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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月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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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子木言寺

【】

梦中月下  序卷  【文案Ⅰ】

章节字数:319

梦中月下,十里桃花;梦中月下,乱世繁华。画一幅山水人家,谱一曲白头韶华。

醒来时,他的脸庞不复。我匆忙擦去泪水,对着枕边人莞尔一笑。

遥想及笄后两年,三哥为我取字“奉浅”,奉,意为奉孝、奉忠;浅,意为如水清浅。殊不知我这辈子,只奉了兄。身子不得清,入世亦不得浅。

遥想三哥大婚的那夜,我成了他第一个女人。他陪我至天明,新婚娇妻盖着喜帕独守空房。禁忌的醉心花在夜色中灼灼绽放,清冷的月光下,绝望而奢华。

后来,我为他进宫做妃子,为他出卖色相,只因为我相信他的那一句话:“浅儿,待我成了帝王,我定会立你后,并肩同看飒沓烟花。”

再后来,三嫂对我说,我只是他利用的工具,而他真正爱的,是她。

梦中月下  序卷  【文案Ⅱ】《梦中月下》同名诗作

章节字数:599

『背景』

玄帝楚晨轩在位十二载后,携皇后归隐山林。

皇后司洛,乃洛阳富商之女,生性淡泊,喜静。

玄帝在位时,常伴皇后赏园中十里桃花。

两人并肩同立。近处,衣褶翻飞,远处,树树繁华。

宫女们却常常因这一幕感伤,问其所以然。

年轻的宫女说:玄帝眉目间的怅然若失真教人潸然泪下。

资格老些的却会说:皇后的面容,似与玄帝心爱画卷上的女子有九分相像。奴家依稀记得,那画卷上有一排隽永的题字——吾妹,楚洛婉。

这么一张脸,究竟是谁折磨着谁。

『正文』

提一盏花灯

漫无目的在幽幽皇城

抚一把孤筝

雁过声断在茕茕孤坟

岁月无声  静到灯火也黄昏

谁还在等  等到万山皆无棱

孰知誓言易冷

她却信以为真

阆苑琵琶  佛门袈裟

劫已定心事虚话

万箭齐发  她泪如雨下

山水人家的画

覆上素纱  毁了也罢

相顾无话  咫尺天涯

谁不肯心猿意马

守醉心花  年轮六九匝

说就算是浮水月华

总也好过冢中白沙

梦中月下  青丝绾成白发

死生同跨  天地喑哑

梦醒王榻  笑靥转眼飒沓

酒酣泪洒  倾覆韶华

梦中月下  【初】 桃花醉  第一盏 归来

章节字数:2578

拂晓。京城紫陌,万籁俱寂。

睡眼惺忪的天空仿若灰蓝色的穹庐,边缘逐渐淡下来、淡下来,变成天边与地平线接壤的淡淡青烟。白皑皑的晨雾中,依稀可见砖红色宫墙上露出的高啄檐角。

近处,稀薄的雾气笼着浅灰色的泥墙,一卖炭老翁推着小车缓缓走过,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转角。

定定地注视着老翁的背影,许久,我收回视线,重新落于眼前的朱红色红铜大门,上方悬着威严的金裱匾额,匾上书龙飞凤舞的“楚府”二字,此乃先帝亲笔御赐。

我把手轻扶于厚重的大门上,手掌和门面紧贴,开阖处的纹路在掌间摩挲,脚踏实地与近乡情怯便在这一刻,交织与共。

五年。

我终于回来了。

回想前日离开落天阁的时候,本想与师父辞别,却被告知他已在一天前动身,游历江湖去了。我便生了主意,说不愿回楚家那座牢笼,家中尔虞我诈、朝堂风起云涌,回去之后哪能得了安闲?不如就此随着师父浪迹天涯,做个自由人也好。

为我送行的大师兄说,小师妹,你在楚府生活了十二年,那虽为牢笼,却没有一个值得你留恋的人吗?

我垂下头。我所留恋的人……吗?

