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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追命-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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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两个斑脸人,一个仍扳着他,一个则押着他。

他的身子突然扁了。

真的“扁”了。

扁如一只柿饼,同时下身一陷,落入早已挖好的坑道去了两名斑脸人,手下突觉一空,但两人皆非庸手,立即擒拿扣抓。

阿里一滚,滚到两人胯下,一脚踹向红斑人鼠蹊,一口咬住黑斑人左足踝不放。

——他的打法,就跟猴子和狗,没什么两样。

这两名斑面人却也不好欺。

他们立即发动。

(看他们出手的样子,看来至少可以在一刹间震碎十口这样的箱于和打杀五个阿里。)

可是,可惜,可倒媚的是这儿还有二转子和侬指乙。

依指乙人丑。

刀却妩媚。

刀如眼尾,这眼尾刀已钩在红斑人眼尾旁!

红斑人一挥手,已打出一件事物。

一件小如菩提也黑如菩提般的事物。

侬指乙的眼尾刀立即改了方向。

刀光比霎眼还快。

刀锋已追上了那事物。

——只不过是刹瞬之间,那“事物”已由一给切成二、二成四、四成八、八成十六、十六成三十二、三十二成六四、六四成一二八……最后成了粉碎。

——不管它是多厉害的利器、暗器、火器,都全然失去了作用了。

“飓!”的一声,那把弯刀,又折返红斑人的眼尾旁——刀凹口处,恰好就挂在满脸红斑人的脖子上。

那红斑人当然不敢动。

那黑斑人也一样不敢再动。

因为他不能动。

——他只不过是稍分心放阿里的诡异突击,二转子就已经到了。

快得不可思议。

黑斑人马上出手。

他的武器是一柄精巧的小斧。

——二转子迎面冲天,他就一斧劈过去。

没有人能在这冲势下止住脚步。

二转子也不能。

但他却身形一折,一冲上天。

黑斑人的斧要比毒蛇还灵巧,陡升斫腰!

二转子左脚往右脚背一踏,借力再升,既躲开那一斧,且一脚踢着了黑斑人的头。

黑斑人仰天就倒。

二转子哈哈一笑,洒然落地,拍一拍手,得意地道:“我的“追命腿”厉害吧,饶你恶似鬼,还得吃老子的脚底泥,你跟老子,还不够玩哩!”

话未说完,倒地的黑斑人,张口一吐——

“嗤!”地一声,疾射一枚木珠。

玩出火

一般人无时无刻不在疏忽,但高手多在成功得意的时候才疏忽。

二转子一疏忽,就给黑斑人吐出了木珠。

他马上制住了对方,但木珠已疾射了出去。

幸好不是射向自己。二转子目随木珠,只见也不是射向侬指乙。

——咦?那么是射向谁?

也不是射向阿里!

——难道这黑斑家伙只习惯了吐“痰”不成?!

木珠“啸!”的一声,射呀射的,飞呀飞的,随着二转子、阿里和依指乙的视线,“飞行”了好一阵子,终於,最后、到底还是飞人了木箱里。

然后、之后、接着、后来便听到乒乒、乓、乓乓、乒乒、乓乓乒乒、乓乓乒乒乓另彭冷砰砰朋朋唏哩哗啦……诸如此类的声音。

……木珠先行射穿了茄皮紫彩鹭立樽,然后再穿过哥窑冰裂纹龙玉盏,再准确地打碎了青州虎子黑釉青斑腰鼓,然后再射裂了汝窑龙泉宝烛烧,再折射着了三国青釉龟蛇九尾跌碑铭,然后击碎了鲁山花瓷羯缶,又穿破了越国飞尘青釉坛,兼震碎了寿州南青五花压手杯,震倒了刑窑北白蓝斑大青壶,更不忘弄碎了黑绿双定覆烧宝鸭枕,以及粉碎了那只耀瓷爪皮绿雉鸡牡丹碗……以及一只又一只、一个又一个、一切一切古玩、宝物。

听着那些碎裂而悦耳的声音,二转子、阿里和侬指乙的表情,真是绝世难逢、生平罕见。

阿里觉得自己牺牲以作“引蛇出洞”,现已全无“价值”。

他怒瞪二转子。

侬指乙一向毛躁,但他总算及时抄住一只斗彩五花大深小浅瓷瓶,并咬牙切齿的问二转子道:

“杀了你好吗?”

