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我以千面候君心-第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妹,嘴角挂上一抹云山雾罩的笑。

旁人看不出来,玄墨正在暗中打通十二经脉,汇聚体内各处精气,于胸腹处完成周天运转,行成一股巧而冲的内力,施之于持扇的手腕上。一般人摇扇手劲都是往身子这边使,而玄墨却恰恰相反,再以宽袖做掩,就更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赵氏主仆三人只觉突来一阵罡风,此风甚邪,风力狂劲,却来无影去无踪,一阵连着一阵,一阵却猛过一阵……就在这须臾间,殿外候着的太监丫环侍卫无不目瞪口呆,继而神情扭曲,目光避闪,最后干脆清一色地低头看地,唯上下颠耸的肩膀奈何也掩饰不了——他们在竭力地克制——大笑。能不笑么?国舅家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仗势欺人,却很快立竿见影地遭了“天谴”。

那通传太监却是彻底傻了,方才玄墨处变不惊笑语吟吟地轻摇扇子时,心急火燎冒出一身冷汗的他还故意朝玄墨身畔悄悄地挪了挪,想借点微风消消汗,哪知,都快贴上玄墨了也没觉出有一丝风拂来。就在这当口,眼见近一丈开外的赵氏主仆却突然被一阵狂风扫过,他心里直不平,怎地这风也是个欺人的主儿?可眨眼间他就不这么想了,眼瞅着她们发髻松了,步摇歪了,簪子掉了,那脸——更没法看了,通传太监皱着五官极为嫌弃地“哎呦”一声别开了脸,眼梢儿不确定似地又瞅了一眼,这才呲牙咧嘴地垂下头,以表“非礼勿视”,嘴中还念念有词:“啧啧,远看一朵花,近看一脸疤,风吹满脸掉渣渣。”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这只是玄墨玩得小把戏,美其名曰:隔空打扇。

赵氏主仆三人极为狼狈地当众修整起仪容,一绿袍男子神色匆匆地赶来,左右环顾一圈后,走到玄墨跟前站定,作揖便问:“敢问可是蒙古少公主?”

玄墨现下也急需有人替她解围,遂轻启朱唇:“然。”

该男子就势跪下行礼,嘴中念道:“下官郎青给公主殿下请安,下官奉礼部尚书梅大人之命迎接公主大驾,请公主随下官移驾。”

殿外顿时一片混乱,七七八八地跪了一地,玄墨暗叹:终是没躲过。玄墨最怕别人跪她,折寿。有个太监应景儿地轻声念了一句不太贴切的大俗话:“会叫的麻雀不咬,能咬人的狗不叫。”

玄墨不想再纠缠下去,刚随郎青抬脚,那通传太监撕心裂肺地在身后喊了一声:“公主——”玄墨一回头,接到的便是一道可怜巴巴求救的目光。他身后就站着凶光毕露的赵氏姐妹。见玄墨回头了,那太监俯首叩头,又哭喊了一句:“公主恕罪啊——”哀戚的神色似乎配“公主救奴才一命”更恰当一些。

玄墨惊讶地问:“你何罪之有?”

“奴才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奴才逾矩——”他这一陈列,倒让玄墨想起了刚才那一搡,玄墨瞥了一眼方才那丫环,入眼的却是满不在乎的一张脸,玄墨脸色一沉,肚子里的话冲口而出:“你这话可像是在数落别人!”

“奴才愚钝。”那通传太监的确是够愚钝的。

“愚钝的不是你。”玄墨淡淡地开口,目光如炬,直射那冥顽不灵、不知天高地厚的丫环,而那丫环许是狐假虎威的日子长了,已自动地把自个儿升为国舅家出来的半个主子,竟毫无畏色地直迎玄墨。郎青虽然不知道在他来之前这里发生过什么,但他顺着玄墨的视线望去,心里也便明白了七八分——一准儿又是赵家的人惹了事儿,静观一旁,不由心叹:此丫环命不久矣。

果不其然,那丫环挑衅的神态真就勾起了玄墨的火,玄墨的目光越来越幽邃冷冽,嗤道: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即便是母妃身边的丫环,也从不敢如此倨傲。再斜睨一眼赵氏姐妹,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高姿态。

两下正僵着,却眼见玄墨转瞬间就换上了一张笑脸,嗔道:“人家初来乍到也不知宫里的规矩——”话及至此,玄墨故意拖腔拉调,佯装“偷偷地”瞄了一眼国舅家的两个千金,旁人见此也都以为玄墨要示好妥协。赵氏姐妹一抹得色,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堂堂公主又能怎样?