自是有的。娘亲、大哥、三哥、六姐……虽然母亲已削发为尼,大哥领兵出征在外,六姐入宫为妃,可他们的根还在京城,我的也是。大师兄说的对,到底,我不能够像师父那样看得通透,世俗对于我来说,永远都有无法割舍掉的东西。

于是我想了想,终是点点头,回答他说:有。

师兄说,这就对了,小师妹,快回去吧。

接着便是一路策马扬鞭、披星戴月,离家越近,座下的马儿就奔得越是痛快。

此刻,我终于站在家门口。四周寂静无声,与我离开时的景象大相径庭。

拉起门环,“咚、咚”,轻敲两声。

没过多久,就有人来开门。门缓缓露出一条缝隙,一半百老人立于其后,颇为疑惑地看着我:“姑娘,您找谁?”

我自是认识他的,冲他微微一笑,唤道:“杨叔。”

杨叔是楚府的大管家,打小便跟着服侍父亲。论年龄,我们小辈都该叫他一声“杨伯”,可他坚持不能在称呼上长了父亲,后来,便改为“杨叔”。

杨叔仔细看了我一眼,终于将我认了出来。他的双眼瞬间因惊喜而瞪得滚圆,磕磕巴巴地张嘴:“九、九小姐!”

我笑道:“杨叔还认得小九呀!”

杨叔急忙将我迎进门,接着回头,冲院子里连喊了几嗓子:“九小姐回来了——!九小姐回来了——!九小姐回来了——!”

话音刚落,已有两个梳小鬟的女孩儿出现在视线里,她们穿着粉色的衣裳,站在回廊尽头,殷切地朝着我的方向张望。

杨叔冲她们招招手:“还不过来迎着你们小姐!”

手中的脸盆“哐啷”落在地上,她们这才如梦初醒般,也顾不上去拾,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到我面前时,已是泪流满面。

“九小姐!九小姐,真的是你……”她们拉着我的手,似是要验明我是真真儿的,并不是在梦里,“九小姐你可回来了,太好了,奴婢日日都梦见你……”

我摸摸她们的头,安慰道:“好了,香儿、玉儿,你们小姐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快别哭了。”

香儿破涕为笑。玉儿犹自带着泪花,嗔怪道:“小姐你还知道回来呀,在外享福,早就忘了我们姐妹俩了吧!”

杨叔脸一沉,教训她:“怎么对小姐说话!”玉儿便撇撇嘴不做声了。

我倒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杨叔莫怪,是我把她们宠坏了。”听我这么说,香儿和玉儿这才眉开眼笑,像两只小麻雀一样围着我叽叽喳喳起来。

香儿抚摸着我的袖口,艳羡道:“小姐,你这身衣裳材质可真好啊,摸上去滑滑的,一点儿也不磕人。”

我心想,可不是,我师父千先生乃是江湖上最富有门派——落天阁——的掌门人,作为他的徒弟,出门在外,可不能丢了脸面。

玉儿道:“小姐这发式好漂亮呀,奴婢都不会束呢!”

我心想,那当然,我同门师姐司晓乃江湖易容术第一人,这束发的手艺自然不比一般。

香儿喜上眉梢的:“小姐出落成大美人了,想必用不了多久,提亲的人就会在楚府门口排成一条长龙啦!”

“是啊是啊,到时候小姐一定要挑一家好人家嫁过去,我们也可以跟着享福!”

“不过,这京城哪一家的公子哥儿能配得上我们小姐啊,不但要名门望族,还要家财万贯……”

“得得得,”我连忙阻止这两位祖宗继续说下去,“感情我的夫家都让你们俩选了!”

