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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冷血-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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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投明”,定必“宽大处理”,诸如此类,人云亦云。
老渠乡民,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好象借了“聋耳陈”的耳朵,充耳不闻,当作放屁。军队看喊话不能收效,使调集兵马,筑好防事,排好阵仗,看来立刻就要进攻。老渠的人,也在梁大中、耶律银冲、冷血、老瘦、老福等人指挥之下,准备好长期抗御的布局。
其中张书生虽看似是文弱书生,但精通阵法韬略,奇门遁甲,对布阵埋伏,大有裨助。小刀则是冰雪聪明,很多绝妙而安全的防事,都是由她想出来的。
除了北面绝崖之外,军队已实行三面包围,插翅难飞。
阿里、但巴旺、侬指乙也不闲昔,各负责东、西、南三面的警报前哨。二转子轻功最佳,常去深入敌阵,探听消息。
当天晚上,所探得的情况是:军队非常安静,已定班戍守,没有异动。梁大中问:“有没有留意军队扎营的方式?”
二转子诧道:“怎么?这还有古怪么!”
“有。”梁大中不愧精通文才、武略,他曾随军抗金,但因奸宦贪功气狭,不能容他,他才罢官而去,所以对军事极有识见,“如果不打算久留,营帐必不甚耐久,搬架子入土亦不稳固。他们要留多久,一看便晓。”
二转子又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已不象适才那么气定神闲了,反而还伤了两处,手脚都是草泥。
“怎样了?”梁大中问。
二转子喘气咻咻:“好厉害,差点回不来。”
并向梁大中大力点头,眼中已流露出钦佩之意,“营帐扎得甚浅,而且,我还听说,拂晓卯初,他们就要大举在村西出袭,准备荡平老渠!”
大家都有点震惊,看来蔷薇将军真是用兵不测。
“这蔷薇将军于春童是惊怖大将军近年来手上第一号猛将。上次,他带兵去剿灭布袋岭的单名黑一股流匪,单名黑这一股人马还以为军队在山腰的隘道上不来之际,蔷薇将军却已似天降神兵,杀了进来,一下子如风卷残云,猝不及防之下,单名黑一股人马,无一不给格杀当堂。这个人,确不好对付。”张书生本来鬃发微霜,现在好象连顶上的白发也增多了不少。
“不过,蔷薇将军的手段也很厉害。他攻打‘十天王’一伙,上面只下令他歼灭商略山的流寇‘十天王’,他却把附近的‘过天星’、‘混世王’、‘楼山虎’等四股山贼全一齐杀个鸡犬不留。那次,灵壁的‘横天一字龙’带同三乡贫民造反,蔷薇大将军也不用动一兵一卒,就把他们劝降了。事后,又全部坑杀于登雾谷中。”梁大中为之齿冷的道:“布袋岭剿单名黑一伙,之所以能够干得如此利落,主要还是因为他把山上山下山前山后的民众全说服了,都帮着军队,一口气把单名黑一伙给荡平了。他,可狠着呢,否则,也成不了惊怖大将军近日近身的大红人了。”
小骨道:“……这会不会是蔷薇将军自己的主意呢?”
“小老弟,看来你对惊怖大将军情有独钟,至今仍是不信。”耶律银冲转首向张书生、梁大中等道:“看来,出动到那样的大军,上层当道的奸官,对你们是势在必杀,志在必得的了!”
