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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追命-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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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奸则道“谋而后动,急也无用。”
追命认为:“先得找一个借口,把盛一吊和叶柏牛引出来再下手。”
尚大师却说:“我看大将军已早有安排了吧?”
大将军嘉许的看了他一眼,道,“现在。”
人家都吃了一惊:“现在?”
“我早已把盛一吊和叶柏牛引出来了。他们好逐声色,但谁都一样就算爱看戏总没习惯把倌人戏子养在家里,所以,不时要出去打打野战。他们这种人,出去逛窑子,当然不止为了捧场子、打茶园、开盘子或是做花头,见的也不是清信、红倌,他们要干的是那么回事,谁都知道,以生癣帮的声势,点的要是长三、么二的,莫不马上成全,当然不必迂回曲折,他们现在已去了‘跌倒坡’的‘咸肉庄’,一个找红姑,一个偎上旺姐——这两个红牌其中一个是‘天朝门’外围的不寄名弟子,所以消息一定不假。这两个色鬼顶多带上二、三十个帮徒出来,馀下的事,你们当然知道如何解决的了?”
众人都奋亢的说:“是。”
“我则要负责解决杀人之后的问题,”大将军以一种无辜清白的语调说,“杀一个人,其实不难,但比较麻烦的是要费心费力去解决杀人善后的问题。你们都知道:我这是为民除害,七帮八会九联盟,都不是好东西,那像我们大连盟这般正派侠义?我一向都只以拯天下为己任,救万民于水火中,却仍常遭人陷害,诬我于不义。唉(他这时可必须要叹气了)。
另一方面,我还得去应付其他的五帮六会七联盟,以免他们误会曲解,联手对付我们。其实,我这也只不过是打抱不平,为他们清除败类罢了。可见做人难,做好人更难,做大人物更是难上加难了。”
大家都点头称是,为大将军抱屈不平。
杨好还延着笑脸道:“大将军主持公道、维护武林正义,难能可贵,却常遭同道嫉妒、朝廷误解。其实,现在县衙里吃公门饭的人都吃饱了撑着不做事,像盛一吊这种败类还要我们来持正卫道、斩妖除好,当今圣上真所赐的平乱玉诀,应由大将军这等绝世人物才配有之,却给了冷血这些狗崽子,真是天道无公了。”
大将军微微的笑道:“饱受误解,为人奚落,我也习惯了。我是个默默苦干的人,对这些世间闲言虚名,也就罢了。今晚,你们是替天行道,为义立功,记住要打一场好仗回来!”
大笑姑婆却忽尔苦着脸、捧着肚子道:“大将军,我……我……我可不可以……”
大将军注目道:“好吃太多,要上茅房吧?”
“不……是……”大笑姑婆苦着脸说,“……我……我又饿了……”
大家都忍俊不住。
“我可不可以……吃点……只一点……东西………”大笑姑婆苦苦“哀求”道,“才去?”
于是,她又“吃”了“一点”东西。
一一那包括了七只鸡腿、三只蹄膀、五碗饭、三碟半的面、六只馒头、八只鸭屁股、十六只螃蟹(连壳)、十五粒旦(连壳)、十一只乳鸽(连骨)、还有一整张猪头皮(连毛)。
吃完之后,她仿佛觉得很不好意思:让大家苦候了,于是就痛改前非般的,在她衣服上用朱笔(平常是用墨笔),写上了五个大字:食食食食食。
“我写这些字,”她坚决而且近乎惶恐的说,“是要引以为戒——下次不吃……这么多了。”
大家都知道她说归说,做归做,没半晌又得故态复萌了。
连出来收拾残肴的罗婶,也大摇其头:单止收拾清洗这位大“食”姑婆的东西,她一天到晚都不用想歇息了。
只有追命心里知道:
大笑姑婆那五个“食”字,是写给罗婶看的。
罗婶是负责把消息传出去的人。
那五个字的意思是:
——“大连盟”终于和“六帮五会六联盟”火拼起来了!