“惨!不好玩的!”二转子苦着脸说:“这次怎么向冷大哥交待?可玩出火了!”

侬指乙深陷的双目闪过了幸灾乐祸之色,他抱着那只瓷瓶,得意洋洋的道:

“幸好我还保住了一只瓶子——对了,这瓶子是什么朝代的?很值钱吧?”

二转子只睨了一眼,唱喏似的道:“这口瓶子?本月上旬刚自燕山村制成,紫定无镶,时值嘛——”

阿里立刻接道:“大概一钱二分。”

侬指乙一听,登时没了心情,手一松,“乓!”的一声,瓷瓶落地,砸个稀巴烂。

阿里和二转子同时叫了一声:

“你糟了,你也打破宝物了。”

“你比我们还糟,你是亲手砸破古瓶。”

“什么?古瓶?”侬指乙怪叫道:“你你你……你不是说,这瓶子是才刚出窑的吗?”

二转子伸伸舌头说:“……刚才我一时看错,一时说错了。我说的话你都信?我只错口,你是错手,君子动口不动手,那便是你的大错特错了。”

侬指乙气得结巴了起来,戟指阿里,忿道:“……你不是说,只值一钱二分的吗?”

阿里的狗目若有所思,严肃的道:“对,我是说,那是在当时大概的价钱吧——我可没说现在的售价唷!”

侬指乙气煞。

他们的习惯就是这样:

越是凶险,越要玩。

越有麻烦,越好玩。

——如果遇上凶险和麻烦,也不能以“玩”的心情应对,那就更凶险和麻烦了。

他们玩归玩,但人是拿下了:

两个人。

——那两个他们以为是“封刀挂剑”雷家的人!

所以他们回“久必见亭”的原订时间,迟了一迟,缓了一缓。

故此,理所当然,冷血比他们先到。

冷血到“久必见亭”的时候,给雨淋了一身湿。

他还想到:待会儿这样子去见小刀姑娘,总不太好吧?

他想先进屋子里去焙干湿衣。

可是,当“久必见亭”旁的房子在望的时候,他那野兽的本能,忽然警觉了起来。

——不对劲。

这儿必然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

于是他拔出了剑。

(有血腥味。)

他正想绕道进入屋子,以探究竟,就踩着了既软叭叭也硬挺挺的一物。

——那是死人!

那是他见到的第一具死尸。

接着下来,他发现了多具尸体。

——每一位都是他的朋友、战友、好友!

他在悲愤莫已之际,就听见人声。

来的人好快。

轻功极好。

——仿佛还老马识途。

冷血算准时间,霍然开门,提灯一照。

那三个人吓了一大跳,并且向后一跳——他们当然就是阿里、侬指乙和二转子。

就在他们照面一愣之间,已听有人大喝道:“吠!住手!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还要杀这三人灭口不成?!”

来的是一名红铠猛将。

他带了三四十名轻骑便服的军士掩至。

他身边还跟了几个人。

他们都是住在“久必见亭”附近的邻居,其中一个,还是看守“久必见亭”的老吴。

他们一见冷血,都纷纷指证:

“便是他!”

“他是杀人凶手!”

“我亲眼看见他杀死老何全家的!”

