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梦中月下-第2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摆驾重华宫朝阳殿,宣楚昭杰、楚玉捷入宫觐见。
深夜召见,父亲与八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进了朝阳殿后,见只有郑熙与我坐在高位上,更是疑惑。他们俩在殿中央跪下,口中念道:“参见皇上,参见婉妃娘娘。”
郑熙没有叫他们俩起来,只看着我,示意我自己处理。
我冲他微微点一点头,而后看向楚玉捷,冷冷地讥讽道:“楚侍郎倒是生龙活虎,精神好得很啊!”
“楚侍郎”三个字想必给他们俩提了醒,此番我来势汹汹,不留后路。
楚玉捷俯首恭敬道:“微臣愚钝,还请娘娘明言。”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明言?我偏要绕个圈子,“从前有个人,他喝醉了,看到一名貌美如花的女孩儿,便霸王硬上弓,末了还威胁女孩不许说出去,不然就杀了她。”我顿了顿,换做故作甜美的声音,“八哥觉得,这样的人,该如何处置?”
楚玉捷不语。父亲则皱眉,瞥了眼八哥,又抬眼看看我,双眼微眯。
我又厉声道:“若这女孩儿是名宫女,又该如何处置呢?”
第十三盏 入瓮(二)
楚玉捷沉默片刻磕头道:“皇上,微臣确实有罪,但望皇上看在微臣是醉后,而且是初犯的份上,从轻责罚。微臣愿意娶玉儿姑娘为侧室以保她名节,并且一生善待,绝不辜负。”
“娶?你凭什么认为玉儿愿意嫁给你?”我驳斥道,“八哥,要知道,攀龙附凤的事情,许多人是做不来的。”
话中暗骂他想不自量力地攀月公主这根高枝,八哥听后果然恼火,“微臣对月公主的心意天地可鉴!”
“是吗。”我不屑一顾,“那你还这么爽快地要另娶一房妾室?”
楚玉捷拼命隐忍着怒气:“这分明是两件事!”
“两件事??”从殿后,竟传来月公主的质问声。话音刚落,就见到一身红裙的郑月走进视线,手指着楚玉捷骂道:“你答应过我此生都不会娶别的女人!”
她都听到了?那可真是天助我也!
楚玉捷忙急着解释:“月儿……我……”
郑月打断他:“为了在我皇兄面前博取一个好的印象,你就提出要娶个丫鬟入门,你让我堂堂大庆公主与一个丫鬟平起平坐吗?!”
“不是这样的……月儿……”
郑月闹脾气了:“我不要听!”
楚玉捷只得闭嘴。
“皇上、娘娘、公主。”一直未曾说话的父亲此时沉声开口,“请听老臣一言。臣以为,此事来得蹊跷。”
郑熙挥手:“你说。”
父亲抬头看我一眼,我隐隐约约觉得他似乎已经看穿我的把戏,但是,想必他以为只是我一人在暗中捣鬼,并不知道四哥也参与其中。
于是我立马抢了话头:“皇上,八哥方才对月公主说的话,看上去的确情深意重,所以三思之后,臣妾也觉得有些蹊跷。”
不等皇上、父亲发话,我自顾自说下去:“八哥与月公主的婚事,这两天才有了些眉目,八哥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这么巧就误事了呢?皇上,臣妾觉得得应该让八哥自己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样也不会有失偏颇。”
郑熙立马允了,“楚玉捷,你说。”
楚玉捷奇怪地瞥我一眼。他心里一定是在疑惑,我明明已经将他逼入绝境,为什么又给了他平反自己的机会。看来他是没想明白,但还是很快回答说:“昨夜是微臣的四哥约微臣喝酒,起初卫夫人也在。后来微臣喝了几杯便有些晕晕乎乎的,醒来后就已经……已经躺在了玉儿姑娘的床上。”
“四哥?”我眼中厉光一闪,语气合着十二分的狐疑,“你搬出四哥来,意欲何在?”
“微臣只是据实以告。”楚玉捷俯首叩头,“微臣恳请皇上宣四哥与卫夫人入宫,当堂对峙,弄清事实,还臣清白。微臣并非沉溺声色犬马之徒!”