牙
鸭子泅泳,腿忙而水不兴。
世上最容易解决的人,当然就是自以为聪明的笨人;最难对付的,便是装傻扮懵的聪明人。
——大笑姑婆显然是属于他一类。
她鼓动大将军和他带领的“大连盟”及附属于他的“天朝门”,对“六帮六会七联盟”
发动了攻击,然而她却只顾食,吃完又吃,然后等大将军发号司令,她只等待黑道势力对消的结果。
她出发去杀人的时候,还剔着牙。
金牙。
——一个爱吃的人,当然注重她的舌头和牙,正如一个绘画的人珍惜他的牙和弹琴的人受惜他的指一样。
她常算自己有几只牙齿。
——折断掉落的不算,她算来算去,却只有二十四只牙齿。
——听说这是短命和夭折、贫寒的相格。
所以她问同行的追命:“喂,你有几只牙齿?”
连一向知道她常诈癫纳福、扮痴取胜的追命,听了也有些受不了。
——他们要对付的是“生癣帮”的高手!
“生癣帮”的名字古怪,所习的武功也怪异非凡。他们练得高深之时,终年可以只吃白菌青苔,并如动物般冬眠、归息,练成后可以抵受极大的打击,而且复元得奇快无比。练成这种武功,皮肤上会结一层斑癣,有的长在脸上,有的长在趾间,功力越高,结癣越厚,而且结的还是彩色斑烂的癣。万一:癣毒所侵,除了“老字号”温家以外,只怕再无解毒之人了。
——对付这等人物关“牙”什么事!
真是!
“听说他们这些人全身刀枪不入,除非你把他们活生生炸开了,不然,还真是杀不死的呢!”大笑姑婆接下去就说:“不过,听说他的鼻梁就是罩门——但鼻子是防守严密的地方,我只好准备用牙齿把他们的鼻子咬下来了。”
然后她又自言自语:“却不知他们那些生了癣的鼻子好不好吃?”
如果说大笑姑婆是面憎心精的人,那么,“生癣帮”主盛一吊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非常非常的聪明,非常非常的强悍,非常非常的有野心,也非常非常的有私心——这四者加在一起,使他不甘屈服、不甘后人,甚至不甘心只作“生癣帮”的帮主而已。
同时他也是个很努力的人。
他虽然已当了“生癣帮”帮主,可是对一些事,仍一丝不苟。如果他因为一时怠懒或太过忙碌,有两三天没有习武,那么,他一定会在后来的几天里,多花一些时间练武,以补先前之不足;要是他一失手间亏了一笔款子,他便在其他花费上尽量削减,以弥先前的耗费;假使他不幸折损了一些人手,他也一定千方百计的招募了一些新的小子弟回来,以补先前人力上的丧失。
余此类推。
——凭他今日的身份、地位、声威,他大可任意挥霍、恣意享乐,但他仍勤奋练武、用心帮务、刻意节省。
——只不过,人力可以吸收,但人才却可遇不可求:像战貌貌、战渺渺、虎聪聪这等高手,无论他如何着力寻觅,一时间还是收揽不回来的。
至于总管叶柏牛,也是个非凡人物。
他刻苦耐劳。
到他今天这个“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位置,也大可不必如此辛苦了,可是,他还是跟帮里徒众一齐工作、一起休息,有时,就连帮徒休闲的时候,他也还没闲着!
他连吃饭也吃同一样的饭菜。
——所以:“生癣帮”里,人人都喜欢他,也敬重他,并且能和他打成一片。
因此之故,帮主盛一吊一直以来都十分重用他。
但这两人,却有着同一种癖好:
女人。
好色。
——但凡江湖正常的汉子恐怕都兔不了好色,只不过有些是很好色,有些是不大好色而已。
叶柏牛很好色。
盛一吊十分好色。
——大概练“生癣功”的人,能够少吃、少喝、少花钱,但就是女人不能少吧!