冷血勃然大怒,哼了一声,上前一步,那几人全部噤了声,躲在“大败将军司徒拔道身后。”

司徒拔道却上前一步,低咳一声,沉声道:“冷捕头,天子犯法,与民同罪。今晚的事,你包涵点,别吓唬这些小老百姓才好。”

这时候,那三个“迟来者”,才发现发生了什么事。

阿里是受打击最深重的。

他那淡褐色的眼,在极度受惊时的神情,更活像狗的模样。

侬指乙和二转子也不能接受这事实:

——何况他们的老大:耶律银冲也命丧其中!”

而且还死得那么惨!

冷血沉声道:“我没杀人!”

司徒拔道示意军士和捕役进去查看:偏偏在这屋子里,死尸旁,都搜到了不少冷血的“所属之物”:包括最近他比较讲究打扮时的衣物和那顶小刀编织给他的竹笠:

——竹笠还沾了血。

阿里妈妈身上的血!

冷血的心往下沉:

他开始明白了。

他明白这是一个“局”。

——他那些“事物”,绝不是今晚才失掉的。

这个“局”是一早便已经布好的了。

只等他今晚自行“踩”进去。

现在问题只是:

他如何“破局”。

拒绝再玩

他站在那儿就像一座古代遗迹。

他知道自己正面对敌人全面的反击。

而且是极其凌厉、猛烈、不留情的反击。

局己布下。

他不得不玩。

也不能拒绝再玩。

“你有钦赐皇命在身,未将不敢逮捕你。”司徒拔道说,“不过,既然你已涉嫌干下这件案子,我也不能任由你来去自如——这点请你体谅我们的苦衷,也请你自重。”

然后他推心置腹的说:“坦白说,我也不相信您会做出这种事来,你先且忍一忍,要不是你做的,迟早会查个水落石出。”

要是司徒拔道要强拿下他(冷血当然看得出来:今晚司徒三将军带来的军士中有几人是非比寻常的好手),冷血或还可力抗到底。

不过司徒拔道不是。

他不动手。

他只讲理。

——但他一开口反而封住了冷血的一切“出手”。

冷血听了之后,便说:“你们公事公办,不必管我身上是否有“平乱诀”。一案还一案,如果觉得我有嫌疑,只要你们能公正公平,不冤不诬,就扣押我入牢候审又如何!”

“哦!不!”司徒拔道却道:“不能因为一点嫌疑就收押冷少侠的,我们会照实上报,以法办案,冷少侠就稍安勿躁——要是清白无辜,自然会还你个公道。”

然后,他就吩咐办案公差,点办收集血案现场的证据等事。

同样的,侬指已、阿里和二转子,本来也绝不相信冷血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来!

——何况,冷血无论跟老何、老福、老瘦等任何一人都向无怨隙!

可是,这天晚上之后,情势急转直下,流言对冷血是越来越不利了。

各种对冷血不利的传说,就像苍蝇发现伤口一般,一旦发出腐味,于是都飞绕群集了。

三几日间,街头巷尾,都盛传着:

这“钦差大臣”,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早已跟大将军有了勾结,要不然,为何他来了危城一段日子了,总是雷大雨小,大将军仍安坐家中,秋毫不损呢!

要不然,为何他涉嫌“久必见亭”血案,却仍可逍遥自在,并不须收押在狱呢?

有人说他收了大将军的巨款。

因为他在这段时间,挥霍无度,颐指气使,贪杯好色,锦衣玉食,连跟他一起办案的好友:都司监张判和几名副捕头,都证实有这等事。

也有人说冷血企图入赘凌家。

他对大将军的女儿有意思。

——老何、阿里妈妈、老瘦、老福等人,莫不是与大将军作对的,冷血为大将军斩除宿敌,也是理所当然。

何况,猫猫的裸尸,极可能就是冷血逞欲杀人的动机。

有些太学生,也开始不信任冷血。

他们甚至作出指责:斥冷血一直没有好好处理他们的状子。

——一直以来,他们觉得本来是他们发动的诉愿,结果冷血一来就给压下去了;堂堂学子,听命於一介武夫,他们本就觉得不服气。

何况上次危城万民沸荡,本大有可为的,但却叫一个冷血暂时平息了——谁知道冷血是不是明攻暗护着大将军?!

