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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关东-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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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手道:“你是在行动中给他察觉了?”

猛禽道:”你一遛出门去绯红轩,我就犹豫了一下子。”

铁手道:“犹豫?”

他仿佛说想到这浑身散发出强烈的决死之气的汉子,也会有“犹豫”的时候。

猛禽道:“我犹豫:究竟要跟踪你走那一趟好,还是趁这个机会去夜探一言堂。”

猛禽道:“你却是怎么一早就知道了我并没有跟在你后头——光是凭气味,你总不敢如此肯定吧?”

铁手道:“我在人丛中作战已看出你的颈受了伤。要是你跟在我身后,以你身手,尚且负伤,我是没有理由会不知道的。”

猛禽道:“你当然不知道。你那时大概正在绯红轩,我却已到了九鼎厅。”

铁手道:“九鼎厅,看来,你是志在直捣黄龙了。”

猛禽道:“我是有两个目的:一,朱总探悉‘神枪会’近日正秘密地研究出一种极其可怕的枪法,快接近成功了。一旦成功:杀伤力极巨,且连武功底子不甚高的人,只要得到了这种‘秘法’,便几可天下无敌!”

铁手耸然动容:“有这样的沧法!?”

猛禽叹道:“更可怕的是:我们只知有其有,但连那‘秘法’到底是枪法还是一种兵器,也不得而知!”

铁手道:“你来就是为了探个究竟,”

猛禽道:“必要时,不管它是枪是法,也夺了再说。

铁手道:“所以朱刑总派你假借救摇红姑娘之名来此。为的便是要查出这个机密?”

猛禽道:“还有另一个目的,这‘一言堂’里另有乾坤。”

铁手轻吁了一口气:“一言堂又另有秘密武器,”

猛禽道:“便是。那可能是一种药物,一种秘方,或者是一种调练人材的法子。”

铁手道:“一言堂向来为神枪会训练出精英高手,在所多有:人家,调训得好,懂得用人,也不是什么不可见人的方法。”

猛禽截道,“这不同。”

铁手奇道:“不同?

猛禽道:“这绝对不一样。近六年来,一言堂反而有不少高手失了踪,或得了失心疯,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一旦有高手出现,一定闹得个腥风血雨,贻祸武林,而且武功也高得离谱,却横行虐威不多久,就一定暴毙惨死——这些年来,至少已有六七名‘一言堂’高手,便是如此下场的。”

铁手沉吟道:“你是认为……他们有特殊训练高手的方法,可以使人武功突飞猛进,但却难以纵控,使人发狂而死?”

猛禽道:“若真有这种秘法,不但朱总要有,连蔡相也想有。”

铁手狐疑地道,“真有这种秘法吗?”

猛禽道:“真有。别忘了,神枪会里有朱总一早派去的卧底,一言堂内也早伏有蔡相遣来的内应——天底下事,有什么可以瞒得过他们两人的?他们才是天下最不可一世的人中龙凤!”

铁手一笑道:“知道人家的隐私就是不可一世了?那么,最不可一世的人说是史官了:

他们纪实记事、纂古述今,那才是可监人心的大人物。何况,就算掠夺了一言堂调训精英的秘法又有何用——连他们也还未控制得住这方法的后果,强取豪夺,到头来只怕咎由自取,作法自毙。

猛禽道:“朱总、蔡相他们,可不管这个。能把手下效命的人功力猛然提高数倍,加上能一种不论什么活儿,便能使出几近天下无敌的武功,谁不想要?谁不欲得?是以我便来走一趟关东行!”

铁手忽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猛禽道:“因为你跟我取向不同,告诉你无伤大雅。”

铁手峻然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说不定。我反过头来要抢了你正要抢的东西呢?”

猛禽沉静了半晌,终于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而今要告诉你,我也情非得己,更迫不得已。”

铁手望定了他:“谁能让‘午夜杀人不留头’的猛禽刑捕迫不得已?”