老瘦人瘦,气概倒是雄迈:“我们老渠有的是好汉,叫他得不偿失!”拂晓时分,全部人赶援镇西,埋伏待命,不料,直至天色渐明,雾意渐浓,卸全无动静。
镇南的老福却着人飞骑来报,说那儿似有军队逼近,情况十万火急。众皆大惊。粱大中却说,“冷少侠早已料到蔷薇将军善于用兵,极可能是声东击西,所以早已在那儿候着了。”
众人派出精锐能战之士,赶到镇甫,却见冷血也正赶扑镇西,一问之下,原来也发现镇南包围的军队只是虚张声势,以为镇西有急,连忙赶来援助。
两路人马一经印证,立时赶赴镇东,但那儿也无甚动静。
这时已天色大明。众人奔波了一夜,甚党困顿,但仍强振精神,分派人手,轮流戍守。到了第二夜,又风闻军队会在拂晓前出袭,时传东面有事,时传西面告急,众人奔扑不已,但却并无战事,只是包围的军队,似乎愈渐增加,似逾万人了。
如此过了五六天。
——老渠的乡民,心力交瘁,不但疲乏已极,而且也渐临断炊之危了。总要想个法子解决。
“突围!”
——决不可能。大军就在外面埋伏、部署,这样冲出去,伤亡必重,而且镇中妇孺,只怕都厄运难逃。
可是如果长期耗下去,老渠乡民,不战自败。
这时,冷血说话了。
“让我冲出去。”
“你一个人出去,有什么用?”
“有用的。现在这个时候,有理讲不清,解决得了这一批军队,也解决不了下一批。到这时候,为了维护正义,只有刺杀了。”
“刺杀?你要杀蔷薇将军!”
“杀他是没用的。要杀,就去危城,杀掉惊怖大将军。”
“你杀他!”
“他是人,只要是人,就杀得了。”
“你一个人去杀他?”
“杀人不是收割,并不是人越多越好的事。”
“……可是,这样太危险了!”
“在这里枯守和固守,更是危险。此去危城,我尽可能在两天两夜内完成任务——这儿,就要靠大家撑住了。”
“就算你要这么做……可是,又如何闯得出去?”
“不光是闯出去,还得要去得无声无息,不要让惊怖大将军有防范。所以,我打算取北路而去。”
“北路?那边是断崖啊!”
“不错!军队上不来,大家也走不下去。可是,只我一人,也许可以试一试。我勘察过地形了,是摔不死的。”
“为了老渠乡民,冷少侠……”
“别这么说,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在这时候,黑白混淆,是非颠倒,要维持正义,主持公道,只有行刺,这虽是下策,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冷血很坚决。
“你真的要去?”
“是。”
“真的没别的路了7”
“当没有别的路的时候,绝路就是活路。”
“你有把握杀得了惊怖大将军吗7”
“没有。”
“没有你还要去?”
“凡是做大事,都不可能有绝对的把握;有绝对把握的事,谁做都可以。”小骨不服气,带点嘲笑的说:“你去危城行刺大将军,无非是为了成名罢了!”“真正的英雄都是无名的。若论英雄,为求公道而在此地抛头颅洒热血心连心手连手奋战的乡民,才是真正的英雄。”
“依你看,”梁大令审慎地道:“你觉得这两天蔷薇将军不会发兵来攻吗?我们守得住吗?”
“不知道。不过,”冷血说,“取胜予敌,有三大要决。”
张书生和梁大中及耶律银冲都道:“正要请教。”
“第一,是要发挥自己的优点。”
张书生即道:“就象你对付‘金甲将军’石岗。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们人多势众,最宜速战速决,但若论单人作战的实力,在场无人可及你,所以你就先发制人,一出手先夺大军之魂,夺主帅之魂,尽情的发挥了自己的长处,轻易击退了来敌。”梁大中道:“我知道你是有意要给我们作个示范的……那么,第二要诀呢?”“示范不敢,或可作引玉之砖。”冷血道:“第二,就是要把握敌人的缺点。”梁大中马上便道,“就象你对付雷暴?”
张书生道:“你先攫了他的声威,吓破了他的胆,他一怯,便不敢恋战,你就一鼓作气把他重创,对方自然完全溃败了。”
冷血点头:“第三,要掌握主动,不可给对方带动,要反过来带动对方,才能主掌战局。”他说,“这几天来,蔷薇将军虚张声势,战略无定,要等我们心力俱乏,筋疲力倦,他就是这种策略。”
张书生却道:“同样的,你破围而赴城去刺杀这件事的主谋人物,就是不甘为此局面所囿,另寻新局,要化被动为主动?”
