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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冷血-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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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镣将军除了发出一声狂吼,他还能做什么?

听到那一声狂吼,三缸公子喜形于色。

然后,一切都静了下来。

冷月无声。

花香无语。

温约红以气运功,以声御剑,迸发了那一记“碎剑”后,他再也压制不住毒力了。他人发着火一般的高烧。

但五脏却象浸到冰窖里。

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为的只有一个目的:击倒敌人。

——现在乳房静静的,敌人,究竟伤了没有?死了没有?

温约红还想吩咐小刀快逃,但唇嗡动,却无声。

——这才发觉:他已少了气、失了声。

屋子静静的。

冷月下,那座屋子静静的。

屋子里的敌人,是死了?还是活着?究竟自己要进去屋里瞧瞧,还是就在这儿等个水落石出?温约红想:死,或者生,都总好过这一回不死不生!

——生便生,死就死,与其生如死,不如死中求生!

六十二、二十一回起死回生

花香里,冷月下,那间屋子静静的。

冷月下,那间屋子静静的。

屋子静静的。

突然,轰的一声,门碎裂,温约红强鼓余力,想要迎击来人,却发现那是冷血。——冷血是被扔出来的。

他撞碎了门,门上所布的“苏武鞭”、“红梨娇”、“圆木二十三”三种剧毒,也一齐沾在他身上。

——蔷薇将军把他从乳池里揪出来,直抛了出去,让他撞破大门,自己才紧随其后攻了出来。温约红原先的杀手锏,立时攻不出去。

温约红一出招,就看见刀光。

刀光劈来,如来自亘古的一道惊雷。

他躲不掉。

“叮”的一声,星花四溅,冷月失色,原来小刀抄起地上的“影子刀”,硬格他一刀“失空劈”。

蔷薇将军又尖嘶了一声。

小刀本来就极怕他,而今在冷月下一个照面,更是心头发毛、毛骨悚然。——那已不能算是一个人。

至少有三百块碎剑碎镜,嵌在他的身上,鲜血,并没有马上溅喷出来,可是,镜片与剑片的切口边缘,已渗了艳丽的血色。

小刀一怔之间,蔷薇将军扫刀一引。

“大引之刀”。

小刀本就使不惯“影子刀”。

她的功力也远不及于春童。

是以刀给砸飞,于春童刀势一回,飞割了过去。

——“割”之势,远逊于劈。

可是蔷薇将军的“大割之刀”,要比他的“失空劈”还要难防十倍:一刀劈下来,尚有脉络可寻,还有应付余地,于春童这刀法一引一割,则连痕迹也不留。

——有气势、有声威,还有对付的目标,于春童的“大割引”,则完全无迹可寻。这一刀他割的是小刀。

但刀却割在三缸公子的身上。

血溅。

溅血。

血四溅如花。

三缸公子喟息半声,倒了下去。

蔷薇将军大笑,挥刀再割。

小刀自救不及,于春童的一把大刀又架到了她的脖子上:——每一次她和于春童交手,都失败,都中计;每一次蔷薇将军都利用她对人的关心和爱念挟制住她。

每一次都如是。

——这使小刀真羞愤、饮恨得要马上去死、立刻去死!

但落在于春童手里总是求死不能。

此际,蔷薇将军显然又获得了全盘的胜利。

他虽然负了一身的伤,但所有的敌人,都让他杀光了、制伏了,他又可以为所欲为了。小刀在这一刻里,真想问苍天、问冷月:上天既不让她逃离虎口,为何又让她一再重燃希望?然后却又似猫捉耗子似的,终于还是要残忍的受死!