“今晚我跟袭邪交手之后,便知道独身在此,只怕难以成事;”猛禽喉里发出一种类近野兽遇敌般的浓浊的胡吼:

“我要跟你合作。”他暗哑的道:“我要与你联手。”

“我们合则两得其利,”他迫切地道,“兮则两受其害!”

“形势非常明显,不必置疑,”他说,且带着强烈的死味和死志,”你只有跟我站在同一阵线,才能成事!”

八、不可不可一世

铁手道:“我来是来办摇红姑娘被掳这件事的,现在还要找出杀小红的凶手来。”

猛禽道:“我知道。那并不相违背。”

铁手道:“我只要救人追凶,并没意思要为蔡京。朱总私人跑腿。”

“何况,”他顿了顿又道,“要是‘神枪会’乃以光明正大的手法研创枪法,兵器,而‘一言堂’若又以你情我愿的方式栽培子弟精英,那就跟我无涉了,我无意要干扰他们的运作。”

猛禽道:“你是名震天下的名捕,且看目下的神枪会格局:它像是没有并吞天下、冠绝武林的野心吗?你也见过孙疆的为人,他会像是用光明磊落手法任事的人吗?”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

压低了他的眉。

也压低了他的肩。

一下子,仿佛整个夜色都为之压低了下来,向铁手。

沉,而重。

黑,而浓烈。

“如果取得这秘法和秘技在动力便能够突飞猛进,以你我之武功基础,实不近乎天下无敌?”猛禽嘎声道,“我们夺得这些瑰宝,不一定要献给蔡宰相和朱刑总,我们大可自得其利啊——利用他们的情报,壮大我们自己的实力,雄霸天下,何乐而不为之哉?你我何不合作呢!我们联手,岂止不可一世,还可无敌于天下!”

铁手听了,也就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猛禽的意思了。

——人待他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之以诚。他也待之以减。

“我从没意思,也无兴趣要雄霸天下;”他浓厚的微笑道,“我听到天下无敌四个字就怕,我只愿活得开开心心,快快活活,并为老百姓们办些好事,为同众作些奉献,做人止于一世,本就不可以不可一世,其实又何必不可一世!——来生当猪当狗,做鸡做鸭,尚未得悉呢!你是宰相,不一样是人,也有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一个平民百姓,也都是人,同样,有父母兄弟、悲欢离合。你有觊觎‘神枪会’的秘密武器和‘一言堂’的训练高手秘法的野心我可没有这个雄心。”

猛禽似乎没料到铁手会这样回答他。

在他而言,就像一个小孩找到一块糖果一样,他肯分给另一个小孩食,已是他莫大的慷慨和对方至高的光荣。

然而铁手竟是拒绝了他!——而且态度还像一只仁慈的魔鬼,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夜味和死气在这人的正大光明下不可迫近、而且还无法逼视。

猛禽像负隅顽抗似的低声咆哮道:“可是……我拿你当朋友,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铁手的目光却柔和友善,“是的,你告诉了我,所以,只要你不杀人,不伤人,我决不会去阻挠你的行动。”

猛禽听后,他紧握的拳头才松了开来,本来紧起的发尾才又落了下去。

他咄咄地道,“在武林中,你不当第一,便连第二、第三也当不成了,人们只看最好的,不然就宁取贱货,谁要次货!?”

铁手笑道:“我是人,不是货,我最怕第一,当了第一,就不轻松自在了。要是不当第一就连第二,三,四也当不成,那就当第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好了——有什么打紧?我又不是货,我是人。忧算找只排行第一亿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但我只有一个我,别无分号,无法雷同,岂不是一样的唯我独尊、独步天下?”

猛禽哼哼道:“你没听说过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要是老存不争不斗、退让想法,你们四大名捕迟早一定过时,早晚要给淘汰!”