月公主看了他一眼,回头对郑熙说:“哥哥,不妨一听。”
我也出声赞同。
郑熙遂宣卫夫人与楚成毅入宫,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两人便抵达了朝阳殿,与他们同来的还有晨轩。
看到晨轩,我忽然想起,与卫夫人“勾结”的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他。不过聪明如他,今夜这么一闹,他必定知道与我脱不了干系了,所以深夜赶来,看看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
三人依次向郑熙、我、郑月请了安,接着郑熙就吩咐楚成毅将昨晚的事情如实道来。
楚成毅道:“昨晚确实是微臣约八弟一同饮酒,八弟喝得兴起,与微臣聊起婉妃娘娘,出言……出言狂妄,最后还说要去潇湘苑探视。微臣尽力劝说无果,只好尾随八弟一同前往,谁知八弟到了潇湘苑门口就径直推门而入,接着敏捷地将微臣关在了门外。微臣心想潇湘苑中并没有其他人,等八弟酒醒后自然就清醒了,便没有再阻挠,自己回房休息去了。”
“不对……”楚成毅话音刚落,楚玉捷便抬头辩驳,“不是这样的!我想起来了,四哥,分明是你带我进的潇湘苑,也是你将我推入玉儿姑娘的房间,你还和玉儿说了话,对,就是你!”
楚成毅沉声道:“八弟当时醉得不轻,定是记错了。”
楚玉捷严肃地摇头:“不可能……”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关键点似的,直视郑熙,“皇上!微臣的酒量虽不至于千杯不倒,可区区二壶还是奈我不得的,那日怎会饮了几杯就失态了?”
楚成毅冷笑一声:“八弟的意思,难道是我陷害你不成?”
“我并没有这么说,可四哥的反应倒是很激烈!”
我坐山观虎斗,偏头瞥一眼郑熙与郑月的反应,前者眉头紧锁,略有不耐,后者正襟危坐,双拳紧握。再看殿上,父亲脸色不佳,卫夫人面无表情,晨轩倒像是在看戏一般,一脸玩味。
片刻,郑熙道:“你们各执一词,朕不能偏听、偏信。依朕看,就叫玉儿来说,如果楚玉捷说的是实话,那么玉儿应该看到了楚成毅。”
“可是皇上,”我欲迎还拒,“我担心玉儿触景生情,会伤心坏了身子……”
他俯身握住我的手,劝道:“只有玉儿是当晚最无失偏颇的证人,这么做,也是为了替她讨回公道。婉儿,只能委屈一下,好吗?”
我垂眸叹气,又听得高台下晨轩的声音:“娘娘,微臣也以为,不妨请玉儿姑娘来说出事情的真相。”
他叫我“娘娘”,还自称“微臣”,我实在无法习惯。再看他的表情,竟已无一丝玩味,反倒显得有些阴寒。我正奇怪是为什么,郑熙拍了拍我的手,催促道:“婉儿,好吗?”
我恍然大悟,敢情晨轩是因为郑熙握我的手而吃醋了?心底偷笑一番,面上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轻拭眼角:“那好吧。”
玉儿很快被请了过来,我仔细地观察了卫夫人的表情,只见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似是笃定玉儿会替四哥说话,从而贬低诬陷八哥 ——当然了,在之前我与她所商定的计划里,的确如此。但,那已是我“之前”的打算了。
玉儿避开四哥与八哥跪着的地方,小心冀翼地走到郑熙面前跪下,眼睛红红的:“皇上、娘娘、公主殿下。”
我起身走到玉儿身边,拍拍她的肩,温言道 :“玉儿,你不要害怕,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如实说出来,没有人敢伤害你。”
玉儿忍住啜泣:“是……”
“我来问,你来答。”我说,“那晚,楚玉捷是不是喝醉了?”
“是……但八少爷说话还算清晰。所以……所以让奴婢听到很多难听的话……”
“比如辱骂我与我娘?”