他们之间,数年来合作无间,也可能是因有“同好”之故。
所以这“主仆”二人,要来“咸肉庄”。
“咸肉庄”上,有老相好:
红姑和旺姐。
旺姐在薄红色的蚊帐里。
“还害什么臊哩,”盛一吊诡笑着走近,“咱们是老相好了嘛。”
他扯开了蚊帐,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他太熟悉旺姐的身子了:
——她年纪已不算小了,但徐娘半老,带点残的艳更骚媚入骨。
这像一座山般的身体决不是旺姐的胴体!
就在这一刹那间,鬼发如鞭、鬼角猛搠、鬼脚飞腿,全击中了他!
他吃下了。
他捱了发鞭,熬了脚踢,吃了角搠,不过在同一刹间——
“鬼发”回单刀的头发末梢已染上了绿苔色。
“鬼角”陶双刀的角尖也沾了一种牛皮斑癣。
“鬼脚”响过三刀的鞋底开始溃烂。
盛一吊怒笑道:“是谁教你们来暗算我的?旺姊呢?!”
——看来这老帮主还相当情深,此时此际居然还没忘掉那时使他到老'奇書網整理提供'弥坚的水灵灵清媚媚的旺姊!
回答他的是一个女声。
那个像一座山般的女人。
大笑姑婆。
她从床上跳了起来。
床立刻塌了。
她说:“大将军叫我来杀你,你死吧。”
她叫盛一吊死。
同时她出拳。
一拳一掌一脚。
但拳掌脚却不是向盛一吊身上招呼。
而是打向鬼发、鬼角、鬼脚。
三鬼同时中招,然后分别以发、脚、角攻向盛一吊。
盛一吊原本吃过他们三招。
他不怕。
他一张脸全都绿了。
他也要趁这时候多布一些癣毒,攻杀三鬼,再传染过去,连这可怕的胖女人一并儿干掉。
——他们一定已杀了我的旺姐!
——旺姐,我要为你报仇!
三鬼冲向盛一吊。
不由自主。
三鬼攻向盛一吊。
身不由己。
盛一吊长吸一口气,也同时攻出双掌一脚,硬硬撑住三人的来势。
这一刹间,三鬼分三个角度扑向盛一吊,但给盛一吊二掌一腿撑住了,而三鬼背后却是大笑姑婆的一掌一拳一腿,三人在这奇妙的瞬间僵持在那儿:
大笑姑婆
鬼鬼鬼
脚发角
盛一吊
然后就发生了相当惊人的变化;
在大笑姑婆眼中看去,她双手一脚抵在三鬼背门上,三鬼也以发、角、脚攻到盛一吊身上,而盛一吊:
鬼盛
发皿
鬼角一
鬼脚吊
盛一吊的身子,骤然断裂成五截,每节都有鲜血迸喷而出,接着下来,三鬼的身子也有着激剧的变化;
炸
爆爆爆
炸
爆炸炸爆
爆乍火
爆爆炸火乍
炸日共水火
大笑姑婆第一步,是以“隔牛打山”之力,击杀了盛一吊,然后又把力量倒引回三鬼身上,三鬼正着了盛一吊的“毒癣功”、怎能与“隔牛打山”抗冲?立时全身立即炸裂了开来,更倒引致盛一吊已断裂的尸身炸开,而当四人尸身混在一起,再溅炸了开去之际,鬼发、鬼角、鬼脚和盛一吊的骨肉血骸,早已分不开谁是谁的了。
之后,大笑姑婆拍拍手,愉快地道:“完成任命:三鬼跟盛一吊,互拼身亡。解决了。”
忽然,她摸摸自己的腮帮子,像咀嚼了什么似的。用手往咀里一阵掏挖,不久便吐出一双带血的牙齿来。
那只牙已长了一层薄薄的癣苔。
大笑姑婆微微变色,喃喃自语道:“好厉害的“生癣奇功”!