最重要的是:有些太学生们想借此把事情闹大,以俾在乱局掌权,这也是人之常情,偏在此时,挡着个冷血;他们不知冷血若不出现,可能立时便杀戮,反而觉得冷血从中作梗,碍事得很。

各方面的流言,都对冷血造成压力。

大将军在此际反而为冷血公开辩护。

“冷捕头是个年轻人,年轻人都难免会犯错,”大将军慈蔼的说:“他一向公正廉明、智勇双全,我信任他,请大家也信任他。”

大将军这么一说,大家就更不信任冷血了。

冷血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

——对方用的不是硬攻,而是软化。

——使的不是明斗,而是阴招。

——布的不是战阵,而是围剿。

最惨的是,侬指乙、阿里、二转子因为冷血指派他们去抓雷炸雷破,才迟了赴“信必见亭”:可是冷血根本没下这道令。

小刀和小骨,也遭冷血着人“迷倒”:当天晚上,他俩姊弟便遭曾红军“良心发现”,救醒了过来,并言明“不听冷血摆布,任由他意图染指小刀姑娘,以要挟大将军认罪”。

——这一来,便连官府和军方的正义之士,也对冷血失了敬意,起了怀疑。

所有与冷血共事的人,都纷纷出来“划清界线”,并指斥冷血的冷酷、残毒、卑鄙等种种不是。

其中当然包括了冷血视为同道的张判,还有向来跟冷血交好的崔各田。

这时候,二转子、侬指乙和阿里,情形也不好过。

阿里痛丧双亲,自是难过得椎心泣血。

一个人在太难过的时候自然会失去一切判断力。

他相信血案是大将军所为。

——偏是那天至少有一百六十人(泰半还是老百姓)在青羊宫那儿看见大将军在烧香拜神。

当然,这种事,大将军大可不必亲自下手,不过,种种证据似乎都指向——冷血才是凶手。

阿里已失去冷静。

“但巴旺为了送他上四房山求医,因而送了性命。”侬指乙这时加了这几句:耶律大哥为了帮他来危城锄奸,结果也葬身此地——都是冷血害人累事!”

阿里激动得想马上就找冷血算账。

侬指已也嚷着要去。

——要不是有二转子在,他们早已去找冷血晦气了。

二转子眼珠子一直在转着:“冷大哥也是我们的好友,这局面,不如再看定些才出手—

—我们要是杀错了人,报错了仇,那真正的杀人凶手一定更正中下怀,得意非凡了,是不是?”

这句话有反激作用,总算劝住了两个冲动的人。

而这段日子的小刀和小骨,已完全失去了自由。

大将军不准他们踏出”朝天山庄”一步,理由是:不许他们跟嗜血杀手在一起!

——冷血已成了杀手。

其实,他本来就是要当杀手的。

他自知不适合当一名好捕快。

他的个性像杀手多於像捕差。

但他至多是杀手,不是“凶手”。

他没有杀过“久必见亭”的任何一人。

不过,到现在,已几乎人人都以为他是凶手。

大家都在怀疑他。

疏远了他。

至此,他已完全孤立。

他知道他的敌手还在“玩”着他。

他是被“玩弄”者,他没有办法拒绝再玩。

除非是对方拒绝再玩下去。

——不“玩”下去的时候,这布局就会变成了“杀局”。

他反而在等这一天。

他宁愿痛痛快快的杀一场,也总胜待在这样的闷局里,英雄无用武之地,遭人摆布、玩弄!

我未玩完

宁可战死,不愿苟活

一个有才能有志气的男子汉,就是要顶天立地的干出一番作为。如果叫这种人去经历一般人庸庸碌碌的生老病死,从少年迷迷糊糊的过度到中年,自中年昏昏噩噩的过度到老年,简直痛苦得要发疯,甚至杀掉自己!

到这时候,冷血几乎已断定自己当不成一个好捕快的了!