“嗯……大多数都是。”
我扫了一眼楚玉捷,又问:“那晚,除了楚玉捷,还有没有别人进了潇湘苑?”
玉儿先是一滞,接着抬头慌张地朝四哥的方向看了看,又飞快地垂下脑袋,连声道:“奴婢不敢……”
卫夫人露出疑感的表情。
郑熙开口道:“婉儿问你有没有别人进潇湘苑,你的‘不敢’是什么意思?实话实说,朕自会替你撑腰。”
玉儿咬了咬嘴唇,终是哭喊出来:“皇上明鉴……那日是四少爷带八少爷来奴婢的房里的!见八少爷对奴婢有兴趣,就要奴婢好生服侍八少爷,还警告奴婢不许把他参与的分说出去,不然就要派人到奴婢的老乡杀了奴婢的爹娘……皇上!奴婢所言没有半句虚假,求您救救奴婢的爹娘!救救他们吧!”
楚成毅瞠目结舌:“你说慌!”
而郑熙怒而拍案:“大胆楚成毅!”
楚成毅慌忙磕头:“皇上!微臣冤枉!”
“冤枉?!”我驳斥道,“玉儿为何要冤狂你?!”
我背对着郑熙,迎上楚成毅与卫夫人惊惧与不解的目光。
这,才是我最终的目的。要知道卫夫人的计谋当真是不痛不痒,诚然,它可以暂时拖延八哥与月公主的婚事,但牵涉到家主之争的时候,“秽乱宫闱”的罪名多少缺乏些说服力。而倘若四哥为了家主之位设计陷害八哥,一旦东窗事发,不仅郑熙会严惩,父亲也是看不下去的。所以,与其隔靴搔痒,不如来个狠招,将计就计,先让楚成毅出局再说。
果然,父亲也恨其不争地骂道:“孽子!你老爹我还没死呢,就急着手足相残!真是可恨!”
“楚成毅,”郑熙冷冷道,“事到如今,想必你也无法辩驳了。传朕令,即刻夺去楚成毅禁卫军统领之职,贬为北城门看守。”
楚成毅彻底傻了眼,倒是卫夫人大呼一声“皇上!成毅是冤枉的啊!这件事根本就是……”
第十四盏 当年
卫夫人大呼一声“皇上!成毅是冤枉的啊!这件事根本就是……”
眼看卫夫人就要咬出我,我上前一步,扬手给了她一个巴掌。“啪——”的一声,当即将她打得没了声响。随后我俯身到她耳边,轻声威胁道:“二姨娘若是口出妄言,本宫就保不住你的儿子了。”
本宫。
我入宫后从未如此自称过。这两个字一旦说出口,立时就能将对话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轻贱低下,其中恫吓之意不言自明。
卫夫人惊恐地抬眸看向我,就像是第一次看清我似的。她的双眼瞪得老大,充满了仇恨与绝望,“你好狠毒的心……!”
毒?再毒毒不过你,再毒,也是被你这样的人逼出来的!
我不再理睬她,转身走回郑熙面前,盈盈跪下:“皇上,此事虽为楚成毅主使,但若没有楚玉捷的私欲在里头,此等诡计也是无法得逞的。臣妾斗胆,清皇上治楚玉捷强抢民女之罪。”
强抢民女的罪行要比秽乱宫闱来得轻。我这是要告诉郑熙,我已经退了一步,希望他能成全。
郑熙却仍旧顾虑着郑月的想法,偏头问她:“月儿,你说呢?”
郑月有些不忍,可还是低头答道:“月儿……一切都听皇兄的。”
郑熙点点头,“那就将楚玉捷贬为礼部郎中,罪俸两年。”
楚玉捷此番已经得了便宜,连忙叩首道:“谢皇上开恩。”
我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可没想到卫夫人竟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来,“哈哈——哈哈——哈!”
郑熙蹙眉,目光犀利地看向她:“大胆,何以公然喧闹于大殿之上?!”
卫夫人竟不去理睬郑熙,双目血红地看向我,怒骂道:“你这是在报复!”
楚成毅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的娘亲,不解道:“娘……您……”
我轻笑一声,反问:“我为何要报复你?”