玄墨暗嘲: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真想踩鼻子蹬脸。

郎青瞧出苗头有些不对呀,似乎公主的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正要开口,却听玄墨话锋转向了自己:“郎大人?”

“下官在。”郎青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您说说,宫里对奴大欺主的怎么罚?”

郎青从善如流:“轻则逐,重则死。”

玄墨收起笑脸,冷冷道:“很好,跟中都的规矩一样,让那个奴才消失。”纤纤细指划向那通传太监,那太监刚要嚎,却见玄墨的手并未停下,直至赵家的丫环。

赵三小姐终是撕破脸上的平静,指着通传太监就尖声质问玄墨:“方才拦住公主的可是他,又与我的奴才何干?”

玄墨轻扬下巴示意通传太监:“你怎么说?”

幸好这太监脑子还没完全给浆糊死,嘎嘣溜脆地道出了他看到的来龙去脉,当然,他也说出了玄墨被搡到一边的事实。

郎青越听脸色越阴沉,不待再辩驳什么,一扬手,就近两个侍卫受意上前,郎青一个眼色,某人消失。

半天没吱一声的赵二小姐极其无礼地直视玄墨,直白地说:“少公主,何必跟一个奴才较真?”

玄墨桀骜地回视她,正色道:“灭自己的志气,长别人的威风。而且,”玄墨顿了顿,“总摆不准自己位置的东西留着便是祸害。”说的是云淡风清,但殿前的人闻言后都大气不敢出一口,敢这么直白地揭赵家的丑的,玄墨成了头一个,真真是初生的老虎不怕狗。

郎青径直把玄墨引到殿内旁侧一处幽静的耳房门前,躬身道:“公主,梅大人说您不喜喧闹,故请您在此处休息,大典开始前,自会有人来引领公主前往太和殿,下官不便入内,您请。”

玄墨欠身还礼:“有劳郎大人。”

郎青受宠若惊:“公主言重。”

门旁的侍卫为玄墨推开门,玄墨一只脚刚迈过门槛,突然回头冲郎青嫣然一笑,俏声道:“对了,又差点失礼,还烦请郎大人替我多多答谢逸哥哥!”

“下官定当为公主传到。”

“真好,连半路出逃也省了。”玄墨很小声地咕哝一句,郎青听后不禁莞尔,她本还想逃么?

就在耳房房门在郎青面前徐徐合上的那一瞬,郎青分明看到玄墨飞身扑向了有吃有喝有软垫的罗汉床,他薄薄的脸皮不由自主地抽搐,看来梅大人对她的真性情还真是了如指掌啊。

郎青冲着合上的房门愣了好半天神,回想方才,在短短的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自己就见识到了她千变的面孔——惊喜的、雍容的(瞬间)、大方的、惊讶的、疑虑的、薄怒的、娇嗔的、清冷的等等等等,每一张脸都不带一丝矫揉造作,每一张脸都精彩纷呈(只是不知,倘若郎青知道了“这每一张脸”也无非是玄墨佩戴的假面时,他还会作此念想么?)。

郎青暗叹:难怪梅大人会这么在意她、宝贝她,郎青似乎有些懂梅逸了。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叫人这般猜不透看不清?不过郎青很肯定的是,当他听到玄墨亲切地唤梅大人为“逸哥哥”时,有一股酸涩不知打哪冒出,并迅速地溢满了整个胸腹。郎青苦笑:不知今生是否有幸,能够亲耳得闻她唤自己一声“青哥哥”。

“郎大人在那儿面门思过么?”