到了不得已的关头,他不能给这些群小消磨尽了斗志,只好让诸葛先生失望,他也要“杀出重围”,去闯一闯,以他自己的行事作风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必要时,他要去刺杀大将军!

——他发现若要凭各种罪证使大将军伏法,不但费时,而且全无把握!

加上大将军富可敌国,上下勾结,又有谁敢冒大不韪,把他治罪?又能谁敢捋其虎髯,跟这种人结仇?

最痛快、最直接、最干净俐落的,莫过於是去行刺大将军!

他宁愿去当一名杀手!

杀手比捕头易为!

——杀手只要把对手杀悼,就算完成“任务”!

——捕快要依法办事,既要惩奸除恶,又要服从上令,更要平民愤怨,实不易为,至少,不是他可以胜任的!

到现在他才知道:在生活里,会做人要比会做事更重要;在江湖上,手腕高要比武功高更高明!

他几乎要认命了。

他想像自己是一名无牵无挂无羁无束的杀手——那该多好!

如果他是,他现在就可以马上去刺杀大将军,以舒久憋心里的一口乌气了!

他在最孤立的时候,只见这危城里,当官的都比他舒服多了,对抗强权的也比他舒坦多了:只有他自己,蹇在那儿,不上不下,不生不死,不痛不快,不情不愿!

他觉得在这辅京里,他是个最失意的‘杀手’——一个还当不成杀手的杀手。

他天性是名杀手。

——为何要勉强自己去当捕快?!

他心头很恨,诸葛先生悉心培植他、予他机会,办这个大案子,可是,这案子一接上手,眼睁睁的看着兽兵屠村,无能为力;眼巴巴的看着小刀受辱,无法相救;现在还眼白白的看到无辜战友大半遭格杀,还得眼光光的遭人指责、怀疑、诬馅、玩弄于对方股掌之上;自己一出道,就如此不争气——冷血真有些气颓:到底自己还适不适合闯这江湖风波恶道!

他心里已充满了挫折感。

他真不想再干这捕头了。

他要当杀手。

一个憔悴的杀手。

一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怀挟恩怨、快意恩仇的杀手!

一个行侠仗义、以暴易暴的杀手——而不是现在;止戈为武、执法伏法但束手无策的捕头!

他要当杀手,无非是要证实一点(向他自己、朋友或敌人):

我未玩完。

大将军估计这游戏快要玩完了。

他快要结束这场游戏了。

这游戏一直都是他布的局,除非是他要结束,否则,谁也只好依照他的游戏规则玩下去。

——这样玩下去,规则是他定的,所以只有他赢,没人能胜的机会。

他既然收揽不了敌人,就只好杀了他,在杀他之前,先得摧毁了他——摧毁有很多种方法,要是一次推不倒一面墙,大可以一块块砖的挖,直挖到墙倒为止。

事缓则圆,他把案子拖下去,自然,就会使人对这年轻人不满、生疑,而这年轻人的败笔和弱点,也难免会逐渐揭露在他眼前。

这点他倒不是从武林中,官场上或军队中学得的,而是从两位有名的翰林文士相互排挤斗争里悟道的:

原高枕原是文林中有名的耆宿,诗文俱为一时之绝,名满天下;才子窦狂眠投其门下,啼声初试,便已惊才艳羡。

初时,两人相惜相重。窦狂眠视原高枕为师为父,原高枕亦当窦狂眠是他的得意门生、入室弟子。

不过,原高枕很快便不能高枕无忧,而且开始寝食难安了。窦狂眠的文名日渐鹊起,文才愈见光华,快要把他在文林中独一无二的地位掩盖了。

他开始嫉恨这个年轻人。

他怀疑窦狂眠加入自己门下,只怕是有意借此攀升,以期他日能取而代也。

他也确知窦狂眠的诗才文章,绝不在自己之下,且还青出於蓝,且有骏骏然犹胜於蓝之势。

於是原高枕一方面暗下通知各路文林同道,对此子狂妄应多‘磨练’(当然是为了他好);另一方面,他自己照样荐举窦狂眠的文章诗稿——不过发布的都是其劣作、旧作或者少作,甚至伪作!

