
陈易梗了一下,很想说“我介意啊我介意”,但好歹眼前这人是自己的大夫,于情于理都不该得罪,于是只是说道:“因着中毒,我吃的比较清淡些。只怕我这里清粥小菜,不合田小姐的口味。”唔,现下流水用的名字,正是所谓田王一的妹子田流水。
“没关系。”流水瞅都不瞅他,招呼身旁陈易的丫鬟,“在拿副碗筷上来。”
而陈易的碗筷上了,流水一看,原来是银制的。流水打量了一下,接过丫鬟拿来的陶瓷碗,道:“虽然银筷能检查出很多毒……但也有很多毒它检查不出。而且长时间用银制的碗筷,对身体的健康并不好。嗯,你又比较小心,那么我建议你备副陶瓷碗筷自己洗了,到时候拿出来吃饭,不经他人手就好了。”
陈易抬头看了流水一眼,淡淡地道:“若是田小姐有这副闲情为在下洗碗,在下倒是愿意听从田小姐的意见。”
流水本想脱口而出:凭什么?却想着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恹恹地低头咬着筷子,嘀咕道:“我反正只是建议,爱听不听。”
一场饭吃的很是沉闷,于是流水有点想念碧瑶了,想起碧瑶的婚事,又想起陈易欠自己的那个人情——反正自己以后估计也不在洛水城混,也没准备在官场打出个什么天下,也不想称霸武林——倒不如拿这个交换碧瑶的自由。于是便试探地问道:“陈公子,你说的那个欠我一个要求的事情,还算数吗?”
陈易撇了她一眼,道:“怎么,毒还没解,就想先把这个情先要着了?”
“你不相信我的医术?”流水眼睛一瞪,“若不是有我,你以为你现在的手还是这样光滑的吗?早开始出现干皮了!若不是有我,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如此呼吸匀净地吃饭吗?早瘫床上起不来了!”
“哦?你不是说一梦三生前期不会有什么影响正常生活的症状吗?”
流水被哽了一下,明白自己吹过了头:“后面一个不会有,但皮肤会裂得快多了那是真真的!不然怎么可能一夜起来就会裂个一条条的。哼,你最好祈祷你的属下中用些,这些普通的药虽会抑制一阵,但终究治标不治本,维持不了多久的,后面你皮肤再开裂,就只有裂着慢慢等了。”
陈易皱了皱眉:“这点时间还是等得起的。”
“等得起什么啊?”流水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脸,比划在上面划了几道口子的样子,“你一旦开始开裂,日后就算治好了也是有伤疤的,一梦三生的伤口不同普通伤口,很难治的,除非有天山雪莲,不然其他再好的伤药都没有用。你当天山雪莲是蘑菇嘛,到处都有?”
陈易竟“扑哧”一笑,指指流水脸上的伤口:“怎么,和你脸上一样?”
流水气愤道:“我这个结了疤会掉的!而且还不都是因为你!”
陈易带着浅浅的笑,点点头,回:“罢了,留疤就留疤吧,男人如此在乎皮相干什么。”
流水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果然是皮相好的,所以才不在乎留疤;就像有钱的,不在乎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只是这般挥霍,不知道哪一天,就挥霍完了;流水瞟了瞟陈易的样子,心中暗想,好吧,他还是可以挥霍蛮多次的。
只是不知不觉,流水又忘记了原本自己要讨的人情一事。
只是十天后,陈易派出去的人还是没有回。而陈易的右手上已经出现了第一条裂口,从中指下,经过掌心,一直蔓延到手腕。流水在给陈易送药时看到这一幕,跳了起来,急得又跑回别院翻自己的医书,翻来覆去,却没有找到更多的方子,复又垂头丧气地回到陈易的小木屋:“我没找到更多的药方。我让你属下去找的方子,除了夜明珠,其他都真的是必要的。”
陈易淡淡道:“你果然私自加了东西。”
“咳,其实上次陈玉燕去找班语的时候,我有看到她送给班语的夜明珠……所以我知道,就算加了夜明珠,也不耽搁你属下找药方的嘛,嘿嘿。”
陈易随手翻了翻自己的床头柜的抽屉,翻出个盒子来,扔给流水:“这种东西,你直说便是。陈家不缺那点钱。”
流水打开盒子,虽然只有一颗,但却比陈玉燕送碧瑶那颗大上了许多,于是嘿嘿直乐:“多谢大公子打赏。”
陈易皱了皱眉,道:“你又不是我的丫鬟,说什么打赏。我不喜欢人把姿态放太低。”