“嘿嘿,”香儿、玉儿相视一笑,都讪讪地挠几下头。

我们闹得正欢,突然听得庭院南边儿的主屋传来“吱呀——”一声,紧接着,房门缓缓开启。香儿、玉儿立马噤了声,规矩地站到我身后。

一穿着华丽的老妇,在一群夫人小姐的簇拥下,拄着凤头红木拐杖,迈出了房门。

楚府老太太,我的奶奶。她的左右分别站着父亲的二房卫夫人、三房沈夫人,自从大妈去世后,她们俩就一直铆着劲儿要争上位,一比儿子、二比香艳、三比孝顺。看来这一点,五年来仍未改变。

我快步走到奶奶面前,便要跪下行叩拜大礼。

“起来吧,起来吧!”老太太虚扶我一把,“一路舟车劳顿,就不必多礼了。”

虽说如此,我还是行了个深深的屈膝礼,垂首道:“洛婉不孝,离乡多年都未曾回家一探,还望奶奶恕罪!”

“都是自家人,说什么恕罪,多显生分!小九,快抬起头来,让奶奶看看。”

我依言抬头,大方地迎上她审视的目光。岁月在老太太的脸上留下了更多的痕迹,可她的那双似乎能够洞穿一切的眸子,还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老太太满意地笑道:“小九这几年没白白在外历练,苦没白吃!你们瞧,这整个人的精神头儿都不一样了!”

众人一片附和,纷纷夸赞我,尤以卫夫人、沈夫人最为起劲。

顺势,我也向她们俩挨个儿行了礼:“二姨娘、三姨娘。”

她们微笑着点头,可眼下的一丝忧虑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我再次垂下头,默不作声。

“都别站在门口了,”老太太发话,“到屋内坐吧。老杨,吩咐下面人上茶!”

“哎!”杨叔领命而去。

老太太腾出一只手朝我招一招,我赶忙上前帮忙搀着她。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一同进了里屋。

梦中月下  【初】 桃花醉  第二盏 问安

章节字数:2160

大伙儿都入座后,我借着喝茶的功夫,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他们来。老太太后院之主的地位稳若泰山,而一人之下的卫夫人、沈夫人依旧不分伯仲。她俩坐在右侧上位,下面坐着几个年轻姑娘,想必是父亲新纳的小妾,我未曾见过。

再说我这边。因为老太太坚持,我坐在了左侧的上位,后面有五姐、七姐、十妹、十一弟,还有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女娃们。

楚家门倒是人丁兴旺。

我低头又喝了一口茶,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大家异样的眼光。仔细一瞧,原来姨娘、姐姐、妹妹们都只坐小半张椅子,双腿并拢,腰板挺直,上身略略前倾;手则握着手绢,规矩地放于膝上。只有我,大大咧咧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还搭在两边的扶手上,整一个男儿的不羁姿态。

意识到自己应该入乡随俗,我讪讪地一笑,就把屁股往前挪了一点儿,正襟危坐。心中则不无感慨,这五年,我唯一经常能见到的女子就是师姐司晓了,可她性子野,连师父都管不住她,又怎会屑于那套闺中女子的教条礼数。耳濡目染,我自然就学成了师姐那个样子。

见到我的窘迫,几个不懂事的妹妹都捂着嘴偷偷笑起来,接着就被她们的母亲一番轻声责骂“没规矩”。

老太太放下茶杯,清脆的一声响,小妾和小妹妹们就都不敢吱声了。她威严地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瞧着我,道:“小九这一去,有五年了吧。”

我点头应是。

“当初的光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你那一张小脸煞白煞白,一点儿血色也没有。”说到这儿,老太太瞥了一眼卫夫人与沈夫人,才继续道,“你说这小孩子家家打架,怎么就会闹成那样。”

我知道老太太是成心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不她也不会把当年的事儿归结为“小孩子家家打架”。她多虑了,我本就并不打算深究的。况且,就算我有意追究,这府里上上下下百八十号人,大约也找不出一二个可以为我做主的,毕竟当初弄伤我的罪魁祸首——四哥和八哥——是府中地位至高的两位夫人所出。

于是,我只埋头,作浅浅一笑。

卫夫人接着老太太的话说:“也是我们家老四这个做哥哥的丢了份,怎么就和妹妹动起手来,还、还不小心把小九伤得那么重……”