铁手温和的道:“要是淘汰了,就是我们已无存在的必要了,那就天下太平了,——那是好事哩!追命三师弟老喜欢吟诵这四句诗:愿为长安轻薄儿,生当开元天宝时,斗鸡走狗过一生,天地兴亡两不知。这回可让他如愿以偿了。其实人生在世,又有几件是由得了自己的?我们连出生。死亡都由不了己,还要论其它的事!至于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早已成了男人做错事的藉口而已——再怎么说,闯江湖的人总比在家的人由已多了!”

猛禽仍不死心,“可是你是捕快。你眼看神枪会有了这种绝招、武器和秘法,就会横扫江湖、独霸天下,都不插手,你这是助约为虐、姑息养奸!”

这次铁手也神色肃然。

他很认真的回答猛禽这番话:“任何人都可以将自己的子弟调训成为绝世高手,任何人都可以去练无敌于天下的绝招,那是他们的自由,我是刑捕,也无权干涉。但他们老是用这些高手或绝招去为非作歹,我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坦白说,我来此地,也要追查一位过去好友下落不明的原因。假如给我查明‘神枪会’确是胡作非为,我就会查办到底;如果他门训练出来的高手在外边杀人越货,或者调训的方法过于草菅人命,我也一定严办。——但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我是不会干预他们的家事,更不会有这个野心去把他们辛苦研创的绝学秘藉占为己有。”

猛禽登时表示失望:“四大名捕;原来是不管事的。”

铁手哈哈大笑道:“我们只管天下不平事,但就是不管别人的私事。没有犯法的人;不违反道义的事,都不关我们的事。只要人们需要捕役来主持公道,道义的时候,我们吃公门饭的都能挺身而出,及时赶到就好,要是在他们没有作任何违法行为之时,我们决不干扰他们,那么,我们六扇门的人,就不会到处受人毁骂、列为老百姓心目中可厌人物了。我们不但要学会如何管事,不得约束自己:什么时候该不管事。”

然后他淡淡地道:“你一直不曾告诉我真正的目的,今晚却一一相告,我很感谢,却不知是不是在阁下与袭邪一战之后原订计划因而有了变化?”

猛禽冷哼一声:“你真是聪明人。”

铁手微笑道:“我是鲁钝出了名的。”

猛禽嘿声道:“一个聪明人是决不会说自己聪明的.甚至也尽量不会让人知道他是聪明人。”

铁手苦笑道:“但我真的很钝,所以对什么事都只好下死功夫,包括思考问题,因资质差,所以比别人多思索几次。”

猛禽冷笑道:“但你却一语中的,我的确是在跟袭邪一战之后,才改变了原先计策。”

铁手也不讶导:“你原先的计划当然没我参与的份。”

猛禽道:“这是我辛苦得来的消息,而且跟随朱总这许久了,才有这么一点好处,代怎会舍得拱手就让了给你!”

铁手微喟道:“可是我总觉得朱刑总待你不薄。”

猛禽忿忿地道,“可惜世上所有的老总都是这样。我刚才不就已说过了吗?他是老总我不是,我只好听他的话。他刻意栽培我、是因为他早已看出来了,我这种人,只适合执行他的命令,但永远取代不了他的位子,所以他才放心让我做事.不怕我夺权篡位。所谓‘老总’,总是希望黑锅由你背,汗人由他当。他给你一点权力和自由,但也只有在不影响到他和受他控制的情况下,才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施舍和赐予,而且你还得要感恩图报。一旦让他看出你忘恩负义,他连渣也不会给你捞。要是让他觑出你野心比他还大,他就会让你知道:他有本事让你起来,他就有本领让你倒下去。”

铁手只有叹息。

在心。

猛禽的双眼乍现绿色厉芒:“所以,我要奋斗,我要攫紧自己的机遇,我要有自己的成就。”

铁手忍不住道:“你已经有了。‘午夜魔捕’,天下皆闻。”

猛禽哼嘿了一声:“那只不过是一个魔。要当捕,就该当神捕。要行侠,就该做侠神。

要成魔,至少也该是一代魔王。”

铁手不禁叹息。

这次叹息出了口:

“所以你要夺得‘神枪会’的秘密?”