小刀问冷月,当然不是问冷血。

——因为这几日来,都是她救冷血,不是冷血救她;她已经习惯了冷血是救不了任何人甚至也救不了自己这想法了。

——一个最了不起的人,只要失去了健康,就只有成为可怜虫的份儿,当然初入江湖的冷血,更不例外。

但这一回却是例外。

——如果说,第十七回是生,第十八回是死,到了第十九回成了不生不死,及至这一回,却似突然跳了一大篇一大章一大回,从死里求生、死中求活,终于起死回生!蔷薇将军全身都嵌着镜片和碎片。

——也就是说,他只要动一动,全身的伤口,就一齐痛。

可是他凶狠如故。

恶毒如故。

——他受伤那么重,还那么狞恶,简直要比冷月下、井口倒插着一株枯树的景象还来得诡异。

他在小刀要把自己的脖子向刀锋抹去时制住她,这次他没有封她的穴道,却象掐住一只猫似的自后掐住她的脖子。

他的伤更让他兽性大发:“我要你尝尝男人的滋味。”说罢,他尖笑了起来,象一只眯着眼的鳄鱼,痛楚把他的俊脸扭曲了:“我的滋味。”他用炙热的身子死死顶住她的背后。小刀突然尖呼了起来。

——一种完全失去控制,比谅慌更惊更慌的尖呼。

到这个地步,她眼里的月亮已开始崩裂成三十七块,脑里有十六只灰蝴蝶,振翅跌落,蒙住心房,嗅觉、听觉、味觉、视觉,都成了羞辱的感觉——这感觉象一壶烧烫的烈酒,直冲上她的喉头,使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锐利得象月亮把夜空割了一个钩形的洞似的。蔷薇将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

随后他是笑的:“别以为你叫我就放过你。你尽管装疯吧,我于春童要强奸你,天崩地裂都拦阻不了!你越痛苦,我越喜欢。”

话才说完,尖叫中又陡然展起了狂怒。

——狂吼就象十万天雷齐祭起,几乎掩盖掉小刀的锐嘶。

连蔷薇将军也愣住了,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这怒吼从何而来。

直至他看到那个人。

那个井边的人。

——那个被他一手扔到了井边的人。

冷血。

他神奇地站了起来,象一个奇迹。

他怒啸着,愤怒得象全身着了火。

他的声音是野兽的。

他的眼神是火烧的。

他的行动是冷血的。

云飞急急。

寒月漠漠。

冷血返身抱住了那棵倒栽的大树。

拔起。

挥舞。

——那棵大树,此时既成了他的剑,让他使来,如一泓秋水,出自阳关、沽浩荡荡、长洲巨滩,上至九洞庭,下至九太华,从括苍到点苍,长江急、黄河壮、势不可当,直攻蔷薇将军!

天!这小于怎么还能动!

他不是中了黑血吗?

他不是已着了红鳞素吗?

他怎么又成了没事的人一般!

他的功力看来还比原来精进——他怎么会起死回生!

蔷薇将军不明白。

所以他怕。

——人们对他们不懂的事都会感到恐惧。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一个随手拿起枯树作剑使、屡次击败他的高手!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最擅长的反应:把小刀推出去。

可是,这一次他未能得逞。

因为中了他“大割引”的温约红,忽然弹跳了起来,接住了小刀,滚身到一边去。蔷薇将军连忙追袭,但那棵“树剑”,已缠住了他。

这时,温约红在正尖呼着的小刀耳边温声说了下面的话:“小刀,你不能疯,你这时候如果失常了,这年轻人便会分心,杀不了这恶徒了。其实他已先后给怒鱼、救鱼、忙鱼和伤鱼救治过,毒力正在消退中,但一时仍不能适应,他浸于乳池,正好可把黑血和红鳞素之毒,逐渐转化为他的功力;我把几种特殊的毒药布在门窗,算定那恶徒会扔他出来,来个‘以毒攻毒,以毒破毒’,把这青年的毒全化为内力,而且马上便可以吸收、运用——可惜,究竟毒还是毒,虽然克制相生,成了内力,但性情也难免比原来暴戾些了……”