“别装作不知道!当年你被送去落天阁之前是怎么受的伤,我们都心知肚明!你心怀恨意,这才伺机报复!”她尖声道,“皇上难道没有发现,婉妃娘娘入宫前,早已不是处女之身了?!”
我惊愕道:“你说什么?”
我不是处女之身是因为已与晨轩有了肌肤之亲,与我被送去落天阁何干??
不约而同地,郑熙拍案而起,怒道一声“大胆!”而父亲竟也对着卫夫人骂道:“贱妇,给我住嘴!”
父亲在外人面前一向儒雅,此番出口责骂,反而证明卫夫人所言并非信口开河!
我三步并两步地疾步上前,伸手捏住卫夫人的下颚,迫使她抬头看着我:“你给我说清楚了!”
“哈哈——!”卫夫人仰天大笑,“娘娘的演技真是太好了!这样的事,别告诉我你会忘了!无妨,我不介意再说一遍!当年你把成毅打得头破血流,我便找了一群街头要饭的小混混来收拾你!那些混混长年碰不到女人,突然给了他们一个有些姿色的女孩子,他们难道不是如饥似渴?哈哈——”
“娘!别说了!”
“卫芬,住口!!!”
我呆愣在原地。
她说了……什么?
不……不……这不是真的……
顿时,脚步虚软,天施地转。
不可能的,我一点儿都不记得,怎么可能呢?!
小混混……凌辱我?
恶心……恶心至极!
不可能的!定是卫夫人狗急跳墙乱咬人!
不……不……我要镇定下来,绝不能让事情脱离我的掌控!绝不能让卫夫人得逞!镇定,楚洛婉,镇定!
可我……我根本无法镇定下来!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跪在父亲面前,哀哀地恳求道,“爹……爹,这不是真的对不对?告诉我不是真的!告诉我……”
父亲却躲闪着我的目光,“他们的确是这么做了,但是你并没有……”
“怎么可能呢!!!”我大吼一声打断他,觉得自己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我抓着父亲的肩膀前后摇晃,“若是真的,我怎会不记得?怎会不记得?!”
“九妹!九妹!”
谁在叫我?
晨轩?晨轩,是晨轩……
我迷茫地转向他,两行清泪从脸颊上滚落,我好想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我好想听他说这不是真的……若这是真的,我还有什么脸面与他在一起??
“九妹,你听我说。”碍于我们之间的身份,他只能跪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尽可能用平缓的语调让我镇定下来。我胡乱用手背抹去泪水,看到他双目炯炯,双拳捏得那样紧,连指关节都泛白。
他说:“当日我听到柴房中有声响,推门进去查看的时候,就见你昏迷不醒,头上有血迹,想来应是头部受到了撞击,那群人原本的确想对你施暴,但只撕烂了衣袖便被我阻止了。所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
他的话于我就像是天籁之音!他说我没有,他说我没有被……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多想不顾一切扑进他怀里!
拼尽全身力气才按捺住冲动,一字一句地问:“三哥所言,字字属实吗?”
“晨轩,是真的吗?”郑熙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双手轻拢着我的肩,也问,“是真的吗?”
“是。”晨轩颔首,“皇上、娘娘大可放心。娘娘入宫前仍为完璧之身,这也是经过礼仪姑姑检查的。”
“可我……”我无力地追问,“为什么我一点儿也不记得?”
父亲叹了口气,答道:“你在落天阁苏醒后,如惊弓之鸟般,终日疯癫,司大夫只能在你脑中种了盅,蚕食掉那一天的记忆,才使你恢复正常。”
原来我脑中的盅,并不是因让我重新获得记忆的能力而种的,竟是因为这个……
郑月也走到我身边,乖巧地扶着我,小声唤道:“婉姐姐……婉姐姐莫要伤心了……晨轩哥哥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呀,姐姐是清清白白的……”
我慢慢走回卫夫人面前,一掌掴在她的脸上,喃喃道:“我只有十二岁……只有十二岁啊!你怎可……你怎可这般对我……”
卫夫人咬牙切齿道:“我只恨那时没有将你斩草除根!”