“别胡说,谁没个忙里偷闲的时候?”两个太监远远地窃窃私议着。

“侍郎大人,梅大人问您这边安排的如何了?”一个侍卫跑来打断了郎青的神游。

“哦,我这就去向梅大人复命。”郎青又望了一眼那道房门,悄悄地阖了一下眼,再睁开时,已是无比坚定地转身离开。

人生需似初相见

耳房面积不大,布置得却是豪华精致——梨木罗汉床、紫檀太师椅,还有,仅凭那异域风情的图案就能一眼辨出,连那地上铺的厚厚的羊毛地毯也是来自遥远的大食国。

罗汉床的矮几上摆满了桃花饼、荷花酥、菊花崩豆、梅花酪,玄墨一看便知准是出自梅府那个点心师傅粗短胖的巧手,当场眉开眼笑,笑得那叫一个玉润红娇,能叫所有的点心看了都会皮惊馅跳。

西泰殿殿中的喧闹仿佛都被那道门尽数挡在了外面。耳房内的玄墨整个人都陷在软垫里,横着摆出一个变形的“大”字,时不时,还向空中伸出一只胳膊,略抖手腕,然后精准无误地摸到自己想吃的点心。

就在玄墨嘴里含着一颗菊香四溢的崩豆正欲昏昏睡去时,整座皇宫中回彻起通天礼炮声,新人到东宫了!一个念头敲响玄墨的心:观礼去!纵使东宫内的拜堂之礼把包括方拓方直在内的小字辈统统挡在了门外,但玄墨偷偷溜到东宫门外去凑个热闹总可以吧?说不定,东泰殿内的方直亦早已蠢蠢欲动了呢!

想到做到,玄墨一个鲤鱼打挺从软垫中坐了起来,用手背胡乱抹了抹嘴角,又轻拍了几下胸前的衣襟,以免带着不雅的点心渣四处招摇,兴冲冲地跑到门前。刚要推门,玄墨觉察到舌下仍含着刚才那粒崩豆,玄墨赶忙用舌头把它捯饬出来,毫不犹豫地微启牙关,顺势上下齐用力……一声钝响带来一阵剧痛,逼得玄墨泪如泉涌,冲着门就跪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纵使做点心的大胖师傅手艺再精,也总避免不了一堆崩豆中会出一颗响当当、硬邦邦、煮不熟、炒不烂、砸不动的“铜豆子”,这机缘可比万分之一还要小,而玄墨就这么“幸运”地赶上了,此刻,那颗硌到玄墨的牙的顽固的豆子仍躺在玄墨嘴里,因为她疼得已经顾不上把它吐出去了。玄墨的嘴唇虽然仍紧紧地贴在一起,但嘴里的情形却大不相同——上下牙床就那么支愣着,久久不肯再次合上。玄墨拧紧了眉头,紧闭着双目,双手捂着腮帮子,由着剧痛一波又一波地席卷而来,而玄墨唯一能做的只有静待这阵痛楚自行退去。这架势,完全可以用隐、忍、不发(作)来贴切地形容。

照理说,被豆子硌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好巧不巧,赶上这阵子玄墨退牙,而那颗千锤百炼也整不垮的豆子又好死不死地顶在玄墨本就摇摇欲坠的一颗牙上,这一顶,本已离根的牙就生生地被钉回牙床的嫩肉里去,不死疼才奇怪。

玄墨逐渐恢复了些意识,殿外礼炮仍在轰鸣,每鸣放一声,玄墨的身子就跟着哆嗦一下,体内的筋也就相应地抽搐一下,直到把玄墨折磨得头晕眼花,痛楚感才抽丝般从玄墨嘴中一点点剥离,玄墨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礼炮结束,痛劲儿也过去了,玄墨欢喜地推开了门,把门的两个侍卫恭恭敬敬地回过身子,行礼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刚启齿,“我”字还没脱口,“喀啦”一声,玄墨听到一声天崩地坼的巨响,脑中的弦儿再度绷紧,还没来得及哭疼,就傻呆呆地杵在原地了——那颗牙,掉了。

俩侍卫垂头恭候了好半天,就瞅着公主的脚一只在门里一只在门外,这姿势保持了半晌也没动。其中一个壮着胆抬起头来,刹那间脸色变得比宣纸还要白,嘴皮子也止不住地哆嗦。

玄墨虽不知他看见了什么才露出这般可怖的表情,但受他暗示,头壳里“嗡”地一下冲上一股热血,连嘴巴里也越发地溢满了黏腻发腥的液体。

另一个侍卫也觉得情况不对劲,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玄墨,倒抽了口凉气定神喊道:“血,公主吐血啦——”玄墨下意识地用手背拭了一下嘴角,但见手背一片殷红。给那侍卫一喊,纷至沓来的人都在玄墨眼前晃悠着,玄墨更晕了,情急之下,拨开人群向殿门仓皇逃去。

身后顿时乱作一团。

“快!传太医!”