流水不屑地道:“哼,上次我姿态不低了吧,还跟你顶嘴呢,结果你划了我一刀。”
“上次你的身份是丫鬟,自然不该跟主子顶嘴。现在你的身份是大夫,身份不同,在什么位置就该做什么事说什么话。”
流水笑:“咦,这么循规守矩的话倒不像你说的。我还以为你是那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人呢……”
陈易猛地抬头,望了流水一眼:“这话岂是能随便说的?在外你若如此放肆,早就……”
“没关系,现在不是在外面,你不会去告发我的吧?哈哈,到时候我就说你跟我合谋的,然后因为分赃不均所以闹翻了。”
陈易懒得再理她,不答话。
流水拉过他的左手,皮肤以及干了许多,不若初见那么有光泽,那条蔓延的裂痕看得流水胆战心惊:陈易部下仍没有确切的归期,想来至少还要半个月,半个月,不光是陈易的手,他的身上脸上,也会慢慢被这些裂口占据,到时候,翻个身都疼。
流水苦涩一笑:“哎,告诉你哦,其实我这个大夫呢,除了给自己配点药,或者给我以前店铺的伙计开点风寒药之外,可没治过什么大病也没解过什么离奇的毒。你这是我第一个正式的病人呐,也许是我医术不好?所以才控制不住?陈公子,你要不要找个其他大夫再看看。”
陈易淡淡道:“不用担心,他们都没有你的医术好。”
我都没那种自信你哪来的那种自信,流水暗想,又勉强笑道:“那是不是你的属下背叛了你啊?怎么那么久都找不到?”
“不会。”
流水讶异:“那么笃定?”
陈易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他们身上带着毒。”
果然是恶毒美人……流水心中有点不舒服,喃喃:“但愿他们不要想着与你同归于尽吧。”
“我不会死的。”
凭借这句话,流水悬着的心又放下了几天。可惜这几天太平日子也很短,随着陈易的脸上开始出现了裂痕后,流水觉得自己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也断了,对陈易嚷道:“给我三千兵马!我自己带人去找!”
“首先,我不是将军,陈家也不从政,没有三千兵马。再者,你找的不可能比我属下更快。你还是安分点吧。”
流水看着陈易的脸,干燥了许多,从脖子下蔓延上来的裂口直达脸庞,看得着实刺眼,但还是那种,俊眉修眼,顾盼神飞的气质,越发看得流水眼睛疼。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这里了?那么留个言撒。。。
☆、花解怜人弄清柔, 隔帘折枝风吹透
于是流水很沮丧,白日没事的时候,躺在别院的躺椅上望着幽蓝的天空,时不时有鸟儿飞过,突然想起陆远贺。似乎和他呆着的日子,都很轻松,无论何时,都不似如今这般心焦。想了想,似乎也许久未与他联络,便拿了支笔,开始给陆远贺写信。
“陆右护法:
展信佳。也不知你溟蒙教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介于这封信我准备交给溟蒙教教众再转达给你,我就不多谈溟蒙教的事情了,一来我不知,二来也不能给你惹麻烦是不是。
想起我在廉城的时候,觉得每日经营凌云阁,应付各种人,很无聊,很烦躁。现下突然又怀念起那种日子了,那时候最大的事情不过应付些吃霸王餐的,叫安然他们扔出去便是了。或者说在溪山上的日子更好,除了跟几个其他院的吵吵架,我师父也不逼着我练功,于是便是和寒蝉一起四处玩,四处闯祸了。往事逝去不可追,陆右护法啊,我现今以我师父传人的身份,接了第一个病人。我真心不想丢他的脸……
陆右护法啊,你见过你身边的人,生命慢慢逝去的时候么?我觉得我本来就是个没良心的,想当年,溪山被灭门,我又做了什么?还不是好吃好喝地活着了。可当我身边的人,慢慢开始走向死亡的时候,我觉得比他在我面前被一刀割了还不好受——不过我倒也没见过谁在我面前被一刀割了的。
可是人都会死的不是吗,我本来就那么想的,人那,活着只是长短不同而已,最后不过都成了那一捧土灰。他也不过是短了点儿,提前知道了日子而已。只是为什么我那么不好受?或许是我是大夫,我参与了这次死期的编排,我努力与命运在扳手腕,然后感到很无力,所以我不好受?