“丧心病狂!如此毒妇,怎可留下祸害世间!”郑熙怒道,“来人!传朕令,即刻将楚卫氏打入死牢!”
卫夫人仰天大笑,已然疯癫。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楚成毅拼命地磕头,“微臣的母亲是爱子心切才会犯错,那一日的事情,楚玉捷才是主谋,罪不可恕!沈夫人亦是知晓的,她也有包庇纵容之罪啊皇上!请皇上明鉴!”
楚玉捷狠狠地辩驳道:“楚成毅!楚卫氏已经替你顶了罪,你为何还要将我与我娘拖下水?!”
“都给我住口!”郑熙发怒道,“一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楚成毅发配边疆,终生不得踏入京城一步!楚玉捷从礼部除名,贬为庶民,都给我滚出朝阳殿!”
侍卫们将卫夫人、楚成毅、楚玉捷带下去,只听楚成毅一路叫嚣着“楚玉捷,那分明就是你的主意!楚洛婉,你不得好死!!!”
似乎过了一万年,楚成毅的喊声才烟消云散。朝阳殿重归寂静,空气沉重得让人颤抖。
父亲叩首道:“养不教,父之过。老臣管教无方,才教导出这样的孽子。臣自请革去丞相之职,回乡养老。”
我拉了拉郑熙的袖子,恳求地冲他摇摇头。
郑熙遂叹气道:“今夜之事,婉儿已经受了太多的折磨,朕怎可再革你的职让她伤心。楚相起来吧,和晨轩一道回府休息,明日还要上早朝。”
“是……谢皇上。”
父亲与晨轩起身退出朝阳殿。
“哥……爹,三哥,路上小心……”
我是多么想要晨轩陪在身边,却不能说出口,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他亦无奈至极。
身边的月公主道:“婉姐姐,我扶你回永安宫吧?”
郑月这丫头倒是心地善良,我虚弱地笑笑:“月儿今日也受委屈了,早些回去休息吧。你和八哥的事情,姐姐真是……抱歉……不知会弄到这个地步……”
“我没事的!”郑月咬咬嘴唇低下头说,“我……没事的……”
今夜的计划都成功了,八哥的驸马梦毁了,四哥的家主梦破了。可我却一点儿也无法开怀起来。
我甚至觉得,我才是那个输得精光的人。
第十五盏 长虞(一)
回到永安宫我,一头栽倒在床上。纵使身下枕着的是宫中最好的布料,被褥上绣着的是最繁复精致的花样,可此时此刻这些东西不过是冰冷的化身,怎能给我一丝一毫的温暖?偌大的永安宫,只我一人住,只我一人活,长此以往,人还未老,心已先衰。
永安宫不是我的家,就算我可以在这里不为人知地密谋、筹划,但这里终究不是我的家。心之所属才为团圆,心之所属才为家。
入宫将近一个月,我从未像今晚这样羡慕天上的明月,总归到了十五,它还能圆一回。
想走……想离开……想去晨轩在的地方。哪怕是漂泊呢,他在的地方,我才得安心,才得依靠,才得团圆,才得家。
郑熙握着我的手,想要抱我给我安慰,我瑟缩着拒绝了。多悲哀啊,受了这么大的伤害,陪在身边的,最有人情味的,竟然是郑熙。
他轻声问我:“婉儿在害怕吗?”