——其实,在她以“隔牛打山”之力震碎盛一吊之际,盛一吊也把“毒癣”催入她体内,只是大笑姑婆的功力,已可把“隔牛打山”运转自如,随时变成一种防守的内功,将癣毒转注入一只牙齿里,把毒力集中于一处,然后消去。
不过,大笑姑婆(“一流一”花珍代)本来已经够少了的牙齿现在得又少了一只牙齿了。
咯吐一声,莫敢争锋
叶拍牛汗出如浆,状甚痛苦,意甚艰辛,但男人正是出这一身风流汗时最欢愉。
然后他听到一些特异的声响。
他立即“收”了。
——能在这时候,说停就停,要收就收的人,也算不容易、不简单。
然后他发现床边多了一一个人。
一个满眼风霜、满腮于思、满脸风霜、满身酒味的汉子。
叶柏牛没有问:你是谁?
他一向是个没有废话的人。
——这人在此时出现,为的是什么,还用得着多问!
他一低首,背脊立即射出三道飞癣。
那人一闪身,避过了,还他一脚。
他一看便知道: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
他硬捱一脚,忍着痛,立刻走!
他不往窗外窜,不往屋顶冲,因为如有埋伏,把守这种地方的一定是来人中的好手。
他只往大门闯。
门外有一人。
嬉皮笑脸,手里拿着一件奇怪的事物,状甚悠闲。
他仿佛在等他的宝贝孩子出来。
———见叶柏牛露面,他还招呼道:“哇,连衣服也没穿就出来了,没夏天就热成这样子了吗?”
当叶柏牛看清楚了对方手里拿着的事物是什么的时候,他脚都软了。
那是一口痰孟。
“痰孟一出,号令天下;喀吐一声,莫敢争锋。”
——在江湖上,武林中,对这首歌阙,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作会心。
谁都知道这手拿痰盂的,正是“天朝门”门主“阴司“杨奸,在“大连盟”里,除了大将军之外,被目为最厉害狡狯、深不可测的人物。
叶柏牛一扬手,三片“飞癣”,分上、中、下三路激射而出。回一刹间,叶柏牛只觉足心一疼,一支针剑已自足心刺破他脚背,突露了出来:楼底下藏有敌人!
只是杨奸把痰盂分上中下三路一兜,飞癣便给接入孟里,然后杨奸向叶柏牛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只有两个字:喀吐!
一道飞痰射向叶柏牛脸上。
——叶柏牛只觉鼻梁上一痛——痰自后脑穿了出去。
叶柏牛倒下去的时候,追命和埋伏在楼梯底下的“三间虎”傅从也跟了出来。
杨奸点了点头。
傅从领命。
他把床上吓得昏过去的红姑拖出来。这女子虽然晕了,但裸体仍散发出一种妖艳的美。
杨奸又点了点头。
傅从一剑就刺杀了她。
追命本待阻止,一犹豫间,红姑已香销玉殒了。
“干得很好,”次日,在“三叛斋”,大将军十分满意,高兴得连光可鉴毫的秃额也微微发汗了,“太好了,迄此,‘生癣帮,已完全瓦解。”
杨奸忙道:“这都是大将军安排得当,算无遗策。”
大笑姑婆只道:“盛一吊忒也窝囊,这种货色,杀十个八个不够喉。”
大将军笑道:“这次是你们两个立功最大。”
大笑姑婆问:“却不知下一步怎么走?”
大将军道:“你还是念念不忘李国花?”
大笑姑婆道:“她可害了上太师,杀了三将军,也伤了我。”
大将军道:咱们对付燕盟,可也不能忘了一人。”
大笑姑婆奇道:“谁?”
杨好见大将军略作沉吟,便代答:“‘鹰盟’的李镜花。”
大将军注目向杨好,“杨门主真是我的知心。”
杨奸只觉背上一惊,忙恭身道,“我只是总盟主肚里的小蛔虫。”
大将军笑道:“难怪我近日肚子不太好。”
然后他反问:“肚子不好该怎么办?”
杨奸已开始淌首冷汗:“该把蛔虫清理掉。”
“对,要清理掉,”大将军沉声道,“李镜花是唯一目睹屠晚行凶的人,此姝自是非杀不可。”
然后他又问:“你们可知道,以屠晚杀手的手段,名列‘四大凶徒’之一,为何一千两金子加一千两银子,就肯替我来个‘大出血’血洗了‘久必见亭’那一家子?”