“快去东泰殿请方直方大人!”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跟上去伺候着?!”

“不好啦——有刺客,公主被下毒了!”想象力太丰富了!玄墨乍闻此言,惊得左脚直去绊右脚。

殿门近在眼前,玄墨一闭眼,略施蜻蜓点水,向门外飞去……天杀的!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候把门关上了?!这一飞一撞,力度倒不小,玄墨不单单给弹了回去,重撞之下也让她不自觉地张口喷出了嘴里蓄了已久的不明液体——“噗——”

慌乱之中,玄墨好容易才沉气稳住了身形,强行睁开了双眼。逆着有些刺目的光看去,玄墨傻眼了——刚才撞到的,不是门,竟是个人唉,还是玄墨避之不及的——骆修。

“你弄脏我的袍子了。”骆修右手反扣住玄墨的左腕,只轻轻往上一抬,玄墨的身子就被一股子蛮劲儿带到了骆修身前,两人面在咫尺。玄墨此时才瞅见骆修那身青色长袍的前襟上正“怒放”着一朵“血牡丹”,掉个牙也能出这多血?玄墨有些小小地佩服自己,这算不算“血口喷人”呢?玄墨边这么想边瘪了瘪嘴,想大笑却不敢。

后面跟来的宫女侍卫太监们一看门口这一幕,都以为是宁安侯世子正在为少公主“把脉”,更没一个敢多加言语的,纷纷很识趣儿地退到一边安静地候着。

骆修留意到玄墨眼神迷离,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她在胡思乱想神游太虚,不由地怒火肆意。玄墨骤然感到左腕上一紧,又烫又痛的滋味儿迫使她抬头狠狠地白了骆修一眼,那架势,活像一只骄傲的母鸡。可两人对视的瞬间,玄墨看出骆修冷漠的表情无一丝波动,手劲也似要把玄墨的腕骨捏碎,玄墨的小心肝儿一阵痉挛,当下才反应过来:骆修还不知道自己是谁,而自己也应该装作“不认识”他才算正常,毕竟,这是蒙古少公主方玄墨和骆修公子的“初次见面”。

想到这儿,玄墨突然变得低眉顺眼起来,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问道:“这位总管,我这就差丫环为你更衣换洗,你意下如何?”温声细语却不卑不亢,言罢还不忘故作羞怯地瞄了一眼骆修。

如玄墨所愿,骆修漂亮的黑眸中转瞬间便风起云涌,典型的暴风骤雨前的征兆。

“你叫我什么?”

“这位总管大人,有什麽不对么?”玄墨故作惊讶,“你仪表俊美气势不凡脾气还颇大,一看就是宫里头呼风唤雨的主儿。”玄墨还很肯定地点点头。这招可真损,明褒暗贬,被当成太监总管,骆修不怒才怪。果不其然,骆修的脸绿了青,青了紫,紫了又黑,变色都找不着基本色谱了。

两人之间生成一股气流。

“方大人。”

“见过方大人。”殿外长廊上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和一连串问安的声音由远及近。玄墨大喜,撑腰的终于来了!

一直紧握玄墨手腕没放的骆修敏锐地觉察到玄墨脉搏激烈的变化,指肚动了动,这才警醒到自己刚才只顾动怒,却忽视掉了指腹下异于常人的触感,这冰凉于片刻间就化去了骆修的戾气。狡诈的骆修了然,俯身在玄墨耳边软语一句:“修已知道你,你还不知修(羞)么?”旋即在方直来到之前松开了手。玄墨腕上赫然多了一个“镯子”。玄墨闻言眼皮很不爽地直跳,十分警觉地睇了骆修一眼。

骆修冲她展开嫽妙一笑,笑得玄墨那颗尚未发育成熟的小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一阵眩晕再度袭来,载晃几下后,玄墨被方直从身后扶住了腰身。

“直,不为我引荐一下么?”骆修再度恢复云淡风清的从容。

“噢,玄儿,这位是宁安侯世子骆修,年轻有为,国士无双。”刚稳下脚跟的方直装模作样地按照身份的尊卑为“初见”的双方作介绍,“修,不必多说,这就是穆赛汗的小公主,太子妃的亲妹妹。”

“骆修见过少公主。百闻不如一见,少公主果然是冰肌玉骨,冰雪聪明啊。方才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公主海涵。”骆修行礼如斯,目光很坦然地落在玄墨的左腕上,玄墨的心肝肺当场气炸,当面却不好发作。听闻骆修话中有话的方直脸上有些不好看,玄墨是寒冰体质这个秘密可算得上是严防死守,他骆修又是从何得知?