其实我并不是害怕,只是孤单罢了。可我还是点了点头,心想我的脆弱,也许会让郑熙对四哥、八哥的厌恶更多一些。
呵,一朝在永安宫,便一刻不能忘了算计。
累。
“别怕,没有人敢伤害朕的婉儿。”郑熙柔声道,“今夜朕会让禁卫军副统领带一批人守在你的宫外,你只管安心歇息。”
我在心底冷笑一声,禁卫军就能让人的心不再害怕吗?就如同你给我这样一座奢华的宫殿,就能让我爱上你吗?帝王啊帝王,你有后宫佳丽无数,却不懂如何让一个女人真正对你倾心。
罢了,多说无益。
于是我只淡淡谢恩:“谢皇上。”
郑熙冲着屋外叫了声“进来”,一名一身戎装的男子应声走进房间,毫不逾越地在门边跪下:“给皇上请安,给婉妃娘娘请安。”
“长虞,”郑熙命令道,“朕命你暂代禁卫军统领一职,保护好婉妃娘娘,不得让她再受惊吓。”
“微臣遵命,”魏长虞道,“微臣自当舍命保护娘娘。”
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我撑起上半身,循声望去。魏长虞也抬头看过来。
目光交汇的瞬间,他嘴角上扬。我的脑中“腾”地炸开。
因为他的头盔下是一张难得一见的清秀面庞,而这面庞,我见过。
他就是我与晨轩在邺城游玩赏桃时,给我献桃枝的那个人。
他知道我与晨轩的关系。
“娘娘,我们又见面了。”
我蓦地睁大眼晴,他……想要说什么?
郑熙疑惑道:“你们见过?”
“回禀皇上……”
“今年元宵节,”我打断魏长虞,抢先回答郑熙的话,“臣妾在邺城游玩的时候遇到过魏统领。魏大人,我说的不错吧?”
说罢,炯炯地看向魏长虞。魏长虞笑容邪魅,顿了顿,才应道:“正如娘娘所言。”他的语调,我听着,总觉得不怀好意。
好容易把郑熙打发走,我无力地坐倒在床沿上,抓着自己的头发,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之前的孤单、悲伤还没来得及散去,心中就又为恐惧所袭。我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紧张地竖立起来,准备着随时应对未知的危险。
魏长虞一定是认出我了,可我不知他为何没有直接告诉郑熙。
他是在等待什么时机,还是,他另有所求?
还有,既然他不是全心全意对郑熙忠心,那他又为谁效忠?宫中嫔妃,还是亲王大臣?
可不论是什么,现在他选择了按兵不动。那我也绝不能张皇失措,免得让他看出别的什么破绽。
我冲屋子里喊了几声“风色”,想叫他溜出永安宫去跟晨轩报个信,也好让晨轩有所准备。可风色竟一直没有出现。想到此刻我竟独自被困在魏长虞的手下包围着的宫中,心跳不由得万分剧烈,难以平复。
偶然间侧首,看到柜上摆着的青花瓷瓶,我眯了眯眼,心想,事不宜迟,既然风色不在,那我就自己出马,看看他魏长虞到底想要什么。
走上前,手指轻轻一拨,青花凳瓶倾倒,哗然碎了一地。静谧的夜里,这声响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门外立时传来了魏长虞的声音:“娘娘!出了什么事吗?”
“微大人!”我高声道,“我觉得宫里似乎有只老鼠在乱窜,劳烦你进来替我看一下。”
门应声而开,魏长虞带着三名侍卫一同进来。我略微皱眉:“魏大人一个人即可,人一多,本宫头疼。”
“是。”魏长虞吩咐侍卫出去,转身走到柜子边,单膝跪下查看碎片,“这花瓶,娘娘确定是老鼠碰倒的?”
我就近在美人榻上坐下,随意地一甩衣袖,“可不是吗,老鼠最见不得漂亮的东西,总想使个绊破坏掉,当真是讨厌。魏大人觉得呢?”
“娘娘说的是。”魏长虞俯身检查柜子背后的角落,好一会儿,我不耐地问:“还没找到吗?”
“微臣无能,并未发觉有老鼠的踪迹。”
我冷哼一声:“本宫都嗅到老鼠出洞的味道了,魏大人那么机敏,怎会察觉不了?”我仔细地瞧着他,看他是否听出我话中所指——什么老鼠,我指的,其实就是魏长虞。
可他倒是一本正经地装傻:“娘娘今日受了惊吓,许是方才做了噩梦吧?”
“那怎么解释这摔碎的花瓶,”我反驳,继而微微一笑,“宫中有老鼠就一定要除掉,不然本宫总是心里不宁。不知魏大人有什么好办法吗?”