“是。”

“可是你跟袭邪一战之后,又发现事情不是想像中那么容易?”

“至少难凭我一人之力成事。”

“所以你要我与你联手?”

“事实上,你不与我联手,他们也一定会对付你——小红的死于非命,只怕八成是为了陷害你。”

铁手黯然:“就算我没杀害小红……小红还是为我而死的。”

“所以你既来这里,已经陷了下去了,你已抽身不起。”

“因此我非与你合作不可?”

“正是。”

“那我先得要上泰山救摇红。”

“我也要上泰山抓铁锈——我们风雨同路,”

“‘山枭’铁锈跟你最感兴趣的事有关联么?”

“他是个关键。”

“哦?”

“所以我要先看小红留给你的那本册子——你刨出那本簿子的时候,我还是来得及瞥见了。”

“——你来得还是比‘一言堂’的出现得早?”

“但我已甘冒大不韪,替你作了澄清,你欠了我一个情。”

九、小鸟高飞

铁手笑了:“我欠你情?”

猛禽咄咄地道:“要不是我,你纵一时一能抵得住孙忠三、孙疆、孙屠狗,孙家变……

难道你还能一个人敌得住山神、山君、山卡、纸扎人魔还有袭邪这些好手的联手不成!”

铁手点头道:“不错,我欠你情。”

猛禽刚出自牙:“你当然欠我情。”

铁手和气的道:“我确是欠了你情。可是,要是当时我也当众指出:你并没有跟在我后边,同时也不知去了哪儿……你说他们会不会怀疑你?会不会把攻击的目标,改到你那儿去呢?”

他的语调虽平和,但语锋显然淬厉。

猛禽又是一怔。

他现在才明白,江湖传言里,铁手是最和气的。

——但和气不代表没有胆气。

他也听说过铁手是著名捕快中最老实的一个:

——可是老实并不等于愚笨。

铁手可不笨。

他还是精明得很。

只要他不愿意,谁也别想骗他,谁也不用想占他便宜。谁也休想在他眼前玩小把式。

铁手随而笑道:“不过,说实在的,没有你即时解围,现在我岂可在这夜未央天色未明之际说这些风凉话,明儿上泰山?嘿,只怕要芳明年这时分阁下给我拜山来着呢!”

他总是温厚。

——既然把话说明了,便点到为止,总予人后路。

猛禽也笑了。

他的白牙在如漆如胶的夜色里依然醒目。

这时,夜已缓和下来了,仿佛连黑暗也没那么饮烈了。

——是什么使夜色不冷?不黑?甚至连他身上的死味也不那么强烈?

友谊是什么?

——友谊许或就是一条能在你血脉中遨游穿梭,使你开心、快活、不孤独的游鱼。

这回是猛禽自诋道:“本来也不一定就是来年我拜祭你——今与袭邪一战,我也差些几不能活出一言堂了。”

铁手忍不住问:“我看他剑锷上沾有一点血……他很厉害吧。”

“我倒并没有受他剑伤;”猛禽喃喃自语,仿佛犹有余悸:“我是想找出一言堂训练精兵的秘密,于是先摸入‘九鼎厅’,没探出个所以然来,正想潜入‘六顶楼’,直接去探一探孙疆的底,但就遇上了袭邪。”

铁手问:“那时有点灯?”

猛禽答:“没有。”

铁手又问,“可有月色照明?”

猛禽冷笑道:“月光照不进厅内,那儿本连蚊都飞不进。”

铁手再问:“那你怎么确定那是袭邪?”猛禽肯定地道:“那绝对是袭邪无疑。”

铁手遂又问道:“你怎么知道?”

猛禽这次答:“就凭味道。”

“味道?”