玄墨暗自在宽袖下面活络一下至今仍隐隐作痛的手腕,笑语嫣嫣地说:“哪里,哪里,世子客气了,本就是我失礼在先,世子又哪来失礼一说呀?”表面上虚情假意地客气着,仿佛那个在心里大声咒骂、自认与骆修结定梁子的人不叫方玄墨,而只是随便一个路人甲乙丙。

望着两人你谦我让都到了极不正常的份儿上,方直心中疑云密布,审时度势地对着玄墨插问一句:“你又怎么失礼在先了?”口气霸道,从方才的谦谦人臣又摇身变回玄墨的长辈。

玄墨恶人先告状,丝毫不提她吐了人家骆修一身污血的事儿,反倒信口胡说八道,扯着方直的衣袖就嗔道:“哎呀,此事说来话长,来时带路的那个自称是个总管,现在想起他来我就生气,你说他穿什么颜色不好,非要穿身儿青色,我人生地不熟,只知宫里分等级统一服色,所以,方才我一见到骆世子就把他误当作西泰殿的总管了。”

方直暗忖:太监穿什么色儿他自己说着算么?而且,宫中总管穿的青是天青,而骆修身上分明穿得就是玄青,玄墨的眼神又不打结儿,摆明了是在强词夺理指桑骂槐胡乱编排骆修。

都这样了玄墨还不算,故作坦诚地问方直:“小舅舅,您说,这能说不是我失礼在先么?”

方直哭笑不得,胡乱点了点头。

玄墨转而对骆修正色道:“骆世子,如此还望您别介意啊!”玄墨说话音如莺啼、清扬婉转、字正腔圆,加之是在西泰殿门前的空旷处,扩音效果极佳,方才她的一番“辩白”被殿里殿外近身而伺的下人们听得可是一清二楚,纵使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笑出声,可暗地里也早已憋胀了肚子。

都这样了,还能“不介意”吗?!骆修硬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答复玄墨:“不会。”

玄墨笑靥如花绽放,临末了了又添油加醋:“我早说嘛,骆世子心胸开阔,气宇不凡,就算是同穿青色,那太监可比骆世子还、难、看,真、的!”玄墨铿锵有力地肯定道,言下之意就是……

传说中马屁拍在了马脸上就是这样,骆修濒临失控。

方直倒是回想起二姐的话“玄儿自小不喜多言,有些口拙”,“口拙”?方直瞥了一眼阴沉着脸的骆修,不由地怀疑:玄儿这是真拙还是假拙?

“方大人,王太医已到耳房,您看是不是先给公主把把脉?”

“嗯,也好。”方直送了口气,说真的,这和稀泥的真不好做,他朝骆修一拱手道:“修,那就先失陪了。”扶着玄墨就回方才那间耳房了。

冰融春暖花儿开

“贤侄,公主身子并无大碍,方才只因心绪起伏过于激烈才诱发心脉一时紊乱,导致头晕目眩、气血上涌。”玄墨听出,这个声音与上回她诈晕时替她把脉的那个和气老头的一模一样,原来他就是王太医呀。

“可是与体质有关?”方直有些不放心。

“无甚关联。”

“这就好,有劳王世叔了。”方直起身相送,玄墨坐在罗汉床边丢荡着两条腿,眼角时不时飞快地横一眼桌上被她吃剩下的菊花崩豆,目光中满是恨意和畏惧。

方直折返回来,点着玄墨的脑门子佯怒道:“你啊——我是服了你了,能把城府极深喜怒向来不写在脸上的骆修整得牙根痒痒,你算是头一个!你给我照实说,倒底怎么回事?”说着,方直又宠溺地拍拍她一头软毛,与她并肩坐了下来。

见方直好气好笑还很感兴趣的表情,玄墨就朝方直挪了挪屁股,黏在他身上,从吃崩豆硌掉牙开始说起,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说到激愤处还不忘撸起袖子向方直展示腕上已然发紫的“镯子”,嘴里念念有词:“此仇一日不报,吾一日宿寐难安!”