杨奸忙道:“那是大将军面子够。”
傅从也道:“大将军托他做事,是他的光荣。”
斑虎也想来阿谀一番:“大将军这么凶,他敢不听命吗,想死话未说完,已给老大斑星一巴掌刮得作不了声。
斑星低声骂他:“想死是吗?”
斑虎这才知道失言,吓得不敢再看大将军。
“理由很简单。他杀别的人,可以收取更多和更大的代价,但为我做事,他却不敢多拿,主要是他想要我欠他的情,日后,他杀人犯事,我便得罩住他;”大将军道,“同理,他为相爷做事,也是求之不得,索取甚少。‘小心眼’赵好近几天也来了危城,他也想替我效命,也是这个原故。”
尚太师毕竟是大将军的“知交”而不是部属,捧场之徐,也比较方便说话;“所以,在官场上庙堂里先有个位子,在武林中江湖上行事也方便多了。”
追命也道(此际,他料想在身份未泄露之前,他还算得上是大将军的“朋友”:“崔各田’):“所以大将军虽然主掌‘天朝门’,更在‘大连盟’里当家,但‘镇边大将军’这位子,还是推不掉、卸不得的。”
——当阿谀奉迎是必须的求生法门之时,说多了,也就不赦然,甚至习以为常了。
人总是这样!
追命心里不觉有这种感叹。
“现在,屠晚和赵好都已来了,我们人手齐集、高手如云,自是最好不过。”大将军说到了主题,“我们突袭‘生癣帮’,能如此顺畅无碍。主要是因为盛一吊和叶柏牛都以为我们要对付燕、鹤二盟、大敌当前,无暇分心,他们才敢出来鬼混,而为我们所趁。现在,灭了‘生癣帮’,该轮到鹤、燕二盟了。所以,鹤盟的长孙光明、仲孙映、公孙照、孙照映,还有燕盟的凤姑、李国花、余国情、宋国旗,全聚合在‘一楼一’里,凝集实力,随时可以反击我们。”
尚大师周虑的道:“这八大高手联合在二起,确也不易一口气拔掉。”
“可是我们并不去拔掉他们。”大将军悠然中带着七分狡狯,“不错,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但在万般难解的事理中,你只要找到最轻易入手的地方下手,到头来,一切都迎刃而解了。擒贼是先擒贼王——万子王不易擒,那么,把贼杀光了,那么那个‘王’也自当不成王了。”
追命眼睛发了亮;“大将军的意思是……?”
大笑姑婆却歪着脖子(如果“折泻”出来的那一截肥肉是“脖子”的话)问:“什么意思?”
“所以,我们兵分二路。大笑姑婆、杨门主和崔兄弟,你们各领一队,趁我们大举进侵‘燕盟’、‘鹤盟’,大家都以为我们腾不出人手来之际,你们却杀入‘鹰盟’,取下‘雄霸天下’张猛禽的首级,还有‘小相公’李镜花的人头来见我!”
杨奸怎么想,他们不知道,但对大笑姑婆和追命而言,这“任命”委实是再好不过、却也再为难也没有了!
——“鹰盟”是仅存的“五帮、六会、七联盟”里,三个最“不需要铲除”的组织之一。
诸葛先生曾经向追命吩咐过:“鹰盟”在当年仇十世的管治下,确是非常飞扬跋扈,大胆妄为,但由林投花执掌后,已很少犯事,斗智多于斗力,有时有些作为,也与朝迁国策吻合,并非必除之例。另者,近年来林投花跟盟里的采花和尚神秘失踪后,声势也大不如前,虽然主事者张猛禽嗜杀成性,但多跟武林黑白两道的江湖意气之争,可以暂时不理。
如今,“鹰盟”事务,暂由“一”、“飞”、“冲”、“天”四组织总统领“雄霸天下”张猛禽主理。林投花主政的时候,对他已非常倚重、十分信任。他手上还有“三大祭酒”,即是“小相公”李镜花,还有“痛心掌”司徒黍、“疾首拳”欧阳线,都是极为出色的人物。
——现在,大将军下令要歼灭鹰盟,不啻使追命(尤其是他)和大笑姑婆颇感为难。
可是,要不是由他们来主理此事:
李镜花就死定了!