见卫夫人开口,沈夫人自然也不能落下:“是啊,老八也实在是混账!后来我狠狠地教训了他,可让他长了记性。”

两位姨娘满带歉意的声音,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我不过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小妾的女儿,她们何尝需要这般向我解释?略略抬头,又见她们暗中朝我使着眼色,便更奇怪了。

想来想去,莫非她们是让我不要提当初和四哥、八哥起争执的原因?那日,四哥和六哥故意辱骂我娘亲,我忍无可忍,和他们大打出手,算来,也是他们错在先。老太太虽然极不喜欢我娘亲,但对大宅子里的“你来我往、明争暗斗”却是更为反感,想必,卫夫人和沈夫人正在争风头的关键时刻,谁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抹了黑。

我也乐得顺水推舟送个人情,这样他日如有所需,还可向她们讨回。因而便作惶恐状,对两位夫人颔首道:“二姨娘、三姨娘可千万别这么说,都是小九不好,不该和两位哥哥动手的。”

两位夫人听了自是开怀,连连夸我懂事、体贴、有教养,云云。

我听了厌烦,找个话语的间隙,看向老太太,岔开话题问道:“这几年,奶奶的身子可好?爹爹的身子可好?”

问了奶奶,问了父亲,唯独最想问的娘亲,不能问出口。因为老太太的缘故,娘亲的名讳是府中人避之不及的。

老太太双手拄着拐杖,在地板上点了几下,叹口气,道:“我老太婆活到这把岁数,也论不上什么好与不好了。只是你父亲……”

“爹爹……怎么了?”

回答我的是卫夫人:“不瞒小九,这几年老爷忙于国事,常常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前年染了场风寒,自那之后,身子骨……每况愈下。”说罢,她用手绢擦了擦眼角。

“怎会如此?”我讶道,“可有请大夫来诊治?”

卫夫人叹气,无限伤感道:“自然有,前前后后也请了不知多少名医,换了不知多少药,总不见大效。”

一旁的沈夫人,神色也一直黯然,此时开口劝慰道:“姐姐,你莫心急。这次我请来的那位司大夫,人称‘洛阳医神’,想必会有些法子。”

卫夫人却不以为然:“我可是看明白了,现在的大夫,动辄自称‘仙’啊‘神’啊的,那什么司先生,看上去就像个江湖术士,信不得的。”

沈夫人抬手,用手绢轻轻点了点嘴角,婉转地回答:“可他开的方子,老爷倒是用得不错,这两日咳嗽明显轻了。”

卫夫人淡淡地:“是吗。那希望司先生当真名副其实!老爷好,我们大家都好。”

沈夫人文雅地笑笑,便不再接口。

“洛阳医神”司先生吗?我心底暗自一嘻,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说起来,当年刚被送至落天阁时,还是他救了我的命。那时他是落天阁的幕僚之一,可我痊愈后,他就不知所踪,只时不时与师父还有些书信往来。

此番他倒是跑到楚府来为父亲看病了。可照理说,父亲和我师父应是旧交,若要请司先生看病,直接写封信到落天阁便是,缘何要绕沈夫人这个弯?

我悄悄留了个心眼,面上却装作不认识司先生的样子。我可不想刚一回来,就被卷入两位姨娘的争斗里。

沉思间,杨叔进屋来报:“老太太,三少爷来了。”

梦中月下  【初】 桃花醉  第三盏 取字

章节字数:2421

沉思间,杨叔进屋来报:“老太太,三少爷来了。”

“老三?”老太太眉毛扬起,“今日可是上朝日?那么早就结束了?”

杨叔清了清喉咙,回禀道:“三少爷今日……并未去早朝。”

“未去?”