然后他说:“小刀,我告诉你这些,是不想让你发疯。你看,这年轻人也熬过来了。你也得熬过去。我有一个红粉知音叫唐方,当日,她也被人所害,困在一处,一样挺了过来,她现在不知怎样了……不过,那时候,她也没疯,没死。一个人最不可以他的就是毁灭自己,让自己疯、任由自己死,都是放弃自己。就算在绝境中,人也应该要以死的勇气,为生而战。就象我,我也不想死的……”

小刀止住了尖叫,哭了起来,抱着温约红,呜呜的伤心的哭了起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温约红伸手抚了抚她的柔发,安详的笑了起来。

“我怎会死呢?我还没等到唐方呢!我才不会死呢……”

说到这一句,他合上了双目,象在冥想什么似的,死了。

六十三、死的勇气

人应该要以死的勇气来为生而战。

小刀在伤恸中,记住了这句话。

起死回生、神威凛凛的是冷血。

少年冷血。

——冷月下的冷血。

没有人能阻止冷血做这件事:杀人。

——杀掉一个不是人的“人”。

为什么做为一个“人”,要把另一个人凌辱一至于斯?禽兽只会为了饥饿而伤害其他的兽类,不象人,竟常常只为了一己之快来残害同类。武林中的斗争决战,生死难免,但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来虐杀、暗算、狎侮一些善良、正义、可爱的人,这样做,就象御辔者恣意把道旁自由自在玩耍的幼儿辗成肉桨一般,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冷血因目睹这情况而激发了另一种兽性:——必杀于春童!

日后,他对认为该杀的敌人,下手决不容情。

所以他向以杀戮过盛,称著江湖。

他是因这一晚而性情大变。

——尤其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心爱仰慕的女子受尽欺凌而爱莫能助之时。他却不知晓,除了他所见的一切,引起他心灵上巨大的撞击之外,“一元虫”虽然终能解除体内毒素,并因其他毒力强把毒质转易为一种奇特猛烈的内力的同时,也改变了他的个性——以不能察觉的方式。

现刻,他的体力回来了。

象一头龙钻入了他体内。

——一条毁灭的龙,正发挥摧毁的力量,粉碎他的敌人——“蔷薇格军”于春童!枯树成了冷血的剑。

——敢情这是世上最巨大的剑。

“剑”刺蔷薇将军。

于春童疾退。

冷血急追。

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砰地于春童背部撞上了“乳房”的墙。

墙是不倒的墙。

退已无路可退。

追已不必再追。

“树剑”已至。

于春童扫刀一回,“大割引”,砍向“树剑”。

“树剑”自当中断落。

冷血手中仍有“半截树”。

——半截树一如他的半截剑。

他的“断剑”一向尤胜于完整的剑。

剑断、剑势未竭、反而更剧。

剑已“撞”中蔷薇将军的胸膛。

——毕竟,这是树干,并不尖利。

但这已经够了。

够于春童受了。

于春童受够了。

他已让那棵树刺、劈、打、击、砸、擂、扫、扑中至少十六下。

无论他逃到哪里,树都追着他。

树在,剑在,冷血在。

开始他还想逃。

还想挣扎。

接下来,他已完全绝望。

那根树象一个狞狰的死神,一下下的猛击着他,定要把他打得魂飞魄散形消神灭方才甘心尽意似的!

他狂嚎。

他求饶。

他一身是血。

浴血。

他身上本来嵌着许多镜片和剑片,那棵树每击中他一下,就等于把尖利的碎片再打入他肉体里去,痛得彻心彻肺骨彻髓,他掠到半空逃窜,他在地上翻滚,可是,那棵树象一只嗜虐为快的妖孽,不住的拍打着他,半刻也不肯稍止。

血血。

血血!