咳,其实我问你这么多有什么用,我这里不方便,你又不能回信。陆远贺,我真是一个矛盾的人是不是。
最后祝陆右护法一切顺利。如果你出了什么事,还是不要告诉我好了,我突然发现我的心脏没有那么强悍。
但但凡还有一口气,就记得要来找我。说不准我的第一个病人就被我治好了呢,这毒可是一梦三生,世上会解的人估计不超过五个……往好处想,也许我很快就会成为神医了。
虽然说了不提你那溟蒙教的事情了,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们那个教的事情怎么那么多?你什么时候能解决完?显然其他人找乐子的能力不如你,下次来带我出去玩吧。”
写完了信,流水在出门买药的时候,顺便把信给了安逸,让他们三人去找溟蒙教近处的分坛,信到了那儿,自然就有人呈上给陆远贺。
为了避免被溟蒙教教众偷看,流水特地在信封上写了两个大字“战书”,又在反面封口处写上“拆者即视为接受在下挑战”,想来一般教众都没那个胆刚接对右护法的战书。
而流水回到陈府,对于众人的打听和讨好都恹恹地不想理,直接走到了陈易的小木屋处,扶着陈易,让他出门晒晒太阳。陈易的脸上又多了几道口子,嘴多动几下就会又裂出血来,坐在椅子上,安静得像与背后的树木为一体。
流水站在他身侧,无聊地踢了踢地上的落叶,叹了口气:“陈易啊,我觉得你或许是我第一病人也是最后一个病人了。我发现病状什么的,书上写的是一回事,读来是一回事,再到自己亲自看到是另外一回事了。我不想当大夫,太痛苦了。”如今,流水也懒得跟陈易客套,便不再叫他陈公子,改为直呼其名了。
陈易道:“不是这般的说法。你现在觉得难受,不过是因为我是你第一个病人。你原本就把治病救人想得太简单了,谁能每每几服药开了,给病人服下去,就立马妙手回春?若是你日后真成了大夫,生生死死的,见多了,反倒就习惯了。”
“是么。”流水点点头,“你说的或许是没错的。不过还是算了,我还是开家店,逢年过节的请个戏班,热热闹闹地唱上几曲,大家吵吵嚷嚷的,开开心心的。可以努力研究新的菜式,研究怎么把店铺布置得更舒适,研究有什么吸引客人的方法……不要像现在这样,有心无力的。”
陈易淡淡地开口:“并非有心无力。你有心,而我也有那个能力。”
“哈,”流水自嘲式地笑了一声,说,“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大夫,不但不懂安抚病人情绪,反倒要你来安慰我了。”
“无妨。”陈易的目光悠远,“你一女子,感性点也是正常。”
“……陈公子我怎么总觉得你的语气带着一点不对劲呢。”隐隐中的那股鄙视是怎么回事?
“不是,女子和男子本是不同。”陈易认真地答,“我也不会要求陈玉燕了解从商的那些事情,只是礼仪女红之类,应是学好的。”
“我怎么突然觉得自己不男不女了。”流水喃喃。自己啥都没有学好的样子。
又过去了五天,流水已经有点不忍看陈易的脸。而不知怎么的,陈易的两个通房,偶尔逛进了这片林子,陈易与流水正在晒太阳。两人见了陈易,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惶恐:“大……大少爷。”陈易看了看她们,脸色不变,只是点了点头。
见陈易这般样子,两人对视了一眼,突然间爆发,哭着扑上前:“大少爷,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这可让妾身怎么活啊!”陈易皱了皱眉,推了两下,那两人没动,陈易的语气微微带了一丝严厉:“我还没死呢,哭丧呢?”
两人颤颤地站起了身,又抹了两把泪,流水笑嘻嘻地道:“虽然陈公子如今变成这般模样了,但从理论上来说,还是可以人道的……你们今晚谁留下侍寝?”