“邪味儿。”

猛禽十分自信他说:“袭邪身上就有一股邪味——跟我所在之处有一股死气是很相近但不相同的。”

铁手笑了。

看来,这年青人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毕竟,这年头,一个有本领且一向自大自负的年轻人还能够保有自知之明,是件难能可贵的好事。

所以他不再追究,只问:“他一见你就动了手?”

“没有。”

“没有?”

“我惊觉有人在的时候,他已在我前面不到三尺之遥。”

这一句。连铁手也吃了一惊:

“你的眼睛不是可以在夜间辨物如白昼的吗?”

“我是有这个能耐,”猛禽目中闪着绿光,苦恼的说,“但我却看不透他。他仿佛有一种能耐,能近木则成木,近火则如火,近水则溶水,近金则成金,近士则人士……我差一点儿没撞到他身上去。”

铁手即道,“是因为你及时闻出了他的邪味儿?”

猛禽懊恼地道:“是。”

“那么说,他也不一定能发现你了;”铁手随即安慰他道、“他可没你的夜视能力,不然,他早就出手了。”

“我想,他是在我发现他的同时警觉到我存在的;”猛禽倔强也懊恼的说,“他大概也同时嗅到我的味道/

在暗夜里,九鼎厅中,两大精于夜战、擅于暗斗、各有其味的高手,杀手相遇,连一向不好斗的铁手也觉得那是不可错失之一役。

那的确是动魄惊心之一战。

在山东。

神枪会。

一言堂。

九鼎厅。

黑夜。

门前。

一个黑豹一样的午夜猛禽,遇上了一个魅影一般的黑魈怪兽,他们互相辨别出对方的气味。

他们静了下来。

不动。

不言。

(袭邪没有问猛禽:“你为什么偷入这重地!?”)

(猛禽也没向袭邪发出任何警告:“你再不让开,我杀了你!”)

他们都没有说话。

甚至都没有问对方:想干啥!?

他们就像黑夜、洪荒里、亘古上的两只猛兽,却在岩道上遇上了。

——而没有退路。

只有决斗。

交手。

——从生死中定胜负!

他们其中一个,必定要倒下去,另一个才能踏着他(它〕的尸身,舔血往前直行而去。

一个是为闯关。

一个是要保关。

于是,只有,对决。

猛禽已悄悄地套上了他的爪子。

利爪。

他的武器便是套嵌在他十指上备足有三寸长锋锐至极的利爪:

他套上这些爪子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像——

很像一只猛烈的禽兽。

他是名不虚传。

——果然是猛禽!

他虽先行套上攻击敌人的武器,他的“青山依旧爪”。

可是先行出击的却不是他。

而是袭邪。

袭邪出袭。

他拔剑。

袭邪一动,猛禽就知道了。

可是仍来不及。

袭邪才手按至剑愕,猛禽正要施出“青山依旧爪”的“青字诀”让他不及抽剑,但突觉剑气已至!

——仿佛那是枪风,多于剑气!

这一“剑”从斜里出袭,绝对有点邪门!

何况袭邪剑未出鞘,剑气何来?

(但猛禽已不及细想。)

他接不下那一剑。

他只有退。

一退出门。

退得极快。

他退得炔,袭邪也追击得速。

他追得快得连剑也来不及拔。

剑未拔,剑气已拔。

猛禽己疾退到院子里。

他已避过了一“剑”:

剑气、枪锋!