一一李镜花一死,冷血的冤案就沉冤不白了!
痰盂一出,号令大下
高手的力量一如杀手,到一击必杀的时候才现身出手。
自从安排了大笑姑婆、阴司杨奸和追命去解决“鹰盟”,而他自己却亲领精兵对付燕鹤两盟之后,便一直很少出见外人,听说终日在后院的那口古井旁,来回、负手、踱步、沉思。
沉思不已。
——他在想什么?
——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他究竟在计划些什么?
谁也不知道。
来了这么久,大笑姑婆还没见过大将军的出手。
追命也没有。
——一次都没有。
这个穷凶极恶的人物,除了偶尔表现他的大慈大悲大智大慧外,似乎已完全用不着出手、不用他出手、谁也不值得他表现身手了。
要出发之前,追命觅着了个机会,偷偷问大笑姑婆:“对鹰盟的人,咱们杀是不杀?”
“你说呢?”
大笑姑婆用一支小小的尖椎,竟在她镀金的门牙之后刺戳着,发出细微但极刺耳的声音来,齿龈还冒出牙血来。
追命知道她的能耐,只有忍耐。
“要是不杀,大将军定必怀疑。他似已起了疑心。”
“嗯。”
“要是杀,鹰盟敌友难分,我也不愿误伤无辜。”
大笑姑婆的牙龈又因挫戮而发出令人舌酸的锐音来,追命不觉皱了皱眉头。
“你受不了吧?可知道:死士就是为完成一件任务,随时可以不惜死;志士就是为达成一个理想,不折不挠;而斗士便是为一宗旨奋斗到底的人。”大笑姑婆笑了,“这三种人,既无畏牺牲,而且都比忍人之所不能忍——你听到这无关痛痒的声音便不耐烦了,如何能成不朽之功业”?
追命苦笑道:“师姊教训的是。只不过,我只想做该做的、当做的,对不朽与否,倒没有想过,也不敢奢望。”
“大将军是个厉害人物,此举说不定是为了试探我们,鹰盟的人不杀是不行的,只看能不能少杀一些;”大笑姑婆道,“不过,在杀敌之余,不妨对‘小相公’放一马,而对那位手拿痰盂吐唾液的家伙…………”
她指的当然是“阴司”杨奸。
“也不妨多加照应。”
追命听懂她的“意思”:
“照应”的意思是——
就像上回她“照应”了“三鬼”一样。
——受她“照应”的鬼脚、鬼发、鬼角,真的变成了“鬼”去了。
一路上,大笑姑婆都有意“照应”杨奸。
可是,杨奸不易被人“照应”。
——他一个人就好过“三鬼”。
杨奸令追命最感可怕的一点是:
他念书。
就算是启程到“鹰盟”总坛的路上,决战在即,奔波跋涉赶程,但只要一有空暇,杨奸仍不忘读书,并且读得一些是一些,加上他过目不忘,更是获益良多。
——他既为武林中人,又何必如此勤奋向学?!