如此一来,外表上,窦狂眠依然受原高枕看着,爱之惜之;但另一方面,原高枕私下力抨窦狂眠的新作无甚新意、败笔屡屡、不进反退、或为人太傲、猩狂自负、应予以多加锻练,勿使气焰日张、或甚爱其才,惜其不自重自爱,不求上进、不肯苦读,已走火入魔,无可救药。等传言,甚嚣尘上。

终於,窦狂眠光销华减、信心日灭,更写不出好文章作不出好诗来,於是声名一落千丈,终放一蹶不振,只能当个山镇小吏,潦倒忍隐过活。

直至后来,窦狂眠发愤弃笔,奋而习武,反而开创了期待帮一派!

大将军是原高枕好友,这事的来龙去脉,他尽收眼底,只也不点破,心底暗笑:

看来文林斗争,你虞我诈,卑鄙手段,只怕比武林更烈尤炽!

他便用了这一招,打击冷血。

他待冷血越听从、越信重、越亲密,便会使人对冷血越是生疑。

——所以,就算冷血个人洁身自好,不接受他的好意也没有用,他一样能腐化得了冷血。

能腐化一个人,便能摧毁那个人。

他其实一照面就已经跟这年轻人交手了,只是这年轻人还不大晓得而已。

——对他好。

——腐化他。

——再使他感到孤立。

一个人一旦觉得给隔离了、孤绝了、失去人的信任了,他自己也会失去信心了,这时候,便会濒临疯狂——至少会用疯狂或不理智的手段,来挽回自己的信心!

那就对了!

一个人一旦疯狂,就容易给击毁!

——击溃了一个人后,还杀不杀他,反而成了无关宗旨的事了。

所以,真正有信心的人是不需要信心的。

因为无论什么信心,都得要靠他人给予的。人家不给,或者忽然转向了,信心便不堪一击。

是以只有压恨儿就靠信心,以毅力、魄力和实力做事,才是真的有自信者的作为!

大将军一直在等:

等冷血——

等他疯狂。

玩残

一个人全无斗志的时候,剩下的便是死志。

有时候,死志会给装扮得也是一种斗志的样子。

——以杀人来作为解决方法,其实便是一种死志。

这种法子求死多於求生、求快多於求功。

冷血果然已开始沉不住气。

他已开始‘乱’了。

他要当‘杀手’。

他要杀了大将军。

——这就对了!

对大将军而言,他是‘终於等到这一天’了!

——只要冷血前来刺杀他(以冷血之傲,必然不会也不敢在未定案前运用他手上御赐“平乱诀”的权力来“先斩后奏”;他只能用武林中、江湖上的解决方式:行刺、决斗或者拼命),他就名正言顺、堂而皇之、理所当然、为己为人的下令“铲除”掉冷血了!

他像猫捕食老鼠之前,必先恣意玩弄一样——他要作弄对手,玩弄冷血。

——玩残他!

然后才杀死他!

他在等。

等冷血来杀他。

等到冷血来杀死他,他就可以杀冷血了。

冷血终於来了。

——他真的来了。

来杀惊怖大将军。

——他当然不知道他的每一步都已给敌人算定了,算死了,包括他这一场行刺!

这当儿,不止是大将军在等冷血有所行动。

另外一个人也在等。

一个杀手。

——一个真正的杀手。

不但这杀手在等。

他手上的武器也在等。

——他手上的兵器永远是一个问号!

如何杀死大将军?