冷血笑了。
——他的笑容又似春风吹过凝着冰屑的枝头。
“如果我们太急于求胜,反而容易一败涂地。这几天,他们好整以暇,我们却疲于奔命。”冷血说,“如果反过来我们以逸待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不急,他们一定会急;一急,就会做错事,一旦做错事,我们就有机可趁。”
粱大中犹豫的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此死守?”
张书生也沉吟道:“……而你……却去刺杀元凶?”
冷血道:“险道之后,常有美景;峭壁之前,时有鲜花。既有布局,就有破局——是胜是败,全凭机遇,但机遇亦得要人去努力争取。”
小刀的双颊现出一种美丽而特异的绯红,就象刚才他的话是她的一帖猛药。她问:“你什么时候出发?”
“这事已十一万火急,”冷血因为要全力干一件他要干的事,脸上也呈现了一种似与人决斗的神情,反而浑忘了平时面对小刀时的腼腆:“事不宜迟,今晚就去!”
就是因为这个行动,因而在危城之中,当那个咤叱风云,踌躇满志,随时可以正义的罪名来处决反对他的人的大将军,正要因局面搅乱而趁机可以清除收拾掉这一群不知好歹,不自量力的读书人之际,终于、究竟、到底、最后,还是遇上了冷血。
就象光明终于遇上了黑暗,怎么都免不了一场对决。
二十七、目中无民
“我反对暗杀。暗杀只能终止人的性命,不能停止事情的发生。”
“我是捕快,我更不喜欢暗杀。遇上恶人,将之绳之以法,自是人心大快。可是遇上大奸大恶之人,法,就在他手上,他可以纵法枉法,他可以无法无天,而你就别无他法,唯有伏法——在这种时候,暗杀,就是一种主持公道,维护正义的手段了。”“杀了人不见得就可以解决事情。”
“但事情是人干出来的。”
“人杀你、你杀人,何时能了?”
“为了不让一个疯狂嗜杀的人继续杀害其他的人,杀了饱,不是杀人,而是终止杀人。你不杀他,他会来杀你。”
“一个真正的坏人,自有天来收他,我们何不等他遭报应?”
“中国人万事到头来,就等报应,宁可束手待毙,那是最要不得的态度。有些人,残害了多少人,早已万死不赎其辜,就算是他今天即死,也报不了什么应!他们的所作所为,纵即死亦不能赎其辜于万一。至于报应在他子孙的身上,那更是无辜之至,算什么报应!与其等报应,与其还要等天收他,不如人人都站起来,立即收拾了他。”
“以暴易暴,到头来,挣得了、赢取了,岂非失去得更多?”
“我在山中长大。面对凶猛的野兽,跟它讲道理,只会被它连皮带骨的吞下肚子里去。宁可你以比它更强悍的力量擒下它后,拔其爪,去其牙,饶它不杀,那又是另一回事。不过,一只没有了爪牙的猛兽,就不成其为猛兽了。所以,猛兽一定要张其牙、舞其爪,来显示自己仍是—头猛兽。对恶人,就得要用恶的力量。我的原则就是:以善待善,以恶制恶。书生之见,有益于世道人心,但无利于际遇时局。妇人之仁,在乱世强权里,往往未见其利,先见其弊。”
“你……真的要杀他?”
“我试着去抓他。”
“要是抓不着呢?”
“杀。”
这就是冷血的答案。
——对付惊怖大将军这种人,要是抓不了归案,就杀了除害。
这就是他跟小刀姑娘和太学生的领袖张书生的对话。
座中只有梁大中表示赞同。
他毕竞是历过艰辛,经过忧患的人。
他曾在朝廷当过官,因为不肯同流合污,且志图激浊扬清,所以反致无容身之地,被迫下野。
可是他并未心灰。
他仍想为国家做事,不管在朝在野。
梁大中说:“我们再这样困守下去,也不是办法。第一,储粮将尽,大军在境,无法耕作,没有饭吃,如何作战?第二,就算我们能抵得住军队,但军队不住增援,他仍可以在附近调集乡兵、蕃兵,也可以向朝廷请派禁军和厢军增援。我们守下去,只有全军覆没的份儿。”
老点子叫了起来:“他们凭什么请调禁军,咱们又不是造反!”