杨叔点头。

老太太颇为不满地冷哼一声,挥挥手:“叫他进来。”

杨叔退下,不一会儿,三哥便来了。

他一踏进屋内,我的眼前就倏然一亮。

楚晨轩穿一袭水蓝色长衫,腰系黑色腰带,肩披藏青色的羊毛氅,头发高高束起,以一冠、一簪固定在头顶,黑发如瀑布自冠中倾泻而出,缀着青玉的束发长缨落于肩侧。他的到来就如春风化雨般,带着扑面而来的雅致,就如霏霏冬雪般,带着孑然一身的清冷,哪怕盛世花开,哪怕千军万马,在他身前身后,仿若全都黯然失色。

五年不见,三哥竟长得愈发俊美,当真配得上“貌赛潘安”这四个字。恐怕已让无数京城少女芳心暗许了吧?

他走上前两步,颇为镇定地向老太太作揖:“给奶奶请安。”

老太太仍冷着一张脸:“今日上朝去了么?”

“啊……”三哥支吾一声,“回奶奶的话,没有。”

“怎地不去?”

“身子不舒服,就不去了。”

我不禁扑哧地笑了,这可真是三哥说出来的话。三哥总是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我知道,他心里啊,其实就跟那镜子一样,什么事儿都看得一清二楚。记得十岁那年,我无意间听到他和大哥在书房中商讨国家大事,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那些君啊臣啊战啊的,可三哥的严肃和执着,我却是牢牢记着了。

三哥听见我笑,转过头来,一副我不领他情的样子,委屈道:“还不是因为今天要迎接九妹,才赖在家里不愿去上朝,九妹竟然还笑话我!”

“哟,三哥,”我毫不留情地点破他,“我可从未告诉任何人今日会抵达京城,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莫非,您是九重天上的神仙不成?”

一屋子的女眷都用手帕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老太太的神色缓和了些,但还是不放过三哥,尊尊地教训道:“老三,你刚刚被擢升为户部侍郎就如此不务正业,小心皇上改明儿革了你的职!”

三哥摆摆手,不以为意:“奶奶,这您放心。就凭我和皇上那点交情,他还不至于罢了我的官!”

老太太无语地看了三哥一会儿,终是摆摆手,让他找位置坐了。三哥便拖了椅子坐在我对面。

我开解说:“奶奶,您也莫怪三哥。人家说呀,亲兄弟两人,有一个出息就可以了。既然大哥为国之栋梁,奶奶您呀,也别苛求三哥了。”

这话,自然不是听人家说的,就是我现编的。

奶奶还没吱声,三哥倒先开口了:“一人出息,那另一人呢?”

“这另一个人嘛,”我咂了咂嘴,“关键的时候要能为兄弟赴汤蹈火,至于平时么,就胡吃海喝咯。”

三哥听了直赞:“九妹可是为我寻到了人生的方向。”

我嘻嘻一笑。

老太太及时打断我,免得我的好三哥被我引导着误入歧途。她岔开话题,问道:“对了,小九,你已及笄了吧?”

“是,”我乖巧地回答,“前年就已行了及笄礼。”

“前年!”老太太颇为惊讶,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似是看不出我的年龄。这也不能怪她,楚府那么多子子孙孙,她哪儿能记住每个人的生辰。

“是。上个月,洛婉刚满十七。”

“都十七了!”老太太无不感慨,“想我十七岁时,刚刚嫁进楚家。现如今,连小九都满十七咯!真可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啊!”

“可不是嘛,”沈夫人说,“娘,等再过个十几年,您的曾孙儿也都要满十七岁了,到时候这四世同堂,儿孙绕膝,那光景,真真是天伦之乐呀!”

老太太听了很是高兴,赞赏地看了沈夫人一眼。

卫夫人端起茶杯,一边察言观色,一边轻抿一口。而后,她放下茶盏,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问我说:“小九,及笄之后就是大姑娘了,可有取字?”

“这……”我摇摇头,“未曾。”

老太太的注意力果然立马集中到我身上。她皱起眉头,责备道:“我们是名门望族,是有身份的人家,无论男女,可都不能无字!”

我低下头,嘴上称是,心里却想,这五年来我都在落天阁,江湖人喜欢取外号——比方说我师父就被叫做“千面狐”——可哪里兴取字的?