方直喷笑,无奈地警告说:“你少去招惹他,跟他斗心眼儿你还欠点火候!”

玄墨不以为然地朝方直做了个猪的鬼脸。一股融融的暖意在两人之间弥散开来。

殿外钟乐齐鸣,锣鼓喧天,方直若有所思地望了望窗外,脸上的笑意渐行渐远,呢喃道:“吉时——终是到了。”

玄墨迫不及待地拽住方直的衣袖,边往门外拖边兴奋地嚷嚷:“到了到了,那就快走啊,迟了就要错过姐姐踏花阶了!”

也不知追溯到何时何地,男婚女嫁这天,出现了“踏花阶”这道仪式,顾名思义,就是拜过堂后,男子执女子之手,共同踏过一段铺满鲜花的路,取其“繁花似锦程”之意,以求婚后的日子美好兴盛。久而久之,“踏花阶”渐成风气,上至宫廷,下至民间,无不纷纷效仿,而这其中又以宫中大婚上的踏花阶最为盛大隆重——从承文门到太和殿之间长达数百丈的甬路上,铺满厚厚的一层应季鲜花,整个过程,就算是无缘亲身走上一遭,光是亲眼目睹,也会让人终生难忘。其奢华壮观的程度,即便是再富甲天下的门户,也是望尘莫及的——这便是皇家的排场。

由此也便能知道,为何玄墨要这么急地催促方直赶往太和殿。

方直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盯了玄墨片刻,本来交握在膝头的双手忽然摊开向下,用力一拍大腿,便起身边嗟道:“好,这就带咱们的小玄儿观礼去!”随即牵起玄墨的手向外走。

刚出鸿鹄宫,宫中礼炮再度轰鸣,似乎是从正南方向上传来,玄墨脚下一绊,摆头直叹:“完了,用走的肯定是赶不上了,都到承文门咧!”声音不大,却显然是说给方直听的。

方直饶有兴趣地故意逗她:“在宫里可不许你由着奔撒蹄子狂奔呀!”

“那可如何是好呀?”面子上浑是为难,玄墨一双慧黠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方直。

方直哑然失笑道:“罢了,我就勉为其难地当一回你的坐骑吧!”说着,右臂就绕过了玄墨的腰,低头迅速掠了一眼玄墨,“小玄儿,准备好要飞喽!”这句话即刻间便让玄墨亮晶晶的眸子中绽放出异彩,方直脚下一踏,借力趁风而起,他飞得比大哥吉布还要稳还要高,玄墨很想高声尖叫。抬眼偷望一眼方直侧脸刚毅的线条,玄墨的心微微有些动摇,破天荒地承认:方直其实还说得过去,并不完全是自己早先想得那么糟糕。

方直挟着玄墨,灵猫般依次踏过正九殿的重重殿顶,当途经承禧殿时,与正职守在那儿的大内高手南靖擦肩而过,两下照面的瞬间,方直还潇洒地打了声招呼:“小靖子!”目瞪口呆的南靖在他们身后大叫一声:“方直,你太放肆了!”方直并未做停留,在空中竖起左手食指,轻蔑地向空中摆了两下,指下之意就是 “一般一般”的“谦虚”表示,老早就相识的南靖当然看得明白,当场气得干吐了口唾沫:“啊就呸!一般般你个头,自作多情的德行一点儿也没改!”