耶律银冲沉重的道:“问题是:咱们抗命,不许军队入村,达就是造反了。”老点子仍是不服气:“咱们没有造反,没有造反!咱们只是看不过去,保护几个敢说真话的读书人而已!”
老福也说:“咱们真要造反,早就纠合前后几条村、几个县的乡里一起干了!惊怖大将军这样说,天下人都信了不成?”
老瘦也道:“召集煽动邻近各乡,那可真是造反了。造反咱们是万万不干的。咱们撑下去,只要惊动朝廷,上动天听,一定会派人来稽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咱们是无辜的,天下俱知,那就天下太平了。”
梁大中持平的说:“天下人怎么知道真相?皇帝又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当权者向来当权力是宝,百姓是草,目中无民,心中无法,历来如是,循环不息。军队来了,铲平了老渠,禀上去又是平乱剿寇,大功一件。”
老瘦是老渠乡的乡长,身系乡民安危,现在开始有点着慌了:“那么,我们岂不是有败无胜?”
“不是胜败的问题。”耶律镊冲说:“现在,是生死的问题。如果不坚持下去,那就是死——不止一人死,而是整个老渠,恐怕都无幸存。就算你们现在要放弃了,交出这几个书生,可是,这些人不会忘记大家曾在这件事情上所持异议和对抗的,所以,结果还是会给赶尽杀绝。”
老瘦七担八忧的说:“那么,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是好?”
“我们现在都同在一条船上,船覆,则人亡。唯有齐心协力,把好舵,迎着激流向前行,或可渡过险滩。”耶律银冲道:“现在,尤其人心不能乱,一乱,则不是给逐个击破,就是遭一并打杀。我们越是坚定,越是可以渡过危艰。”
冷血道:“对,就象面对野兽一样。”
小刀笑道:“又是野兽!你这个人怎么总是野呀兽的,野兽个不停!”冷血脸又红了。
小刀忽然央叫了一声。
大伙儿都紧张了起来。
——原来是一只蜘蛛,掉落到小刀的玉颈上。
小刀手忙脚乱,大家也不知所措,那几个对小刀意乱情迷的汉子,全都互相监视,谁也不敢稍有“异动”。却让小骨手指一弹,把它弹出去,正要踩死,小刀却连忙制止:“别杀!它又没恶意。”小骨这才不下毒手。大家都觉得这外貌玉洁冰清的女子,内心也十分善良。
梁大中饶有兴味的问:“冷少侠,怎么说?”他对冷血的应敌之法一直都极表兴趣。这么多年来,不管在朝在野,梁大中一直仍声名不坠,主要是因为他对新奇事物一向保持了一种好学不倦的心态。
——纵然冷血比他年轻得多,他仍要向对方虚心求教。
冷血道:“面对猛兽,饰不怕它,它就怕你;你越怕它,它就越不怕你了——我想,对敌,或者面对问题,也是这样。”
老瘦还是很担心:“可是,这样说来,我们越熬下去,人就越少;对方越等下去,人就越多……长期下去,岂不是只有挨打的份儿!”
但巴旺突发奇想:“我们可以突围啊!”
二转子即道,“突围?扶弱携小的,伤亡必巨!”
张书生叹道:“我看,还是我们自行出去,让他们拿下,那就不会殃及……”老福却说:“张夫子,你这种话,再也莫要提了。这时候,血脉相连,唇亡齿寒。就算你去认了罪,也无济于事。他们不乘机来一次大整肃,是势不罢休的。”耶律银冲点首道:“我们的阵脚,决不能乱。为今之计,除了冷少侠要杀出重围,直捣黄龙,先行收拾那个祸首之外,我们也应设法召集附近几个乡镇的百姓,联手反抗。”老瘦哗然:“那岂不是变成了造反吗?”