正腹诽时,老祖宗又发话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让你三哥为你取个字吧?老三见天地不干正事,也就擅长这些舞文弄墨的玩意儿。”

这话表扬也不是,批评也不是,弄得三哥哭笑不得。

我道:“那敢情好,还请三哥赐字!”

三哥也不推辞,歪头想了想,答曰:“依我看,就叫做‘奉浅’,何如?”

“奉浅……”我轻声念几遍,觉得很是好听,便问,“奉浅,何意?”

三哥缓缓道来:“这‘奉’字,意为奉孝、奉忠,‘浅’字,意为如水清浅。‘奉’、‘浅’二字连在一起……”

“连在一起,”我身边的五姐抢先说,“便是三哥对九妹的希望,期盼九妹一生都能奉行清浅处世的原则,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三哥果真好文采!”

三哥淡淡一笑,看向我:“九妹意下如何?”

我起身,朝他微作一福:“奉浅便谢过三哥了。”

众人纷纷称赞祝贺,一派其乐融融。

恰此时,杨叔再次进屋。老太太问他有何事,杨叔恭敬地答道:“老爷回来了,请三少爷和九小姐到书房一叙。”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三哥则顿时做愁眉苦脸状。

老太太冲我和三哥挥挥手,催促道:“那便快去吧!坐了这么久,我也该去歇一歇了。大家就都散了吧。”

媳妇儿们纷纷诺诺应是,卫夫人和沈夫人想要上前搀扶老太太,被她摆手拒绝。老太太唤来两个自己的贴身丫鬟,由她们搀着,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地走出了房间。

我和三哥互望一眼,就一同跟着杨叔出门,往另一个方向去。

梦中月下  【初】 桃花醉  第四盏 父亲

章节字数:2006

要见父亲,多少让我有些忐忑。从小到大,我很少有机会和父亲说上话,大多都是在逢年过节时的家宴上,几句例行公事的训导,还有父亲来学堂检阅哥哥们的功课时,顺便问问我的近况。说到底,我只是大家族里一个不得宠的小妾的女儿,大哥和三哥待我很好已是万幸,又哪里能奢望得到父亲的垂怜。

现在父亲明言叫我去他的书房“一叙”,真真让我受宠若惊。我追着杨叔问:“爹爹要见我和三哥?为什么呀?他会问些什么?”

三哥的步子倒是轻松,笑着回答我说:“九妹,别那么紧张,那位是我们的父亲,又不是洪水猛兽。你离家多年,现在终于回来了,爹自然要与你说说体己话。至于我么,就等着挨批咯。”

说话间,书房已在眼前。杨叔推开门,恭敬地朝着屋内说了句:“老爷,三少爷和九小姐来了。”

父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让他们进来罢!”

杨叔对我俩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惴惴地看了三哥一眼,仍有些紧张。三哥无奈地笑笑,先我一步踏进屋内,我这才跟上。身后,杨叔将门轻轻合拢。

一进屋,就见父亲站在窗边,似是在凝神想着什么,直到三哥唤了一声“爹”,他才转过身来,面对我们。

我急忙也叫道:“爹爹。”

“小九,可算回来了。”

父亲的嗓音比记忆里沙哑了不少。我抬头看他,见他注视了我片刻,就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这点,倒是一点儿也没变。父亲从不长时间地正视我,好像是一种介于愿与不愿,或者,说得更放肆、更荒唐些,是一种介于敢与不敢之间的矛盾。可我完全不能理解。

我垂眸,轻声道:“爹爹,您清瘦了不少。”

父亲摆摆手:“不碍事。”

顿了顿,又问:“小九的身子可已大好了?”

“劳爹爹挂念,已经大好了。”我乖顺地应道,“只稍许有些后遗症,但尚用药物控制着,无甚大碍的。”

父亲点点头,眉宇间好似轻松了不少:“这次回来,便不再走了吧?”