血四溅,犹烈于他那一刀割在三缸公子身上之时。

他惨列、挣扎、呼号,未几,已通身染血。由于他全身嵌满了利片,在地上辗转哀号之际,加上他那原来十分俊美的面貌,在寒月下,恰似一条美艳动人的蜈蚣。可是冷血毫不容情,依然拍打下去。

——就当他是一条蜈蚣吧,他要当“他”是一条害虫般除掉。

冷血甚至不肯稍停一停手,转身去取剑。

——他生怕取剑之际,会少打了片刻,使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可以缓过一口气来!他甚至故意不尽全力。

——如果是全力拍打,再一两下,就可以将之格杀。

冷血不想让这家伙死得太容易。

冷血这种心态,已成了真正的冷血。

虽然他还年少。

——少年该是热血的。一个热血的人会冷血,是因为他那颗心已经冷却了。——到底是谁让他的心冷却了的?

这时候,挣扎求生、惨呼告饶的于春童,本来还有能力杀死他自己(虽然他这时已失去杀害别人的能力)的。

不过,他却想活下去。

他要挣扎苟存。

他不想死。

他不要死。

——他没有死的勇气。

六十四、为生而战

没有死的勇气,是因为对生之眷恋。

这时候,忽听一声尖呼。

在疯狂打击敌人的冷血,乍听这一声呼喊,他以为是小刀又叫了。

他因此而拍击更烈。

然后他在恍惚中省觉,那似乎不是小刀的声音。

他的手不停,但脸已转了过去。

这时候,他看见一张清水般的脸。

——他永远忘不了,在那晚的冷月下,那一张美丽的脸,都满溢、交织着凄凉、仓惶、激愤、痛苦、哀怜、恳求的神情。

“哥哥!”那张脸哀凄的叫:“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哥哥!”

蔷薇将军一听这呼唤,登时连挣扎都忘记了,反而拚出了神力,一手拗住了树身,不理碎片自肋部刺了进去的痛楚,嘶声狂吼:“走!爱喜,快走!”

来人是他的妹子——爱喜姑娘。

爱喜姑娘身边有一个虬髯巨汉。

他手上有一把长柄巨斧。

他一见此情景,便呐喊着,抡着斧钺,冲杀过来。

——冲向冷血。

他冲杀过来的时候,是不由自主的发出喊杀之声,而且也不得不大声呐喊。因为他怕。

他怕冷血。

他曾是冷血的手下败将。

他曾受制于冷血剑下。

冷血认得他——“砍头将军”莫富大。

高喊可以自壮声威。

莫富大挥舞大斧,冲了过来,还摔了一跤。

就摔在小刀身边,跌个仰八叉。

他随即又爬起了身。

他并没有去对付小刀。

——他似乎不知道他是可以去挟持小刀来对付冷血的,他见小刀衣不蔽体,还以为是冷血干的好事!

他依然向冷血冲去。

冷血的“树剑”,已被于春童生生拗折,一时抽不回来。

莫富大已冲近身后。

他要救蔷薇将军。

——蔷薇将军是他的同胞。

他当然不知道,这一位同胞,刚在片刻之前,还在恣意屠杀他的同僚!冷血已来不及解释。

他也一向不解释。

他不是个爱解释、善于解释的人。

就在那一张大斧快要劈着他之际,他霍然返身,“刺”中一“剑”。以掌为剑。

“掌剑”。

剑正着莫富大前额。

莫富大整个人象给魔法定在那儿,只僵立了片刻,然后便如一棵给砍伐了的大树一般,隆然倒下,晕了过去。

冷血是下了重手。

——但并未下杀手。

可是就在冷血这一分心对付莫富大之际,蔷薇将军已遽然放弃了争夺树干,而猱身扑出,直攫小刀。

——唯有抓住小刀,才能威胁冷血。

蔷薇将军这下不但是故技重施,而且是惯技屡施。

不过他却不知道,小刀正等着他来。

小刀手里握着一块碎裂的瓷片。

这瓷片约有巴掌大,裂处尖而且锐。

蔷薇将军一手攫住她,她也立即把整块瓷片都送进他小腹里去。

蔷薇将军“喔”了一声。

他的双眼瞪直,红得象要滴出血来了。

可是他并没有放手。

他依然攫住小刀。

冷血一看,不立时掠向小刀那儿,却向爱喜扑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爱喜乍见莫富大被冷血击倒,却不明白自己的哥哥为何要抓住小刀,正错愕间,只见兄长已让小刀刺中,而冷血正向自己奔来。