侬指乙冷冷的道:“在他们心中,我们早已造了反了。”
一时间,大家都静了下来。
冷血道:“我要去危城之前,还得要先做一些事。”
小刀笑道:“我知道。”
小骨奇道:“你知道?”
“对,他这只野兽!”小刀嫣然笑道:“他一定去佯作攻击包围的军队,挫挫敌人的威风,使军队以为老渠斗志极盛,转守为攻之际,他再悄悄下山,赶赴危城,以俾军队不敢在他走后采取太猛烈攻势,进侵老渠。这叫虚张声势。”
然后她很得意的问冷血:“是不是?我说的对不对?”
冷血觉得舌头有点大。
不知怎的,他见到小刀,就觉得害臊。
他一向的冷漠和豪情,一见小刀,荡气回肠都化作了绕指温柔。
冷血向来极少接触女子,何况是小刀那么美丽的女子——多年来,一直埋伏在心中的情丝爱欲,象决了堤般的涌了出来,使他既无法堵住,也无以应对,更不知如何是好。这使他比如临大敌还要凝肃,比如履薄冰还要无措。
梁大中是过来人。
过来人往往能一眼看出一切。
所以他岔开了话题:“不过,来的军队也很无辜,他们完全是服从上面的命令,如果杀戮太甚,也无异于自家人杀自家人,总是不大好。”
话未说完,忽听戍守的乡民赶来急报:“因为缺粮,十几个壮丁护五十几名妇女,到土围子附近去掘芋,不料却遭埋伏,给弓箭手射杀四十余人。”
“妇孺也杀,忒也残毒!”梁大中怒道。
老瘦、老福和老点子等更红了眼。
这时,忽又有探哨急报:“敌军正往东南路老庙那儿攻了进来,我们抵挡不住,伤亡已逾三十人!”老点子变色道:“好哇!来真格的啦!”
冷血一声不哼,已掠出门外。
他一出门外,忽觉眼前一亮,眼下一黑,一人已在他身前掠了出去,快得连身形都一片模糊。
冷血不由在心里暗喝一声彩:“好轻功!”
——轻功能好到这个地步的,当然是二转子无疑。
耶律银冲却忽然冲着小刀和小骨问:“我很奇怪?”
小骨满脸戒备的说:“奇怪什么?”
耶律银冲道:“从大军来攻开始,你们两位,就象压根儿从未紧张过似的。”小骨似松了一口气:“有什么好紧张的?这种场面,见得多了!”
小刀笑嘻嘻的道:“我们是泰山崩于前不动于色嘛。”
耶律银冲微叹道:“反正,真正的原因,我不会问,你们也不会说。”他也走出门口,去支援冷血等人跟军队对抗。
但巴旺立即跟随在他身边。
——看来,但巴旺对耶律银冲,有一种死心塌地的忠诚。
阿里则在等侬指乙。
侬指乙也在等阿里。
“你不去吗?”
“去啊!”
“那还不走?”
“你呢?”
“我在等你啊!”
“你不走我也不走。”
“嘿嘿。”
“嘿什么嘿!”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想等人都走了,好跟小刀姑娘独处,我才不上你的当!”
“你也别以为我不清楚,你想留下来讨好小刀姑娘,你吃懵了吧!”“呸!我才不象你!”
“呸!我象你还不如一头撞死……”
骂着的时候,小刀已经不以为意的走了。
也向东南而去。
与小骨肩并肩,状甚亲昵而去。
看在眼里,怒在心里。
阿里说:“我们有个共同的敌人。”
侬指乙说:“小骨。”
阿里说:“咱们得联起手来。”
侬指乙说:“对付共同的敌人!”