我回答道:“不走了。”

“那就住回原来的院子吧,潇湘苑一直都还空着。”

我颔首应是。

“申时三刻在庭前紫竹院举行家宴,我已经吩咐老杨去准备了。小九这一回来,我们楚家离团圆便更近了一步,是得好好庆贺一下。”

说到这儿,父亲饱经风霜的脸上竟有了一丝落寞。我只道是我看花了眼,待再去观察时,他的神色已然恢复成了一如既往的严肃与镇定。

似乎是没有话要再对我说,父亲转向三哥,沉着嗓子,口气变得严厉起来:“老三,皇上体谅众大臣,已是十日一早朝,你竟然还接连缺席三次!早有大臣上书弹劾,要不是我次次替你请病假,你早就被革了职!”

原来三哥已经多次未去早朝了!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却垂头不语。

父亲打定主意要深究到底,追问道:“你倒是说说,这一个多月都鬼混到哪里去了!”

“爹,我……”

三哥尴尬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父亲,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我一下子就看明白了。感情三哥这一个月是去了男人们常常光顾的那种地方吧?因碍着我在场,所以不好明说……

父亲看来也懂了他的意思,朝他瞪了瞪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没出息!”

我低头,捂着嘴偷笑。

三哥挠挠头,巧舌如簧,为自己辩解道:“爹,此乃常人之所需,孩儿既非圣人,也非僧人……”

“行了,你还有理了!”

父亲挥一挥手,三哥便不再说下去了,再次垂头,做老实巴交状。

不过,父亲对三哥向来只嘴上说说,从不真的动手整治他。我暗自猜想,这多半是因为大妈。想必每每见着大哥和三哥时,父亲都会想起那陪他北上闯天下的糟糠之妻,如今他二人生死两茫茫,他又怎么下得去手,教训她和他的骨肉?

果然,父亲叹一口气,道:“也罢,越大越管不住了。”

然而接下去,他话锋一转,说:“不过老三,皇上今日在朝上说了,楚侍郎久病不愈,他很是忧心,打算今日亲自登门探病。”

三哥的脸色陡然大变:“什么?!”

父亲丝毫不同情地看着他,带着“我不治你自然有人治你”的揶揄:“吾儿早作准备,好自为之。”

我再次捂着嘴偷偷笑起来,若不是因为不敢在爹爹面前放肆,我定是要当场将三哥这一搬石砸脚的行为好好取笑一番的。

父亲说:“好了,你们俩都下去各做各的吧。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

我与三哥便齐齐作了个揖,转身往外走。我斜眼瞥了一眼三哥,见他依然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的,大约是在琢磨回去以后该怎么装病吧?

我不由得又想笑话他了。

可临出门前,父亲突然叫住了我。

我疑惑地回头,问道:“爹爹有什么事?”

隔着一整间屋子,远远地,父亲终是正视我了。他的眼神带着莫名的追忆,说:“小九,得空去看看你娘吧,她挺挂念你的。”

梦中月下  【初】 桃花醉  第五盏 触月

章节字数:2760

父亲说:“小九,得空去看看你娘吧,她挺挂念你的。”

就这么一句话,恍惚间,我以为,爹爹对娘亲也许还留有八分情谊。可怎么可能呢?记忆里,爹从来不到潇湘苑找娘,而我时常看到娘坐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远方,似乎是在翘首盼着什么人。只是那个人,从未出现。爹爹对于娘是一份痴念,更是一份永远无法企及的爱情。

到了落天阁的第三年,娘书信一封与我,说她已看破红尘,自愿削发为尼,从此侍奉佛祖。只望我能时时刻刻念着家人的情分,不要怨恨父亲,云云。

收到信的时候,我还未及笄,读完整封信,便潸然泪下,闹着要回去看娘亲。大师兄温言抚慰,说我重伤刚愈,情绪不可太过激动,我不肯听。很快师父也来了,喂我吃了一颗药丸,我才沉沉睡去。醒来后,竟再也寻不到那封信。

现在,我已经能够理解娘亲的选择。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忍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着活寡。于是有的人为搏上位而绞尽脑汁,有的人甘愿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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