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种种情景。

冷血要制住爱喜。

爱喜反击。

——这女子的武功,也好得出人意外。

冷血不管了。

他已没了退路。

——这是为生而战。

——为了小刀的生命而战。

他一拳击中对方的小腹,在爱喜惨叫声中,软倒之际,他已制伏了她。这时候,于春童也制住了小刀。

完全制伏了她。

——蔷薇将军也是为生而战。

——为了自己生存而浴血苦战。

“你放下她!”蔷薇将军怒吼。

“你先放了她!”冷血叱道。

“这不关她的事,放了我妹妹!”

“你凌辱她还不够么,先放她再说!”

“你信不信我宰了她?”

“你杀她,我就杀你妹妹!”

——对付于春童这种人,只有以这种方法。

虽然“这种方法”,是为冷血一向所不愿、不齿、不取。

蔷薇将军红了眼、红了脸、红了身子,押着小刀,向前逼近。

——他要救他的妹子。

——他是爱他妹妹的。

冷血正等着他来。

爱喜哀呼:“哥哥,不要,不要,你先逃……”

话未说完,两个男人已开始交手。

冷血左手揽住爱喜。

——将军右手箍住小刀。

两人急急交手,有时攻向对方,有时抢救对方手上的人,乃至后来,两人各攻向对方关心的人,以致两人忙着抢救,忘了互攻——而这比互攻更为凶险。

凶而且险。

无论遇到任何惊变,小刀都紧咬着唇,不作声。

——她已受尽凌辱。

——她记住了温约红的话。

爱喜却乍逢巨变,忍不住泪,忍不住怕、忍不住惊呼。

小刀的“瓷刀”仍留在蔷薇将军腹里。

——小刀虽给制住了,但仍不放弃“瓷刀”。

她的手腕正在用力。

她的五指因用力而完全发白。

白得象冷冷的月。

月色冷如花。

六十五、解决我吧

“我的敌人是整个夜,不是那一点黑。”这原是冷血对付恶势力的一贯抱负。而今,他却害死了全村的人,包括他的恩人和心仪的女子,达使他性情大变,做出从来不屑为的事。

——用对方所爱来换自己所爱。

——以残害敌人之爱来打击敌心。

——对穷凶极恶、耍权逞力的人,原该论势不论理的。有理,反而说不清。以恶制恶,制了再说。

这种事,蔷薇将军一向都做惯了的,做来也比较驾轻就熟、熟能生巧些。不过,蔷薇将军身上所受的伤,所流的血,已不是常人可以忍耐,甚至也决不是高手所能忍受的。

——要不是为了解救爱喜之厄,于春童早就倒下了。

他怕。

他是小人。

所以他以小人之心去想度事理。

——他怕冷血会用自己对付小刀的方法去对付自己的妹子。

故此他竭力要救爱喜。

死而后已。

是以,两人都有顾忌。

两人都投鼠忌器。

不过,冷血没伤得那么重。

冷血也没有蔷薇将军现在的惨烈处境。

小刀的瓷刀,仍在他的腹腔之间,大切大割,一如他的刀法,大割大引。“噗”的一声,血雨纷飞。

小刀的“瓷刀”因于春童的腾动,而自腹间直划裂至鼠蹊,破腹剖肌而“跌”了出来。蔷薇将军痛不欲生,狂嚎一声。

冷血忽然把手上的女子向他一推——这正是于春童惯使的伎俩。

于春童狂痛之余,仍不忘了接下他的妹妹。

他的妹妹泪流满脸。

——但穴道已被封住。

冷血也在这一霎间,夺回了小刀。

于春童已来不及解开爱喜被封住的穴道,冷血已至。

他手上抄了一把十彩迷幻的剑。

蔷薇将军忽然放弃了抵抗,跪地狂喊:“杀了我吧,解决我吧,只要你放了我妹妹……”

冷血剑如急雨,刺向他。

血血。

血血!