于是,两人不甘后人,也往东南方向急追而去。
他们身法很怪,但也很快,很快就到了远处;远远看去,他们一面走一面大声说话,倒有点象是两只狗在追咬对方和自己的尾巴。
二十八、悍而肆
冷血直趋老庙,待赶到时,军队已尽皆退去,一点人数,死了二十八人,伤了十五人,以妇孺居多。
其中还有六个稍具姿色的妇人,给军队掳去。
冷血怒极,见军队在村口布阵,严密防守,他长叹一口气,往村口行去。二转子叫道:“慢着,你要干什么!”
冷血道:“他们这样不住的杀平民,老渠很快就不会有活人了。我要过去慑一慑他们。”
说罢,也不理会二转子的阻止,径自向大军孤身挺进。
二转子大急,这时,梁大中和老瘦等已率众赶至,二转子忙把情形告知。耶律银冲道:“蔷薇将军是故意要我们疲于奔命的,冷少侠不该一个人出战。”二转子却说:“没有他,我们只有挨打的份儿,这时候,就要有他这么个英雄出来,为我们出一口气!”
侬指乙阴阳怪气的道:“不过英雄往往是用来牺牲的!先行一步的,容易先去!”阿里嘿声道:“你这是诅咒人?”
小刀看见道旁死伤的民众,眉心蹙了起来:“怎么这样残忍!他们可不会武功,也不能对抗,怎么可以连老人小孩都伤害!”
但巴旺冷笑道:“这种事,还不稀罕。令人发指的事,常借仁义之名而行,在所多有。”
二转子连忙骂他:“人家小刀姑娘宅心仁厚,你却在这儿哼唧什么!”小刀却未留意他们的对话,只见一名八十老妇,衣襟袒露,给斩了足有十二刀,当下煞白了脸:“太过分了!”
然后问:“冷血在哪里?”
二转子一指道:“过去了。”
小刀抬步就走。
小骨连忙拦阻:“你……不可以……怎可以忘了!”
小刀道:“我不管了。”
她生气的时候,有一抹英姿,化作千种风姿。
她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决心走向大军。
小骨见小刀不听他劝告,一顿足,只好跟了过去。
小刀一走,二转子、侬指乙、阿里都要跟着她闯。
三人争着过去:“你去干什么?保护小刀姑娘的事,该让我来。”
“你想干嘛?聪明的给我留守村口,要逞强只是送死!”
“你们这是算什么!论轻功谁比得上我。我不去谁去!”
结果,谁也不让谁,三人都去。
但巴旺气得嘴也歪了,直说:“胡闹!胡闹!”
“我们也一齐过去!”耶律银冲说:“这蔷薇将军恐怕是善者不来,不可让冷少侠涉险落单!”
“看来,这位冷少侠,善战而不善谋,我们得要早作准备才好。”粱大中则向张书生等人说:“我看这回蔷薇将军是有恃无恐,有备而来,咱们得先来布防埋伏,以防不测。”当下,他便联同张书生等人,主持布阵调度,指挥老瘦和一众乡民,各自准备,以应强敌。
这时候,冷血已孤身一人,杀入敌阵。他把六名妇女抢救了回来,但也引发了敌军主力要把他“吃”掉。
这时候,东南面看来象严阵以待,其实西南、东北二方,各超过四千大军,已悄悄掩近乡民布防的要道。
这些军队所得到的命令是:铲平老渠,活口不留!