魏长虞规矩地站在我面前,垂头道:“微臣想问娘娘讨一些米酒放在宫外,这样老鼠被气味吸引出去,就不会再来打扰娘娘了。”
米酒。原来他是想从我这儿得到些什么东西。也好,他明着来倒是件好事,倘若他暗中下手,反而不好防范。
“这个好说。”我回答,“魏大人若是喜欢喝米酒……哦,不,若是老鼠喜欢喝米酒,只要醉不死它,本宫自当成全。”
“娘娘宅心仁厚。”
“且慢夸赞。”我眉毛一挑,“本宫只是不想有老鼠死在本宫的地界,显得晦气。”
魏长虞笑得晦涩:“是。”
哑谜打到现在,魏长虞都对答如流,我的试探也差不多了,直接说:“本宫的话想必魏大人都听懂了,你要的米酒里想添什么料,回去想想,尽快来告知本宫。若得了米酒,鼠患依旧不解,本宫定不会轻饶。”
“娘娘是个爽快人,”魏长虞道,“请娘娘放心,微臣定会替娘娘保守秘密。”
翌日早朝过后,郑熙来永安宫看望我。我见他愁眉不展,便问出了什么事。他叹口气,答道:“方才下朝后,月儿来找了我。”
我警觉起来:“所为何事?”
郑熙又叹气:“她说她想了一夜,觉得楚玉捷虽然犯了错,但大体是无心之失。月儿恳求我不要取消他们的婚约,还说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离开皇宫和他一道过平民百姓的生活,她也愿意。”
我心中一凛,好不容易施计让楚玉捷被革了职,也做不成驸马,可郑月一旦心软,郑熙又怎么舍得让他的同母妹妹嫁给一个庶人!恐怕恢复楚玉捷的官职,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我只得道:“月儿糊涂啊!皇上不再劝劝她吗?”
“她心意已决,朕也奈不得她。”
看来,郑熙是无意阻止的。我暗中恼怒,这样一闹,我又得重头再来,可是经过此事,楚玉捷的防人之心必定更上一层楼,要再抓他的把柄,谈何容易!
我咬咬牙,道:“月儿也是性情刚烈,如此这般,还是随她去吧。”
郑熙明显松了口气:“婉儿,你同朕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的侍女遭到楚玉捷的凌辱,因此我有多不喜欢楚玉捷,郑熙再明白不过。今日对我说这件事。要我为了月儿而委屈自己的侍女,他心里必定是有愧的。
“我自然是希望月儿嫁得如意郎君,”于是我故作不快,利用他的愧疚,“只是可恰了我的丫鬟,不清不白的身子,以后可怎么嫁人呀。”
“这有何难。”郑熙果然急着补偿,“玉儿若是喜欢那个禁卫军的和越,朕便仍旧将她指婚于他,量他和越也没这个胆子抗旨不遵。”
我小心翼翼地说:“只怕和越面从心不从,婚后对玉儿不好。”
“那 朕就再给他升官儿,让他对玉儿心存感激。”
我看恩赐也讨的不少了,见好就收,“那臣妾先替玉儿谢过皇上了。”
第十六盏 长虞(二)
闲话了几句后,郑熙突然说:“对了婉儿,朕还有一事想要问你。”
“皇上请说。”
“楚成毅被撤职后,朕需要一个新的禁卫军统领。”他看着我,“依你看,是直接让魏长虞接任呢,还是在兵部另寻人选?”
我眸光一闪,故作惶恐:“皇上!后宫不得干政,这样的事情,臣妾不好插嘴……”
郑熙笑道:“跟朕还那么拘束?”
我摇头,坚持道:“祖法不可废。”
“你啊!”他无奈道,“那这样吧,既然你和魏长虞之前就认识,你就说说,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我是欲迎还拒不肯谈论政事,郑熙倒好,换着法儿地问我的想法。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答道:“魏大人应该是读过不少诗书的吧,颇具文人气质。其实臣妾觉得,他更适合做史官,才不负他的才华。昨日臣妾乍见他一身戎装,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要说护国护军呀,还是得要那些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才行。”
郑熙抚掌大笑:“你的说法倒是有趣!”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