一、闯入“将军府”。

——不可,这样的话,摆明了目无法纪,就算冷血不在乎掷弃自己的名声与生死,但绝不能不顾全诸葛先生的威望。

二、潜入“朝天山庄”。

不能,因为“朝天门”门禁森严,而且,冷血此际,确是不想去面对小刀和小骨两姊弟——尤其是小刀,要是撞上了怎么办?(这时候,他并不知晓小刀久未见他,不是因为误会他,而是根本身遭大将军的软禁。)

三、趁惊怖大将军出巡之际行弑。

——他只有这样了。

“恰好”,大将军在十一月初八那天要上“佛祖庙”去烧香祈愿:他可没忘记当年曾得“菩萨庇佑、发出警示”,致使他能一举格杀佛相后的杀手。

因为当天方位利於东南,不利於西,所以在进庙前一晚,先行入住“养月庵”,焚香吃斋敲经念佛一宵,再由“养月庵”大门出发,便是东南位,出门大利,是以借宿来改变方位,趋吉避凶。

———‘养月庵’就是当日‘太平门’梁家和‘下三滥’何家发生过一次重大冲突,以致两派门下日后定下:“遇梁斩梁,遇何杀何”的生死约之所在。

既然大将军到了“养月庵”,这显然就是刺杀他的最佳时机。

冷血半夜潜入了“养月庵”,掩至“水月轩”。

他比时间的脚步还轻。

比狐狸的身法还灵。

比猫还无声。

——但他的气势,要比豹子还更具杀力。

在“水月轩”案前支颐的正是大将军!

冷血的手,按在剑把上。

只有他这一剑,往大将军的后脑刺出去,便可以结束大将军罪孽的一生了!

——这一剑,他要不要刺出去?

一直,似有一股很大的诱惑,要使冷血刺出这一剑。

——杀了大将军!

——杀了他!

一一一杀!

但冷血的心里,却凉凉的掠过了一句话:

“答应我,无论是在怎么样的情形之下,都要给我爹爹一个分辩的机会。”

那是小刀对他的要求。

当时,冷血已答允了她。

冷血不愿失信。

——何况,他也不愿自后出剑,而不先作警示:

那就算是一个杀手该做的事,也不是他冷血会做的。

所以他低叱一声:

“凌大将军,你做的好事!”

惊怖大将军并没有回身。

也没有动。

——甚至也不震颤!

他这么定?!

这般冷静?!

冷血瞳孔收缩。

心跳加快。

手握紧剑。

“凌落石,你还不回头受死!”

大将军依然纹风不动。

冷血忽觉心跳如雷般。

他还闻到一种气味。

死味。

这时候,他就听见有人颇为惋惜的说:

“可惜,你并没有刺出这一剑,否则,这假人就会吸住你的剑,并发出七十八种暗器,同时把你连同这地方一齐炸毁。可惜可惜。”

语音相当无力。像一个人根本中气不足。又像小虫在学人说话。声音自从案前那“大将军”传来。冷血知道不是。

——那确不是大将军。

他知道他自己已经“中伏”了。

他也感觉到来的人,便是当日一直追踪他的人。——“大出血”屠晚。

他知道来的是屠晚。

可是屠晚并没有出现在他眼前。

他的声音来自那“大将军”,人在那里,完全不可捉摸。”

冷血的眼神变了。

他的杀志消失了。

改成斗志。

———种野兽落网负隅时的斗志。

——一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力量。

冷血的手紧紧握在剑柄上。

他的剑,没有鞘。

他握得那么紧。

那么实。

那么用力。

就在这时候,有一种细碎的、细微的、细沓的呼啸之声,仿佛自亘古的夜暗里传来。

不但传来,而且是直飞了过来。

这样听来,这声音仿佛还带着岁月和死亡,一齐来造访。

这声音不可抗拒。

直到它击碎了窗:

现出了它的原形———个问号。

这个开天辟地的大问号,正劈头劈面打向冷血!

不能避。

不能躲。

无法避。

无法躲。

不能招架也无法抵抗。

——这天地间的大问号!

怎的一个?字了得!

你曾问过天问过地吗?也许天地间有些问题,你只能够把它交回给苍天大地,人是永远无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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