很快,方直与玄墨就像蝴蝶一样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太和殿阴面的碧瓦上。方直朝玄墨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玄墨点点头,两人这才俯趴下身子,摸索着爬到殿顶,扒着太和殿的殿脊处,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顷刻间,玄墨便被俯瞰到的一幕深深地震撼住了。

此时正值百花郁盛的六月,所以太和殿前直通向承文门的甬路上平地起了一座五彩绚烂的鲜花台,足足厚一尺有余,放眼望去,既似银河落入凡间,又似凭空延展出的通往瑶池的天路。路尽头,六对身着宫装手挎花篮的童子已跳起了散花舞引领在先,随后便是太子谢铮和新晋的太子妃方留书,方留书头戴的凤冠上的珠帘已被挑至一边,露出粉雕玉琢般的娇颜,太子一手紧执其手,另一手扶在她的纤腰上,呵护之情尽数写在俊容上。一对新人跬足慢移,每行一步,都是纷红骇紫,蓊葧香气。

玄墨远观太子对姐姐的包容,不由冷嘲一声:倒也算人模狗样!气儿大了,肚子便涨得越发难受,身边的方直突然掩鼻道:“怎会这么臭?”嘴上说着,心里头也顺道提高了警惕,恐是有恶人放出了不知是什么名堂的毒烟。

玄墨吐吐舌头小声道:“人家豆子吃多了么!”方直当下嫌恶地往外挪了挪。玄墨有些不好意思,便强行克制着。没一会儿,兴奋的玄墨便又忘了形,大笑间忘了把门,像一只被针扎过的球一样慢慢地慢慢地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始泄气,方直再度皱眉,可总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跟一个小孩子发作吧,这种借题发挥也太没风度了。鼻闻着玄墨越发的肆无忌惮,方直终是忍无可忍地要求道:“小玄儿,放之前给舅舅提个醒儿成不?”

玄墨理直气壮地答:“舅舅,臭屁不响,响屁不臭,但要它是响还是臭我可把不准,而且,纵使上能管天,下能管地,中间可管不了人放屁耶!”

方直被噎,无奈地把头搬回去,忿恨地说:“放吧放吧,舅舅注意便是了。”这年头,无辜的人总理亏。你说这能“注意”的了么?方直的话听着委屈至极,好像放“毒气”的是方直一样。

玄墨正看得如痴如醉,方直一只汗湿的大掌悄没声儿地伸了过来,紧紧攥住了玄墨的手,玄墨没防备,吓了一大跳,还未及抽回手,就听方直紧张兮兮地问:“你的堇扇呢?”

话音未落,太和殿前突然一片混乱,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玄墨就被方直蛮力拖进怀里,护在身下。这一拖一拽,玄墨的脑门直挺挺地猛撞上方直的胸膛,“咚”地一声巨响,撞得她眼前金花四射,玄墨心里直嘀咕:有事儿没事儿把个胸脯子当钢板一样练那么硬,吃饱了撑的不是?!

习武的敏锐让玄墨和方直都捕捉到一声犀利的“嗡嗡”声,这是兵刃飞速破空的惯有的长鸣!玄墨觅声向下俯瞰,只见混乱中一道黑影执一柄短剑挺身直逼太子和姐姐,胸中顿时一阵热浪翻滚,贸然就要飞身冲下去,方直死死地抱住她,嘶吼一声:“给我老实呆着!”玄墨不服,又奋力挣扎几下,还是无果,只能任由方直禁锢着自己,激奋之下鼻翕扇动,面红耳赤,怒目直视刺客的一举一动。

眼见就要刺到太子跟前,紧张至极的玄墨不由地又是一阵眩晕,泫然无力地贴靠在方直坚实熨烫的怀里,玄墨这才知道,此时的方直跟她一样紧张,若不是护着她,方直一准就冲下去了。

危难当头,太子挺身护在方留书身前,侧脸温声安抚受惊的方留书,神情自若,处变不惊,帝王的雄霸沉稳大度之气在此刻尽现无遗。

短剑攻到太子喉前一寸处,“铮——”,突如其来的一把长剑恰如其分地插进了这不余盈寸的空袭中,瞬间,长剑剑身以迅雷之势垂直地接受了短剑利尖的“巡礼”,剑剑相接摩擦出方才那刺耳的一声铮鸣。

“承影剑!”玄墨低呼。玄墨在《列子?汤问》中看过关于它的记载,相传承影是一把精致优雅、有影无形之剑,剑影只存片刻,会随着白昼的来临而消失,直到黄昏,在白昼和黑夜交错的霎那,那个飘忽的剑影才会再次浮现。但如果练至人剑合一的境界,剑的主人便可以随意驱动剑形。没想到,自己竟能有幸见识到上古名剑。

而那手持承影在千钧一发之际挡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