他骤止退势。

他一停,形同袭邪向他疾撞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

那时,乌云正遮月,天地间、院落里,犹黑幽幽一片。

谁也看不清楚谁。

谁都可以嗅到对方。

猛禽猛然站住。

他在等袭邪撞上来。

——只要他一撞上来,他就有二十八种方法可以撕裂了他。

可是他在疾退中兀然急止、但袭邪也在追击中蓦然陡儿。

一前一后。

面对。

面对面。

对决。

距离仍三尺。

袭邪仍手按剑锷。

剑末出鞘。

猛禽十指在黑暗中绽放迫人的惨绿。

死亡的碧。

杀气迫人。

院子里,原有鸟族栖息,而今,可能因杀气忽然弥漫以致满院子的乌,都欲振翅高飞。

可是却飞不起。

因为杀气委实太大了。

——杀气大,压力也大。

尽管两人都只立着,还未动手。

但小鸟都飞不起。

飞起的也落了下来。

空气绷得太紧。

空气凝聚:

杀气;

寒霜。

黑夜里凌发着邪气与死味。

十、受惊小鸟冲天飞

第一次交手,是在九鼎厅中。

猛禽避过了一击。

惊魂未定。

第二次对峙,是在院子里。

——那是一个给堂里子弟称力“鹿死谁守苑”的地方。

猛禽犹有余悸。

但更有余勇。

他是感到振奋。

——他好久没遇上那么强大的对手了!

何况,敌手愈是可怕,他愈是奋亢。

所以他要反击。

他正要张牙舞爪作出力搏之际,对方己拔剑。

剑身是黑色的。

剑似已与黑夜融为一体。

但剑只拔了一半,还未抽出来,猛禽已作了猛烈的攻市。

极其猛烈的揉击。

他一定要击倒这眼前大敌。

——他不能再让对方占上风。

因为对方的剑法太倏忽莫测了:再这样下去,他只有挨打的分。

他一定要趁自己还有遇强愈强的悍勇之际,先行反扑,至少先挫一挫对方锐气再说。

——对方锐气不挫,他自己可要饱受挫折了。

这口气,是兵家必争之势气,绝对输不得、失不得的。

——迁袭邪拔出了剑,情势可就更凶险了!

所以他一气呵成的使出了“青山疑”九爪大法!

这一招一旦施展,形势会如何?

不知道。

原因有二:

一,他已经有三年半之久,没用过这一招对敌,而在三年半之前,他用这一招,不但杀过连朱月明都认为他绝对杀不了的敌人,就连他自己也以为必败无疑的一役,也一样臻了功,粉碎了敌人的斗志,并毁了敌手的颈首!而这三年半来,他仍对这招勤练不懈,精益求精,这招威力更加大进,但进到什么境界,连他自己也未得悉。

二、他还没使出这一招——

因为“剑风”已至!

问题是。

“剑风”怎会说来就来!?

——剑不是仍泰半在鞘里吗?

可是,“剑风”,确实是要来就来了!

黑漆里,一剑已然刺到!

剑风如枪?

好个刘猛禽,翻身鹊起,躲过一剑。

“刷”地一声,他身后有一道急影掠起,冲天而去。

——那是一只受惊小鸟,终于突破了在黑夜苍弯里交织密布的无形压力,冲天而起。

鸟在半空。

猛禽人也在半空。

他已躲过第二剑。

然而他还未反攻——

——他不是不反击,而是反击不及!袭邪的奇袭,实在是太邪了!

就在他人在半空的时候,袭邪己然拔剑!

其正的拔出了剑!

剑黑如夜。

比夜更黑。

更厉。

更今人畏怖。

——而他就在这令人畏惊惊怖的煞气中,逼出了他杀气腾腾的第一剑。

剑攻猛禽!

猛禽人将落未落。

他力已将尽。

前力已消。

余力未至。

——形势十分凶险!