当时,宋廷积弱,官官相卫,子过父隐,偏安奢逸,色厉内茬,是以民不聊生,怨声四起。
各方有志之土,眼见国运多舛,祸亡无日,以太学生为首,发起上相劝谏,痛陈时弊,贬佞臣,废恶吏,尝谓:“我头可得,我节不可夺。”
朝中权宦,和地方上鱼肉百姓的贪官早己勾结,怎能任出这些虽无实力但有影响力的读书人告状?所以,独霸一方的惊怖大将军。是决不容许有人在他管辖之地来造他的反!惊怖大将军显然已感不耐烦。
———追杀几名书生,居然出动了近万大军,而且还迟迟未见报捷,难怪惊怖大将军要勃然大怒了。
他已下了屠杀令。
血洗老渠。
冷血逼近军队,不徐,不疾。
一百尺。对面密密麻麻都是人。九十尺。他看见了军队的刀枪闪着妖异的光。八十尺。军队最前面,有两百八十人,共三排。七十尺。一排伏着,一排蹲着,一排站着。六十尺。他们都张上弓搭上箭。五十尺。箭镞正在闪闪烁烁。四十尺。两百多支箭,对准了他。三十尺。他只有一个人。二十尺。一把剑。十尺。喝!
箭其实都在冷血从三十尺走近二十尺时发射。
这是个箭劲最强,也最易射中的距离。
冷血,一直是缓步逼近弓箭手。
可是,一进入三十尺的距离之际,他陡然拔出了剑,加快了步子。
加得极快。
极速。
所以,当箭射出之际,正好他全力冲了过来,其速度一正一反,等于骤然加快了两倍!冷血的冲势,比箭势还快。
他冲到只剩十尺距离之际,就遇上了箭。
他发出了一声大喝。
他所冲发起的劲力,也益发到了极点。
他人剑合一,离地,疾掠。
全身凝成了一线。
他的目标变成了一个点。
剑,就在点的前面。
箭,绝大部分都射空。
射中的箭,得先射在剑上。
没有箭能阻止这一剑。
冷血简直是御剑飞行。
箭雨在他四周激飞。
霎瞬之间,他已仗剑掠入了军队之中!
那两百八十支箭,竟未能阻他一阻,拦他一拦。
这一剑,极悍。
极肆。
悍而肆之剑。
冷血一冲入军中,即叱:“挡我者死!”
他在迅速接近的同时,已瞥见这兵阵中有快刀手、钩镰手、火枪手和阵战队伍。他知道这是一场以一人敌一军之战。
胜之不易。败却必亡。
他没料到的是:他一掠入阵中,不但没有人向他动手,反而分开了一个大圈,士兵都在圆圈之外,手执兵器,团团围住。在这十数丈宽阔的偌大圈子之内,就只他一个人!
二十九、他在跟蚯蚓切磋
一个人,面对一群敌人。
——身前、身后、左右、四周,都是敌人。
冷血只有一个人,一把剑,身旁还有一棵枯树,还有一个绝境。
——既然还有剑,那就不是绝境。
一个人在最没有希望的时候、就是最有希望的时候。
因为这时候他已不依赖希望。
而是靠他自己。
——如果没有绝顶的本领,绝顶的勇气,一个人怎能面对成千上万的敌人?除了本领和勇气,还要有信念。
——当一个人觉得他是为天下百姓而面对强敌时,他的剑就是一把火,他的人就是光。——当天下人和正义都站在他一面的时候:他还会怕死吗?
他还会怕黑暗吗?
军队包围着他。
他却觉得自己包围了军队。
——一个人,包围了一支军队。
枯树上停着几只乌鸦,点着喙子在看那一个人和那一大群的人。
他笑了。
他很少笑。
他的笑只有三种,冷笑,讥诮鄙夷;欢笑,融冰消雪;傲笑,无畏无惧。他现在是傲笑。
一面笑,一面负手,看天,看风,看夕阳,看夕阳下,自己东斜的灰影。——当遇上强大的敌对力量时,要求速胜,其实只是求败。
这是诸葛先生教他的道理。
他记住了。
而且也应用了。
——记住为的是应用。
记住学理为的是应用。
记住感情为的是什么?
——偏在此时,冷血却想起了小刀姑娘,和她那一截黏着灰色蜘蛛的粉颈。冷血心里忽然有一股冲动。
在这时候他竟有这种激动。
为了要宣泄这种悸动他拔剑……
就在这时候,他就看见一个人和一匹马。
人当然是在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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