追命认为:这就是他了不起的地方,不像一些成不了大器的小人物,稍为得志,忙上一些,就说无暇进修、无法念书(“忙”亘常是他们的借口,而“念书又不会增长功力、发财升官”便是他们目光如豆之见),其实便是要在极忙时仍能进修才算是真正的读书人、大人物。
大笑姑婆则觉得杨奸太“滑”:
比泥鳅还“滑”。
——他几乎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他看去在任何时候都轻松自在、谦卑顺从,但其无时无刻,不在提防戒备。
——这种人,不好对付。
可是这种人要是你不去对付他他便会来对付你。
吃掉你。
——吃掉了你你还以为他是大恩人。
事与愿违。
还未到“鹰盟’总坛,只到了离总坛还有六里半的“六分半亭”,他们一行三人,便遭受到张猛禽、李镜花、司徒黍、欧阳线和一众鹰盟好手的突袭。
鹰盟也是仓卒应战。
——他们得悉“大连盟”要全面出动,对付燕鹤两盟的联手,本来已松了一口气,认定大连盟决无暇兼顾,可望一时之平靖。
可是李镜花却认定大将军人会来杀人灭口,找他的麻烦。
——声东击西,是大将军的惯技:生癣帮就是这样给剿灭了的。
由于她的力劝,张猛禽还是加紧了提防。
——“小相公”李镜花本来就是“鹰盟”中除张猛禽之外,武功最高的一人,只不过她已为屠晚所伤,失血过多,重伤未愈,功力得要大打折扣了。
——许是因为她功力大打折扣,大笑姑婆一开始就找上了她。
李镜花相当秀气、皮肤细致得一匹罕有的绢、清秀得像山中无人觅得的泉、秀丽贵气得带点倦意。年纪那么轻的她本来是不该带有这一种出尘的倦意的。这种女子,要是半夜梦到她,醒来之后多半发现自己原来是哭醒的。
——她是女子,但却作男子装扮。
我见犹怜。
她胸前有一面镜子,是能把所有来袭的劲道反照回去。
大笑姑婆祭起老拳,在拳风如虎啸狮吼之际,她向李镜花说了下面的话:
“你快走,我不想杀你。”
“大将军要杀你灭口,你如果不想死,就快把所见到的向所有的人说出来,那时,他再杀你也没有用了。”
“你有伤在身,决非我之敌,快逃!”
她在这样做和这样说的时候,追命正以双腿缠战欧阳线的“疾首拳”和司徒的“痛心掌。”
以追命的功力,足可稳胜。
但他多用拐杖,少用脚。
一是他不欲杀人。
二是他不想露出真正的武功。
他和大笑姑婆都心照不宣:
把“独步天下”张猛禽让给了“阴司”杨奸。
这两人正是棋逢敌手。
杨奸本来不欲跟张猛禽交手的。
他想找追命。但追命已跟欧阳、司徒力拼。
他要找大笑姑婆,但大笑姑婆已缠上“小相公”李镜花。
而“天朝门”带去的弟子,还有“大连盟”的子弟,正跟“鹰盟”徒众力拼不下。
何况,张猛禽一力、一心、一定、一直要我的是他!
——在一向嚣横自负的张猛禽心中,崔各田名不见经传,大笑姑婆只是个女人,他要斗的,是最难斗的人物:例如杨奸便是。
张猛禽通晓十三种身法,四十一种拳术、掌法,还有会使十九般兵器,但自大志大、才高气高如他者,竟然自二十八岁起便把一切杂艺放下,专心一致把所有的武功,合成一式,这一式便叫做“独霸天下”。
———个人有才并不十分难得,但有才而能不滥用,聚精会神,专攻一事,必有非凡成就,这才难能可贵。
张猛禽便是这种人。
所以,“独步天下”虽只一招,但只要他飞得上去,就真的“独步天下”,无人能把他扳下来。
——杨奸能吗?
痰盂一出,谁敢不从?
喀吐一声,莫敢争锋!
——谁能独霸江湖、君临天下!?
张猛禽只有一招。
他长身而起。
飞空而落。
——成败、生死,尽在一式。
谁成?
谁败?
——谁生?
——谁死?
张猛禽飞跃而起,如一只猛禽,飞扑急取杨奸,杨奸知道自己不能避。
———避,势就弱了,只死一途。
不能躲。
——一躲,气就衰了,只死而已。
不能招架。
——任何招式都不能破这千招万招式合成一体的一击他只有迎战。
他扬起了“痰盂”。
——那一只奇怪的、幽秘的、七色闪幌的痰盂:
张猛禽只觉有一股大力把自己吸进痰盂里去。
他快给吸进去了。
不可以给吸去。
决不给吸去。
快吸进去。
吸进去。
进去。
进。
出。
出来。
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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