剑雨中血雨纷飞。

血雨中泪雨纷飞。

流泪的是爱喜。

——她永不能忘的惨状。

小刀也哭了。她抽搐着双肩,以一种莫大的忍耐,在蔷薇将军死前一刹那,解开了爱喜的穴道。

“我恨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于爱喜在目睹这对男女如此残杀她所敬重、她所至爱、而且为了她不惜舍身相护的哥哥,过去搂着于春童,以一种哀愤的悲鸣,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会报仇的,我一定会报仇的!你们也把我解决掉吧,否则,我一定会为我哥哥报仇的!”

冷血与小刀相顾一眼。

——在爱喜心目中,于春童仍是她所敬重的人,而且是个被害者。

小刀觉得很累。

——很倦。

冷血及时扶住了她。

她的身子仿佛就长在他的身上。

六十六、请你现在解决

他是一种猛烈的生存。要生存,唯有猛烈。猛烈的生存尚且不易,若不猛烈,则根本连生存都不可能了。

他是谁呢?

他是冷血。

——那么,他的情呢?他的柔情,是否也刚烈如故?

杀了蔷薇将军于春童之后,这一路来,冷血好象全没望过小刀,但他其实无时无刻不在留意着小刀。

他怕小刀寻死。

他怕小刀不见了。

他怕小刀想不开。

他怕小刀……

他怕小刀。

——他为什么要怕小刀呢?

小刀只是一个清丽、亮艳的小姑娘。

在千军万马、高手环伺中取敌性命的冷血,从不言怕。

也许,他“怕”的就是她的清丽亮艳吧?

冷血自己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他就不再想。

他继续暗中留意小刀的一举一动,然而小刀却只留意着花。

大白花。

——这一路上,自那四房山上,到“乳房”受辱的湖边井旁,及至现在重返老渠的路上,都长着这种又大又香又美的白花,看去那么柔的花瓣,然而又那么有分量,以致花朵都重得把茎叶都弯垂了下来,象果实累累的玉瓜一般。

小刀看花的神态,象在照镜子。

她有时用手去摸一摸花,很高兴的笑了起来。

冷血却感受到那笑意有些凄凉。

——一个如此亮丽的女子,出身名门,芳华正茂,为何在她的欢笑里,却总带微微的愁伤?

这一路上,他们也带着小骨,因为要照料他,所以走得特别慢。

他们雇了部马车,花去了小刀的一对耳坠子,当小刀把耳坠交到冷血的手心,要他去变卖的时候,冷血觉得那一缕幽香,就留在掌心里,久久不去。

小骨在马车里。

小刀在车里照顾她的弟弟。

冷血负责赶车。

他不敢奔驰太快,生怕令马车太过颠簸,致使受伤的小骨受震荡。

遇上驿站,他就会停下来,找吃的找喝的,小刀偶尔也会下来歇歇,看看路边的白花。每一次步出马车,她似乎都更消瘦了些,更苍白了些,象一缕袅绕在幽暗马车里的幽魂。渐渐的,冷血已分不清大白花和小刀身上的香气。

小骨不是中毒。

——冷血是中了毒,但一旦毒力解除,他反而把毒力转化为功力,完全回复他当日之勇猛,甚至更为英武。

小骨是被掌力所伤。

——蔷薇将军打了他一记重手。

当时的情形,冷血动弹不得,小刀危殆,根本没有人能腾得出手对他及时救治。因而小骨已伤及内脏,一路上虽未恶化,但大多数时候都晕迷不醒。经过冷血的悉心治疗,还有小刀的小心照料,小骨得以保住了性命,但情况也极不乐观,冷血和小刀决意要把他急送回“危城”——以他老爹惊怖大将军的威震四方、八面玲珑,要治理、救治他,希望比较大。