世上有些事物,十分珍贵,非要付出异常的痛楚,不可获得。

有一种蛇,叫“钻喉锋”,你得要用动物(例如鸡、兔、羊)给他咬着了,再用力扳转给它尖牙咬着的地方,才会逼出它真正的毒力来。那时,你就可以把蛇咬过的那块肉活生生的切下来,加药草焦熬成计,按时服食少量,听说就可根冶哮喘。

可是那给它咬着的动物可惨了。

而“钻喉锋”的尖齿也决不能保。

蚌也一佯。因为有沙子钻人壳内、使它痛苦,才分泌出粘液,把沙子紧紧裹着融化,日久成珍珠。

珍珠是可卖的,但却是用它的血与汗才能获得的。

而采珠的人一旦撕开了它的壳取了珍珠,它也就活不了了。

蛤蟆也一佯。听说东北这一带有一种蛤蟆,你把它手足一齐剁去,他才会因极痛苦而分泌出一种油膏,而这种油膏用以涂在肌肤,脸上,对皮肤嫩滑很有帮助,许多善良的少女都爱搽这个。

可是没有手足的蛤蟆,却是在极苦痛时才分泌出这种润肤油膏的。

如果它不会分泌这种膏汁,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同类给人剁成肉泥苦惨等死。

听说有些人也一样。

他们在危难时才能发挥潜能。

——甚至他们不知自己原来有那么大的力量,那么强的能力!

猛禽不是。

他自己都是知道的。

他的绝招除了“青山依旧爪”之外,还有一种名震江湖的奇技:

——“几度夕阳鞭”!

他手上无鞭。

头却有。

他是以发作鞭!

好一条鞭!

十一、力向前冲小鸟高飞

剑已刺出!

这一剑发出,黑天暗地里,决没有回寰闪躲余地。

剑邪。

——招更邪。

袭邪是斜着身斜拔剑,拔了邪剑也斜里发招。

这一招递出,剑未至,邪意大盛侵袭人。

但却给猛禽一鞭卷住。

剑给一把黑发死死箍住。

——剑本来就是黑色,在黑反里只闻邪气看不见,但给猛禽那一把比用破了的扫帚还乱的发鞭卷往,一时间,便似凝结在黑夜的空气间。

就在这时,忽听噗噗连声,那只自猛禽身后飞起的小鸟,大概在枝头梢稍一停之后,啾啾一声,再力向前冲。

往上冲。

高处冲。

它飞向天空。

黑暗的苍穹,也在此时,忽然变了颜色:

云忽散。

月华洒——

花树弄清影。

满树飞鸟齐振翅喧飞。

就在这一刹间,袭邪竟收了剑。

猛禽也收了鞭。

鞭又回到了他的脑谷,成了一大把发尾。

月照大地。

两人依然在“鹿死谁守苑”对峙。

但喧嚣叫骂声已然响起,火炬亮如白昼,人声就自绯红轩那一角传来:

这时际,正是铁手找到了“飘红小记”,发现了小红尸体,却给“一言堂”弟子包围情骂为凶手的关头。

铁手正听得兴味盎然。

这时候月己偏四,他们正在一监院中,猛禽则沉侵在怿动的回忆里。

听到这里,铁手不禁问:“——之后呢?”

猛禽寥落的道:“他己收了剑,我己收了鞭,然后,我就走向你出事的地方,他既没有再出手、也不再阻拦。”

铁手沉吟道:“或许,他只负责把守‘九鼎厅’、‘六顶楼’等重地。你既不硬闯,他便没有必要跟你动手了。”

猛禽喃喃地道:“像他那样的敌手,如没有必要,我也下想再缠战下去——我来是为了达成任务,取我要取之物。而不是跟这种不当之人拼个玉石俱焚在不当之时、不当之地的。”

铁手微笑道:“也许,他也发现拼不过你,这才鸣金收兵,点到为止,退回去了。”

猛禽甩了甩发尾,肯定的道:“不是的。”

铁手试探地道:”至少,你们也打了个平手,谁也没占着了对方的便宜,可不是吗?”

猛禽仍固执地道:“不是的。我以发卷往他的剑,我的颈筋已为他剑锋邪气所伤。”

铁手安慰他道:“但袭邪的右腕也转动不灵——要不然。正如你所言,他未必会计我借得了剑去……不过,你真的没有为他剑锋所伤吗?”

猛禽几近顽固他说:“不是的。动手时,在我身后的小鸟,至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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