两个通房瞅了瞅陈易的脸,忙止住了哭,惶恐地道:“还是不打扰大少爷养病了,妾身这就告退。”
待两人走后,陈易倒没追究流水的胡言乱语,只淡淡地道:“扶我回房,换身衣服。脏了。”想必是嫌弃刚两个女人的鼻涕眼泪。
流水扶着他往房间走,到了房间,流水守在外面,无聊地问陈易:“这两个小通房,你比较喜欢哪个?我比较喜欢绿衣服那个,细眉细眼的,感觉胆子小小的……”
陈易在里面没有回答,待到陈易给流水开了门,流水看着陈易的脸,啧啧道:“我现在觉得呐,陈公子的命也不如何。日后虽是如花美眷环绕,但或许一个人的心都不在你心上。呐,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更喜欢哪一个?”
陈易淡淡地随口应付道:“你觉得呢?”
流水仔细想了想,道:“嗯……一个都不喜欢?好吧,她们其实对你也没有很真心。那么但愿你日后的正室陈夫人,与你两心相悦,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不然,人生也太寂寞了。”
陈易抬头看了流水一眼,道:“承你吉言。”
话说陆远贺那方,教主走火入魔要死不活中,正是乱的时候。刚处理一帮趁乱想打入溟蒙教总坛的人,陆远贺身上和刀上还沾着血,陆远贺正望着面前几个本来想用来逼问但却服毒自杀了的尸体皱眉,就有一小跑腿教徒跑了过来,颤巍巍地道:“右护法,有人给你……给你送了封……战书。”陆远贺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拿过教徒递上的“战书”,看到信封上的字,眉皱了皱,这字怎么这么难看?但又有些熟悉感,待翻到背面,见着那“拆者即视为接受在下挑战”几字,神色一下松了下来,挥了挥手,让几个教徒都下去。
而教徒走远了,扭头相互看了几眼:“我有点不大清楚……”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
“我估计是眼花了?”
“刚右护法好像是笑了一下?在这种混乱的时候?对着一封嚣张的战书?”
“唔,有可能是教主里面的熏香有点问题,让我们集体出现了幻觉吧。”
住在石凳上,陆远贺小心翼翼地拿着匕首,拆开了那封信。看了前两行陆远贺微笑;看到中间,陆远贺的脸色却越来越沉。直到后面几行,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而看到最后一句“下次来带我出去玩吧”,陆远贺的心情已经好得快飘起来了。
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喜滋滋地跑去左护法莫休的房间,敲了敲门,问道:“左护法,我有事与你协商。”
莫休开了门,显然刚大战一场的他也相当疲惫:“右护法,什么事?”
进了屋,陆远贺不打算绕弯子,于是开门见山地对莫休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现下跟你说的是那教主之位的事。”
莫休不答,只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我想了想,我可以放弃教主之位。而且,与你立下血誓,永不窥探教主之位。”
莫休低头思考了一下,道:“你有什么条件?”
“一,我要溟蒙教珍宝,血莲果。二,助我灭了西北梁家。三,我要你保证,不会对我的属下赶尽杀绝。”
莫休点点头:“这些都不难。只是给我个可以信服的理由,让我相信你真的放弃了这个教主之位。”
“因为我未过门的小媳妇儿无聊了,想要去游山玩水,教务什么的,我也不想做了。”陆远贺望着窗外,缓缓道,“原本,梁家我是想自己一个人亲手血刃仇人而后快的。但后来有人让我觉得,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好的事了。”
莫休又点头,道:“那么且待老教主退了位,你我便立誓……”
“等他退位干什么?你我现在联手把他杀了就行了,开头不杀那个老不休的不是因为害怕你我双方借此发挥抢教主之位么?现在又没这个担心了,还留着他干嘛?走了走了,我们一人一刀捅了他罢了,我还得去抢未过门的媳妇呢,说不准就被小白脸勾走了……”
“……你何时订的亲?怎地有了个未过门的媳妇?”
“哎呀快了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T_T。留个言嘛。写着感觉好孤单。。T_T。。。
☆、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流水的日子过得很是煎熬。以至于当碧瑶来找她,说要去逛街时,流水也恹恹的,坐在潇湘阁里,看着花色讨喜的各式点心,麻木地吃着,却还是觉得没有什么滋味。
陈易如今这般样子,碧瑶的婚事倒也搁置着,暂时不用担心逃婚的问题。流水咬着糯米团,时不时忧郁地望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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