可是,他们犹未忘记“老渠”。

——他们走路时候,老渠仍给惊怖大将军的兵马团团包围着。

后来,既然身为总指挥的蔷薇将军能赶上“四房山”来截杀他们,老渠那一群维护正义、主持公道的乡民,只怕已凶多吉少了。

他们心里有数,但还抱着一线希望。

他们赶赴老渠,一路上小骨依然时发高饶,汗出如浆,两颊通红,脉搏微弱,昏昏沉沉,但又不时遽然乍醒,惊恐莫已。

其实,在“乳房”一役中,他一上来就受了重伤,不省人事,反而是这事件幸存的三人中,受惊最轻的一个。

他当时已晕了过去。

所以他不知道他姊姊受尽凌辱的事。

——亲眼目睹小刀受辱的人,只有一个:冷血。

冷血忘不了那一晚的情境。

——那晚的月光。

——那晚的花香。

——那晚的罪恶。

——那晚的女体。

大桶大桶的冷水,迎头迎面的倾注了下来。冷血赤精的肌肤,还冒着热气。冷水烧不熄他心头火烧火烧的感觉。

他们夜宿在“迎送客栈”。他护送小刀和小骨入住“巳”字房后,经过澡堂,已然夜深,他脱去衣服,向着天窗,以冷水尽情沐浴。

这冷水比花香还冷、比月色还寒吧?从天窗望出去,月色如刀,切割着清白之躯的高傲。今夜有星,星星是苍穹的漏洞。他想起那晚放在小刀刀也似的船边的大扫刀。刀如玉。腿白。那晚刀色如月,月色如刀。那狂徒尖锐而坚强,炽热着罪恶的下体,在小刀完全失去反抗力的腿间碰撞不已,但一直未能进入小刀清白无瑕的躯体里……

这情景时常出现在冷血的脑海里,明知不该想,但驱之不去,挥之不去。冷血只有大桶大桶的淋着冷水。

水冲得太猛,有的冲入眼眶里,有的冲入耳孔里。

冷血把木勺子丢回水槽里,以手大力抹脸——他那么的用力,以致水线自指缝激溢而出,仿佛他的力道足以把他自己五官抹平一般。

就在此时,水里猛然跃出一道人影。

哗啦一声,那一条水里的影子,已在水花四溅中出手。

出手一剑。

剑竟比水线还细。

针剑!

冷血突然摔倒。

仰天而倒。

——是因为地上实在太滑了?

但他这一倒正好避开了这一剑。

那人一剑不中,也不追击,冷笑一笑,立即收剑,同时自天窗窜了出去,半瞬不留。冷血身上没有衣服。

他不能马上就追。

他穿上了衣服,抄起了剑——十彩迷幻之剑。

剑原本是梁大中的。

在赴四房山求医的路上,冷血曾听但巴旺向梁大中问起他的剑,梁大中曾经说过:“我的剑名为‘苍凉剑’。”

“我不信。”但巴旺说。

“有什么好不信的?”

“这把剑五色缤纷,十彩流动,不叫红尘,不唤风采,却叫苍凉,怎么配得起?”“那你就错了。难道叫杨国忠就真的精忠报国么?孙悟空又几时真的悟了空了?猪八戒戒了哪一诫?大谦虚是因为太骄傲,天地万物,水最柔弱,但坚莫能胜之!没有目迷五色、十方世界,哪来清风明月,苍凉孤寂?”

“大道理,大道理,不过。我不懂。”

“不懂也好,不必执迷,”

“我看你才执迷!”

“我执迷?”

“一力保护赴京上书的大学生,你这不是执迷不悟是什么?”

“哎,说的也是,”当时,梁大中是这样苦笑的,“没想到你也说出大道理来,人不可貌相啊。嘿,我该改名为梁悟空才是。”

可是,说了这些话不久之后,但巴旺和梁大中倒都象“红炉上的一点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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